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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狱连载】血狱之间 第二卷 胭脂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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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地狱第一眼
天空仿佛只有一种颜色,灰!像一双失焦的眼,忘记了昼夜的交替,就那样一直沉沉的灰着,有时候多看上一眼,就会灼得人想流泪。
河水倒映着天的灰,也泛着那浑浊的颜色,总是这样流淌着,从浓雾中来,又向浓雾中去,不知它执着地流淌终究是要流去哪里。
河风中飘扬着依稀的旋律,还杂加着一些像是幻觉一般的血腥味,闻不见却感受得到,很浓的血腥味,与这悠扬的旋律,极不相称。
声音来自一把有些旧了的口琴,那音色带着一种仿佛青草一般的校园情怀,只是曲调里似乎少了一份年少的冲绰,多了一丝凝重与压抑。
吹响口琴的,是一双曲线流畅的唇,精致而小巧,有着少女独有的嫩红色,像是初熟的樱桃一般,让人想去咬上一口,当然,并非邪念,因为这样青涩可爱的女孩子,只会唤起人呵护的欲望,总是不忍心亵渎,唯一能亵渎这种美好的,只有岁月,也许很多年以后,她再也吹不出这样的旋律了,可是这一刻,她美得像幅画。
风徐徐地吹,牵起她粉红的裙角,像惊起的飞鸟,也掀起她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像一种如水的年华,那种让人都快忘记了的年华。
青丝几缕掠过她清澈的眼前,她微眯着眼,沉浸在她的音乐里,此时红裙、长发、旋律,隔开了那永远深灰色的天与水,就像一幅破败的画卷里,唯一亮眼的一笔。
春意甚浓,乍暖还寒,河风吹着吹着带来了少许凉意,少女轻轻缩了缩身体,仿佛在抖落肩头的露滴,却不料一件大衣恰如其时地披上她的肩头,少女回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澄澈的微笑。
“子爵?”少女略有些意外,并带着些羞涩的惊慌,身后的男人忽然靠的好近,让人有些不适应,不是说他的微笑不暖,而是自己有些胆怯,或者叫做……心如鹿撞?
“虽然已经不是冬天了,但早上还是很冷,别感冒了。”子爵的微笑里满满都是关怀,仿佛一瞬间就能驱散寒冷。外套披给了少女,他身上只剩下了毛衣和衬衫,衬着他有致的眉目,鼻唇清晰、眉目带风,显得格外清新,就像是童话里的王子一样,那样温柔:“要知道在这里感冒了可不是一件小事,如果恰好撞上任务期,要带病执行的话,生存的可能性便又降低了几分。”
“哦。”她只是轻轻回应了一声,将口琴揣回了兜里,随即把眼光从子爵俊秀的脸上移开,转落入冷冷地河水上,从瞳孔的倒影里仿佛能看见一种无能为力的哀伤。
这里……是踩在刀尖上的地狱,而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像是被命运拘禁的囚徒一样,除了挣扎,别无选择,因为对立的另一面就是真正的死亡,这里,是血狱之间!
她叫做柯一梦,然而这个名字却不是父母赐予的,而是这个残忍的血狱之间强行赋予的,所以她从来不承认这是她的名字,事实上,也不过只是个代号而已,所有人都一样,无论你之前多么显赫、富贵、强势,到了这里,不过也只是俎上鱼肉而已,因为这里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有的只是一张名牌,标志着你被最残酷的厄运之神选中了,从此,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
1307-柯一梦,这是她的名牌,她永远不会忘记这张名牌在她身上出现的那一天,那天是她第一次听到血狱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叫做子爵的男人……
就在半年之前,当时的她还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每天除了一些简单的学业之外,不过是一些庸人自扰的烦恼,那些稀里糊涂的爱情和那些无聊至极的八卦几乎充斥着整个人生,有时候也会想象未来,想想自己以后的工作与事业,不过更多的还是婚姻,以后会嫁给谁呢?自己的老公长得是圆是扁、有钱没钱,仅此而已。
那一天是个周末,跟往常一样,她一个人在商场闲逛,因为姐妹淘们都找到了自己中意的男友,周末就是各自二人世界的甜蜜时间,只有她无所事事,于是就养成了逛商场的习惯,毕竟女孩子总是喜欢逛街的,尤其是一家做做“蹲点日记”的小饰品店是她的最爱。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乐在其中自然是消磨时间最好的方法,还没有逛到尽兴就日已西斜,眼看就要下午六点了,入秋之后,天黑的就早了许多,原本还浑然不觉的她,望了一眼窗外渐沉的天色,顿时想起了回学校的末班车。
在前台为自己刚选的手链付账之后,就急匆匆跑出已经吸引她逛了半天的小店“蹲点日记”,才刚刚出门几步,就与一个比她脚步还要匆忙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男人行走的速度非常快,因而力道生猛,两人一撞之下,她都几乎被撞飞出去了,狠狠摔在地上。
这时的她抬起头才看见,迎面相撞的男人模样俊秀、身材高大,看起来很有几分英姿,但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却没有丝毫的好感,因为那男人明显也知道将她撞倒在地,却丝毫没有来扶起她的意思,甚至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一张皱巴巴的纸。
周围还有很多过路的行人,眼见一个漂亮女孩倒在地上,纷纷投来了围观的目光,甚至有几个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她的脸瞬间便涨得通红,场面十分尴尬,可是那男人仍旧毫无风度地盯着纸上,又四处惊慌地扫视着,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三角形……是这里……是哪一间?”
前所未有的尴尬无措让她分外窘迫,灰溜溜地爬起来,抖抖裙子的尘土,这时才发现刚买的手链不见了!是刚才撞到的时候脱手飞到哪里去了?
她四下扫视了一下地面,可周末的商场里,满是拥挤的步伐,哪里能找到小小的手链,这时候她终于耐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到那个男人面前,将他手中的纸一把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那男人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几乎是惊恐之极地对她吼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她顿时被吓了一跳,可是心里一股难耐的火正在上窜,当即也毫不示弱地顶回去:“我倒是想问你干什么?撞了人也不道歉!还有理是吗?我的手链不见了,是因为你撞得,你帮我找回手链,我就把这张纸还给你!”
可是男人却显得非常焦急,顺手从钱包里拿出一叠大面额钞票,也没有数,大概有七八张的样子,递给她:“就当我赔你的,快把纸给我!”那神情显然不太正常,仿佛那张纸像他的性命一样重要。
可是面对这些钞票,反而更加激起了她的怒火:“你当我是什么?乞丐?施舍我啊?”但那男人却愈发的惊慌,甚至已经不知所措了:“我没时间跟你吵,把纸给我!”几乎是带着一种绝望里的恳求。
看着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和眼神里深邃的恐惧,让她隐隐觉得有些害怕了,一种很强烈的厄运直觉在逼近,而她的直觉一向都很准。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的怒火莫名地消失了,只有一种让人汗毛竖起来的惊悚感在逼近,仿佛是行走在夜里的深山,感觉到野兽在靠近一样,她将纸递了过去,那男人一把抓了过去,又开始神经错乱一般念叨着:“三角形……明明就是这里啊……可是三个点是三间不同的店面。”
“我能帮你什么吗?”不知是好奇还是恻隐之心,当时她只觉得心里仿佛都被掏空了一般,那男人的举动真的吓到她了,于是她出于本能地问了一句,就是这一句话,改变了她接下来人生的轨迹。
如果早知道这一切,她绝对不会问这句话的!
“你很熟悉这一带吗?”男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于是,她懵懂地点点头:“我每个周末都会来这个商场,尤其是这家店我很喜欢。”说着指了指刚才那家女性饰品店“蹲点日记”,直到现在,她仍旧是什么都不明白。
“这一间?”男人眯起了眼睛,然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间店里面有什么东西是三角形的,然后又能分成两个一样的三角形吗?”
“啊?”她面对这样的问题几乎懵了,一瞬间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莫不是个傻子或是疯子吧?而自己还跟他聊了半天,顿时觉得无比的尴尬,可是那男人却显得非常认真,表情凝重而严肃,甚至用双手摇摇她的肩,又问了一遍:“有吗?”
“呃…你是说耳环之类的吗?应该有三角形的耳环,两个是一样的。”她的声音充满了不自信。
听到她的回答,男人显然有些沮丧,又重新看着纸张,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她产生了少许愧疚感,或许是刚才不该对他有什么比较过激的看法吧,可能他真的有什么要紧的苦衷。
于是她伸头看了一眼那张被男人视若生命的纸张,一看之下,她完全没想到,那张纸分明就是这座商场的平面图,只不过在这一层的平面图部分,被鲜红色画上了一个三角形,好像是手指画上去的,而那颜色看起来,很像……血!


1楼2017-12-22 21:38回复
    第二章 两个三角形
    看着纸上扎眼的血三角,又看了看男人凝重的神色,她虽然诧异于这件事的古怪离奇,但却又深深觉得这其中似乎真有什么,便又更加仔细地看着纸面。
    画着血三角的位置正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平面图上也标示的很清楚,这里是一个三岔口,由于商场的造型,这里刚好被设计成了一个“丫”形的路口,三条路在这里汇集,而每条道路两旁自然是一间间紧挨的店面,但是血三角的范围并没有把这三条路的任何一条圈在里面,而是在中心集合的那一“点”上。
    虽然粗略看起来,只是“丫”字形的中心点,但其实放到实际中,这一个“点”却不小,也正好就是他们脚下所站的位置,其实比街道还要再宽一点,至少三条路的人流汇集于此也不会影响通行。
    而三条路两两相邻的拐角处也各有一间店面,血三角就画在这个位置,三角形的三个角尖刚好就是这三间店面,而其中一间就是她刚刚所在的“蹲点日记”,最奇怪的是,这三个店面的位置,也就是三角形的三个角尖还分别被同样类似血的颜色标写着“1、2、3”三个数字,而“蹲点日记”是1。
    根据图上的标示,她好奇地抬起头望去,另外两家店也是非常熟悉的,其中“3”那一家她也是经常光顾的,叫做“时尚生活助手”,专卖一些设计新颖、功能便捷的家居生活必需品,有自动感应扫地机器人一样昂贵的高档货,也有床头便捷挂篮之类的经济实用的小东西,充满了生活创意,因而生意非常火爆,她也是这家店的粉丝之一,而“2”的那一家,她就有点排斥了,因为这家叫做“留下惊喜”的店卖的是一些恐怖元素的道具,一般是万圣节或是整蛊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的,不过也有很多重口味的顾客,尤其是年轻人喜欢收藏这类东西,算起来是很新颖时尚的,所以生意还算可以。
    但这三家店看起来都是无比的正常,她经常从这里进进出出,从来也没有觉得异样,更别说跟什么血三角或是血数字有什么关系了。所以难怪这个男人非常急切的询问是哪一间店,因为仅从数字来看,似乎很难推断出所以然,明明已经身在三角形上了,但却因为解不开数字,因此男人面临着一个三选一的难题,才会这样急切。
    可是想到这里,她忽然又觉得很荒谬,虽然从男人的神态来看,事情是非常严重的,但是这一切说不通啊,对于这三个店之间的选择,看不出有任何重要的地方,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让这个选择变得跟生死赌博一样严肃,因而她心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大,开始询问道:“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男人看上去真的很急,急到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总之……我是一个奇怪组织的成员,我必须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一个指定的奇怪任务,如果我限时之内完成不了,或是做错了,组织就会杀了我!”
    这个解释听得她脑袋一懵,这俨然是电影里面的桥段啊,她不由得又开始怀疑这个相貌堂堂的男人其实真的是精神病人,而且就算在美国大片中,这样的内容,往往也是因为主人公自己精神有问题,纯粹是妄想症或是神经错乱。
    看着她质疑和怪异的眼神,男人知道她并不相信这样的事情存在,于是只是叹了口气关切地说道:“我也知道这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你快走吧,这里很危险,时间已经快要到了。”说着看了一眼表,还差十五分钟七点,而天已经开始有黑的迹象了。
    也许自己真的不该浪费时间在一个病人身上,于是她走出了几步,可是心里却又总是不舒服,说不清是怎样一种感觉,似乎是有点愧疚或是别的什么,一些恻隐之心不恰当地在起着作用,犹豫和矛盾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走了回去,做出了她的选择,当然,她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选择会是她一生最重大的选择。
    “那你的任务是什么?”她出声问道,男人似乎出乎意料,诧异地看着她,他也许没有想过她会回头,也许他被人当做疯子都已经习惯了,因而从没有想到在他人异类的目光下,居然还会有人回头,但此时面对这张不会说话的纸,他真的是一筹莫展,也只能回答:“任务非常奇怪,或者说用词又抽象又隐晦,我接到的原文是‘9月11日下午5点,前往国兰商厦的死亡三角区,下午7点时,三角形会从从一个变成完全相同的两个,只要亲眼见证之后就可以离开’。”
    “国兰商厦?”的确就是这里,这是附加最繁华的商厦了,而死亡三角区就是那个血三角?她不禁问道:“那你那张平面图哪里来的?上面的三角形和数字应该是后来人为画上去的吧?”
    “是我的同伴们画上去的。”说到这里,男人的眼神忽然沉了一下:“其实这次任务是四个人来执行的……”
    “那他们呢?怎么不来帮忙?”她眨着懵懂的大眼睛。
    男人的脸色很沉郁,仿佛是一种带着惊恐的痛:“他们都死了……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这是他们临时留给我的线索,可是我找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我根本想不明白什么意思!”
    她忽然感觉胸口有点隐隐的酸,居然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也许是男人的眼神太真了,让她很不想去怀疑,如果这一切都是假装的话,那么他应该去拿个影帝回来了。
    “等等,影帝……演技……”原本在胡思乱想的她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跳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们是做整人节目的对不对!故意告诉路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看路人的反应,我最喜欢看这种节目了!摄像头在哪里?要是破解了这个谜题有没有奖品啊?”
    男人茫然的看着她,可是她却一拍男人的肩膀:“老兄,还演?那本小姐破解给你看!”然后立即盯着三家店不断的转悠,想看出端倪,嘴里嘟囔着:“蹲点日记……1……留下……惊喜?不对不对……时尚生活?小助手?好象不是……”
    此时的她完全陷入一种兴奋中,潜心研究起来,根本没有看到男人的眼中无法遏止的沮丧,看着手表上秒针一格格的跳动,时间越来越接近7点,只剩一分钟了,似乎一切都要完了。
    “我知道了,原来这么简单。”她超兴奋地转过身来对着男人笑着,像一朵盛开的桃花:“其实只要蹲下就好了是吧?”
    “蹲下?”男人一脸茫然,似乎已经被她弄昏了头,想笑却笑不出来。
    但只见她振振有词的说道:“你看,三个招牌根据编号分别是‘蹲点日记’、‘留下惊喜’和‘时尚生活助手’,这三个招牌分别取它们的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字,不就是‘蹲下生’吗?蹲下就可以活下来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男人如雷灌顶一般,瞠目结舌说不出话,但脑海中一片疑云此时已拨开:“没错啊,这里不应该是个平面,以这三家店为顶点,围出来不应该是三角形,应该是个三角体,因为店面是有高度的,这是个空间,所以死亡三角区实际上是个三角体,而所谓的三角形只是从正上方来看这个三角体所看到一个面,而如果要把这个三角面变成一摸一样的两个,唯一的方法就是……拦腰斩断!”
    “蹲下!”男人疯了一般嘶吼着,一把拉扯她蹲下,手表上的秒针跳完了最后一格,准确的落在12的数字上,七点整了,忽然一股强劲的气流从他们头顶呼啸划过,像是最肃杀的风刃旋流过头顶,那寒意直冲脚底,而眨眼之间,整个楼层被无形的力道拦腰斩断,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将这个三角区域内所有事物全部沿线割断,原本四周走动的行人在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断成了两截,包括墙壁、玻璃、货品和店员都一齐断为两截!
    鲜血从无数断裂的身体中喷射而出,几乎把整个世界都染红了,也将她彻底吓懵了,一瞬间就像是脑子也一起被割掉了一样,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了,只是圆睁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会是真的。
    “快走,往外爬!”几乎已经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听到男人的声音,急切而害怕,并拽着她的衣服将她往外拖,她几乎是无意识地跟这个男人在地上爬行,不敢直起腰来。
    爬行在鲜血和断裂的尸体中,浑身已经被染成了“血人”,换做平时她一定已经惊呼起来了,但此时她什么都不知道,像一个没有躯壳的灵魂,只是机械的往前爬着,而这个经常流连的路口,让她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宽与长。


    2楼2017-12-22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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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逃亡进行时
      短短的几分钟,对她来说犹如一整个世纪,每一次触手到血液里的腥滑和粘腻,心里都像是有条虫子在爬,脑子里只剩下电流般的麻痒感,而眼睛早就浸在过度的红色里了,只能看到鲜血与地狱。
      当两人从死亡三角区爬出来的时候,仿佛已被血腥蚕食了灵魂,仍旧在爬行,不敢直起身来,在原本雪白的地板砖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周围变得无比寂静,刚刚还摩肩擦踵的走道此时一个人都没有,大概是因为这恐怖的鲜血盛宴将外面的幸存者都吓跑了,空荡的走道里只剩下两个爬行的身影。
      终究还是男人先回过神来,虽然这样的场面他并非第一次见了,可是真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作为一个人,一个原本就极度平凡的人,本能中还是难以接受这购物天堂忽然变成鲜血地狱的落差,但也恰恰好在并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于是他回复的远比她要快得多。
      他小心拿手试探了几次,确认了拦腰的刀锋并没有延展到这里,也不会伤及自己,这才慢慢站起来,看着已经瘫软如泥的她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你还好吧?”男人连问了几次,她才回过神来,但眼神里仍旧能看到一部分空白,显然还惊魂未定,愣了几秒之后,她忽然声音尖利地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怎么会……这……我不信……”
      “我不信……不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她像是疯了一样重复着,越说越害怕,虽然嘴上说着不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那无数的尸体就是铁证如山,哪里还容得她不信,因而那些不断的否定不过只是想催眠自己,让自己相信这一切只是梦境罢了,可惜,却没有任何作用。
      男人忽然一把抱住了她,轻轻抚着她的背脊:“没事了,任务已经通过了,我们现在要赶紧离开,你还能走吗?”柔声细语的安慰,稍稍将她的恐惧平复了一些,但还是如惊弓之鸟,怔怔地望着男人,声音几近哭腔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说的组织是……是什么?太可怕了……”索性倒在男人怀里哭了起来。
      “我叫子爵,但这不是我的名字,不过是我在组织里的代号罢了,因为那个恐怖组织里不需要名字,代号就足够了。”男人见她哭了出来,于是慷慨的借出了肩膀,这时候没有什么比大哭一场更好的恢复方法了,毕竟这一切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还是太过残酷与恐怖了,索性就由着她放声大哭,顺势也简要地解释一下。
      “虽然说是组织,但实际上更应该说是一个离奇的异次元,它不存在现实世界,但是却与现实世界相通,并且正在迅速扩大和疯狂地吸纳成员。”男人用极快地语速陈述着,仿佛是极为不想提起的话题:“我们原本都是现实世界生存的个体,却都因为离奇的原因被它所吸纳,成为了它的成员,当脖子上挂上了一张写着代号的卡片时,就代表你的命运已被它所主宰,你必须按照它的要求去执行任务,违背或是未完成都会死,而即便是去了,也随时可能死掉,因为每个任务虽然时间地点内容都绝不相同,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一定会有超自然的灵体存在,而且是非常凶残嗜杀的恶灵,就是一般人所说的厉鬼!”
      这一字字一句句简直匪夷所思,让她几乎都忘记了哭泣,渐渐收住了哭声,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这样离奇的讲述中。
      “执行任务就意味着自己将脑袋提在手中,用命来做赌注,去做一次与鬼较量的赌博,所以死亡率相当高。”子爵说着神情变得黯然又侥幸起来,黯然于这种凶残的法则,侥幸于这次总算是劫后余生,也许在这样的赌博里,运气往往才是重要的,就像他遇到了她,若不是她,自己此时怕是也与这满地的尸体毫无分别。
      他顿了顿嗓子,看她不再哭了,并且甚至开始渐渐恢复了,这才重新站起来,一边继续说着,一边伸手来拉她:“虽然任务很残酷,但也不是完全属于运气博弈,主要依靠的还是智慧与能力,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只要有足够的能力解开谜题,像我们刚才那样找到生存的方法就可以活下来,有时候这个方法很简单,就像刚才,蹲下是何等简单的事,但是却很难想到。”
      她接住他伸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此时心里似乎大概对事情有了认识,想必这种智慧的博弈就是任务的精髓吧,也不知道人在面对死亡时的极限爆发里,能将智慧和能力发挥到怎样的极致。
      “那每次任务都是这种类似哑谜的东西吗?”她终于开口问出了疑惑,也彻底表示出了状态的大致恢复。
      子爵摇摇头:“不是,每一次的任务从内容到类型都完全不同,没人会知道下一次是怎样的角度来出题,所以根本没有任何套路和模式,只能靠自己的脑子,而且……”说到这里,子爵的声音忽然变得暗淡下去,眼睛直勾勾盯着刚才逃出的地方,脸上的五官从劫后余生的侥幸中渐渐变成一种惊恐。
      她看着子爵表情的变化也感觉到了事情似乎不大对劲,转身看去,只见死亡三角区里,依稀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般。
      难道还有人和他们一样侥幸没死?
      然而此时依然天黑,走道上的灯光格外昏暗,致使那一片区域看上去非常模糊,只能依稀看出一些大致的轮廓。
      直到一只染满鲜血的手忽然伸出了三角区域,然后撑在地面,向前爬,继而又出现了另一只手,似乎是有人正在努力爬出来,从手的大小来看,应该还是个未成年的孩童。
      “还有人没死!”她仿佛是看到了救赎和希望一样,也许是孩子的身高不够,一个弯腰侥幸逃过,于是她急切地想过去帮忙拉一下那只手,以拯救那个幸运的小家伙,但是才跨出一步就被子爵死死拽住:“别过去!”她望向他,只见他唇色都煞白了,双眼死盯着那双血手,表情比之前还要严肃。
      她有点害怕,也许是被这样的表情吓到了,一股寒意顺着背脊窜上来,让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痴痴望着那双手,就在她第二次看向那里的时候,随着那双手的用力爬行,终于使爬行者的头露了出来,她差点没当场吓晕过去,只见那已经称不上是一个脑袋了,左脑直到右眼的位置,被斜斜的一刀给斩断了,此时只剩下半个头连接在颈部上!血液沾染的到处都是,看上去就像是个瘪了气的血红色篮球,更有类似脑浆一样白浊的液体从头顶顺着鼻梁留下来!
      “快跑!”子爵拉着他的手疯狂往身后的通道跑去,她惊叫一声也发足狂奔起来,跑出了好一段距离之后才敢再回头一次,只见那区域里已经爬出了好多尸体,正在全速追赶两人。
      当时两人从三角区域爬出的时候,因为已经难以分辨方向了,所以随便选择了三条路中的一条,因此现在完全不知道方向,那张平面图也被血染得什么都看不见了,两人只能盲目的奔逃。
      然而那些尸体仿佛是嗜血兴奋了一般,仅仅是爬行的速度都已经跟他们跑的速度差不多了,但他们始终是人,会累,随着疲劳的渐渐来袭,速度开始慢了下来,却见身后无数的尸体就越追越近了!
      “楼梯在哪里?”子爵慌乱之中问道:“你应该对这里比较熟悉。”
      她慌忙间尽力看了看周围,现在这个位置应该是在四区,这一区主要是男装,她没有男朋友,当然很少来这里,于是只依稀有点很微薄的印象:“好像……是下个路口转右,有通道楼梯!”
      转眼就已经到了三岔口,两人毫不犹豫转右,远远望去,右转后的道路直通到底,尽头处果然一扇黄色的消防门,必定是安全出口!
      两人卯足了劲儿跑过去,但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直到他们跑近了才发现,消防门居然是锁上的!
      眼看身后的丧尸如潮水一般涌过来,越来越近,而无论如何敲打踢踹,这扇门就是不动,子爵急了,看到旁边的墙上挂着一柄消防锤,连忙砸开箱子取出消防锤用力向消防门砸去,但是消防门极为牢固,连续击锤只是致使其变形,并没有将锁砸开,可是丧尸的位置已经靠近了,来不及了。
      眼看着死亡和恐惧步步逼近,两人只能在微弱的希望里百般挣扎,忽然她扫视的目光看到了旁边的男装店,这间店是建在两条平行的道路中间的,为了方便顾客,采用了两遍都是橱窗的方式,方便顾客从任何一条路都可以走进店中。
      她当即从子爵手中夺过消防锤,二话不说就向那家店的橱窗玻璃砸去!


      3楼2017-12-22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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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与死神竞赛
        “哐啷!”一声响,整块橱窗玻璃哗啦一声碎掉,防盗警铃也立即鸣响起来,闪烁的红色警报灯与正在爬近的丧尸们身上的鲜血交融着,看上去触目惊心。
        但两人根本没有多看一眼的时间,也顾不得是否有防盗摄像头,径直跳进店里,推开橱窗的模特与店内满布的衣架,火速冲到对面,又是狠狠一锤将对面的橱窗玻璃击碎,就这样直接穿行到了另一条通道上,摆脱了死胡同的困境。
        两人全速向前奔跑,不时回一下头,看看身后丧尸的追赶情况,只见丧尸果然没有放弃追击,完全不顾满地的玻璃渣插进肉里,还是鲜血淋漓的爬行者,甚至身体趟过橱窗口还未完全碎裂的玻璃,任由着突起的玻璃尖扎进腹腔,然后随着爬行拉开伤口,知道整个身体被划裂,内脏外翻、肠肚乱流,也没有丝毫的痛感,依旧“呃啊”的叫着往前爬来!
        长时间的急速奔逃,她的体力几乎快到了极限了,她几乎从来没有这样跑过,已然超出了身体的负荷,双脚绵软、粗气连喘,已经没有力气了,而子爵虽然因为所处的环境所以刻意强化了体能锻炼,加上又是男性,所以还不至于无法前进,可是仅剩的体力也定然消耗不了多久了,这样的奔逃迟早是要被追上的。
        “这里是哪里?没有楼梯吗?”子爵的声音也带着气喘,不只是疲累,也有着急和一些惊慌。而她只是摇摇头,然后连喘着粗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刚才传过橱窗,道路就变得已经不认识了,何况紧接着是一连串毫无规则的左转右转,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如何还会知道哪里有楼梯?
        就在两人感到莫大的绝望时,更加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当他们刚刚从一个路口左转之后,居然看到正前方也开始晃动着红色的阴影,起初还以为是瞳孔色补产生的幻觉,可是疾奔两步后发现,那模糊的红色人形阴影仿似笑了一下,紧接着,正前方也出现了大批丧尸!
        “糟了!跑回来了!”她拼尽全力讲了这一句话,子爵顿时才发现,绕了个大圈子,现在的路线居然是又跑回来了,正前方不远就是死亡三角区域,只不过刚才是从三条路中的一条跑出去的,现在是从另一条路即将跑回去。
        容不得一秒的犹豫,两人火速回头,所幸左转之后还没有跑几步,现在回到刚才的路口右转应该还有机会!
        两人发出平生最大的潜力狂奔着,刚走到岔路口,方才来时的那条路上已经伸出了一只血手了,原本追击他们的那波丧尸已经跑到路口了,连一个判断的机会都没给他们!
        但几乎是出自本能,两人居然同一时间起跳,用自己平生最大的力气来了一次最惊险的跳远,就这样危险地跳过了那只血手,然后连头都不敢回径直向前狂奔!
        而这次这条路似乎没有转弯一样,是一条直通到底的路,她似乎认出了什么,她平时好像就是从这条路上来的,于是她指了一下前面然后往右指,在指了指下面,示意前面路口右转有楼梯,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更不敢回头,因为她几乎能感觉到,身后的血手离她的腿绝对不到三步的距离。
        黑暗里似乎露出了一点曙光,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找到楼梯了,只要到了前面的岔路……
        可是当眼前又一次出现红色的幻影时,这一切似乎都要被撕碎了,又是那个狞笑着的红色人形幻影,出现在这条路的尽头,可是这一次已经没有机会回头了,甚至眼睛紧盯着那幻影却也不敢停下脚步,还是像一辆刹车失灵的轿车,不可遏制地向它冲去。
        幻影站着没有动,只是阴冷地笑着,而两人却在极速向它靠近,谁都不知道当撞到它的那一刹会发生什么,天堂与地狱,一念之间!
        她几乎要绝望了,双眼已经闭上了,仿佛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握住了,急忙睁眼一看,是子爵,然后一股拉扯力使她原本往前的方向忽然向左偏了,而当她看清的时候,才发现在他们与红色幻影中间的路段上意外发现了电梯口!而子爵正在拉着自己的手飞速奔向电梯。
        运气太好了,电梯上的数字刚好是所在的楼层,子爵的手极力前伸,第一时间摁倒了电梯门开关,电梯门顺势开了,两人当然没有时间做任何的迟疑,冲进电梯,疯狂的击打关门键。
        电梯门迅速关了起来,但就在即将合拢的那一瞬间,门缝的最下方伸出了一只手,卡在了两扇电梯门中间,因智能设定,电梯门只要感觉到异物被夹住,就会自动打开,而两人疯狂按着关门键,电梯门无所适从,刚要智能打开,就又关上,关上时一卡住,又要打开,于是像是个瑟瑟发抖的人不断的轻微颤抖,在开与不开僵持,电梯也就无法移动了。
        看到这一幕,她已经没有理智了,使用了人类最本能的方法,用脚踹那只血手,想将那该死的手踹出去,若是给她一把刀,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那手剁烂,在刚才极度恐慌的逃亡中,她无形间变得坚强和果敢了不少。
        而子爵却仿佛入魔了一般,疯狂摁着电梯上的楼层按键,1、2、4、7,反反复复按着这四个键,即使背光已经点亮,以显示按键已经被接受了,可是他开始不肯停手地狂按,仿佛这四个键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她不知道他按键的用意,但已经没有多余的脑力来思考了,她只是越来越大力的踹着,几乎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
        忽然,那血手反过来抓住了她的脚,让她惊叫了一声,用力摆脱了几下,但那血手抓得极为牢固,并且再将她往外拖,她几乎要吓疯了,无助地狂叫着。
        “快把鞋脱了!”子爵大声喊着,她像是刚刚通上电一般,立即一阵蹬脱,运动鞋离脚的那一刹她终于抽回了脚,可是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简单那血手顶住的缝隙间,插进了很多只手,几乎有十几只手掌顺着缝隙伸进来顶着电梯门的两边,硬生生将电梯门一点点的撑开了!
        缝隙越来越大,血手向两边拉开后,露出后面无数的头颅,每一个都残破不全,狰狞恐怖,“啊!”在绝望的边缘,除了惊叫她已经不能做任何事了,电梯这样狭窄的困境空间,即将被疯狂的丧尸涌入!
        而子爵也是疯狂的嘶叫着,手上还是摁着那四个键,几乎都要将键盘捅穿了。
        忽然电梯猛得一震,两人来没得及反应,电梯像是缆绳断掉一样,疯狂下坠,四面亮起极强的绿光,而身体能明显感觉到这下坠的惯性比过山车下坡时还要迅猛,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了,也许是太多的惊险恐怖之后,脑子已经休克了,甚至连叫都忘了。
        奇怪的是,电梯就这样下坠着,以这样的速度,却还没有落到地面,正常的情况来说,这么长时间起码已经下落了三十多层楼了,而国兰商厦一共才23层,何况刚才的楼层并不高,早该坠在地面上了,可电梯却还在下落,仿佛要一直坠落到地心里面去。
        渐渐的,电梯的速度居然慢慢在减缓,下落的越来越慢,没过多久,居然趋于正常的电梯速度了,稳稳下落,而四周的强光也开始散开了。
        光线散去后,她惊奇地发现,这部电梯仿佛换了个轿厢,似乎一瞬间老旧了20年,不,可能是30年或更久,这电梯看上去哪里是国兰商厦的高级电梯,俨然是一架已经严重超出使用寿命的烂电梯,而原本满布楼层按键的地方,此时一片空白,一个键都没有,甚至连开门和关门的键都没有。
        她一脸茫然地望着子爵,而子爵的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那欣喜的感觉根本掩饰不住,向她望了一眼,笑着说:“终于脱险了……”整个人像是强撑之后的泄力,顺着电梯壁瘫坐在地上,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发自内心的窃喜。
        “我们真的脱险了?”她有些茫然和难以置信,事实上从她遇见他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仿佛就已经疯了,变成了她完全不认识的模样,她十几年来所认识的世界,仿佛在一个小时内就崩溃了,现在完全变成了疯癫的状态,一切都让人根本无从适应。
        子爵望了她一眼,忽然笑容收敛了一些,变得有些窘迫,咬了咬牙说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摇摇头:“算了,都结束了,已经没关系了。”
        “不是。”子爵急忙抢过了话,心里慌乱地组织着语言,顿了一会儿,更加为难地说道:“不是结束,反而是刚刚开始……”


        4楼2017-12-22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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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鲜血与地狱
          “不是结束,反而是刚刚开始……”
          听到这一句话,她直觉里发出了一种强烈不安的警示,她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威胁在向她靠近,甚至比刚才的丧尸群还要可怕,让她都要颤抖了:“你什么意思?”
          “我没办法,无路可逃了……”子爵低着头,艰难地说着:“1、2、4、7是血狱开启的密码……”
          这时候,电梯忽然停了,电梯门缓缓开了,可外面的景象不是国兰商厦,也不是任何一栋建筑内,门外是一片荒郊野外,从电梯门狭窄的视野中能看见的是正前方一片灰蒙蒙的天,仿佛充满了阴霾,而这样阴沉暗淡的天色下,是一望无际的……墓碑!
          “你现在,已经是血狱的一员了!”子爵缓缓走出电梯,仍然还是垂着头,脸上写满了愧疚,然后指着她的脖子:“你的名牌已经生成了。”
          犹如一个惊雷打中了头顶,她几乎脑内一片轰鸣,冲出电梯四下张望,却只看到无尽的阴天和遍地的墓碑,而刚刚两人乘坐的电梯,根本就是一个裸露的单箱,既没有井道,也没有钢绳,甚至没有墙壁,就像是一个铁方块放在地面上,可是自己刚刚明明乘坐着它从国兰商厦逃出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线,穿着一张卡片,像是项链一样挂在胸前,她拿起卡片看了一眼,上面赫然写着一串数字和三个触目惊心的血字:1307-柯一梦。
          “柯一梦,这是你的代号。”子爵看了一眼她的卡片,轻轻说道。
          柯一梦看着他,脸上惊疑不定,她努力保持着平静:“你之前所说的都是真的?”
          他默默点头,没有做声。
          “这里就是你所说的,需要永无止境地去执行任务,然后不知道会死在哪一个任务中的奇怪空间?”
          他仍然点头。
          “我现在也是其中一员了?我也必须面临着执行危险任务直到我死亡的命运了?”
          他沉默了半晌,还是出声了,现在不是沉默的时候:“是的,当代号出现,没有任何人能逃开,这就是血狱的规矩?”
          “血狱?”这个名字,她已经预感到了,将要伴随她整个余生。
          “就是这里的名字,鲜血与地狱之间,血狱之间,我们都把它叫做血狱,而我们执行的任务,叫做血之指示,血示。”
          “我为什么要臣服?我不愿去干这愚蠢透顶的事!”
          “没有人能抗拒这一切,如果血示安排了你参加任务,而你未按时达到血示地点,你全身的血液都会在一瞬间被抽干,死状奇惨,甚至在任务完成之前离开,也都是相同的命运,更甚至如果血示一直没有指派你执行任务,你也要在每三个月内至少选择一个参加,否则一样难逃厄运,每年,死在这上面的人,不计其数。”
          她僵硬地笑了一下,一眼就能看出是苦撑的笑容,但她现在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吗?哭?那代表的是悲伤,而人在绝望的灭顶之灾面前,往往都是欲哭无泪!
          看着她的笑容,他的心像是被谁狠狠扎了一下,那根刺留在心窝里,一动就会痛,毕竟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仓惶间向她提问求助才造成的,若不是她,他不会想到生存的方法,而不是他,她也不会堕进这深渊,但也或者会像周围其他的路人那样无端而无辜地死去,这一刻,仿佛是命运之神在两人的头上设下了双生共命的咒语,总之,从此以后,他们的命途开始连接成同一条线,知道其中一个死去。
          “事已至此,悲伤无用,当下应该做的是掌握和熟悉这里一切的事物,来努力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些。”声音很低沉,却仿佛是子爵最大的声音了,这一刻其实无疑是沉默更好,所有的安慰、鼓励全都无用,但却偏偏不能沉默,因为有些事情,没有第一时间让她知晓,可能下一秒就能将她害死,在这个血狱里,处处都暗藏着杀机。
          柯一梦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将已经有点湿润的眼眶,又重新风干,深吸一口气,顿时才发现,这里的空气里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说吧,关于这里的一切。”
          “首先,你已经知道了这里最核心的东西——血示的运行方式了吧?”
          “就是危险的任务?”
          “没错,看见前面那片墓地了吗?”子爵指着两人的正前方,满布墓碑,阴森荒凉,但却连只乌鸦都没有:“这个地方叫做中心花园,是血狱的正中位置。”
          “中心花园?”她顿时觉得荒诞又无稽,如此苍凉的一片墓地,死气沉沉,居然也叫做花园?
          而子爵对她的态度丝毫不感到意外,任谁第一次听到这名字,都会觉得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于是只是淡淡一笑:“是的,中心花园,花园里的这些墓碑就是任务发放的告示!”
          “你是说……”柯一梦看了一眼墓地,又转头回来看着他:“任务是写在墓碑上的?”
          子爵轻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果然聪明,这是一项极好的特质,在这里,容不得任何蠢顿与天真,一切愚蠢的想法或是阻塞的思维都会将你送下地狱。
          “可是……”她感到有些茫然:“这么多墓碑?是哪一个?”
          “任何一个都有可能,当你的眼前忽然出现幻觉,看到一红一黑两个圆圈在渐渐靠拢的时候,就代表有血示发放了,花园中有一片土地会被血色染红,而红色区域的正中心的那一块墓碑就是这次任务的告示,上面会有血字出现,告诉你时间、地点、内容,你只要将手掌摁下去,就代表你接下了这个任务……”
          “等等!”柯一梦忽然出声打断了子爵的讲述:“你的意思是说,血示是自己选择参加与否的?”
          “有时候是!”子爵却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当你的红黑两个圆圈中,有X和Y这两个字母时,你就被选中了,必须参加这个血示,而如果没有字母出现,就只是提示有血示出现,并且你可以选择参加。但我刚才说过了,三个月内,每个成员都至少要参加任意一个血示,即使是你没有被指定选中,你也要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选择。”
          “现在花园里正好有血色土壤存在,那代表着……?”
          “正在执行的血示,而我们刚才经历的那个,已经结束了,代表那个血示的土壤正在褪色吧。”子爵说着便向远方望去,仿佛能望见什么一样。
          “土壤褪色就代表血示完成?”
          “是的,还有就是,国兰商厦似乎在血狱中出现了!”手指指着极远处,只能依稀看到很小的一点点,但国兰商厦的楼顶是呈现出盛开的兰花状,非常特殊,所以能远远就辨认出来,否则,以它离这里的距离,即便是23层的商厦,也很难看出来。
          “你是说……国兰商厦……?”她明显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不用怕,真正的国兰商厦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死掉的那些人,是真的出了命案。”子爵看着柯一梦疑惑的眼神,娓娓道来:“凡是完成了血示之后,血示的地点就会被血狱复制,就会在这个空间的某一处出现一模一样的建筑,同时意味着,血狱又扩大了一点。”
          “血狱在扩大?”
          “听说是,这里的资深成员告诉我的,他们说:据考证,血狱原本只有中心花园这一块,随着血示的进行,开始不断复制扩展,现在的血狱已经想当于一个一线城市的大小了,并且还在继续扩大。”
          “那有人去过它的边缘吗?”
          “当然,它的边缘就是浓到什么也看不清的雾,也有曾经胆子大的人试着走进雾中。”
          “结果呢?”
          “再也没回来。”
          柯一梦倒抽一口凉气,又重重吸进一口血腥味浓重的空气,仿佛能感觉到心在滴血。
          这就是血狱。从此以后,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了……忽然觉得明天,离自己好远。
          时间回到半年之后。
          “在想什么?”子爵轻声问道。
          柯一梦淡淡一笑,摇摇头:“没什么,一些老故事。”
          “跟我有关吗?”子爵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她看着他,终于咧开嘴笑了,晶莹的皓齿润白如玉:“跟你的回忆是我最想忘记的,却也是最忘不了的。”
          子爵挤出一个苦笑:“那还是不要想起,以免久了之后,你可能会恨我的,还不如想想别的。”
          “别的?你是说亲人?”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两人都沉默了,在这里,亲人仿佛是想念的禁忌,那些情感的牵扯只会让人更加的绝望与哀伤,虽然可以从中心花园前的诡异电梯以及旁边那残破到只剩半截的楼梯,用1、2、4、7的方法,连接现实世界,从而回去,但是除非血示执行期间,否则连续48小时都没有回到自己在血狱中被指定的住所,就会当做叛逃论处,瞬间成为干尸,所以与亲人之间往往只是一眼一言就该说话别了,饶是如此,思念每每更浓。
          就这样沉默着,两人都思忆着,也或者……在顾影自怜吧。
          忽然头脑开始一阵剧烈的晕眩,随后仿佛幻觉一般,眼前出现了左红右黑两个圆圈,缓缓向中间靠拢,最后形成一个灰色的圆圈。
          两人猛然从各自的思忆中被震醒,面面相觑:“新血示出现了!”


          5楼2017-12-23 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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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心有千千结
            “3月22日22点,前往A市殒仙古镇柳荫巷11号唐楼。在天亮之前完成11号唐楼女主人的心愿,即可离开。”漆黑如夜的墓碑上显现着这行醒目的红字,犹如夜空里横贯的妖星,狰狞夺目。
            那字迹仿佛是血液滴落在上面,然后自然流淌出来的痕迹,看不出任何刻意书写或是凿刻的笔触,仿若天成,而且如果伸手触摸还会发现,这行字迹根本不是书写在墓碑表面的,而是深深嵌在墓碑里面,就彷如墓碑的正面是透明的,能直接看到里面的字迹,而恰好这墓碑又是完全实心的,这样的工艺怕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因此,也就没有任何人敢再质疑这血示是来自人为了。
            不过此时却不能随意触摸墓碑的表面,因为一旦伸手触上,就会立即被墓碑拓下血掌印,同时在参加者的行列就会出现手掌主人的血狱代号,这就代表着他接下了这个任务。
            柯一梦的手显得有些消瘦,指骨分明,在血狱的这半年,她的确瘦了很多,当初进来时还是秋季,而现在已是春天,她甚至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在如此恐怖和压抑的环境下生活这么久,因为这里,连过一天都觉得漫长。
            她的手向墓碑探了探,却没有直接触上去,似乎还在犹豫。
            “你想参加这个任务?”身后的子爵轻柔地问道,他也仔细看了先前墓碑上的任务,这个任务说的有些笼统,看不出难易,说实话,有点碰运气。
            柯一梦却没有回头,轻轻咬了下嘴唇:“没办法,我已经很久没有出任务了,距离上一次就快要三个月了,如果我错过了这一个,不知道在我的限期内还有没有下一个任务,要是超出了期限就……所以,由不得我选。”
            说罢,手掌摁了上去,立即有一股剧烈的吸力钳制住手掌,然后是一点点疼还有些痒,只感觉到身体的血液好像被抽走了一丝,却只是一瞬间,之后墓碑内嵌出一个鲜红的血掌印,并且,掌印下出现了“柯一梦”三个血字。
            伴随着深深一声叹息,心口的大石又沉沉地压下来,又要出任务了,她还记得上一次是如何九死一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仅仅是想起都让人不寒而栗。
            她进入血狱接近半年了,也许是本能的排斥,又或者还没有完全适应,她总是在接近三个月的临界边缘才接任务,算起来也非常幸运,在这期间都没有任务是指定她参加的,因此,这仅仅是她第二次参加血示。
            这次会遇到什么呢?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太多的疑问,她却不敢想,越是想起越是感伤,何况,想也无用,血示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
            她带着些许嘲弄和哀伤的思忖,一边细细扫视着墓碑上所有文字,默记下来,而墓碑上除了任务的字迹以及柯一梦的手印之外,还有三个手印,下面分别写着:苏皖、五安、林薇薇。
            柯一梦思索着,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三个人都是女孩子,苏皖率真直爽、五安温柔沉静、林薇薇娇俏可爱,三个完全不同性格的女孩子也参加这次任务,这其中苏皖和五安是挚交好友,一起参加任务也无可厚非,而且之前柯一梦与她们接触过,两个性格都是较为单纯的一种,也挺好相处的,至于林薇薇,却没有过多的交往,只希望在任务当天,大家能通力合作才好,为了提前培养一些默契,是否也应该提前与她们取得联系,大家一起商榷沟通,这样才能保证任务的事前准备比较充分。
            她脑海里已经开始策划和构思有关任务以及同伴之间的沟通事宜了,可就在她心里勾画蓝图的时候,墓碑上又多出现了一个掌印,下面缓缓流动的血字拼出两个字:子爵。
            她猛然回头,看着子爵的脸,他又是陪着自己?上一次也是这样,似乎自从她进入血狱以后,他就一直都没有去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血示,而是每次都陪她参加。由于他当初完成国兰商厦的任务时,刚好就是她进入血狱的时候,时间上两人完全重合了,因而一直都是一起执行的。
            她明白,他是想利用自己已经通过几次血示的经验来帮她,在血示这样直面生死的赌局里,谁会过多的去帮助和维护他人?团结不过是为了增大求生的力量罢了,没有谁真的无私,因而对于新人来说,最开始几次的血示是最危险的,因为经验最少,各项能力的锻炼也不足,很容易触犯死路,同时在陷入困境时,因为能力较低,也容易被当做弃卒,所以其实能活过前几次的成员,都拥有一定的智慧和能力。而他之所以每次都和她一起执行同一个任务,就是为了在任务中帮助和照顾她,避免新人易犯的错误,让她能顺利过渡,即使这样的想法很天真,因为在血示中,往往是自顾不暇的,但他总是希望能为她做点什么,毕竟是因为他,她才卷入着无间地狱的命运中,这也许可以算作一种忏悔吧。
            她看着他,眼里仿佛有星星在闪动,他笑了,轻如河畔飞扬的柳絮,淡而唯美,他本就十分俊朗,此时的他更是迷人,但在她心里却不知道如何定义,也许人都是这样,有些人和事,离你是那样的近,可偏偏从遇见到失去,你都定义不了这种心情与感受。
            “你不用这样的,这个血示说的模棱两可,什么女主人的心愿,连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不需要这样为我涉险。”她皱着眉,说得很认真。
            可他依然笑着:“你想多了,是因为你的理由说服我了,我本来还想再看看的,可是猛然一想,的确,离我们上次的血示时间已经不多了,万一没有其他选择,所以我也就顺势参加了而已。”
            她不再说什么了,因为她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他总是有一套振振有词的理由来驳倒她,而且他也不会承认这种无形的关心,虽然在危难的时候,这一切都藏不住,两人彼此是心知肚明,然而他依然不会承认,他从来都是这样。
            就如上一次缝布偶的任务,其实他根本不会这种女孩子的玩意儿,却还是跟着她参加,期间布偶的怨咒用一捆针将他左手都刺穿了,整个钉在桌子上,可是他还是在最后关头,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咬着牙挣脱,带着血淋淋的手将布偶的眼睛缝合,两人才侥幸逃生,这一次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危险,希望他不会再为了自己而出什么差错。
            她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因为怕再多看几眼,她会扑进他怀里哭起来,她好久没有流泪了,其实刚来的那几夜吓得整晚睡不着,就一直在被窝里哭肿了眼睛,可是之后她发誓再也不哭了,珍惜每一滴眼泪,用它换取坚强,唯有坚强直面困境,才能活下去。
            而对于他,其实他们都知道,在这里,不可以有承诺,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一切的感情用事,只会将自己推下万丈深渊。
            于是,她转身离开,不再流连,也不再去想那心中已经打了千千结的痛与感激,柔肠百转也不过是一纸空谈,何必再去触及。
            “你去哪里?”他问道,很轻,仿佛都要被风声盖掉了。
            “22日是后天,在此之前,做好准备吧,至少我得好好睡上一觉,同时我至少要查查殒仙古镇在哪里,有没有所谓的11号唐楼。”她没有回头,只在停留了一步:“明天中午,我们在鱼大的咖啡厅碰面吧,商量一下这次血示的事宜。”说完,径直走向她的住所,那个血狱为她安排的小住所——国兰商厦13楼。
            次日午,血狱之间,凋零翡冷翠咖啡馆。
            即便是午间,似乎也没什么阳光,原本血狱的天气都是这般阴沉,有时候还会出现极夜极昼的现象,总之,这里的时间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无关,也与天象季节都无关,就像是孩童的游戏一般,任性随意、无法无章。
            咖啡馆的采光本来就不好,仿佛原本的装潢设计就是出于营造一种晦暗而宁静的风格,所以除了一些狭小的天窗之外,窗户上厚厚的窗帘都将阳光阻挡在了外面,加上原木搭建的房梁、楼梯、栏杆,整个咖啡馆充满了一种凋零的原生态质感,偶尔一点微光从天窗投下,落到地面,映射出纤尘飞舞的姿态,反而有一种破败的唯美感,像极了它的名字——凋零翡冷翠。
            这家咖啡馆属于一个叫做游鱼的成员,一般血狱中人都叫他鱼大,或许“大”代表的是一种尊称吧,但有时候也是一种理所当然寻求庇护的借口,因为他是现今还活着的成员之中,资格最老的成员了,甚至有人惊叹他奇迹地活了这么久,久到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血狱的,就像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座咖啡馆是属于他的一样。
            但那一切都不重要,也并不影响他们来到这里,当然,在这里钱财无用,也并非打开门做生意,通常来这里都是为了血示的事情,而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到这里来商讨,原因是因为……这里是为数不多的血狱中没有安全规则的建筑!
            (未完待续,留言请使用贴内回复)


            6楼2017-12-23 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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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夜访殒仙镇
              安全规则,是的,对于所有人来说是庇护也是催命符,在血狱里里几乎任何一栋建筑以及算不上完整的建筑,都有一套独特的安全规则,当然这只是成员间自己的讲法。
              因为血狱里所有的建筑都是来源于曾经执行过血示的地点,当原来的地点被复刻进血狱之后,原本盘踞在里面的怨灵恶鬼也会一并被收纳在建筑中,这些鬼会像是地缚灵一样,不能离开所属的建筑,但是一旦有人类踏入,就可能引起恶鬼地攻击,不过时间万物之法都是相生相克,每栋建筑都有自己的一套与别不同的安全通行规则,简而言之就是禁忌或是必须遵守的规则,例如有些建筑内不许跳跃,一旦跳跃就会被击杀,有些建筑必须带着帽子才能进入,否则也会被袭击,甚至有些建筑内还不止一套规则,低楼层和高楼层甚至可能是完全不同的规则。
              而所有的血狱成员都是分住在各栋建筑里的,根据血狱的规则,执行血示以外的时间里,连续48小时没有回去过住所就会被血狱咒杀,所有每个成员都必须掌握自己住所的那栋建筑的规则,不然在频繁的进出中,迟早就死于非命,但安全规则却不是公开的,必须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摸索,这就对成员的能力与智慧是一项重大考验,几乎一半以上的新成员是还没有资格参加血示就已经死掉了,因而留下来的,个个都称得上精英。
              但其实在波橘云诡的血狱,安全规则也是一种天然屏障。血狱对成员的吸纳从来没有明确的标准,不论男女老幼,更不会在乎道德和心性,直白的说,这里有原本奉公守法的好人,也有为非作歹的坏人,因而每一栋建筑的安全规则就成为了一道最好的防盗门,不知道规则,谁也不敢擅入其他人居住的建筑,无形中杜绝了盗窃、仇杀、阴谋都小动作,所以安全规则就像是自家的钥匙一样,没有住户会随意告诉他人。
              也正是这样,进出他人的居所并非像现实世界的做客一般容易,往往就涉及安全规则的问题,因此,咖啡馆的特殊性就成为了大家默认的选择。
              这里不知道什么原因,据说是当初完成血示的时候凑巧将盘踞在里面的恶灵消灭了,因而是一栋没有鬼的建筑,所以大家习惯在这里聚集和讨论。
              这时,柯一梦到的时候,都快到一点了。
              她刚刚走进来就看到子爵已经到了,与他同桌的是三个女孩子,但其中只有林薇薇是她认识的,其他两人并不是她之前预料的苏皖与五安,但她还是从容的走了过去坐下。
              子爵见她来了,抿动嘴唇笑了一下,便对她介绍道:“这两位是最后决定参加这个血示的幽幽和蓝凝,这位是柯一梦,大家都是一起出任务的。”
              柯一梦点头示意,同时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两位女孩子,幽幽短发齐耳,嘴角总是挂着微笑,看起来很乖的样子,而蓝凝长发披下,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还有一旁的林薇薇,似乎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不好意思,来晚了。”只听左侧有个声音,转过头去,立即看见苏皖跑得气喘吁吁,用手撑着膝盖,一副大咧咧的模样,而她身旁的五安显得恬静很多,只是略有点羞涩的样子。
              柯一梦扫视了一下在场所有人:“这次的任务就是我们七个人?”
              子爵点头:“我来之前去中心花园又确认了一下,一共就我们七个。”
              柯一梦微微颔首,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担忧,七个人,六个女孩……
              22日夜,深邃夺人。
              众人已经站在了柳荫巷前,夜虽已浓,但也不过晚上9点半,但是深深的巷弄里依然没有了任何灯火,只看见一条青石铺就的老路延伸进茫茫黑夜中,看不到尽头,就像是一张饕餮大口,在等着猎物自己走进来。
              夜风一拂,凉意骤增,众人都是缩了一缩,手脚和心情一样,染了一层寒意,看着那几乎要吃人一般的黑暗巷口,没人敢踏前一步,但时间迫近,探身进入是早晚的事情。
              柯一梦环顾了一下身边的同伴,一行七人,算起来是属于人数众多的一次了,希望人多可以壮胆,将心里的惧意驱散一些,但除了子爵之外,全是女孩子,这样一来,又觉得似乎……
              之前他们已经搜遍了一切可能找到的资料,只是依稀记载了殒仙古镇这个地方,是个一般的旅游景点,算不上出名,因为全国各地以古镇为题材的旅游景点早就多如牛毛了,这殒仙镇既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也没有在任何历史文献中出现过,仅仅只是有些旧楼旧貌以供观赏,因此没有多大名气,但这里除了发展旅游之外,似乎也一无是处,于是就变成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白天是以旅游观光为主,但到了晚上它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居民仍然在这里生活,仿佛白天的事情只是这生活之外的附加产业。
              正式因为如此,他们原本以为,晚上九点到访还不至于多么夜深人静,可万没料到,这古镇上人的作息竟然也是仿古,随着天黑就渐渐入眠了,不到十点,已经灯火全无,甚至连个路灯都没有,仿佛与现代世界断开了联系,身处在这里,有种时光穿越的感觉,总能随着一瓦一柱勾起心中影影绰绰的心悸,尤其一片漆黑之中,更添心中惊惧。
              一行人好不容易摸索到了柳荫巷口,却愣在了巷外。
              虽然没什么光亮,但就凭高悬的明月能依稀看见巷子里倒是名副其实的栽植着许多柳树,风从巷口灌出,拂动柳枝妖冶的摆舞,春色初开,柳枝也重新抽芽,显得格外细长,经着风一吹,就像是漂浮的鬼爪在黑暗里招手,来回勾抓着什么,仅仅看一眼都让人满心寒意,让一行人中众多的女孩子一时之间很难鼓起勇气走进着阴森诡魅的巷弄。
              磨机了半天,看来这一步是必定还是要子爵先走了,只有他一个男人,似乎成了责无旁贷,子爵虽然也有些心悸,但还是走在了前面,就在这时,夜色里隐隐出现了一个黑影,众人俱是一惊!
              子爵心里也有些发麻,但强制镇定住了,还没到时间,也没有准确达到血示的地点——11号唐楼,因而断然不会这么早出现危险,此时不过是自身的恐惧罢了。
              果然,片刻之后,漆黑的人影从月光的阴影里走出来,是个华发初生的长者,年纪不算太大,但是比子爵一行起码大上三十几年。
              月光清楚地落在脸上,并将他身后的影子拉长,是人,没错,只是大伯看到一行的七人,眼神里充满了古怪的疑惑,毕竟古镇已入夜,旅客是不会来了,这一行外乡人看上去自然十分可疑。
              子爵尴尬的笑了笑,便凑上前去,从怀里取出一支香烟递给大伯,那大伯看了一眼,见是好烟便伸手接过,熟练地别在耳朵上,转而问道:“你们是迷路了还是怎么?这么晚到这里来?”
              子爵接机攀问:“我们在找一个地方,请问这前面是柳荫巷吗?”
              “是,但是……柳荫巷不住人的,你们找谁?”大伯越说越感觉到疑惑,盯着子爵的眼睛更加犀利了。
              “柳荫巷不住人?镇上的人不是就住在镇上的吗?为什么这巷弄……?”
              “这里好多年没住人了,原本住巷子的都搬了,平时入了夜也没人到里面去,其实镇子上入了夜也根本就没人在街上了,我是有点急事去了老三那一趟,才回来晚了。”大伯说的很是严肃,看得出是耿直之言,但随即又问道:“你们要进去?找什么?”
              子爵想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就他们找到的资料而言,仅仅也只有一些殒仙古镇的资料,连柳荫巷的名字都差不到,更别说11号唐楼了,难得遇到个本地人,必定还是该问一问的,若是能探听到什么与任务有关的前因情由,自己也好提防一下,于是问道:“请问一下,这里面是不是有11号唐楼……”
              “11号!”不等子爵说完,大伯厉声打断:“你说你们要去11号楼?”
              众人面面相觑,从大伯脸上惊慌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情由,还想追问时,却听大伯连连摆手:“年轻人莫名其妙,去招惹那鬼嫁娘做什么?柳荫巷都不该进,还去找那……可知道那是多少年的禁忌了!”但看了看众人的反应,随即又摇摇头:“罢了罢了,我劝一句,离那里远远的,至于听不听我老汉管不着,就当没见过我!”
              说着连连快步离开,几人想再问一句,却都拦不住大伯急去的步伐,转眼就没了人影,只留下众人心中隐隐不安。
              11号唐楼……鬼嫁娘?那里的女主人莫非是个新娘?那她的心愿是……众人带着重重疑惑,互相拉着手,一点点探进那魅影婆娑的柳荫巷……


              7楼2017-12-24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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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十一号唐楼
                光线仿佛被世界角落剥离了,就像一艘触礁的船,一点点沉进无边的黑暗。
                此时瞳孔所感受到的就是这样一种让人心悸的下沉,脚下路是个向下延伸的坡,可是眼睛却捕捉不到任何影像。若不是偶尔风来,掀起柳枝,鬼魅地摇动一番,在眼前能依稀看见一点影影幢幢的虚影,否则,俨然如瞎了一般。
                像是世界所遗弃的阴暗面,光明宛如被杯壁隔绝了一样,几乎没有几丝光线能投得进来,完全被黑暗所包围,并且越走越黑。
                四周的黑暗仿佛在涌动,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一种野兽嗜血般的气息,未知的黑暗远比狰狞的面目更加可怕,因为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原本就是人脑的臆想,越是遮蔽了视觉,越是让人空虚到无助,黑暗里像是换了个世界,若不是彼此牵着手,能互相感觉到体温从掌心传来,真的会怀疑身边已经无人了。
                道路也是一直向下,仿佛直通地狱,不知道要走向哪里,甚至连下一步会不会踩到什么,都是未知的。
                “不行,我受不了了!”幽幽忽然蹲下,停住了脚步,随即响起了她浓重的呼吸声,这种情绪真的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对于柔弱的女孩子来说,更是精神凌迟。
                她的呼吸粗粗浅浅,似乎停下脚步也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安抚,仍然充满了缺氧般的恐惧,却还死死拉着两边人的手,多怕一个挣脱之后,手就再也握不到了。
                忽然一束光线撕裂了黑暗,周围滕然亮起来,让所有人眼睛都是一晃,赶紧扭头避开光线,适应了黑暗的眼,一时之间很难适应光明的回归,但等到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心里反倒踏实了。
                褪去黑暗的柳荫巷不过是有些清冷幽静的小路,青石铺就的路面,缓坡向下延伸而去,周围的建筑大多都是木梁木柱,充满了古色古香,但仔细看来,几乎每一处木头都被潮湿的痕迹勾画着一些诡异的图案,而青石面上被苔藓啃噬出道道朽纹,古色古香中透露出一种破败的凄凉,恍然一眼间,像是山野荒村一般。
                众人都是瑟缩了一下,重新整顿着心情,纵然眼前的景色看来格外渗人,但也比一片虚无的黑暗好上太多了。
                “苏皖,你这么草率地就打开电瓶……”温柔的声音,杂加一丝担忧,是五安的声音,随着这一声,众人将目光都投到了苏皖身上。
                正是走在队尾的苏皖打开了电瓶照明器,才投射出一线光明。
                其实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一个这样的照明器,可是之前已经约定,没到11号唐楼之前并不打开,因为通常情况下,这种照明器中电瓶所蓄积的电力顶多连续支撑三个多小时的照明,而这次的任务时间是一整夜,若是唐楼早已荒废,自然就需要整夜持续照明,但在不知道唐楼究竟有多大的情况下,就很难知道具体需要多少电力来照明,而任务无疑是越到后面越危险,因此多留存一分可用于照明的电力,到最后越是至关重要,所以原本的计划里是不到唐楼不开灯的,为的就是多蓄积一分电力,而此时苏皖却直接打开了自己的电瓶。
                “之前没有料到这么黑啊!”苏皖也是有话直说,向来都是爽朗的性子:“这样下去连11号在哪里都看不到,时间已经不等人了!”
                她的话有几分在理,其余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之前的打算是偶尔用一下,看看周围情况,找好路线,然后再摸黑向前,但事实证明,这个想法有些过于理想化了,毕竟还是把持着光亮更加有效率。
                柯一梦看了看身边的门牌,对苏皖道:“现在才5号楼,看来11号还要往前走好一段呢,还是节省点电力,我们再继续像刚才那样往里走吧,大概走一段再开?”
                可是苏皖只是冷哼了一声,也不管其他人的想法,反正自己是决定打开电瓶了,索性懒得关了,松开五安的手就走到队伍前面:“与其黑灯瞎火的摸半天,我们不如加快脚程,三下五除二找到11号楼,磨磨唧唧地小心过了时间。

                柯一梦顿时语塞,毕竟时间也是一个重要的关卡,如果不能在10点之前到达并进入11号唐楼,节省再多的电力也是没用的,而眼下苏皖用自己的电力开道,幽幽他们自然也觉得无所谓,谁也不想再回到那黑暗里去,于是,没人再反对,柯一梦也只能不再说什么了。
                有了光的引路,11号唐楼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眼前,看看手表上的时间,还有10分钟才到22点,于是众人默默站在门外,冷冷打量着眼前这老旧的建筑。
                这栋唐楼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至少从外观上看不出多大,有两层楼高,充其量顶多像是个废弃的小型别墅。墙体上原本精巧的修葺显得有些苍老,红漆剥落,露出了木头原本的麻色,但依稀可见一些精巧的勾勒,仿佛隐约能看见,在许多年前,这里应该是一处俊雅的绣楼,住在这里的女子,风雅非凡。
                但可惜,独具匠心的风雅也经不住风雨和藤蔓的交互侵蚀、撕咬,到了眼前,那微弱的光线里,就只残存着一丝落寞了。
                好在唐楼还算完整,连窗框也格外坚固,未曾脱落,看来还算结实。
                “这里看起来还是挺完整的,虽然陈旧,但还不至于破败,是有人修葺过吗?”林薇薇轻声问道。
                子爵摇摇头,可随即想到,如此微弱的光线下,她可能根本看不见,索性才说了一边:“我想应该不是,就刚才那位大伯的态度来看,这里鬼嫁娘的传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闹得非常凶,这里的本地人怕是都有所顾及,谁还会来修葺这里?何况,你看门上那么厚的尘,想必起码已经有好几年甚至更久没有人进出过了。”
                林薇薇小心地凑上去,用手轻轻一摸,果然就是一行指印,再轻轻一推,门随着“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阵风从里面窜出来,将门缝上原本的堆积的尘埃霎时吹起,在照明器的光线里飞舞,众人掩住口鼻,默默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瑞士名表,精准的秒针分毫不差,时间正在滴答滴答地前进,眼看就要逼近22点整了。
                众人深吸一口气,跨过红木的门坎,走进了充满诡异的11号唐楼。
                苏皖提着她手中的照明器,对着眼前的房间照射了一遍,厅堂内原本漆黑的景象顿时快速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时众人所处的似乎是一间会客厅,范围不大,似乎这里的客人并不多,这里不比寻常家中的客厅,看不到任何电器,也正如之前所料的一样,连一盏朽旧的煤油灯都没有,更别说照明的工具,所幸预先带来了便携式照明,否则只能在黑暗中摸索了。
                此时厅堂几乎各个角落都包裹在昏黄的光线里,大致上能够一览无余。这也正是照明器胜过手电筒的地方,手电筒的光线太窄,如果厅堂里摆设繁复,就很难全窥形貌,所以通常在血示中,大家都有携带照明器的习惯,除非野外或是更大的场合,才会带手电。
                厅内的陈设很简单,就是一些木制的桌椅,墙上悬挂着几幅字画,保存的很好,看来是主人心爱之物,但与家具陈设一样,因厚厚的蒙尘让它们显得颇为老旧,不过倒是从陈设的讲究,以及字画的艺术美感可以看得出,原本的主人应该是个雅致之人,因为厅里每一样东西都带着一丝清雅和细腻,可见主人必定是个高洁而典雅的女人。
                而房间的侧边和正面各有一扇门,都是非常讲究的雕花木门,虽然原本的鲜红色有些蒙尘,而显得格外诡异,但仍旧透露着一丝雅致,只是不知道这门分别通向哪里。
                另一边的墙壁有条略显简陋的楼梯,不似现代的欧式阶梯般华丽,而是旧式唐楼常有的形貌,梯身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并且坡度也比较抖,往上望一眼,只看见森幽幽的一片黑。
                大家都沉默着,没人任何人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多喘,因为手表上的分针已经离开了“12”的位置,血示已然开始了!
                从这一刻起,就要步步为营,不能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线索。
                柯一梦小心地探索着,走到墙边的楼梯处。
                “上面似乎是主人的香闺。”柯一梦淡淡地说,声音很轻,蓝凝立即眨着大眼睛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柯一梦微微一笑,指了指楼梯上面:“从这栋唐楼的结构来看,应该是一座绣楼,而这样窄而陡峭的楼梯就代表着平时仅有一人上下,在旧时的风俗里,是客人止步的意思,既然是绣楼的二楼,又是女主人意明不待客人的地方,应该是云英未嫁的姑娘的香闺。”
                众人纷纷点头,称奇于柯一梦居然还懂得这些古风旧俗。
                “似乎我们分头察看一下也许会有收获。”子爵轻轻说道,虽然此时风平浪静,但血示开始时通常就是这样,暴风雨前的平静,不会持续太久,“就眼前这么多的灰尘和蜘蛛网来看,这里很久没人住了,那个所谓女主人应该也早就不在人世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找寻跟她有关的事物,才能知道她的心愿是什么,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也正是大家的想法,于是,众人果断的分开了……


                8楼2017-12-24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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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红泪鬼嫁娘
                  “咯吱~”楼梯发出朽旧的声响,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人踏上,以至于经年累月为潮雾所浸染,加速了腐朽,此时骤然承重,还是三个人的重量依次跟上,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所以显得摇摇欲坠,以至于三人的心都提在嗓子眼上,深怕一脚踩下木板断裂,当即就从这又窄又陡的楼梯上滚下去了。
                  “五安,你们还好吧?”走在最前面的苏皖将手中的照明器往后照了照,以便让身后的五安她们看清楼梯,谨防踩滑。
                  五安温柔地浅笑着,摇摇头,但心里仍旧感激苏皖无时无刻的照顾。世事总是出人意料,苏皖与五安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苏皖活泼直率,堪称女汉子,而五安则恬静温柔,如水如露般,但就是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却是彼此在血狱中最要好的姐妹,她们一直彼此扶持、患难与共,在血狱这样压抑的环境下,还能保有这样一份难能可贵的情义,实属不易,因而彼此也倍加珍视,如是帮对方照明这样的事情,仿佛已成习惯,但仍然令人感到温暖。
                  这样温馨的画面,反倒是让身后的林薇薇有些不知所措,其实她心里也曾是羡慕过这样的情谊的,但是她却始终无法遇到完全值得相信的人,也许现实往往就是如此,所以她早就习惯了独立,习惯了用她聪慧细心的头脑来支撑她的生命,不敢也不能妄图去依靠谁,就如同现在她的脚下,每一步都那么稳,即使没有苏皖的照明,也能保证每一步都不会踩失。
                  楼梯极不好走,但所幸不长,很快就到了二楼,三人借着照明器射出的光线,仔细环视着二楼的空间。
                  这里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小,但却比楼下还要雅致得多,而也的确如柯一梦所料,这里是一件卧室。
                  一张看起来颇为老旧的雕花木床沉静而安宁地靠在墙边,苏皖上前细看,只见床上覆盖着做工精致的金丝绣线红被,乍一看像是旧式风俗里的喜被,但却有些残破,不仅是旧,更有些破,像是被利刃划过,以至于金丝细绣的鸳鸯也残了一只,剩下那一只,看起来格外的古怪。
                  窗扉虚掩,徐徐投进些风,直往人身上吹来,五安下意识地躲开了一点,怎知那风还是能吹到自己,引得心上一阵发麻,像是有人在对着后颈吹气,令人浑身痕痒且心寒,五安细细看了看,上面的窗纸还并未如何损坏,想不到这么多年风雨浸湿,居然也没有弄破窗纸?
                  五安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从进入这座唐楼以来,她就一直有个感觉,这座唐楼仅仅是旧,但不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栋废居,与之前设想的截然不同,俨然只像是一座空房罢了,并不似废墟一般萧条与荒凉,但这却更加让人不安,难道这唐楼真的是工艺非凡,才致使这么多年残而未破?
                  她心中疑惑,便壮起胆子走到窗前,轻轻伸手欲将虚掩的窗扉关上,就在眼神楼道窗扉间的空隙处的时候,忽然仿佛看到了一只秀美的眼,不是血腥淋漓的眼珠,而是极美的一只眼,凤翎般的弧线,流转的神采,一眼潸然欲泪的楚楚动人,竟像是在窗外偷窥屋内的人,但这里是二楼!寻常人如何能安然立于窗外?
                  五安心口一紧,猛然倒退几步,慌忙而狼狈地躲避那只眼的窥视,却撞到了一张木制的梳妆台!
                  而此时的林薇薇却并没有注意到五安的异样,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那鲜红的嫁衣所吸引。
                  墙角的屏风沿上,整齐而干净地悬挂着一件鲜红夺目的嫁衣,初看时并不觉得惊艳无比,但定睛一看之下,眼神便再难移开了,顿觉这件嫁衣是那样的突出的显眼,不仅是因为那鲜艳的颜色,一改旧物风貌的暗淡色泽,仿佛是屋中跳跃的一团火焰,鲜红如血,犹似有血滴要从上面滴下来了,并且它是那样的干净,净到一尘不染,与这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格格不入,久看下去,林薇薇仿佛要被迷住了一般,几次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光洁艳丽的绸缎是何种面料,但始终也没敢真正触及,因为那颜色似乎充满了怨念与邪恶。
                  “鬼嫁娘?”林薇薇在心里暗自忖度:“想必这里的女主人是个待嫁女子,而她的婚事定然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怨念深邃,看来所谓的心愿定然跟婚事有关,并且极有可能跟这嫁衣有关!”
                  大腿撞到了梳妆台的桌角,心中吃痛,这才缓缓定了定神,五安重新向窗口望去,却见窗扉紧闭,而且上面落满了灰尘,仿似从没打开过一般。
                  “苏皖。”她急忙呼唤自己的挚友,苏皖听到呼唤也是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怎么了?”而五安的眼神里仍旧有些失神,显然惊魂未定:“你帮我看看,那扇窗户是关着的?”
                  苏皖看了一眼:“是关着的。”随即又想了一下:“我记得我上楼之后第一时间就看了一眼窗子,当时就是关上的。”五安心中一紧:“你确定一开始就是关着的?”苏皖点头。
                  五安却倒抽一口凉气,刚才自己明明看见窗户是开着的,而且还有风吹到身上!如果一切不是幻觉,是谁打开了窗扉?又是谁关上了它?
                  “五安?你没事吧?”苏皖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担心,但随着这声呼唤,打断了她越想越心寒的推断,于是摇了摇头:“有点累,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苏皖有些不大相信,但五安挤出笑容点了点头,苏皖也不好继续追问了,于是就近将目光转投向了那张精细而名贵的梳妆台,她仔细看了看,梳妆台的正面是一面黄铜镜,有些复古,桌面上凌乱地摆着各种化妆的用具,显得有些散乱。
                  苏皖皱起了眉心,她觉得这些东西似乎有种难以言说的不和谐感,像是哪里出了错。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惊魂稍定的五安随即看到了苏皖的寻思,出声问道,而苏皖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是觉得有些奇怪,但说不出来哪里怪,桌上的东西太散乱,反而不像是这屋内其他物件那么整齐,尤其这三样东西让我始终觉得很古怪。”说着,他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东西,是一盒已经用完的胭脂、一把断掉了三个齿的梳子和一面梅花纹饰的手持镜。
                  五安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她看了一眼这梳妆台上的大镜子,又看了看台面上的手持镜,忽然发现明明梳妆台上有一面大铜镜,为何还有一面手持镜?这显然有些多余,还是说……
                  她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个关于镜子之间的传闻,她伸手拿起了梅花手持镜,背对梳妆台用手持镜看镜影之中的的梳妆台,果然,她看到了也许并不该看到的东西,至少让她彻底被吓到了。
                  手持镜中的梳妆台还是原来的样子,空落落的桌前没有人,但镜影里,那大镜子上俨然倒映着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五官晶莹如玉,唇若初荷,眉若远黛,尤其那双眼,顾盼生辉却又如泣如诉,一颗朱红色的砂痣点在左眼的眼角,平添万众风情,却又仿佛是眼角的红泪一般,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但却在对着她笑,是那样的风流妩媚。
                  忽然,一颗晶莹的泪从那只左眼划下,滚过粉雕玉砌的面颊,仿似沾染了胭脂,渐渐越滚越红,从清泪转为胭脂烫,后而成为了朱砂泪甚至血泪!而那张被血泪划破的面颊依旧在笑着,只是嘴角的弧度在不断往上勾,越来越像是一种狞笑,而眼神中生出一种欣然的笑意,仿佛在看着一具绝美的尸体。
                  “哇!”五安压不住心中极强的恐惧感,随着一声大喊猛地将手持镜甩手抛出,那手持镜打在墙上也没有碎裂,只是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继而落到地面,犹如孤独的舞者一般在地上悠然打了个圈儿就不动了。
                  “你没事吧?”苏皖立即扶住五安的肩膀,看着她圆睁的瞳孔,心里充满了惊恐,而原本沉浸在细赏嫁衣中的林薇薇也被这突来的响动惊醒,连忙跑了过来:“怎么了?”
                  五安显然还未完全从惊慌中醒悟过来,神智像是一瞬间抽离了一般,看着整个老旧的房间天旋地转,若不是苏皖扶着她,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苏皖盯着那地上的手持镜,丝毫未见有任何异样,怎么看都只是一面普通的旧式镜,而五安的恐惧肯定不是来源于镜子本身,而是镜中的影像,是什么让五安吓成这样?
                  “你看到了……什么?”苏皖小心地问道,她有点怕又再次惊着了五安,但那镜中的画面显然是极为关键的突破口。
                  看着苏皖关切地眼神,五安颤颤巍巍地说道:“我看到……鬼嫁娘……是胭脂烫……血色的胭脂烫……”


                  9楼2017-12-24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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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不详的预兆
                    黑暗里充斥着寒冷与诡异的响声,“沙沙沙沙……”仿似细小的虫子成群地钻入耳膜,幽幽将身子紧靠蓝凝,想从那些许微弱的体温中得到一丝安抚,或者说是短暂的逃避。她怕虫子,很怕,几乎看上一眼都会让她浑身颤抖,而这间房从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就充满了这种令人不安的声音。
                    蓝凝已经用尽全力使自己镇定了,但握着照明器的手仍旧在细微地抖动,透过光线闪闪烁烁的跳动,这种颤抖放大了好几倍。
                    她们俩推开的是原本会客厅侧边的那扇小门,光照先她们一步进入了房间,一切都显得格外沉寂,除了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寒风,在狂乱地翻动桌上、案上、地上的书页。
                    没错,这里是一件书房,准确来说,还是一间静雅但杂乱的书房,这里的布置非常讲究,无处不是一派吟风弄月的气象,每一件陈设都恰到好处,精致高雅中不失普华,淡漠简约中彰显格调,一看就是书香门第的才情做派,但不知是哪里来的恼人的风,将散落满地的书籍吹乱,还扬起许多纷繁的纸笺,就像是幽灵蝴蝶般无力又无章法的片片纷飞,带出一种奇寒入骨的萧凉。
                    房间不大,只是几处隔断做的非常巧妙,因而光线并不能迅速揽尽每一个角落,那些未知的黑暗里,总让人觉得潜藏着什么,尤其是画屏背后,仿佛有一丝清冷的月光照进来,被画屏的薄纱一遮,是一种幽蓝的暗光,衬合着满是古典情怀的陈设,让人不禁想起了很多鬼魅故事里骇人的场景。
                    “兰若寺?”幽幽的声音在抖,这里的确像是荒芜的鬼寺,尤其是那满眼皆是的纸笺,像是要扑面而来一般。“哇啊~”刚刚想到这里一张纸片就迎面贴上了幽幽的脸!
                    原本薄薄的宣纸仿似一张浸湿的抹布,紧紧贴在她脸上,迅速阻绝了口鼻里的空气,幽幽慌乱间伸手乱抓,却抓不下来,一种死亡的压迫感迎面而来,一瞬间不知是幻觉还是神智错乱,她仿佛听到一个女人的讪笑,声音宛如银蛇一般,直戳心脏!
                    就是惊恐不已、几欲疯狂的时候,纸笺被揭开了,空气重新回到胸腔,但却没有缺氧之后猛烈的喘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境,她茫然四顾,却只看到蓝凝费解的眼神:“你怎么啦?”
                    看着幽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蓝凝的心抽紧了一点,身在血狱,她不会愚蠢到以为这一切是幽幽的神智错乱,一定有什么让幽幽这样惊恐,她感到了不详的预兆

                    而幽幽还在失神,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血示,纵然看似真正的戏码还尚未开始,但所遇的一切都一再超越着她的承受能力,即使之前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而真正站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这样的恐惧,根本不是谁都能抵受得住的。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耳际听到了蓝凝的声音,忽然念起了一句诗,幽幽一个冷颤,这是……?
                    她立即从失神中撤回思维,充满戒备地盯着蓝凝。
                    好在她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如她所想,蓝凝还是蓝凝,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怔怔看着她手中的纸笺。这是原本扑在幽幽脸上的纸笺,被蓝凝及时揭开,然后那纸笺像是原本被赋予的生命忽然又终结了一般,从诡异如有生命的物件,重新又变回了死物,但上面的字体却赫然写着这一句。
                    字体娟秀,笔法灵动,虽然是毛笔字迹,但明显是出自女人之手,而且从笔迹上看,还是个精于书法的女人。蓝凝虽不懂书法,但至少字迹好不好看还是能分辨的,如今能有这样一手秀美的毛笔字的女性已经不多了。
                    幽幽悻然地看了一眼纸笺上的字迹,正是那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一首咏梅的诗,高洁傲然。她忽然觉得这些诗句里似乎在讲述什么,于是随手又从地上拾起了一张被风吹到脚边的纸笺,上面写着:“未若锦囊收艳骨,一口净土掩风流”。
                    蓝凝看着幽幽手中的诗句,也察觉到了异样,随即也拾起一张:“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果然,意境颇为相似,一时间两人拾起了七八张纸笺:“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纵被春风吹作雪,决胜南陌碾成尘”、“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几乎所有的纸笺上都写着一句诗词,内容全是以花喻人,尤以梅花居多,而情绪也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孤傲高洁。
                    “这似乎是某种暗示。”幽幽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事实上这点的确很有可能,毕竟任务的内容是完成女主人的心愿,而这些诗句若是女主人写的,那必然是她性格的写照,势必有其意义所在。
                    蓝凝也有类似的想法,但是此时墙上的字幅上却出现了不同的字句,那些字幅挂的并不显眼,而是被梅花画屏遮挡,方才是随着拾捡纸笺,蓝凝壮着胆子走进了画屏后面,那原本透露着黯然蓝光的位置。
                    出乎蓝凝意料的是,画屏后面并没有类似窗户的东西,只有一个香案,上面一把古琴已经断了弦,然后就是墙上所挂的五幅字帖了,并没有任何透光或是发光的事物,因而不知刚才那微光是否是光影产生的色差,反正走近就看不见了。
                    蓝凝仔细端详了古琴,并没有看出异样,便将目光投注到墙上的字帖中去了,那五幅字帖内容也全是诗词,但从字迹上来说,比纸笺上的更为工整秀丽,显然是更加看重的佳作,否则也不会装裱起来了。第一幅写着“闲庭花自落,古井水无波”;第二幅是“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第三幅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第四幅是“一朝心似春潮去,空余风刀霜剑严相逼”;第五幅是“朱砂泪落伊人面,黄泉不相见”。
                    若不是这几幅字帖蓝凝的想法必定与幽幽一致,但此时她却隐隐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这几幅字帖中的诗句,风格与纸笺上的有所不同,并没有出尘高洁、孤芳自赏的味道,而除了最后一幅之外,也没有纸笺上那种决绝的意为,而前面几幅就更是甜蜜的感觉了,那么……这些诗句如果有意暗示什么,那会在提示什么呢?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女主人,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女人。
                    蓝凝心里那个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后院比屋里要冷的多,也比原本门外的巷弄更冷,也没有寒风拂面,但就是阴寒潮湿的冷,而且是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子爵和柯一梦由不得瑟缩了一下身子,柯一梦将原本的领口翻起,护住脖子,希望多获得一些温度,这后院的确是太冷了。
                    他们刚刚走进了会客厅正面的那扇门,门后是并不宽敞的一条走廊,廊里格外的黑,几乎都看不见脚下,但是不长,没走几步就一个拐角,来到了后院,不过从踏进这里开始,就感觉到一种贴骨的冷,仿佛穿多少衣服都改变不了那附在骨头上的寒冰。
                    “小心点,这里恐怕很有问题。”子爵柔声地提醒道,以他的经验,他当然知道,这种冷根本不是来自于气温,而是来源于阴气,只能说明这里的阴气很重,甚至比刚刚的房间里还要重得多,相对应的,也必然会危险的多。
                    照明器的光线在后院的夜色里扯开一片光明,而迎面的正前方就是一座阴冷的荒坟,坟头上杂草丛生,甚至石碑边上都已经破烂不堪了,想必这是一座已经有些年头并且长期无人照料的坟墓。
                    然而就孤坟的边上却长着一棵粗壮的大树,虽然在夜色里枝桠婆娑,看起来很有几分渗人,但用光线仔细打量就会发现,的确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生长的极好,不仅枝干粗壮,而且树上开满了艳红的花,在这边死狱中独显生机盎然。
                    “这是什么花?这么艳丽,桃花么?”柯一梦问道。子爵瞟了一眼:“花朵五瓣、色泽嫣红,应该是梅花吧,别管了,先找找有没有其他线索。”说着将视线投入广漠的黑暗里。
                    两人仔细探看着,一草一木都格外留意,同时也绷紧了神经,提防着一切突发事故。
                    然而这后院除了冷,并没有太多异样,整个院子除了那棵树之外,几处角落还长着一些丛生的野菊和玫瑰,与那颗树上的鲜花不同,这些话仿佛是受了湿气的感染,生机暗淡、略显枯萎,看上去格外萧条,但数量却不少,光是雏菊分为白、黄、红三种,而玫瑰也有红、白两种,俨然是个颓败的花园。
                    这个时候柯一梦忽然惊叫了一声,子爵立即跑过去:“怎么了?”
                    “你看!”柯一梦颤抖地指着那孤坟的墓碑,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风化了,但凑近看来,还是可以清楚看到,上面写着:沈梦听之墓。
                    “这……”子爵惊疑地望着柯一梦。却见柯一梦惊恐而茫然地转过头来:“我现实中的真名就叫做……沈梦听……”


                    10楼2018-05-01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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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嫁衣的祭品
                      夜云翻涌,无星无月,时间已经缓缓走向了下半夜,整个殒仙镇都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这里这是蜃楼幻化而成的空城,丝毫感觉不到一丝人烟的气息。
                      整条柳荫巷犹如沉在海底,着不进一丝光亮,然而最为诡异死寂的十一号唐楼,却一反常态地漏出一线微光。
                      二楼的窗户紧闭着,一丝昏黄的光线从尚算完整的窗纸后透出来,晕染了一遍微醺的颜色,继而被黑夜撕咬。
                      此时二楼的香闺中站满了人,七个,对着秀巧精致的香闺来说,略显有点拥挤,然而此时,谁都不愿单独离开。
                      彼此偶尔对视,又惊醒地注意着周围,安静地能听见谁手腕上的名表,在滴答滴答地跳动,仿佛是心脏的频率。
                      夜已过了大半,时间正在极速流逝,天亮时分可说是近在咫尺。
                      整座唐楼的每一个角楼都查过了,可惜所得的线索仍旧少得可怜,大家相互间交换了彼此的发现,均是倒抽一口凉气,这里的确是充满着诡异的氛围,像是一出类似聊斋的诡剧,但却暗伏着血示惯有的神秘费解。
                      不知是否因为人多,空气嗅起来有些浑浊,恍惚间仿佛有一丝血腥的铁锈味,但是转瞬即逝,恍若幻觉。
                      终于还是苏皖沉不住气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找到女主人的心愿,否则天一亮,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后一个黎明。”
                      其实众人都一直沉浸在思索中,脑海里一切的思考能力都在高速运转着,然而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就像是遗失了一块的拼图,无论如何都拼不出一副完整的图画。
                      “我想……”幽幽颤颤巍巍地说着:“我总觉得这里的女主人应该是个才情横溢的女子……”
                      “这谁不知道。”苏皖显得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幽幽原本就微弱的声音:“从这楼的每一处都可以看得出来,这里的女主人附庸风雅,应该是旧时代的那种才女,而且性格孤高桀骜,但是这与她的心愿有什么关系?”
                      五安看着苏皖,用力扯了一下她的胳膊:“你先听人家把话说完嘛。”苏皖这时才发现自己或许是有点心急了,顿时觉得有些抱歉,却只是尴尬的笑笑,并未做声。
                      然后幽幽却似乎是被吓到了,连声都不敢出了,事实上她原本就是非常胆小的女孩子。
                      “没关系,你继续说吧。”蓝凝轻轻说道,柔声像是在安慰。
                      幽幽这才又紧紧拽着手指继续道:“而整座唐楼里的所有物件其实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三种?”这说法顿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第一种,与风雅才情有关的东西。”无论是诗词、书法还是陈设,基本都是同一路线,这点的确毋庸置疑。“第二种,是鲜花。”的确是拥有很多花,不仅仅是后院,还有梳妆镜上的纹饰或是诗词中的内容,都是以花为题的,这点也没错。“第三种……”幽幽说着将目光投在了身后鲜红的嫁衣上。
                      “是嫁娶物品。”林薇薇立即意识到了幽幽核心的意思:“你是说,风雅和花卉都是主人的喜爱,也是惯常生活中的元素,唯有这一项显得极为特殊,因为嫁娶物品是不能随时随意出现的,它拥有很强的时效性,因而……主人未了的心愿必定与这场出嫁有关,甚至可能是在临出嫁之时遭遇了不测!”
                      这一说顿时让人觉得豁然开朗,幽幽的底气略微加足了些:“是的,心愿很有可能是遗憾未能出嫁,因此,她的心愿很有可能就是出嫁,只要我们重新帮她出嫁,应该就……”话未说完,因为那个“就”字已经带着一种扭曲的颤音了,那是极度惊恐之下的颤音,所有人都听到了,幽幽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间里就忽然兴起一阵京剧的唱腔,突然而起,毫无征兆,却又仿佛是款款而来,一直萦绕在身边。
                      “凤冠落……珠帘洒……却是嫁去何家……”嗓音空灵尖锐,犹如一直冰锥插进耳膜,然而声音中的空灵又好像不是由耳膜灌入,而是直接在脑海里徘徊,毫无生气的唱腔,让所有人都惊恐不已。
                      “郎心啊……谁说秋水落花……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声音婉转灵动但却鬼魅凶狠,仿佛充满了恨意与怨毒,让人听来不寒而栗!
                      短短几声,不过分钟间的事,但对于众人几乎是剧烈的撞击,“啊!”几个女孩已经惊恐之极,迅速缩靠在一起。
                      “不知梅花飞何处,风吹一夜满香山……”忽然耳畔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并非京剧声音中那样忽远忽近的空灵,而是实实在在响在耳畔,就是有人在身边说着,而那声音听来分为耳熟,就像是……几分钟前才听过……!
                      “幽幽!”蓝凝第一个反应过来,刚才那声吟诗的声音分明就是幽幽!纵然在微弱的光线里,轮廓并没有太过清晰,但一众女孩一瞧身边,方才凑到一起的只有五个女孩:苏皖、五安、林薇薇、柯一梦、蓝凝,还有一旁的子爵,六个人,幽幽不在身边!
                      而正前方的人影像是一团烈火,在诡异的光线里燃烧,浑身鲜艳欲滴的血红色,像一片深秋的枫叶般旋转飞舞,那间红色的嫁衣披在一个人的身上,就像是浑身的血污,幽幽不知何时穿上了那件嫁衣,而此时正在旋转起舞!
                      毫无章法的乱舞,却不显得笨拙,反而带着一种莫名的诡异,仿佛跳舞的不是人,而是那件嫁衣。随着舞姿的旋转,幽幽的脸慢慢转向众人,表情僵硬、眼神呆滞,就像是梦游者一般,仿似完全没有自主的意识。
                      “幽幽!”柯一梦大声呼唤着,而那穿着嫁衣的身影应声顿了一下,仿似从噩梦中骤然惊醒,原本空洞呆滞的眼神里慢慢开始回暖,渐渐露出茫然而略显慌乱的神色,费解地看着其他人,然后惊惧地看了一眼身上的血红嫁衣,陷入一种深深的后怕中,连忙动手力图脱掉嫁衣。
                      看来这一声呼喊是惊醒了幽幽,好在还来得及,众人不由得送了一口气,但尚未将气息完全吐匀,幽幽的表情又开始古怪起来,这一次不是失魂的模样了,反而是非常敏感和惊觉了什么。
                      就在一秒之后,还没来得及脱下嫁衣,身体就开始生出微妙的感觉,起初是有点刺痛,然后浑身开始麻痒起来,就像是蚂蚁爬过一般,幽幽立即拉开衣袖,只见原本雪白细腻的手臂,此时仿佛像一个蜂巢一般,皮肤上全是细密的小孔!虽说比起真的的蜂巢眼要小,但却比针孔略粗,仔细看上一眼就让人浑身头皮发麻,而更加恐怖的是这些细小的孔洞中不时爬出细小的幼虫,仿佛那原本美丽的身体此刻已经成了一个恶心的虫窟!
                      “啊~~~~!”幽幽凄厉的声音尖声长吼,犹如即将被撕裂的灵魂,浑身都开始奇痒,她伸手快乱的疯抓,向来最怕虫子的自己,怎么可以忍受这种万虫缠身的恐怖,她甚至能感觉到头皮里都是细小的虫子在蠕动,她扯开衣襟,拉起裤腿,都看到这种可怖的情状,渐渐从梳妆台上的镜子里已经看到,原本温婉娇俏的面容也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虫孔,她几乎要疯了!除了嘶声长吼已经没有任何事能减轻她崩溃的神智了。
                      她疯狂的乱抓着身体每一处肌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细小的虫在皮肤下面窜动,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理智,她此刻只想将那些虫子全部挖出来!
                      指甲上连血带肉勾残着皮肤组织,浑身被她自己抓得血痕满布,然而其他六人眼中却是她独自的发疯,他们看不到虫子,也不知道她恐惧的所在,只是眼睁睁看着,几分钟前还逻辑清明的可爱女孩此时俨然已经疯掉了,想上去阻止,却被幽幽狰狞的眼神吓了回来。
                      她彻底崩溃了,已经丧失了任何思考的能力,她只向着摆脱着痛苦的身体,甚至毁灭!她抓起原本梳妆桌上的剪刀,疯狂地划开自己的皮肉,几乎想将自己的身体皮肤全部生刮下来,瞬间,那个可爱女孩的形貌已变成血肉模糊的发狂怪物,她就这样在众人眼前活生生将自己凌迟而死,割下鼻子,剪开嘴角,一路划裂到耳根,然后连耳朵、手指……一切的一切,全部变成一堆恶烂的残肉!
                      直到她终于不再发狂不再挣扎,而是绝望而恐惧地倒下时,其余的人还未从极度的恐惧中醒来,亲眼目睹着狰狞恐怖的一幕,所有人几乎都呆了,甚至他们根本不知道幽幽在发什么疯,而那件鲜红的嫁衣,又不知何时,整洁干净地挂回屏风上,仿似在等着下一个穿上它的人。
                      “这……这……”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惊恐中,久久说不出话来,然而就在这时,苏皖手中的照明器忽然一闪,光线收拢之后迅速消失,四周骤然沉入黑暗,顿时伸手不见五指,一种空前的危机感压迫而来!
                      是没电了吗?其余人慌忙间想取出其他的照明器,而这时,黑暗里响起了一串冷而毒的讪笑……


                      11楼2018-05-01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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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古宅夜惊魂
                        黑暗的房间里充斥着令人毛孔膨胀的尖利笑声,就像是一条银白的蛇绕在颈上,令人心惊胆寒。
                        慌乱间,不知道谁的照明器匆忙打开,还没拿稳,就“砰”得一声摔落地面,伴随着林薇薇颤抖的声音:“啊~!刚才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触到我手了。”就在黑暗里,刚刚拿出照明器的林薇薇,几乎在光线出现的同一刹那感觉到了冰冷的触觉,像是被太平间的气息染过的尸体手指,冷得让人浑身一颤,但随着光明立即撑开一片可见的区域,那不明的冰冷也迅速消失了,就像是潜藏在黑暗里的触手。
                        然而其他人并无暇顾及林薇薇的惊疑,因为眼前更有让他们无法遏止恐惧的存在!随着照明器落地,一束被遮蔽了部分的光线从地面延伸向前方,顺着光线的方向,能清楚地看见房间里那张古老的梳妆台前,一个身影正赫然坐在那里,背对着所有人,专心地画眉。
                        那是笑声的来源,也仿佛是一个魔咒,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中,恣意地诡笑,同时精细地装扮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从已经空掉的胭脂盒里抹了抹,又熟练地擦在脸上,仿佛真的有胭脂一般,断掉了几个齿的木梳子轻轻划过秀发,描眉、画唇、擦胭脂,像极了旧时的大家闺秀,然而光线虽然因倒落在地面,并不强烈,但仅凭几丝铜镜上的反光已经能看出镜中影像所反射的模样。
                        那是一张娟秀的女子脸庞,五官精致小巧,略施粉黛之后更加明艳动人,并且那眼眉鼻唇让在场所有人都无比熟悉,因为坐在那里的分明就是五安!
                        就在光线骤然黑掉的那一瞬间,原本身边的五安不见了,谁也不知道黑暗里发生了什么,就是短短的几分钟,笑声响起,一切仿佛堕入了一个邪魔肆虐的世界。此时的五安已经没了温纯婉柔的气质,眼角赫然多了一颗朱砂痣,点在凤眼一角,顿觉万种风情集于一点,顾盼流波、明媚逼人,同时像极了一滴泪,一滴胭脂烫般的朱砂血泪,愁思款款、如怨如诉,就在这一眼中,带来一种逼面而来的摄人美艳。
                        然而那笑声,如疯如狂,就像是看尽沧桑巨变后的怨怼者,将所有的辛酸与恨意都付之于一笑,不难听,反而是非常动听,但却让人心胆欲裂、不寒而栗,就像是一杯香气四溢的毒酒,下一秒就让你魂送阴司。
                        “五……五安……?”苏皖试探了问了一声,她心里仿若变成了一个无底洞,她不敢想象她最好的姐妹此刻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刚刚亲眼目睹了幽幽的惨剧之后,她已经连思考都不敢了。
                        五安转过身来,用刀一样冷的眼光扫视着所有人,口中的笑声愈演愈烈,从最初的冷笑,渐渐变成一种狂笑,眼神中的恨意也在逐渐升高,众人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已经压的他们喘不过起来了。
                        又是林薇薇,她是众人中反应最为灵敏的一个,率先冲向楼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危险的房间,随后蓝凝等人也反应过来,只有苏皖还痴痴看着五安,始终不肯接受眼前的事实。
                        “我们快走!这里待不得了!”看着蓝凝也冲到楼梯口,子爵赶紧拉着柯一梦离开,然而柯一梦犹豫了一秒,转身又跑回去拉上失神的苏皖:“带她离开,不然她死定了!”但苏皖却还在怔怔看着五安,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五安的眼神已经暴露她早就不是五安这个事实了,只见她悠悠起身,不缓不急地走过来,眼神中全是残忍的怨念,一种肃杀感渐渐逼近。
                        而子爵和柯一梦好不容易拖着苏皖到了楼梯口,却发现由于楼梯太窄且太陡,原本就极难下,加上夜色深黑,阶梯看不清楚,因而这么短的时间里要跑下去并非易事,走在最前面的林薇薇也仍旧没有完全下去,更别说蓝凝。
                        这时苏皖方才从惊疑中醒过来,一种剜心的后怕升起,后背顿感一股凉意,变化来得太快,一向果断的自己居然茫然无措了。
                        回头眼见五安已经逼近,柯一梦一把将苏皖推到前面,让她第三个跑上了楼梯,而五安已经逼得很近了。
                        这时子爵情急之下,举起林薇薇掉落在地上的电瓶猛力一摔,随着“乒啪”一声,黑暗顿时降临,整个唐楼又重新恢复到一片浓重的骤黑中。
                        楼梯的顶上,笑声越来越近,一片黑暗中也不知如何摸索,感觉那笑声就压在头顶,却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况且回头也不过是一片漆黑。所幸此时林薇薇一脚探下,触到了扎实的地面,刚才已经是最后一级阶梯了,一阵窃喜涌上心头,虽说周围的环境仍旧黑暗,但是平地上的逃窜终究要比楼梯上好得多,何况还是一条又窄又陡的楼梯。
                        凭借着刚才对地面陈设的记忆,林薇薇用最快的速度远离那让人骨头发痒的笑声,一路摸向通往后院的那道门,即便如此,其实她心中仍旧没有丝毫的把握,虽然她方才已经尽力记住了每一处陈设的具体位置,但是在完全没有任何光线的环境下,且保证不撞到任何东西以至于发出响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谁也无法保证能安全找到出口,可比起身后的其他人,此时她的处境,已算是很好了。
                        紧随其后的蓝凝已经慌乱了,匆忙地探着步子,一脚尚未踩稳便又急着迈出另一只脚了,因为头顶的笑声让她根本平静不下来,就像是虫咬蛇噬一般,还杂加着本能的恐惧,除了乱步向下已经别无他想了。
                        忽然,楼梯上仿佛因潮湿而有些润滑,一脚迈出,还接不上另一脚,就整个踏空了,身子当即失去平衡,顷刻间从陡峭的楼梯上滚了下来,连滚几级阶梯后,撞停在桌腿上!
                        生活的笑声更加诡魅了,仿似是一种傲视的嘲讽,浑身是散架一般的痛,手上还被擦破了好几处,额角也撞伤了,但却没时间呻吟一声,强撑着疼痛爬起身来,当下最要紧的是远离那笑声的来处。
                        纵然野蛮了点,且有些伤痛,但摔下来的确是最快最有效的下楼方式,只是一轮摔跌,等到爬起来的时候,在黑暗中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除了,根本不能向林薇薇那样依靠之前对厅中陈设的记忆来走,现在唯有慌忙摸索,尽力不让自己摸错方向。
                        而苏皖的情况却比她还要糟糕,五安的笑声几乎可以说已经贴在她后背上了,犹如一双枯萎的手臂此时正穿过她的双肩,紧靠着她,仿佛都能感觉到脖颈间是谁冰冷的鼻息,浊而冷,一股有一股地侵袭着全身每一个敏感的细胞。
                        她连去思考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尽力扶着墙,三步两滑的往下跑,她的脑子仍然是一片迷蒙,只记得逃跑这两个字了。
                        这时候,林薇薇的掌心传来一阵粗糙的触感,她心下大喜,仔细摸索了一番,果然,前面是一道老旧的木门,当即不由分说将门推开。
                        “吱呀~”一声,老朽的门缓缓开了,这一声在黑暗里格外清晰,林薇薇用沉浸在黑暗中的眼向前望了一眼,前方似乎比这里更加的黑,连依稀的一些淡不可见的轮廓都看不到了,但此时容不得迟疑,也顾不得去考虑那荒芜的后院中是否潜藏着危险,此时她只想远离眼下的危机,当即冲进了那漆黑的走道里。
                        门开的时候,蓝凝仿佛也找到了一丝希望,眼睛虽看不见,但耳畔清晰捕捉到了那门朽旧的声响,原来方向略有偏离,她当即向左转了少许,循声而去,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连续撞翻了好几张桌椅。
                        随着蓝凝撞起的声响,那笑声似乎顿了一下,继而发出带有着一丝绝情的意味,不知是愤怒还是彻底起了杀机,总之苏皖此时觉得如芒在背,方向身后的黑暗里有一把利剑正刺向自己。
                        苏皖下意识的往前猛跳了一步,果然,背脊一股凉意,似乎刚才有什么戳了过来,苏皖本能地一个回头,却正面对上了一直手,那只手猛然掐住苏皖的脖子!
                        是五安,苏皖不断挣扎拉扯那只手,就在拉扯的时候她能摸到对方小指上带着的尾戒,那是她在五安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一对尾戒,她自己也有一只,她们说,这样就可以是一辈子的朋友,而此时她却充满怨毒地掐着她,只想让她死!
                        不是五安,她坚决不肯相信这只手来自五安,即便那尾戒像是一种鞭挞一般,但她几乎是逃避一般不肯去相信,五安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她一直都是那样柔弱,柔弱地需要自己保护,而此时那只手几乎让她整个身体都无法移动了,肺部里的空气还因为这不断加力的手指而抽紧氧气,胸口闷得像要爆了,而脖子间几乎能感觉到指骨都要捏进肉里了!


                        12楼2018-05-01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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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平静的喘息
                          五安那恐怖的笑声戛然而止,蓝凝的心咯噔一沉,“怎么没有声音了,不是过来了吧。”她心里紧张地思索着,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几乎是万籁俱寂,黑暗的巷弄剥夺了视觉的感官,虚无的空间里触不到任何东西,连耳畔的声响也顿止了,像是落入了永夜的深渊,被剥夺了五感,完全处于灵魂悬空的状态。
                          窒息感像是泰山压顶,来势汹汹地侵袭着神智,让人喘不过起来,而周围却又愈发得平静,平静得犹如已死之人所感知的世界,原来死亡最恐怖的不是生命消失,而是永远堕入这种虚无的悬空。
                          风平浪静的气氛里,她仿佛闻到了一丝清冷的血腥,但愿不是幻觉,这样表示嗅觉还在,并没有如死尸一般。
                          她用力喘息了几口,那血腥味若有似无,好像是缭绕的烟,捉摸不定,忽然,一声清脆的“叮呤”声,像是细小的铜铃,很轻微。
                          她不想再猜测了,脑海里任何一丝臆想都几乎要让人疯掉,若是这样蚕食一般的折磨,她宁可死掉,于是,她索性抛开所有思维的包袱,在腕上的手表上摸到一个突出的金属钮,一按,一丝狭窄而微弱的光线撕裂黑暗的空间。
                          这样是危险的,黑暗里的灯光就像是羽箭的标靶一般,无疑是最醒目的存在,可是她顾不得了,这种黑暗的折磨让她已经生不如死了,她宁可痛快一点。
                          手表上细小的灯孔发出微弱的光线,蓝凝并没有前进,她的前方是一片空荡的长廊,长的仿若不可思议,甚至让人无法理解,在家中建这样一条什么也没有的长廊,意义何在?但这些都不是她最急切的问题,眼下最让她不安的时,前方空旷,但却不知,身后如何。
                          五安疯狂的笑声停了,安静仿佛是久别归来,但这一次,安静得让人毛孔舒张,让人不寒而栗……因为没了笑声,如何知道五安是否跟了上来?
                          她不知道该不该回头看一眼,想求个心安,同时也……如果是危险在靠近,也可以早一步发现,但她真的怕,刚才五安的背影在她脑海里浮现,她不敢想象此时那张脸上是如何的狰狞可怖,她怕一回头就看见一张惨白或是深绿色的脸,正一脸狞笑地靠近自己。
                          但最后,她还是回了头,理由和她打开了手表上的备用电筒一样,宁可直面死亡,也不想被这种未知的恐惧所折磨。蓝凝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回过头来,甚至在第一眼回头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睁眼,但随着瞳孔里的景象逐渐清晰,她重重喘出了一口气——身后依然是空荡的长廊,什么也没有。
                          她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强制镇定自己的情绪,也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杞人忧天,猛吸了一口走道里的清冷空气,她提着电筒又往前走去,怎么还没有看到林薇薇呢?她跑得这么快吗?
                          却不知什么东西在她转身之后,重新自黑暗里慢慢蔓延着,就像是一条尾随的蛇,无声地跟着……
                          经过刚才的连番骚乱之后,现在平静地吓人,连笑声也消失了,一切仿佛雨过天晴,但柯一梦知道,这才是真正恐怖的序幕罢了。
                          眼前忽然亮起了一点点微光,原本就不强的光线被刻意遮挡着。
                          子爵拿着他早就预留的备用小型手电,将衣服包裹在上面,以减弱光源的穿透力,在提供了简陋的视物条件的情况下,又稍稍避免被远处发现的危险。
                          他挪动了一下身体,立即蹭起了一层扬灰,他手掌在口鼻前扇动着,小心地将光源延伸出去。
                          “小心点。”柯一梦拉了他一下,他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
                          光源极其微弱,但却是黑暗里唯一的一丝光明,他小心地探视了一番,确定此时房间里已经只剩下他和柯一梦了,这时,才轻手轻脚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刚才的情况非常危险,他和柯一梦已经来不及通过唯一的楼梯通道逃生了,情急之下,他打碎了照明器,让黑暗作为屏障,然后拉着柯一梦火速躲到了床底下,听着楼梯上的坍塌与追逐,他们的心拧着,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其实他们才是离五安……或者说怨灵最近的人,声响对于其他逃亡者来说也许意味着危机,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在这样密闭的环境中,门口被堵,无异于瓮中捉鳖,因为声响对他们就是死亡。
                          就这样一直按捺着,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响动,听着那挥之不去的狞笑声,知道它完全散去,又过了一阵子,这才敢探出头去,一点点释放光源。
                          房间里一切如旧,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任何异样,子爵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对着床下的柯一梦说道:“似乎没事了,出来吧。

                          柯一梦的心里其实也一直是七上八下的,毕竟如果不算国兰大厦的那一次,这仅仅是她的第二次血示,上一次抛硬币打玩具的血示,若不是子爵赌上性命,用他自己的那枚硬币帮她打出了满贯,失手的她差点被忽然生出獠牙的玩具熊咬死,因此,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个结,一个被压抑着,却掩饰不住的结,她怕,因为迷茫和不知所措,她和所有的新人一样,不知道该怎样做来保护自己,尽管她曾经想保护别人,并且真的这样做过,但是当直面血示,她却丝毫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这些费解的难题,就像是这一次,女主人的心愿,一切渺无头绪。
                          “呃。”就在她有些出神地慢慢爬出来时,她的头因为走神也撞到了什么,还有些痛,“这是什么?”子爵手中微弱的光源迅速伸进了床下:“怎么啦?”
                          “这里有个箱子。”就着光线,她看见这是个古朴的木箱。
                          两人合力将箱子拖了出来,这时才看清,这是一个黝黑大木箱,沉重而结实,箱口上悬挂着一个细小的铜锁,看上去锈迹斑斑。
                          “这箱子锁上了,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柯一梦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苏皖她们之前并没有提到这口箱子,想必她们之前并没有发现它,也许是因为床下太黑,看不清楚,并且谁也不敢探进去,才遗漏了。”
                          子爵点点头,她说的的确有道理,柯一梦的表现虽然尚显得有些稚嫩,但是她的头脑和思维都非常敏锐,她一定可以活下去的,一定可以活很久,至少比他要久,子爵这么哀伤却又欣慰地想着。
                          他伸手试着拉了拉铜锁,那锁杆的铜线很细,看起来并不解释,他用力一掰,锁杆居然就这么断了,可见这个锁长期放置在阴湿的床下,被浸蚀的很厉害,两人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木箱。
                          里面反正很多零散的东西,梅花发簪、题诗手绢、翡翠玉镯、狐毛披肩……都是些女儿家的饰物,并且叠放的很整齐,但完好的收藏却只是表面,仔细观察之下能发现发簪上有些乌红的污渍,不像是锈迹,反倒是像是曾沾染了血液,然后干涸所留下的痕迹,而手绢上的题诗中有两个字被烧掉了,像是草烟烫得,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字了,留下两个难看的孔,其他东西也全是带着残破的,玉镯有裂纹、披肩有刀痕、戒指有缺口……几乎没有一样东西是完整的,就连其中仅有的一张照片也像是被火烧过,但却不严重,只是四边损毁了一些,参差不齐,但照片上的人却还清晰可见,像是这照片原本落进了火中,却被人救了出来,才会这样。
                          照片上的人穿着一身军服,看起来英挺飒爽,柯一梦不由得都有些微怔,子爵的面貌已属俊秀,是让人眼前一亮的英朗气质,绝对是非常好看的一张脸了,但和照片中人一比,顿时弱了不是一点半点,照片虽是黑白,并且有些泛黄了,但仍旧能看出照片中人的气质出众,他轮廓英挺、五官俊雅,身上还带着一股慑人的气质,是英气中带着几分风雅,威严中又不失柔情,这样的男人,简直让女子无法抵抗。
                          看来这个男人一定与这唐楼主人有着重要的联系,从这箱中的事物就可以看出,女主人对待这照片中的男人却不寻常,这也许就是破解心愿的关键。
                          “这是……”子爵忽然从箱底找出了一个做工精细的笔记本,装订看起来十分复古,但是封面的牛皮却比现在的名牌笔记本还要扎实,可见这个笔记本价值应该不菲。
                          子爵用力吹开了封面上厚厚的灰尘,露出了笔记原本的颜色,柯一梦也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将目光投到这笔记本上来,一般纸质的记录应该比其他佐证更能触及问题的关键,因而这显然是重要的线索。
                          在柯一梦的屏息以盼中,子爵小心的翻开了第一页,上面赫然用工整的毛笔书写着:沈家一别,梦牵魂绕,听卿云英待字,冒昧相求,以此本作帖,望允一面,冯梓学上,一九四五年秋。
                          两人均是一怔:1945年?是68年前!


                          14楼2018-05-01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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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往事俱如烟
                            纸张的触感仿佛是一种时空的轮回,粗糙中带着细腻的页面,彰示着一个远去时代的剪影,看着工整娟秀的毛笔字,几乎能穿透半个多世纪,回到那个充满乱世传奇又颠沛流离的时代。
                            “九月十三 阴 今天他送来了这个本子,倒是非常新奇的帖子,说实话,我有点兴趣。他似乎和别的男人有些不同,倒不是因为那好看的皮囊或者什么所谓的出身与地位,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比起别的男人少了些铜臭和下作,眉目之间、举止谈吐,总是多了一份清雅,不流俗世。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觉得暂时还是别见面的好。”
                            子爵皱着眉小心地翻阅着,怕稍稍用力就会损坏了那已经有些潮润的纸张,这似乎是一本日记,也必定记载着重要的东西,才会如此小心地收藏着,毕竟这个笔记本是木箱之中唯一没有损坏的东西,即使从情理上来说,偷看他人日记,还是个女子的私密的确不太道德,但这却是获取信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生死之上,一些俗世的礼节也只能暂时放下了,他一页页查阅着,似乎记录了很多,但大多是些比较零散的事。
                            “九月二十一 晴 今天去徐大师那里拿画又看见他了,碰巧遇上他提笔作画,真没想到,他居然使得这样一手好笔法,那骏马活灵活现,丝毫不再徐大师之下,而最后题在卷上的诗我尤其喜欢,那句‘谁言战马无乡愁?只为奉土废傲游。远征一去南国上,遍地相思泪独流。’是否在说他自己呢?想不到如今这世上的男人原来也不是所有的都只知道金钱与打仗,何况他还是身在军伍,却有这样的胸怀,这样的情怀。”
                            “九月二十七 阴 今天王家三少又来逼婚,我从未应允过他什么,全是他一厢情愿,我虽非李清照卓文君之流,但也是一心向清雅之人,怎会贪恋钱财嫁于他这等登徒浪子,他居然找来了泼皮无赖,在我绣楼前耍起横来,说我才女如妓女,真是气煞人也!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帮我,三两下就打跑了那群泼皮,就凭他是大帅手下的得力爱将,王家这小门小户的怕是从此再不敢来了。”
                            “十月初一 晴 今天是初一,我让绿儿给他递贴,请他来楼里坐,以答谢他前几天的出手相助,没想到他居然拒绝了,说我待字闺中,与他孤男寡女,擅自进出我绣楼怕损我清誉,所以推辞,改为明日陶然居茶坊见面。我倒是看错了,原以为他身居高位,又是军队中人,必定是蛮横气粗,料不到他不仅才华横溢,还是正人君子,天纵英才,居然有这般完美的人,与他一比,我这清高的寒梅才女又算得了什么?”
                            柯一梦不由得长呼一口气,斜眼望了望身边的子爵,挤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子爵相视一笑,他明白,这故事看起来太像是一出戏,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了,或者准确的说,像地地道道的琼瑶剧!
                            也许爱情都会让人心头一暖,毕竟那些美好是其他事物给不了的悸动,而男女情爱中的事其实说白了,往往也是千篇一律,难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所以看来也不过是大同小异,只是想到当初才华横溢、身居高位的俊美军官,恋上风姿绰约、才情不凡的绝色佳人,本是一段佳偶天成的佳话,可惜的是……如今眼下的两位看客已然知道了结局,这一切必然是悲剧收场。
                            嫁衣空悬,佳人不再,如今当年让整个殒仙镇甚至江北地区的优秀男子都趋之若鹜的寒梅绣楼,如今只是一幢阴风阵阵的鬼宅,当年那盛名远播、才貌双绝的奇女子,如今只是一缕怨念不息的阴魂,人生际遇就是如此无常,那些对这恋情的一切美好幻想,终究是镜花水月,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就像柯一梦的名字一样,不过是南柯一梦。
                            此时的另一边,蓝凝手表上的光线似乎被什么挡住了,穿透的黑暗越来越浅,待她走进才看清,原来是个拐角,心里略微放松了一点,便又顺着拐角继续前进。
                            刚刚转过身来,眼前的光线忽然晃动了一下,这一次不是幻觉,她清楚地看见了,有个黑影刚刚分明出现在她的光线里了,只是随着光线因为转身而转移,一眨眼就不见了。
                            “谁?”她在心里喊着,却没敢说出声来,此时万籁俱寂,她不敢出声,只是心里默默忐忑,不断用光线探照着,直到光线落到墙角,她终于重新看见了黑影,一个站的笔直的身影,看不清脸面,只能依稀从身形看出是个女性。
                            她立即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叫出了声,只靠着另一边的墙,死死将光线照着人影,想问一句是谁,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只有急速涌出的粗气,说不出话来。
                            这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她的后颈摸了一下,她浑身一个猛烈的战栗,但是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只觉得背后一股寒意升起,让她极为不安,却听到原本墙角的位置,“砰”的一声,像是一捆棉被掉在地上的声音,这引得她又一次将光线引了过去,只见刚才那个笔直的身影现在倒在了地上,仔细听来还带着粗重却微弱的喘息。
                            蓝凝几乎屏住了呼吸,接二连三的诡异让她深陷在一种紧张的情绪里,但紧张同时伴随着极强的探知欲,她几乎是处于最原始的求知本能,一点点蹲下身体,把光线顺着地面投过去,赫然出现在光线里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林薇薇!
                            这一边,柯一梦和子爵仍旧在楼上翻阅着那陈旧的日记。
                            这篇日记看似繁琐,但其实越到后面,言辞越是简洁,到了后来,几乎是有些锋利了。
                            “元月初三 小雨 今天梓学送了我一只翡翠玉镯和一对珍珠,这已经是这一个多月以来他第九次送我贵重物品了,我一再表示我并不稀罕那些贵重的首饰,我更喜欢当初他送给我的诗句和丝帕,那样清雅质朴,却能让我感觉到浓浓的情意,我说过,但他总是不记得,而且,我仿佛觉得这些东西是一种补偿性质的,他有事瞒着我。”
                            “元月二十 雷雨 我开始有点恐惧了,梓学一定有事不让我知道,他来绣楼的次数虽然越来越多,但我感觉能感觉到一种不安的情绪,是直觉,但我确定,我忽然觉得我把自己交给他究竟是否做错了,昨天晚上……我是否不给把自己给他,但我爱他,很爱很爱。”
                            “二月十三 晴 他向我求婚了!我说要在再次出征之前与我成亲!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婚期在下月的二十二号,他故意把婚期定在我的生辰,我忽然觉得很抱歉,我之前是那样的猜忌他。”
                            “三月初一 阴 昨夜又熬了一个通宵,我亲手绣的鸳鸯嫁衣总算是绣好了,可是我已经三天没有见过他了,他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每次叫绿儿去传信,都是很久才回来,说忙,也许出征在即,有很多事情要操持,是我不该影响他的。”
                            “三月初十 阴 今天整理凤冠的时候,上面的鎏金扎到我的手了,手指流血在凤冠上,不祥之兆,我愈发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三月十七 雨 我不要坐以待毙,就当是豁出去赌一把,哪怕就此输光,我也没有回头路了,我不能没有他。”
                            “三月二十 雷雨 我绝不放弃,婚期已届,大不了鱼死网破,也绝不放手。”
                            果然故事的发展最终走向了早已揭示的那个结局,虽然明知道这是注定的,因为它必然已经发生了,然而柯一梦还是报以了一声哀婉的叹息,自古多情空余恨,往往绝世倾城之人和满腹才华之人,一旦为情所染大多都是悲剧收场,这唐楼的女主人乃是才貌双全,又是性如寒梅桀骜而深情,仿佛就像是已经注定了这个悲剧。
                            笔记的最后一篇,记载的并不工整,甚至原本娟秀的字体都有些散乱,不知是写的急了还是心乱了,只留下些零碎的语句:
                            “凤冠霞帔又如何?等着永不临门的花轿!也不过只是天底下最大最荒唐的玩笑……王家三少、薛家的败家子、镇长的儿子、所有的人,你们笑吧,才女如妓女,是啊,我痴心错负,我蠢顿如牛,我不贞不洁,我倒贴,我破烂货,我贱,又怎么样,我也曾连正眼都不看你们!……鱼死网破,原来我连鱼都不算,绿儿那个**,我从小把你视如姐妹,也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所有的人,我恨你们……即使是死,我也决不原来你……到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一字一句触目惊心,越到后面的字迹中越是混杂着很多乌红的颜色,似乎血迹混在了墨迹里,显得无比的杂乱,子爵越看越是心绪不宁,就在这时,柯一梦忽然霍然站起身来,向一旁的梳妆台边走去!


                            15楼2018-05-01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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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青丝缠孽怨
                              子爵尚在思疑,这最后一篇文字一改常态,没有依循格式,甚至语句散乱,丝毫不似之前的条理分明,显然是留字之人情绪极不稳定,照内容来看,那叫做冯梓学的军官虽然许下了婚期,可是最后还是弃她而去,更大的打击是对方抛弃她的原因,是与自己从小情如姐妹的丫鬟绿儿私通,这样每一次看似情意缠绵的鱼雁传书,其实是给了私通男女见面的机会,这让向来高傲的她如何自处?
                              而更严重的是,因为他向来桀骜,对远近的纨绔子弟多是不屑一顾,因而被怀恨在心,此时闹出如此大的丑闻,原本冰清玉洁的才女,如今却遇人不淑,不仅被人弃如草芥,更失身于人,想必当时整个殒仙镇,无人不在讥笑嘲讽,那种滋味,越是清高之人,越是难以承受。
                              料想这木箱中的东西,应该是情谊逝去的时候,被她亲手破坏,要与之恩断义绝,可是最后却还是整齐地收回箱中,看来她对他的情还是念念不忘,越是多情之人,才越是容易泥足深陷……
                              就在子爵对着这些触目惊心的留字思索之时,一旁的柯一梦忽然“霍”的站起身来,呆滞地向一旁的梳妆台上走去。
                              子爵立即察觉到了异样,丢下手中的笔记本,伸手去拉柯一梦,可是柯一梦望向她的眼神是失焦的,就像是一双空灵的黑洞,子爵胸口一紧,心里顿生一种恐慌,怕她成为第二个五安,当即不断猛烈地摇晃她,可是她却依然不为所动,径直向梳妆台行去。
                              在柯一梦的世界里,却并非如此,当她看完了笔记上的文字,并对这段故事哀叹了一声之后,周围的环境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一样,一圈圈的荡漾开,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这让她非常惊慌,犹如世界要连同她一起被搅碎了,而且是突如其来,让人除了害怕,其他的情绪根本反应不过来。
                              可是片刻之后,预想的毁灭并没有到来,刚才的一切彷如幻觉一般,四周还是这个房间,任何的陈设都没变,依然放在原位,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俨然还是同一个地点,但这里显然不是刚才的位置,因为这里的灯火很亮,煤油灯里的光线不安地跳跃着,映上霞红的脸庞。
                              柯一梦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袭仿佛鲜血染成的红嫁衣翩然拂过,犹如惊鸿血燕一般,穿着嫁衣的女子散乱着鬓发,凤冠落在地上,丝毫不曾在意,她只是仿若疯了一样,在转着圈,一边凄绝地痛哭,泪痕划过脸颊,沾染了红晕的胭脂滚成炙烫的殷红。
                              美人泪,断肠酒,最是销魂胭脂烫,眼前绝色倾城的美人,仿佛用尽她生命的殊华在垂泪,一点点胭脂的红,滚成心尖最脆弱的一滴血,只看一眼,就让人肝肠寸断。
                              “这是……”柯一梦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惊疑,她为眼前的深深惶恐又丝丝眷恋,她努力环视四周,这一刻,她无论是恐惧还是忧愁,她只想找到一个身影,她在找子爵,每每最危急的时刻,子爵总是冲出来帮她化解那些危机,他就像海难者手中的浮木,虽然不能拯救命运,却是唯一使人暂离惊恐和绝望的一点曙光。
                              这一刻她才猛然发现,原来子爵在她的生命里不知何时变得如此重要了,仅仅是短短半年的时间,她起初还埋怨甚至怨恨过子爵,为什么要与她的世界产生交集,为什么当初要问她那个问题?而自己当时又为何要伸出援手?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有些事情真的是注定的,是无论如何都规避不了的,冥冥之中,自有牵引。
                              所以这一刻,子爵是多么重要,而那国色天香的美人痴痴看着她所在的方向,泪眼如含露的梨花,楚楚动人,她的心都被揉碎了,仿佛多看一眼那双水眸,就会让人对这个世界失去所有的眷恋,那种深深的遗弃,是多么的绝望。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哈哈哈哈……”凄绝的笑声,仿佛千年的冰霜绽开了裂痕的声音,有几分像五安方才的冷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痛,一种遗世独立、孤芳自赏的痛。
                              红衣似火,穿着秀美玲珑的娇躯上,翩然旋舞,仿似浑身燃烧着烈火,像扑火的飞蛾,最后挣扎的凄美,像引火的寒梅,绚烂出一树的枯骨……胭脂烫滴落在地,是血……那眼角流下的宛然是血!
                              嘴角、鼻息纷纷渗出鲜血,衬着苍白却双颊胭脂霞红的面容,渗出一种令人恐惧的即视感……终于跳不动了,她扑倒在梳妆台上,打翻了很多瓶罐,其中一瓶滚落到柯一梦脚下,上面赫然写着一种毒药的名字,不知道为何,这一刻,柯一梦心里升起一种凄楚的悲悯,像是同情,但又或许不是,因为身在血狱,还有资格去同情谁吗?
                              然后铜镜中的模样已经不堪直视了,原本绝世倾城的脸此时因为七窍流血而支离破碎,然而镜前的人却不慌不乱地梳理着长发,用最后的力气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仿佛想还给世界一个铮铮傲骨。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你们都想看笑话,但我偏不妥协,这根本不是我的错,即便是死,我也要捍卫我的尊严……”最后这几句话说的极是坚定,仿佛是一次决斗前的视死如归,然后悠然地躺在梳妆台上,对着镜子微笑,笑得是那样的怨毒!
                              柯一梦瞥见了那个笑容,整个人犹如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心口一震,而那双不肯瞑目的眼死死盯着自己,仿佛想要将所有的怨恨都对自己发泄一般。
                              她害怕极了,甚至比刚才目睹幽幽自残和五安失常时还要害怕,因为她身边再也看不到其他人,是仿若是被遗弃一般的孤单着,原来没有了他,自己会如此惊慌失措,她曾千百次想摆脱他的追随,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子爵参与血示的选择性,可是真的不在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需要他!
                              “你在哪?你看得到我吗?”她说不出话、喊不出声,这些声音只是在她心里回荡,也许这一次他终究没有来得及,他并没有出现……
                              这时候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摇晃,她的头突然痛起来,几乎是天晕地转的痛,就像是晕车或晕船,让她想呕吐,想极力摆脱这种现状……而当她猛然看清眼前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张亟待出现的面庞!
                              世界依然在摇晃,她的头很晕,是他在猛力摇晃自己,但是她一瞬间,眼眶盈满了泪水,他终于还是出现了,如以往一样,他总是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伸出援手,这一次也不例外。
                              直到她眼神重新聚焦,她清楚地看到了眼前那张脸庞从原本的惊慌逐渐变为欣喜,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角,都为她的归来而庆幸地展开微笑,她伸出手,想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可是在这个拥抱到来之前,随着他眼神往下一瞥,那个笑容僵在了脸上!
                              柯一梦被这瞬间僵硬的表情吓到了,她低头一看,自己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梳子,是一把精巧的木梳,虽然短了两个齿,但依旧显得很有格调,她之前看过这把梳子,而它原本是安静地放在梳妆台上的!
                              更加令人慌张的是,梳子上原本就站着几缕长发,而细润的青丝在她手中,正逐渐变为白发!
                              “危险!”他毫不犹豫地一把夺过木梳,就在他夺走木梳的那一瞬间,柯一梦感觉到什么东西被扯断了,仿佛是原本连在自己身上的,却被生生扯断,为此还产生了疼痛,但随即而来的变故让她根本顾不上痛处了,子爵还没来得及将木梳丢出手中,梳上的白雪青丝忽然变成了千丝万缕缭绕的长线,仿佛是一个正在吐丝的桑蚕,而结茧的对象就是拿着木梳的男人。
                              简直是一刹那的事情,子爵整个人都被发丝细密地封缠,就像一张落网,而子爵就是网中的鱼,紧紧缠得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了。
                              柯一梦感到一阵急剧的恐慌直击心房,她立即伸手疯狂的撕扯着发丝,想为子爵拉断束缚,可是那发丝仿似钓鱼线一样坚韧,她根本拉扯不开。
                              “呃……啊……”子爵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那发丝还在收紧,就要勒进皮肉里了,柯一梦是前所未有的担心,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样害怕子爵出事,事实上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关心过一个人,而偏偏这个人此时就在最危难的时候。
                              发丝太细了,渐渐就勒进了皮肉,而且愈发锋利,都割断了衣服,子爵的脸上、手上都勒出了血痕,鲜血顺着伤痕流淌下来,彰示着危机正在急速加剧,眼看就危在旦夕了!


                              16楼2018-05-01 21:3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