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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4日正午时分,上蔡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值班民警突然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县二高一位教师十多年前上高中时曾杀过人。
接到举报后,局领导当即调阅命案案卷。案卷显示,1989年6月28日晚10时,上蔡县洙湖镇高中一名叫魏东华的高三男生持匕首将一名20岁的男青年杀死后潜逃,至今杳无音信。
于是,刑警大队经过秘密排查,最终将目标锁定在其孩子随了母姓的政教科主任、优秀教师祥东伟身上。而祥东伟却像嗅到什么风声似的,9月17日晚突然向学校请假,连夜去驻马店市看腰病。
9月18日晚7时许,上蔡县公安局刑警大队迅速部署警力,将准备再次潜逃的犯罪嫌疑人祥东伟在驻马店市火车站抓获。当晚9时许,祥东伟的心理防线崩溃,说自己就是魏东华。
1989年的魏东华只有18岁,在上蔡县洙湖镇高中高三文科二班就读,随着高考的临近,学习和心理的双重压力特别大。6月28日晚10时许,魏东华和几个要好的同学相约去学校外面散心,以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
几个学生在学校后墙跟与迎面走来的几个社会青年相遇,在狭窄的小路上,双方因互不让路而争吵。对骂时,对方抢先出拳,双方开始厮打。混乱中,魏东华从对方一人手中夺过匕首,胡乱地刺向一名20岁的男青年的胸部,那个男青年应声倒下。魏东华和几个同学趁乱逃离了现场。
魏东华很快便被惊慌和恐惧笼罩住了。他和同学们回到学校不久,便说学校外面被刺中的那个人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了。人命关天,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于是几个参与打架的同学几元几角的给他凑了不足三十元钱,让他连夜逃走。
天亮时他到了汝南县城,在街边匆匆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豆腐脑后,就又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了。当时,魏东华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逃!逃得越远越好,躲得越隐蔽越好。他不敢坐车,一直步行,两天后走到200公里外的新蔡县城。
脚磨破了,起了几个大泡,疼痛难忍,最后实在走不动了,他才从新蔡县坐车到信阳市潢川县,随后又辗转到安徽省的芜湖市。在芜湖呆了几天,钱花光了,魏东华逃票乘上火车,最后来到山西省长治市。
那段日子,魏东华夜里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只要一听到警笛声,他就以为是警察来抓他;白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佛周围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警察”二字。他就像一只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闻风丧胆,忐忑不安,生怕随时被公安民警铐住送进大牢。
魏东华选择在太行山北麓一家小煤窑里安下了身。在小煤窑,魏东华常常加班加点,整日“藏”在地下挖煤,虽然辛苦,但相对安全。他心中的负罪感很重,想到既对不起死者。也对不起死者的父母,更对不起他自己的父母。
躲在深山的小煤窑里,暂时摆脱了颠沛流离之苦后,魏东华的心里又渐渐滋生出一种不安分的情绪。他想,自己还年轻,而这种既琐碎枯燥又危险辛苦的挖煤日子实在难耐,他想摆脱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却不知道需要等到何时?
转眼间,魏东华已经在小煤窑里挖了一年多的煤,手里也积攒了五千多元钱。在挖煤的日子里,无数个漆黑的夜晚,魏东华仰望着太行山上天空中闪亮的星星,思念着家乡和亲人,泪水满面。
逃亡的日子没有尽头,魏东华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父母省吃俭用供他读书,就是盼着他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如今他却潜逃在外,农村的孩子出路在读书,他还要继续读书,于是就有了回家的念头。魏东华决定孤注一掷:一定要回家,如果真的被警察抓住了,是他罪有应得。
经过再三权衡,魏东华终于在1990年深秋的一个深夜,悄悄摸回了上蔡县蔡都镇的家中。父母见到他后大惊失色,与之抱头痛哭之后,告诉他说,和他一起参与打架的同学被抓了,又放了,要他去自首。
魏东华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不能去,他还不满20岁,如果自首,他的青春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出来时就可能没有读书的机会了。既然已逃了出来,就不想失去自由,能挨一天算一天。
怕父母大义灭亲举报自己,第二天黎明,魏东华把自己挣得的五千多元钱拿出两千元放在父母的床头,心里默默祝福二老多保重,就悄悄离开了家。
魏东华再次返回山西长治,化名‘祥东伟’,托煤窑老板伪造了当地的假学籍,而后回到上蔡县,在相对偏僻的蔡沟乡高中入学,从高中二年级开始读起。在学校里,魏东华整日埋头学习,不敢上街,不敢回家,他期望通过考大学来脱胎换骨,过上曾经梦寐以求跳出农门的生活。
由于心理负担太重,1991年7月参加高考时,魏东华7号下午去考场的时候看到两个警察从他身边经过,以为警察是来抓他了,竟然心慌得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以至于在考数学时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结果那一年数学仅得了15分。
落榜后的魏东华不死心,第二年,他用自己挖煤挣来的钱继续复读。功夫不负有心人,1992年,魏东华被南阳师院录取。
1994年大学顺利毕业后,魏东华被分配到上蔡县杨屯乡中学当教师。
参加工作以后,魏东华与同事共处非常小心谨慎。魏东华常想,要是真有人把他的牙打掉了,他也会往肚里咽,绝不吭一声。
由于魏东华一直教的是政治课,所以在课堂上,他常常教育他的学生遇事一定要沉着,冷静处事,千万不要冲动,凡事三思后行。
在生活中,魏东华尽量把自己封闭起来,很少回老家,也很少上大街。他只想做一个平常人,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过一种平淡安稳的日子。
1996年,经人介绍,魏东华认识了杨屯乡小学教师,他现在的妻子白红。他和白红一见钟情,作为年近三十岁的男人,他渴望爱情,渴望身边有个女人,渴望有个家,渴望过正常人的生活。他还担心如果自己不结婚,有人会认为他不正常。
由于怕失去女友,魏东华决定隐瞒自己的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魏东华感到白红对他有好感时,他含悲带泪地讲出了事先精心设计的一段身世经历:自己从小随父母去支援新疆,后来父母的工作又调往山西,并因病客死他乡。
母亲临终前嘱咐他回老家,于是他一个人变卖了家产,回到老家继续上学,一直到考上大学,毕业分配到这里。纯真善良的白红为他的不幸流下热泪,哭倒在他怀里。
1997年5月,魏东华结了婚。领取结婚证那天,他只是请了学校里的几个同事坐在一起吃个饭,简单地把婚事办了。为此,他时常在心底对妻子说:“对不起,你的丈夫是逃犯,不能给你一个大操大办的引人注目的婚礼。”
1998年8月,他们爱情的结晶出世了,妻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呢?这个问题自从妻子怀孕之后就一直困扰着他。姓魏。
万万不可,姓祥,更是不行,这又不是他的姓。想到这里,魏东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给妻子一个合理的理由让儿子随妻子的姓。于是在给儿子
报户口的前一天晚上,他轻吻了一下妻子的脸颊,然后郑重地对妻子说:“让咱们的宝贝儿子随你的姓吧。”就在妻子的一脸诧异中他诉说了尽管他的姓氏祥是吉祥如意的意思,但是他家几代男人都是没过50岁就早早离开人世了,思来想去,还是让儿子姓白吧。
母爱使白红对丈夫的话深信不疑,于是在给儿子上户口时,户口簿上儿子就随了妈妈的白姓。
2000年,由于教学业绩突出,魏东华被县教委一纸调令调入上蔡县第二高中工作。接到调令那一刻,他曾犹豫过,县城人多眼杂,被人发现了报告给警察,他所得到的一切可能会在一瞬间失去。
如果真是那样,他的良心从此也可以得到安生。因为这么多年来,让那位死者家属承担那么多痛苦,而他却逍遥法外,娶妻生子,心里一直很内疚。
经过一夜的思考,他决定去城里上班,从此他真正成了城里人,他觉得他的人生又开始爬坡了。有了家,有了孩子,又调进了县城,魏东华显得春风得意,但内心依然饱受着恐惧、内疚的煎熬。
由于与世无争,见困难就上,见好处就让,魏东华赢得了学校领导和同事们的尊重,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和优秀老师,并当上了政教科主任。
17年过去了,魏东华以为别人对这件事渐渐淡忘了,于是骨子里也就放松了警惕。他偶尔也去同事家串个门儿,一起喝喝小酒,但他从没有醉过。
2006年8月初的一天,由于学校放暑假,往日热闹的校园一下子清静了很多,感到无聊的魏东华应邀去住在校园里的一位姓李的老师家里喝酒,由于心情过于兴奋,他竟然不知不觉喝醉了。
也许是平时太压抑了,喝醉了酒的魏东华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说出了他原本是个杀过人的姓魏的人。
那位李老师最终在公平与正义的驱使下,于9月4日中午用街头的公用电话给上蔡县公安局打了一个举报电话。
魏东华被抓后的第二天,就要求见他的岳父。他说自己对不起妻子和儿子,他告诉岳父,如果妻子和他离婚,他随时签字。
魏东华去了他17年前就应该去的地方,只不过迟到了整整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