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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路莫回 盛世无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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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路莫回 盛世无争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1-05 10:59回复
    大宓入十九年,一月。
    这是大宓开国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地处北方的大宓京都,天寒地冻。昨日,下了一夜的雪,路面上还来得及清扫,白茫茫一片让人睁不开眼。都说瑞雪丰年,可在雨雪交加的此刻,呵口气都会冻成渣子,谁还有心思去管来年是不是瑞雪兆丰年?
    一位早行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在街上走着,路过安庆王府,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上一眼。不为别的,只因安庆王府的石狮子被几道红绸缠住了。原本耀武扬的物件,如今被红绸蒙了眼,却还露出一方大嘴,里头积了些雪,说不出的滑稽。
    那红绸是昨日安庆王府娶亲是的装饰,原本是系在狮脖上的,谁料昨夜风太大,被刮松了落下来,缠上了狮头。
    行人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还早,不过寅时,这安庆王作为皇帝最宠爱的王爷,素来是放浪形骸。如今毫不忌讳地娶了一位青楼名妓做王妃,昨日,想必定是春宵无负,驻足之人,笑着摇摇头,继续赶路了。
    他前脚刚走,安庆王府的们便“吱呀”地打开了,从门里,出来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天暗,看不清面孔,但从身形、动作看,是两个年轻人。
    “动作快些,要走赶紧走!这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开门的门童看上去很不耐烦,搓着手几乎要把地跺穿了,“哎呀!我说你!你快点啊!”他催促着,是个子高一些的那个。那人看着年纪不大,动作却实在是慢,跨了几次才跨过门槛,有些笨拙地站稳了。
    “这位小哥,你别见怪,他昨日伺候得不勤,主子赏了鞭子。把腿都抽肿了。”个子矮些的那个,人也玲珑一些,见那门童不耐烦,便连忙赔着笑脸解释。那门童也不计较,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边挥边小声道:“也不知上面是怎么想的,这个时辰让你们出去采办。这天寒地冻的,哪家商行开得这样早?”那门童还困着,打了个哈欠再抬头,却见那两人早没了身影。“这回,动作到是挺快。”他伸长脖子望了望四周,嘀嘀咕咕地合上了门。
    “先生……”方才从安庆王府出来的两人之中,那个身形瘦高的压低了声音和矮一些的说话。却被那个矮些的人用眼神制止了。高个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
    等两个人走出去老远,那矮个子的才停住步子,道:“你昨夜不是练了一夜?怎么今日还会出差错?”
    那被责怪的高个子,一脸苦大仇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脚下:“我哪知这高跷竟这样难踩?况且这些日子被软筋散祸害惯了,昨晚吃的解药还没能把药性解全呢!我方才冻得跨不开步子,脚下软绵绵的,险些被门框绊倒。还好那奴才睡眼朦胧的没多想!不然惊动了院里那些个五大三十粗的,我们还不一定能脱身呢!”他边说,边伸手揭下脸上的猪皮面具。面具之后的一双眼眸,熠熠生辉,可不就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安庆王!
    那矮个的正是不归。他昨日为了救出安庆王,乔装成新娘入底。眼下两人虽是除了王府,可却还没出城,算不上彻底的安全。“还没出城,谁让你揭下这面具的?”不归皱着眉头,易容后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满:“近日整个京城都在戒严,要是碰上巡逻的,认出你来,又是一梞麻烦。”他活一音击落,就有人从拐角处出来,跌跌撞撞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这是安庆王府的方向。
    不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个人缓慢的在雪地里边走边观察情况。
    快并肩的时候,无争低着头消消地抬眼看了一眼来人,这人他熟得很,就是这些日子,皇甫宪支来“看管”他的奴才?大概是昨夜喝多了酒,到这个点才想起要回府。
    那奴才踉跄着往前走,走到皇甫无争身旁时,不留神被雪地枯落的枝桠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撞在安庆王身上。皇甫无争恨得牙痒痒。却无奈也不能呵斥。他看了看不归的眼色,咬了咬牙,缩着脖子继续往前走。
    眼看着就要“过关”了,谁料那喝多了酒的糊涂东西却发起了酒疯,骂骂咧咧道:“不长眼的东西”他前日犯了小错。被管家扣了一月俸钱,心里正窝火,现下被人撞得g踉跄,更忍不住发狠地啐道:“堂堂安庆王,也就娶了个娼妓,什么花染?和那些肉妓又有什么区别?替他办事那***还敢责骂老子!我呸!还有,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敢撞老子,我……”
    他话还没说完。却觉得后颈一凉,一阵剧痛,没来得及开口,就圆睁着醉眼,伏倒在地上,他的后颈处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深可见骨,殷红的血泊泊地往外窜,仿似还冒着热气。
    出手杀他的,是皇甫无争。这一刀又快又了呢,躲避及时,皇甫无争身上竟连一滴血都没有沾到。他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心中猛地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不让在雪中染出一片红的血水沾脏了靴子。伏在地上的奴才双眼向上翻,因失血而痉挛,很快就抽搐着,僵死在雪中。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01-05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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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无争看着昔日狗仗人势的面孔,因失血而灰白,望着昔日趾高气扬的东西渐渐地冷作一团尸体,心里竞涌起一阵不可思议的兴奋感。这是他第一次亲手了结一个人的性命。令人头脑发胀的的震颤着脊椎往上爬,皇甫无争拼命压抑着才没让自己兴奋得发抖。他亲手为自己报了仇,这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以往受了委屈,他只消向皇三力透露一点风声,便会有人人于相替他处理麻烦。而这一次,他第一次亲身作为裁口人者,凭一已之力取了他人的性命。皇甫无争盯着眼前的尸体,忍不住过热血沸腾。他想立到见到皇甫宪,笑着告诉对方,这也会是你的下场。
      他稍微恍惚了一下,而后拿出锦帕,想要将那把夺人性命的短匕首擦干净。等他擦干净匕首抬头,才发觉,站在不不远处的不归,已皱眉望他。
      一身素衣之人,虽然顶着陌生的脸孔,但周身无垢的气息却如同四周的白雪一样清透。安庆王见此不由一愣,他突然心虚起来,仿佛见到了不归,才觉察到杀人的污浊一般,轻声解释说:“这人嘴杂话多,又撞见先生和我,留着怕是个遗患。”
      不归不置可否,只静看着昔日心软的安庆王,神情冷峻,近乎冷漠地将匕首重新收入袖中,望也不望匍匐在地上的尸体,对他说:“先生,走吧。”
      两人并肩走过几条街,确定无虞,才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脚步。不归这些日子就住在此处。他再偏僻的地方给皇甫无争重新易了容。两人才进了客栈。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8-01-05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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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顿下来的皇甫无争,多日没闻见这样自由的空气,忍不住要雀跃,却没有忘形,他笑眼看着不归,深黑的瞳孔如同上好的墨琉璃:“没想到先生会独身来救我。皇兄呢?也安全了吗?”
        “皇上还在宫里。”其实不归趁着赵容琛制造混乱的当儿混进城来,本是要先救皇帝的。可听闻安庆王要娶妻,一时间竞如同晴天霹雳,翻来覆去地细想,最后还是无论如何都熬不住,就先去了安庆王府。他自己都为自己的本末倒置而觉得荒唐。但好在,皇帝那边自己传出了书信,好歹有韩景明。赵容琛一干人等去救?连宫门的守卫分布都异清楚了,又由那样一群人施行,总不至于还能出什么纰漏。
        皇甫无争闻言,心焦地追问:“这么说,皇兄还在左贼手里?”
        不归“嗯”了一声,他已换上了日常的便服,拿了件斗篷递给皇甫无争:“趁着没被发现,你先想办法出城。”
        皇甫无争接过干篷系好,又问:“那你呢?”
        “我要在这里接应勤王的人马。”滴水成冰的天气,不归只穿了件小袄。皇甫无争见他没有多余衣物,将方才系好的斗篷解下来。披在不归身上:“我是习武之人,比较抗冻。何况现在是在室内,能有多冷呢?到是先生,看上去就弱不禁风,要是冻病了,可是我的罪过。”
        不归见皇甫无争瘦得下巴都光了,只有一双眼睛明亮得过分,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穿上。”
        皇甫无争见不归难得笑了,心动不已,一时间脸上燥热,磨磨蹭蹭地,在不归的注视下将那斗篷重新系好,却打了个歪的结。不归伸手解开了,替他重新系好。
        “你趁着天黑想办法出城。”
        “我不出城,我和你一起去。”
        不归敛起笑意:“你去做什么?”
        皇甫无争不假思索,张嘴便道:“救皇兄,杀左贼。”他摩拳擦掌却不归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胡闹。有韩景明和赵容琛在,你去凑什么热闹?”
        皇甫无争听到韩景明的名字。又是从不归嘴里说出来,不由又想起两人平素的深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韩景明能去,我为什么去不得?我哪点不如他?”
        “才干、谋略、武功,你哪点如他?”不归眼也不眨,讲的都是实话,却火上浇油地吧皇甫无争气的浑身发抖。
        不归看着眼前这受了许多委屈的小王爷,因他一句话而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心里一动,态度虽没有软化,但到底退了一步:“我先送你出城。你到了城外就去找无蛮,无染。”
        皇甫无争依旧摇头。不归有些不耐:“圣上传了书信出来,明夜自会有人去救驾。你去了,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添乱。”
        皇甫无争没来得及反驳,便听窗前传来“咕咕”声。打开窗。是只玛瑙灰的信鸽,斜着头现在窗框上直叫。
        不归从它脚上解下一枚蜡丸,拆开看客其中的书信。竞愣了愣,面上浮起些许虑色。皇甫无争见状连忙凑上去问:“是不是有什么变数?”
        不归看了看窗外还没大亮的天色,想了片刻道:“我们一起出城吧,这个驾暂时救不了了。”
        “什么意思?”皇甫无争猛地夺过那张信纸粗略读过,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他这些日子被软禁在府中,受了百般委屈,又何曾没想过,宫中有变?他心乱如麻地回想方才书信上所说的那些由镜月带出的消息,思量着其中可能发生的变故,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不归也不多做解释,收拾好屋中不多的物件,便着手给皇甫无争重新易容。妆发准备过半,皇甫无争突然发了个寒颤,抓住不归拿着铅华刷的右手,问:“先生,你说皇兄会不会有事?”
        不归被无争的惊慌弄得心烦意乱,他沉默着。没有作答?
        皇甫无争也不在多问。他甚至不敢细想不归的沉默里头究竟有多少深意。
        两人沉默着出了门。
        外头天还没大亮,但街面上的脚印多了一些,也有零星的行人了。洁白的雪地里一小片、一小片的脏污,很是刺目。
        皇甫无争跟在不归身后,心不在焉地走着。他将易容后的脸孔压得低低的,两只手插在袖管里,缩着脖子略显蒌一一靡,看不出一点贵气。虽然已脱去了用来掩饰身形的高跷,步伐端稳了许多,但也很难证人将这样一个乏善可陈的普通人和昔日俊送无俦的安庆王联想到一起。
        走在前面的不归,脚步不疾不徐,丝毫看不出赶路的痕迹。他轻车熟路,很快就走到城内偏僻处的一户小院落,停了下来。
        这屋子看上去有些年代了,掉漆的木门让这面积不大的地方更显得寒酸落魄。不归没有敲门,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一把两寸长的怪形钥匙,往门环下不显眼的缝隙中轻轻一插。那厚重古旧的们竞“吱呀”一声打开了。
        皇甫无争见状吃了一惊,哪有门不用推拉自己就能打开的?其中必有云机。他跟不归走进那院落。只见那屋前。门庭狭窄,一条大约三四尸宽的石板路两旁垫了较高的道边。路的尽头是一座单栋的矮房,整个院子小得有些可怜。
        昨晚,明明下了一夜的雪,可在石板道上却干干净净。连一点水渍都没有。只有两旁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像是给这路镶了两天宽边。皇甫无争暗暗称奇,他跟在不归身后进屋。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01-05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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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屋,不由更是吃惊。
          屋子和想象中的一样,并不很大,可室内的陈设却和外头的寒酸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精致得如同一个缩小的御书房。
          屋子的正中间,放着一方别致的矮桌,桌边没有两张矮椅,桌面上摆了一盏琉璃灯。
          皇甫无争一眼就认出那琉璃灯是两年前邻国示好送来的贡品。其上繁复精致的祥瑞花纹,是由邻国最好的工匠,花了十年时间雕琢而成的,这是皇甫寻难得会多看几眼的物件。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皇甫无争终于忍不住问。他边问便伸手去拉桌边的椅子,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他有一些累。
          不归不说话,只是盯着无争伸手去拉椅子的手,仿佛那里便有皇甫无争要的答案。
          整个无争都震动起来,像是地震一般,脚底下的地砖都在嗡嗡作响,皇甫无争吓了一跳,他险些摔倒,扶了一下椅子才勉强站稳,再回神时,那方矮桌的下方整个都陷了下去,露出大约三尸见方的入口。皇甫无争探身一看,那入口底下二觉是一层叠的、用玉石铺就的楼梯。
          “这、这是什么?”皇甫无争指着入口,他惊讶得快结巴了。
          不归一脸闲定,他已点起了琉璃灯,拿出火折子就着灯点亮。
          “下去。”
          “啊?”
          “你不相信我?”
          皇甫无争看着眼前人白玉一般的脸几映着橘色的火焰。说不出的动人。他怎么会不信他?这个世界上,他最相信也最喜欢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皇甫无争不在多问,他扶右手细长的把手,拾级而下,不归紧跟着他,暖色的火焰微晃着,替他照亮脚下的路,这一刻,皇甫无争觉得很幸福,虽然他们尚未脱险,尽管前路曲折,脚下的层层楼梯通向一一片黑暗的未知,可不知怎么的,只要有不归在他身后,替他点亮那样一盏灯,不管前途如何,他此刻还是觉得幸福。
          台阶的尽头是一条狭窄的曲径,恰好能容下一个体型正常的人,皇甫无争小心翼翼地走,走了数百米,挟道渐宽,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不远处出现一面石壁。
          “前面没路了。”皇甫无争回头看向不归。
          不归走向石壁,用手轻堆了几块石在了,轰地一声墙面上移出一扇方形的们来,门外透进刺目的亮光,不归转头,让皇甫无争走前面。
          皇甫无争用手遮着眼往外走,等到适应了光线,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竞身处皇甫家祭天用的天坛之上,不归很快就跟上来,皇甫无争再转天去看那扇门。二觉发现那门凭空消失了。
          “快走。”不归的催促,截住了皇甫无争没问出口的疑问,不归对天坛附近巡逻兵辛的陈型与交班时间了如指掌,两人一路儆开,有惊无险的离开了。
          天坛就在郊外,他们竞这样容易出了戒备重重的禁城,皇甫无争几乎不敢相信。他与不归顺利地走出了戒严的范围,经停一茶推摊时,不归牵回了寄养在店家处的两匹骏马,两人并肩策马,风尘仆仆地往韩景明出赶。
          “既然天坛上有连着城内的密道,何不以此为通道,带些人马杀进去,救出皇兄,直取左贼首级?”
          “这原是圣上还是太子时造的出宫密道。天坛上设的机关,只能出不能进。”
          皇甫无争夹腿催马,再度一了走在他之前的不归并肩共驾,道:“等到救出皇兄,先生要将这密道攻一改才好,只出不进,固然益于安保。可若是再碰上今天这番处境,有条密道,必然是事半攻信的。”
          不归应了一声,两人便沉默下来,闷声赶路。
          皇甫无争心中忐忑焦虑,又碰上不归这样话少的主,也只能一个人在难熬的静默中胡思乱想。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离人内城五十里的一个小镇上,街面上人不多,两人牵着马也没引起行人多大的注意,他们随便进了一家客栈,要了间房,让店小二将马牵去了客栈的马厩。两人在房里待道天黑透,才葱后门消消出去了。
          韩景明一行人的落脚点在小镇西边的一处偏僻小院里,这是早年皇甫寻还是太子时微服出巡时的处所,起初只有韩景明一个人知道。
          不归三长两短轻轻叩门。应门的是赵容琛,赵容琛比之前清瘦了许多。眼睛深陷下去,略显憔悴,他看到两人,神情谨慎地问:
          “我瞒着父亲从江南来,你们怎么会知道?”
          皇甫无争闻言心中纳闷,摸不准头脑更不知如何回答。倒是不归面无惊色,平静回答道:“你从江南远道而来。我等特地从内成带了礼物。礼薄情厚还望你转交给令堂。”
          皇甫无争听到此处才明白。他和不归此刻易了容,赵容琛敌我难分,这番话大概是两人接头的暗语。
          赵容琛听闻不归的话。拱手揖了揖:“多谢心意,不知阁下带了什么奇珍异宝?”
          “一支落了灰的珠钗罢了。”
          赵容琛点了点头,探身往两人看了一圈,随后拉开半扇门示意两人进屋。
          风又大起来,刮得两人脸上生疼,天像是又要下雪,赵容琛关上门,将外头渐起的风雪,隔在了门外。

          屋内久候的一行人中,独缺韩景明,问起来,方知前天边关传来书信,说朝廷有言:“边关留守的韩景明的心腹裨将,征战之中居功自傲,屡违军令,故革去军职,押解回京,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8-01-05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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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边边镜有二十万大军,裨将被革,韩景明又不在边疆,那之后上任的无疑会是左家的心腹,韩景明深知其中利害,因此马不停蹄地向北去了,他手中有皇帝钦赐的兵符。即便是左家矫诏,也奈何不了。
            皇甫无争闻此,心中又惊又怒,他将一腔怒气如数过怒到不在场的韩景明身上:“平日里皇兄待他如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在皇兄有难,他倒好,奔壮去躲灾避难!”安庆王恨左家恨得牙痒痒,现下却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想要办了左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与他“积怨甚久”又不在场的韩景明,自然成了他的出气筒,想到皇甫寻,皇甫无争连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烧心般的难受:“韩景明去北边有什么用!若左家矫诏,难不成二十万大军还能为了他抗旨不遵不成,没用的东西!”
            “韩将军此去,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据悉。京城里至少有三五千的左家军队,韩将军此次回朝只带子两千兵马。现在只能藏身草野,进不了城,边关的二十万大军,怎么说也是韩将军带过的,而且韩将军有一半的兵符在手。只要能确保这二十万大军,不落八左赋得掌挂中,一旦京中有变,这会是大宓的第一支勤王军。”赵容琛与安庆王不熟,几年见不到一次面,却也能从皇甫无争的言谈举止中子青出他的身份。
            赵容琛早年就跟着父亲赵尔昌将军。东征西伐,大大小小也参与过十几场战役,他见皇甫无争胸无城府,莫名的将气撒韩景明身上,不由为韩景明叫屈:“安庆王爷大概不知道现在的情势,韩将军此去险象环生。断不是为了避难的。”
            皇甫无争又向尝不知道,但他刚刚脱险便被不归与韩景明相比。还被说得一文不值。联想到如今格局,不由更为急躁:“就算韩景明不是为了避难,此番北上途经多处贵胄封地。皇兄有难,他手中又有兵符,难保没有异心……”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人狠狠踩了一脚,他抬眼去望。竟是不归,不归脸色如霜,冷冷地看他一眼:“安庆王刚刚脱险,大概是吓坏了,无蛮,无染,你们带着他下去休息吧,我有话要和容琛说。”
            不归这一声“容琛”让赵容琛受宠若惊,一直凝重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不归的意图,沈无染心如明镜,他知道皇甫无争再待下去,保不准说出更不该说的话,他向不知所以的无蛮使了个眼色,两人带着无争一道往东厢去了。
            皇甫无争气得不轻,一路上脸都黑得如同铺地砖的青石,三个人一路无言,直到到了给皇甫无争预留的房间,关上门,沈无蛮才开口功他:“无争,这些日子你也吃了不少苦。大概的情况我们都听韩将军说了。圣上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况且有先生在,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皇甫无争想到皇甫寻身陷险镜,心中烦燥,又急又慌,而方才不归一句亲昵过分的“容琛”也让他心中五味杂陈。在安庆王府的这些日子,每一天都如同一场噩梦。他被皇甫宪指使的疯妇逼着浣洗衣物,一日复一日。那些脏水浸泡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渗进骨头里,随着血液,流进心里。曾经光亮的自尊心。从云端跌落下来,被无数落进下石的人狠踩上一脚。渐渐地蒙上一层大祭不去的尘埃。
            人就是那么极端,得势的时候,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仿佛被仰望,被珍视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灯到有一天,从高不可攀的位置上跌进尘埃里,疼痛的自尊心便会让人变得谨小慎微,害怕甚至憎恨每一个轻蔑或疏忽的眼神。
            皇甫无争竭力维持着冷静的面孔,将一切委屈、害怕、怀疑都藏在一颗惶恐不安的心里。他如同受了伤地狮子,充满恶意的揣测着靠近他的每一个人,这种几乎卑微的揣度,是为曾经的安庆王所不齿的,他过去站得那样高,所以无须揣度任何人的心思。可现在这却又仿佛变成了他的一种本能,皇甫无争自己也迷茫了。
            沈无蛮见皇甫无争神情恍惚,怀疑是自己的如劝慰起了反作用,颇有些为难地望向沈无染。
            几个人都是来“避难”的,贴身也没带丫鬟奴才。沈无染正抱着一床被子铺床,他见沈无蛮求助般地望向自己。边铺床边随口问:“无争,将你四在府里的也是左家的人吗?”
            皇甫无争心乱如麻,随口接道:“左家篡位谋位,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难道是左穆轩?”
            皇甫无争从没怀疑过这一点:“不是他还能有谁呢?”
            “京中有变,把你囚在王府,那是自然的,可是左穆轩和你有什么仇?为什么要那样欺辱你?”
            “前几年,皇兄让我去江南巡视,我路过左府,见他态度嚣张便教训了几句,大概就那样结了仇。”
            沈无染细细一想,随即又问:“那是左穆轩使的绊子吗?我是说他亲自做的?”
            皇甫无争被这么一问,才想起来,这些日子,左穆轩倒是鲜少露脸,骑在他头上的不是别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平由王爷皇甫宪。他与沈无染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因此也无心隐瞒,如实回答道:“倒也不是。”
            沈无染心中了然,他铺好床铺,转头笑说:“看来事有人狐假虎威了。”
            皇甫无争也是聪明人,知道沈无染不是那种会随口问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人,他皱着眉头,听沈无染继续说:“我猜,是平日与你结仇的平甫王爷落进下石吧。”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8-01-05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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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边边镜有二十万大军,裨将被革,韩景明又不在边疆,那之后上任的无疑会是左家的心腹,韩景明深知其中利害,因此马不停蹄地向北去了,他手中有皇帝钦赐的兵符。即便是左家矫诏,也奈何不了。
              皇甫无争闻此,心中又惊又怒,他将一腔怒气如数过怒到不在场的韩景明身上:“平日里皇兄待他如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在皇兄有难,他倒好,奔壮去躲灾避难!”安庆王恨左家恨得牙痒痒,现下却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想要办了左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与他“积怨甚久”又不在场的韩景明,自然成了他的出气筒,想到皇甫寻,皇甫无争连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烧心般的难受:“韩景明去北边有什么用!若左家矫诏,难不成二十万大军还能为了他抗旨不遵不成,没用的东西!”
              “韩将军此去,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据悉。京城里至少有三五千的左家军队,韩将军此次回朝只带子两千兵马。现在只能藏身草野,进不了城,边关的二十万大军,怎么说也是韩将军带过的,而且韩将军有一半的兵符在手。只要能确保这二十万大军,不落八左赋得掌挂中,一旦京中有变,这会是大宓的第一支勤王军。”赵容琛与安庆王不熟,几年见不到一次面,却也能从皇甫无争的言谈举止中子青出他的身份。
              赵容琛早年就跟着父亲赵尔昌将军。东征西伐,大大小小也参与过十几场战役,他见皇甫无争胸无城府,莫名的将气撒韩景明身上,不由为韩景明叫屈:“安庆王爷大概不知道现在的情势,韩将军此去险象环生。断不是为了避难的。”
              皇甫无争又向尝不知道,但他刚刚脱险便被不归与韩景明相比。还被说得一文不值。联想到如今格局,不由更为急躁:“就算韩景明不是为了避难,此番北上途经多处贵胄封地。皇兄有难,他手中又有兵符,难保没有异心……”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人狠狠踩了一脚,他抬眼去望。竟是不归,不归脸色如霜,冷冷地看他一眼:“安庆王刚刚脱险,大概是吓坏了,无蛮,无染,你们带着他下去休息吧,我有话要和容琛说。”
              不归这一声“容琛”让赵容琛受宠若惊,一直凝重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不归的意图,沈无染心如明镜,他知道皇甫无争再待下去,保不准说出更不该说的话,他向不知所以的无蛮使了个眼色,两人带着无争一道往东厢去了。
              皇甫无争气得不轻,一路上脸都黑得如同铺地砖的青石,三个人一路无言,直到到了给皇甫无争预留的房间,关上门,沈无蛮才开口功他:“无争,这些日子你也吃了不少苦。大概的情况我们都听韩将军说了。圣上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况且有先生在,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皇甫无争想到皇甫寻身陷险镜,心中烦燥,又急又慌,而方才不归一句亲昵过分的“容琛”也让他心中五味杂陈。在安庆王府的这些日子,每一天都如同一场噩梦。他被皇甫宪指使的疯妇逼着浣洗衣物,一日复一日。那些脏水浸泡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渗进骨头里,随着血液,流进心里。曾经光亮的自尊心。从云端跌落下来,被无数落进下石的人狠踩上一脚。渐渐地蒙上一层大祭不去的尘埃。
              人就是那么极端,得势的时候,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仿佛被仰望,被珍视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灯到有一天,从高不可攀的位置上跌进尘埃里,疼痛的自尊心便会让人变得谨小慎微,害怕甚至憎恨每一个轻蔑或疏忽的眼神。
              皇甫无争竭力维持着冷静的面孔,将一切委屈、害怕、怀疑都藏在一颗惶恐不安的心里。他如同受了伤地狮子,充满恶意的揣测着靠近他的每一个人,这种几乎卑微的揣度,是为曾经的安庆王所不齿的,他过去站得那样高,所以无须揣度任何人的心思。可现在这却又仿佛变成了他的一种本能,皇甫无争自己也迷茫了。
              沈无蛮见皇甫无争神情恍惚,怀疑是自己的如劝慰起了反作用,颇有些为难地望向沈无染。
              几个人都是来“避难”的,贴身也没带丫鬟奴才。沈无染正抱着一床被子铺床,他见沈无蛮求助般地望向自己。边铺床边随口问:“无争,将你四在府里的也是左家的人吗?”
              皇甫无争心乱如麻,随口接道:“左家篡位谋位,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难道是左穆轩?”
              皇甫无争从没怀疑过这一点:“不是他还能有谁呢?”
              “京中有变,把你囚在王府,那是自然的,可是左穆轩和你有什么仇?为什么要那样欺辱你?”
              “前几年,皇兄让我去江南巡视,我路过左府,见他态度嚣张便教训了几句,大概就那样结了仇。”
              沈无染细细一想,随即又问:“那是左穆轩使的绊子吗?我是说他亲自做的?”
              皇甫无争被这么一问,才想起来,这些日子,左穆轩倒是鲜少露脸,骑在他头上的不是别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平由王爷皇甫宪。他与沈无染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因此也无心隐瞒,如实回答道:“倒也不是。”
              沈无染心中了然,他铺好床铺,转头笑说:“看来事有人狐假虎威了。”
              皇甫无争也是聪明人,知道沈无染不是那种会随口问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人,他皱着眉头,听沈无染继续说:“我猜,是平日与你结仇的平甫王爷落进下石吧。”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8-01-05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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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无争不置可否,沈无染便当他默认了。
                “左流岩是太后的亲哥哥,左穆轩和皇甫宪是表兄弟,当然蛇鼠一窝,合着欺负无争。”沈无蛮气不过,他也知道平甫王爷的为人,从来不屑与之为伍。
                “皇甫宪仗着外戚手中的三五千京中兵马。就能狐假虎威。而方才你见到的赵容琛,是赵尔昌将军的儿子,赵将军手里握着三十万兵权,安居一隅,你对朝夕相处的韩景明尚且心有疑虑,怕他拥兵自重,那么赵容琛琛会怎么想呢?他会想。安亲王疑心太重,迟早要怀疑他赵家也要步左家的后尘。你尚在京郊,将来说不准要靠赵将军的一干人马护你平安,此刻与赵容琛生出间隙,怕不是明智之举吧?先生方才放下架子。替你解围。你难道还不领情吗?”
                皇甫无争闻言,不由一愣,细细思量才明白其中利害。他看向沈无染,微微点头:“你说得不错。是我狭隘了。还错怪了先生。”他说着顿了一顿,才继续说:“无染,我对先生的心意,你最清楚。情切之下,反而生出罅隙,凡事你都洞若观火,今后,我要是再犯糊涂,与先生互有龃龉,你只管骂醒我。”
                无蛮闻言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无争此番是长进了不少的。还记得之前先生要我们以“龃龉”为题遣词造句。无争打瞌睡。没看清楚字形,生生将“我与先生间有龃龉”写作"我与先生间有龌龊"。此次倒是用对了。恭喜!恭喜!”
                皇甫无争窘得满脸通红。这"龌龊"之说由来已久,他“秀才不识字”的典故,每每被提起,都能博的满堂的笑声,真要说起来。他倒是想和不归有“龌龊”,可惜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沈无染也跟着笑出声来:“你和无蛮哪个不是无理取闹的能手,你们蛇鼠一窝,我遇上你们,哪里骂得完?”
                一时间笑声齐动,气氛缓和下来。三个人多日不见。如今见了,有许多话要说。眼下形势虽乱,可故人相逢,总还是喜大于悲的。
                三个人抵足长谈,到东窗发白之际,也丝毫没有睡意。
                皇甫无争这些日子憋屈得久了,此前所受的种种欺辱,心中的怨恨、不甘,如今讲来反倒化作三分有趣,七分斗志。
                三个人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说到动情处,恨不能持剑,即刻闯入京中,杀左家一个片甲不留!
                第二天清晨,京城传来消息。皇甫连续不朝,引得群臣纷纷上奏。以帝师口宋谦为首,数百官员齐跪大殿,群情激奋,不肯退朝。
                到了深夜,天色沉得似乎随时都要压下来,城外两千铁甲悄然相待,城内却闹得仿似炸了锅。
                文武百官皆在夜半时分收到密函,其上直书“明君崩,逆臣出”六字,密函下方都赫然印着御印。接到密函的官员都夜不成寐。
                左流岩平旦才得到消息,急匆匆地入宫找太后商量对策。
                几日不见,他消瘦许多,像是又老了十岁,太后见他如此,心中酸楚。不由出声关心:“佑之这孩子,好些了吗?”
                左流岩连嘴唇上都熬出泡来,他听太后提左穆轩,泛着血丝的眼睛更显浑浊疲惫:“这个不肖子……不提也罢。”
                自成那日皇帝去后,左穆轩竞也突然昏厥。后来。人醒了,却也不说话了,整日恍惚,早没了以往的斗志与谋略。
                早时,左流岩便看过皇帝字字暧昧的书信。如今,见儿子如此,更觉得坐实了信中所言、心中所想,气得暴跳如雷。几次三番地责骂这个往日他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的小儿子,谁料,左穆轩都聪耳不闻。人一天天消沉,病也一天天沉重。
                太后见左流岩满脸恨铁不成钢,便也不再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让宫女倒了杯热茶,亲自端着递给左流岩,问:“哀家听闻,今日京中有妖言惑众?左大人了想到对策了?”
                “明日上朝,定然仞会有人以此为由请见皇帝,到时候只怕是纸难包火……”
                “那如何是好?”
                “包不住便不包。”左流岩放下杯子,浑浊的眼睛里透露出沙场老将的狠辣,“生老病死,自古有之。真龙天子也难逃天命。如今安亲王爷、平月甫王爷都在京中,总要有人继承大统……”他顿了一顿,用手摩擦瓷杯的杯口,看似随意说:“只是,安亲王爷素来放浪,为人轻浮,怕难成大器吧。”
                太后心领神会,以茶代酒略略一举杯笑道:“那哀家和宪儿就先谢谢左将军的辅佐了。”
                左流岩笑说不敢,却将那澄碧的茶水一饮而尽。两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到寅时,左流岩才睡下,睡前他打发了贴身的小厮去左穆轩房里侍候。
                那小厮惶惶不安,缩着脖子往左穆轩那院去,外人都传左府的小公子手段狠辣,善谋好斗。他一直跟着左流岩,很少见到传说中的小公子,眼下左流岩着他如左穆轩出侍候,联想传闻,心里敲鼓般躁动。
                这个时候,左穆轩房里还掌着灯,想必是一宿没睡,那小厮端着漱口的汤水,站在门前惴惴地不敢敲门。
                前几日,有个奴才嘴碎,在院前,低声说起早年皇帝与太后不睦被推进荷花池险些被溺死的秘事,就在小厮得意之时,却见左少爷现在他身后,那小厮还来得及开口辩解,便被活活扼死了,这事,吓得平日好嗑牙的奴才丫头们,几天都不敢说话。
                眼下,这事还没过几天,被差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8-01-06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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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去服侍的奴才心中畏惧,又不知里头的主子有没有起身,更不敢造次敲门,只能端着漱口汤蹑手蹑脚地进去,活像只去鸡窝里偷鸡的黄鼠狼。
                  左穆轩坐在案前,那小厮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轻声道:“公子,你还没睡啊?姥爷让奴才给公子端些汤睡漱口,你看?”
                  “什么时辰了?”一个冷沉的声音。
                  那小厮打了个冷战,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头埋得更低:“寅时了。”
                  左穆轩伸手端起汤水,那小厮偷偷抬眼望他一眼--确实比之前瘦了许多,却远不如传闻中的那样憔悴,只是轮廓更深,眼睛深陷下去。更显锐利。
                  “想什么?”
                  小厮一惊,竞发觉自己因为出神没有及时接过左穆轩睇过的杯盏,顿时吓得直哆嗦:“奴才没想什么……”他刚开口,就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说谎的愚蠢,愣了愣,实话实说:“奴才只是想,公子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振作?最近局势很乱,老爷他……很担心你。”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鹭渊。”
                  “鹭渊--”左穆轩略略下沉的语调,让人心里发寒。他漆黑的双眸里印着明亮的火焰,跳动着、跳动着,像是从心底,一路烧道眼里。
                  鹭渊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冷漠绝望的声音。
                  左穆轩说:“鹭渊,去告诉左流岩。左家,我保得住。但我的事情,他最好永远都不要再管。”
                  早朝的时候,意外平静。可到了中午,却突然穿出国史院监修国史宋谦淮,急病去世的消息。宋谦淮原是太子太傅,这么多年一直深受皇帝信赖与重用。他的身子骨一向硬朗,如今死得蹊跷,这让百官更是疑心不已。皇帝驾崩,左家夺位的消息更是如欲沸之汤,在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
                  左流岩得知宋谦淮病逝的消息时,手里的茶碗“啪”地摔得粉碎。在得知始作俑后,他带着控制不住的怒意,推开左穆轩房间的门。
                  “你这个不肖子!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左穆轩伏在案上,正在逗鸟,听见父亲怒不可遏的声音,逗鸟的手指僵了一僵:“我做了什么?”他没转身,也没抬头,依旧伏在案上,枕着手臂,一脸的清闲。
                  “你说!宋谦淮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左穆轩一展臂,他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看着他年老糊涂的父亲:“是啊。难道你是特地赶来感激我,这么多天终于做了一件像样的事情么?”
                  “混账!你知道宋谦淮是谁吗!你知道朝中多少人唯他马首是瞻吗!你这样轻易地杀他!多少大臣会以为我左家要反!你是要逼他们联合起来,将左家赶尽杀绝么!”
                  左穆轩没有说话,之是看着眼前气得满脸通红,愤怒得像是恨不得杀人一般的左流岩。“父亲。”他终于对这毫无意义的愤感到厌烦,皱着眉头说:“我杀他是因为非杀不可。而左家……本来就是逆贼。”
                  “逆子!”左流岩气得发狂。抬手就要打,却被左穆轩一把扣住了,“做逆贼就要有做逆贼的样子。这些都是你教我的,不是吗?”左流岩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左穆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松开手,拿起个案上的一沓纸,递给左流岩,一字一顿说:“他非死不可。”
                  左流岩一目十行扫了一眼,顿时冷汗涔涔。左穆轩递给他的是一封长信,题为《录昌居士墓志铭》,其中怒斥左家为“逆臣”、“狗盗”,并列出左氏“以下犯上动摇国基,弑杀明主”等三十二条罪名。而录昌居七正是宋谦淮的字。
                  左流岩手抖不上,问:“这封信,哪来的?”
                  “他不死,今天下午这封信就会人手一份。每个人都会知道左家弑君犯上。到时候。京城便再没有左家的容身之处。为了左家,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左流岩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仿佛不认识眼前的儿子。这真的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吗?他不知该自豪还是该害怕:“你在宋谦淮身边安插了人?你……不是病着吗?”
                  “病着也能杀人。”左穆轩坐下了,他端起已经冷掉的茶喝了一小口。如预期中的一样,他被这冰冷的茶水冰得浑身发痛,胸口仿佛开了个大洞,冬日的冷风呼呼地灌近来。他放下茶杯,与他的父亲对视:“他走的那日,你不是也病着?”
                  左流岩知道左穆轩口中的“他”是谁。他正在动怒,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人是不是他杀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昔日铁腕的太子、往日多谋的皇帝,已经死了?
                  “你既然有心要保左家,就不该再这样人不人、鬼不鬼”。韩景明很快就会得知小皇帝……他的声音顿了一顿。联想起一向沉着的小儿子,连日来的消沉,直白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楼,转而说:“韩景明的大军很快就会打进来,左家该早作筹谋。”
                  左穆轩头都没抬,他温柔地看着正低头啄食的鸟雀,这与昔日皇帝坐在窗台逗弄叶子的神情如出一辙。
                  左流岩不知还该说些什么。他不忍看着他一手教育出的小儿子玩物丧志。咬了咬牙,忍不住厉声说:“穆轩,梦做得太长,就是魇!你该醒了!他,已经死了!”
                  左穆轩沉默了很久,才“嗯”了一声。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让左流岩汗毛林立。他转头,用冷漠的眼睛看着他:“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01-06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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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时分,左府的门童破天荒地见到了杜门许久的左穆轩。他只带了贴身服侍的小厮,连轿子都没乘。
                    门童想问问他,这是要去哪儿,却被他瞟过来的一眼望得大气都不敢出。
                    跟着左穆轩的小厮正是鹭渊。他一路跟着,一直跟到安亲王府。安亲王府还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前几日缠在石狮子上的红绸被昨夜的急风刮得不见踪影了。但门前的喜色犹在。
                    鹭渊上前印门,好一阵子才有门童来应。
                    那奴才一见来人是左穆轩,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浑身都在发抖。
                    左穆轩看他一眼,也不多问,径直就往府内走。
                    前堂的门厅前高悬着“静心仁博”四字,这是安亲王十岁时,皇甫寻亲手写了送给她的。
                    左穆轩在那牌匾面前停了一停,愣了片刻。才跨过台阶住内屋去了。
                    安亲王爷的居室面南背壮,几个奴才站在门口正窃窃私语,突然有人通报说左穆轩到了,守着门的一干人,无不面无人色。
                    左穆轩见此,轻声问一个跪着的丫鬟:“安亲王呢?此刻还没有起身吗?”
                    那丫头急得满颉是汗,哆嗦着想要回答,却偏生嗓子眼里如同卡了杨梅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旁机灵一些的小厮见状,连忙替她答道:“安亲王爷尚未起身,左大人若要见他,奴才便进屋代为通报。”他他说着便要起身,却被左穆轩叫住了:“王妃也在房内吗?”
                    那小厮一脸为难答:“是啊,王爷、王妃新婚燕尔,正是情浓爱切,这几天都鲜少出房。奴才此刻前去通报,怕是要惹人厌烦的。”
                    左穆轩静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鹭渊跟他这些天,却从未见他笑过,心里不由一惊,低头听左穆轩嗓音低沉,缓声吩咐那小厮:“即便是新婚燕尔,也不该如此情切,去告诉安亲王,来日方长。眼下左穆轩不解风情,看他来了。”
                    那小厮闻言,顿时腿抖如筛,面上却你强装平静:“是、是,奴才这就去通报。”
                    左穆轩朝着身边的奴才使了个眼色:“鹭渊,跟着他一道去,恐防他一时糊涂,走忿了道,”
                    那还想期满的小厮顿时腿软,扑通跪下,膝行几步,连忙叩道:“左大人,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左穆轩止住笑意,冷下声音问:“还要瞒下去吗?”
                    “奴才不敢了”那小厮眼看瞒不过,这才将事情和盘托出。他边抹眼泪,边道:“安亲王他,自打那日洞房花烛之后,便不见踪影了,王妃也一起失踪了!奴才门怕上头知道后会怪罪,因此才斗胆隐瞒了。”
                    听到这话,连不知其中利害的鹭渊,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去看左穆轩。
                    谁料左穆轩神情不变,一脸的平静。
                    鹭渊知道左穆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心里更是没底,忍不住同情地看着跪在地上、正抹眼泪的奴才,暗暗猜测,他大概是要没命了。
                    可左穆轩却并没有杀他,反而低下身子,亲自抉他起来。
                    那奴才受宠若惊,一时之间连哭都忘了。
                    左穆轩看准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下才说:“你说了实话,这很好,去禀报平甫王爷,让他来一趟。”
                    那奴才连连称溶,急匆匆地跑去禀报了。
                    等他带着皇甫宪回来的时候,院子里跪着的一屋子奴才统统都不见了,只有左穆轩现在阶上等他。
                    平甫王爷听闻皇甫无争逃脱的消息,急得连晚膳都没吃就连忙赶来了。他见左穆轩一脸平静,更是情急,还没进院门就赶忙问:“无争逃走了!你怎么还不派人去找?
                    皇甫宪心乱如麻,他和无争虽然不睦,但到底是一起长大,最了解对方的个性,皇甫无争表面上没心没肺,可实则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从小到大皇甫宪从来没能在他那里占到便宜。这些日子,他对皇甫无争百般斯价十戏异,现在,皇甫无争脱身,日后有机会定会将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十倍百倍地从他身上讨回来。想到这些,皇甫宪连头皮都是麻的。
                    相较一脸慌张的皇甫宪,左穆轩要显得冷静得多,他拾级而下,站到皇甫宪的面前:“安亲王……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忙忙跑进来的鹭渊打断了:“左大人,那些欺上瞒下的奴才,都已经伏法了,尸身要让家人来领吗?”
                    那个说了实话的小厮闻言,顿时如置身冰的窖,猛地打了个哆嗦。
                    左穆轩看了一眼鹭渊。鹭渊自知多事。汕汕地住了口。
                    皇甫宪一心只想着怎么抓回皇甫无争,那还有空管奴才的死活。他见左穆轩沉默,更是心急:“这事舅舅知道了吗?你一定要帮我啊?要是皇甫无争杀回来,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对、对了!还有皇兄,皇兄也不会放过我的!表兄,你赶紧派人去把无争抓回来!”
                    左穆轩见皇甫宪毫无胸襟、气度,更觉得自己一意孤行,为了权位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他自己后悔了。可是那个令他悔不当初的人,却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傍晚的时候,全程又戒严了。
                    作为京中温柔之乡的容芷首当其冲,被数百名佩刀的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平时巧舌如簧的鸨儿吓得张口结舌,一众勾栏美人也个个花容失色。带头的侍卫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粗喝道:“哪个是管事的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8-01-06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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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鸨也是见过场面的,虽然吓得面无人色,却也不至于任人搓揉,她强作笑脸笑了出来。
                      那侍卫只当她是要虚与委蛇,不等她开口说客套话,便问:“花染呢?”
                      老鸨闻言,吃了一惊:“花染前些日子就被安亲王接过府了呀,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啊!官爷你这个时候来找花染,怕是要惹安亲王爷不高兴的。”
                      那侍卫横眉竖眼,反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少和我绕弯子!说,花染在哪儿!”
                      那老鸨被这一巴掌打得蒙了,却也知道敢在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带着人马围了容芷的不会是平常人,他不敢造次,带着哭腔回答:“奴家哪敢绕弯子!官爷此行若是来找我界芷四大花魁的,怕是注定要扫兴而归了。莫说是花染,就是云种、杜婷和柳月也在花染出嫁的那日,自赎身子走了。”
                      另外几路官兵在城中挨家挨户搜查,遇到相貌俊朗,弱冠年纪的男子便统统抓起来。一时间,京城之中鸡飞狗跳,妇孺哭声,哀吟不绝于耳。
                      皇甫无争摸黑进城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一个女人穿着中衣,哭喊着握着自家丈夫的手不肯松开,她怀里抱着一个还没睁眼的小娃娃。也正嚎啕大哭,一个配着军刀的侍卫不耐,几次三番出言怒喝那女人,谁料她丝毫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8-01-07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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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松手的意思,那侍卫怒极,竟将那女人一刀砍死了,血喷了一地,四周的百姓见状更是受惊,即刻哭声震天。
                        皇甫无争心中怒气澎湃,却无奈对方人多,气焰嚣张。口口声声要寻找“逆贼”,落单的皇甫无争不敢声张,只能挑偏僻之处,咬牙切齿地走了。
                        皇甫无争刚进城的时候,城内还没有彻底戒严。他打扮成了落魄投亲的书生,跟着一路从南边逃荒过来的灾民一起进了城,谁料进城后不久,就碰上官兵搜人,他心中没底。却隐隐能猜到,左家火急火燎不惜把京城搜个遍也要找出来的人。就是他自己,他有些后悔,没有通知不归他们,就意气用事,想凭一己之力救出皇甫寻。
                        皇甫无争一路摸黑,走到半夜。才摸到禁宫的墙角下,几个宫门都有一队侍卫把守。皇甫无争不敢轻举妄动。等到两对侍卫交班的时候,他才看准时机,熟门熟路地悄悄溜进了宫。
                        盘龙殿是皇帝的居室,皇甫无争自然是一心想往盘龙殿闯。他迎着月光,一路避人耳目,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盘龙殿的正门附近,却被路径的一队端着杯盏的奴才拖住了脚步。
                        皇甫无争躲在殿柱之后,屏息想等那群奴才走远,却意外听到几人之间的对话。
                        “磨磨蹭蹭干什么?看什么看?有什么可看的?快些走!谁不知道现在的盘龙殿今非昔比。还时常闹鬼呢!”
                        “毕竟是皇上的姑居,我们做奴才的还是积些口德吧!”
                        “谁不知道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再说现在又没人,积不积口德又有谁能知道呢?”
                        “赶紧走吧!再胡说,仔细冤魂来索你的命!这禁城里的孤魂野鬼难道还少吗?”
                        一群人低声聊着天走远。
                        皇甫无争从柱子后面探出身子,他刚才清楚听见了“圣上故居”这四个字,难不成皇甫寻已经搬去别处了?
                        皇甫无争闪身从偏殿绕入正殿内,却见正殿之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火烧过的痕迹,正门口的石柱倾斜着,仿似随时都要沉甸甸地压下来。皇甫无争心中窜起一股悲哀的怒火,此等颓废的景象,像极了史书中描写的前朝亡国的场景。
                        屋子里弥漫着灰尘,半个人影都没有,灰蒙蒙。黑漆漆的,借着外头长明的宫灯,依稀见着这昔日帝王栖处,雕龙画凤的堂皇。
                        皇甫无争伸手扶正倒在桌上的琉璃盏,四下一片灰暗,没有半个人影,皇甫无争现在空荡寥落的盘龙殿里,迷茫又无助。
                        禁宫偌大,他要去何处找他的皇兄?
                        东面的窗户留了一道逢隙,冷风不断灌近来,皇甫无争身上披着不归给他的斗篷。却仍然觉得冷,连牙关都不住地上下打颤,有宫人拿的窗经过,幢幢人影印在浅黄色的窗幔上,压得低低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怨语:“听说先前在圣前侍候的静安,前几日在盘龙殿的横梁上,悬梁自尽了。”
                        皇甫无争猛地转身。只见一根惨白的绫缎横在梁上,垂落下来,随着冷风不断地飘动,黑暗中像是从深处伸出的鬼手,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殿内响起“呜呜”得风声,鬼嚎一般的阴冷。
                        皇甫无争吓得猛一后退,却不料被桌边倒下的断木绊了一下,狠狠往后摔倒了,“砰”的一声,在落针可闻的深夜里尤显突兀。
                        殿外响起一阵尖说的惊叫声--是经过的宫人,半随着尖叫的还有七零八落“有鬼有鬼”的呼号。
                        皇甫无争顾不得再怕了,他爬起身藏身在偏殿的一隅,打算在宫人散尽的时候,找机会脱身。
                        怎料,才几声呼号便将一队在附近巡逻的侍卫引了过来,十几个人呼啦啦地围在正殿的入口处。
                        皇甫无争暗道不妙,他伸手去握藏在腰间的短剑,短短片刻便惊出一手的汗。
                        “深夜呼号是死罪!”粗哑的声音大声呵斥着鬼哭狼嚎的奴才门。
                        一个尖细的声音哭着说:“是真的有鬼,大伙都确确实实听见了。”
                        侍卫粗鲁地踹开门,十几号人全部站在了殿内。
                        皇甫无争心里蹿出一股怒气,该死的奴才。
                        他堂堂安亲王难不成还要怕这几只不认主人的狗不成!
                        想到此处,皇甫无争咬牙切齿地正想往外冲,却听众人齐齐一声惊呼。
                        方才踹门的侍卫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倒,颤声道:“不知圣上在此,奴才斗胆冒犯了,还望圣上饶命啊!”
                        圣上?皇兄来了?
                        皇甫无争按耐住要冲出去一探究竟的冲动,他恐防有诈,屏着呼吸藏身墙角,等着看事情的发展。
                        背对着皇甫无争的皇帝没有说话,他挺直的背影看上去比以往瘦了一些,一身浅黄色的宽大龙袍穿在身上更显得肩窄。
                        “滚。”皇帝终于开口了,一个字便让一干侍卫吓得落慌而逃。
                        左家的人手到底是不够的,现役当差的大多是故人,谁不知道皇帝的性子冷谈,却是铁腕铜心,登基以来多少人头白骨都成了天家铺路的垫脚石,众人畏惧天威,吓得鸟兽快散尽。
                        皇甫无争这才偷偷探出头来。却不料殿内空空,依然只有一根白绫如同招魂的魂幡,在空中孤零零的扬着边角,黑漆漆的室内,没有半点皇帝的影子。
                        “皇兄?”他低低叫了一声。
                        “皇兄?”声音更大了一些。
                        依旧没有回应。
                        皇甫无争在空荡荡的殿内四下张望,却确然见不到皇帝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8-01-07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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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些恍惚,怀疑方才的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可皇帝不在殿内,又会去哪儿?皇甫无争掩身从侧门出去,看着幽暗曲折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他觉得绝望,他这一生都过于顺风顺水,多少明枪暗箭都是皇甫寻一人挡了去,皇甫寻曾付出最大的努力,来维持他愚蠢的纯真。
                          然而,这些日子的折辱让皇甫无争不得不从烂漫中惊醒,静下心去考虑一些以前的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比如人心。
                          自从那个贴身侍候他的奴才,为了给他偷一份黑腹的食物而被人活活折磨死之后,整个安亲王府便再也没人敢帮他了。
                          卑微的奴才,也会在主人今不如昔之时,毫不犹豫地落进下石。
                          皇甫无争用了这段短暂又漫长的煎熬光阴,身体力行地体会到了从云端择下来的痛楚与不甘。他再也不愿轻易相信人心,他甚至不相信,会有人和他一样,这样迫切地想救出皇帝,他不想再等任何人瞻前顾后地做决定,因此,一个人来了。
                          幽暗的长廊远处浮现出朦胧的灯火,起初只有一点光亮,慢慢变多,渐渐地连城了一条光带--有人提着灯往这里来了,而且人数不多,皇甫无争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付出代价了,不归费尽心思地救他出来,他却这样简单就让自己再次落入这种险境。
                          皇甫无争不由痛恨起自己的冲动和愚蠢来,他无处藏身,只能重新退回殿内,门外很快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皇甫无争也是习武的人,早就听出了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他猜想事左家的人闻风带队来这里搜查,主殿内有粗大的柱子可以藏身,但如果侍卫破门而入,仔细检查的话。根本不可能不被发现。
                          皇甫无争屏息一路退进皇帝的寝殿,没有灯,他只能借着月光勉强认路,外面的人仔细地搜插着每一处,大约过了半时辰,便只剩下寝殿的内室没有搜过了。
                          皇甫无争无处可躲,最终被逼到了内室,门外的轻声交谈的声音愈来愈近,他一步步后退,最终脊梁抵上御塌的床柱,冰凉的触感即使隔着衣服也让皇甫无争打了个寒颤,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随时可能被打开的门。紧张得快要窒息。就像被猎人活捉在笼中的兔子,想要挣扎,却也无从下手。
                          皇甫无争咬着牙,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心中涌起汹涌而颤粟的怒火,他想豁出去拼了,但刚往前冲,就被人抓住了手臂。他下意识地挣动了一下,但抓着他的手不可抗据,如同冰凉的铁钳,不容置疑地吧他拉进皇帝的御帐之中。娟上铺着一层柔软的貂皮,皇甫无争的背在触到动物皮毛的那一瞬间,稍微放松了一些,因此没有弄出太大的响动,他几欲挣扎,抬眼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皇甫无争惊了一跳,却在看到那人面容的那一刻,彻底放心下来。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8-01-07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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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从盘龙殿内略显狼狈地跑出来,他早就看到了皇甫无争,也庆幸自己之前选择藏身在盘龙殿内是明智的。在危急时刻,竟能帮皇甫无争一把,但他依旧心慌,生怕自己再待下去连着自己也会露陷,因此在确定皇甫无争躲过一劫之后,他便从侧门出了盘龙殿,他心中隐隐担忧,所幸这一路上并没有碰到谁,但还算顺利,盘龙殿显然已经不安全了,他不断盘算着接下来要去哪里藏身,在犹豫中,远远看到了一队巡逻侍卫。
                            “皇帝”显得有些惊慌,显然他不确定这一对侍卫是不是也能被他轻易糊弄过去,如果他们是左家的心腹,那么他就逃不掉了。他急得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来,半点没有皇帝的千钧定力,脸上的妆被汗珠浸染着,浮起一层浮粉。
                            其实,他装着并不像,只要近身细看,认识皇帝的人都知道,这不是皇甫寻本人,但是方才的那一队奴才太怕他了,没有一个人敢抬头正眼看他,都只屏着呼吸低头看着那滚压在锦绣龙袍上的一圈金边。
                            搜查的队伍越靠越近,“皇帝”无处可去,只能矮身躲在一旁及膝的灌木中,这是个不聪明的选择,即便是不打灯笼,明眼人远远地就能看到他的一身浅黄在万绿丛中扎眼。
                            好在,那群侍卫并没有朝他来,拐角的地方传来一声惊叫:“有人!跑向哪里了!好快的动作!来,都跟我来!”十几个人闻声,齐涮涮地跑向那里去了,美人再往他这个方向来。
                            “皇帝”舒了一口气,刚直起身,却又被吓了一跳,有人一身素衣站在他面前,冷脸望着他。他哆哆嗦嗦地抬头,一见到那人的脸孔,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庄、庄主!”
                            不归冷着脸看着眼前穿着龙袍之人,红着眼眶朝他扑过来,他眉头一动,向后退了一步:“就现在那说话,你怎么会在这?”
                            明显被不归谦弃的“皇帝”衣服可怜巴巴的样子,他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情,被教书先生责罚的小娃娃,一脸想哭又不敢哭的委屈:“你认得出我吗,我是云种。”不归朝他点头,又问了一次:“你怎么在这?”
                            “我这样你都认得出来?”云种眼睛里仍有泪水,却是兴奋不已,他张开手臂又朝不归扑上去。不归动也不动地望着他,云种见不归神情冷漠,只好讪讪地放下手来,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冷冰冰的。可偏偏浑身上下又透着一股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的吸引力。
                            云种刚认识不归的时候,韩景明还在无名山庄,师兄弟一行人下山,机缘巧合救了一个偷包子被老板狠揍的小乞丐。这个小乞丐便是云种。他那时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娃娃,却也被年少的不归狠狠地震撼住了,这样与邪的美貌,隔着市井的嘈杂,一双眼睛淡淡地望过来,远得如同清池中央遥不可及的青莲,那一刻。云种就知道他喜欢不归,不,是心生敬意地爱慕着他。
                            可云种,却从来没敢动过能够侵占他的痴念。对这个冷冰冰的“救命恩人”,云种甚至有一种出于本能的敬畏,不归太强大了。
                            等到云种在无名山庄呆了一段时间,他就更加怕不归了,众多师兄弟中,不归年纪最小,却是话最少的一个,他话少,表情也不多,因此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摸不透的凉意,云种试图讨好他,却总被不归的冷淡吓退,直到不归接替了庄主的位置,点名让他和杜婷、花染、柳月一起到京中的容芷做皇帝的眼线,他才模糊地猜想不归淡漠的眼底,也有着他的一方剪影。
                            云种把大致情况如实和不归说明,不归和花染调换身份救出安亲王后,他本来想按计划从容芷撤离,回无名山庄再作打算的,但途中他遇到了子路,子路从宫里出来,带着皇帝的印玺,左家百密一疏,始终没有找到这枚操控天下大权的印玺,在云种向身为暗影的子路出示了无名山庄的信物后。病重的子路带着满腹的怀疑,最终将玺印交给了他。
                            子路别无选择,他只能相信云种,因为他突来的疾病让他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交给云种尚且有一线希望,不交给云种,那么这传世的印玺将会和他的尸体一起被百姓发现,最终变成了寻常人家家里的宝贝,或者又会被哪个不长眼的一脚踢开,滚在结着蛛网灰尘的角落里,最终淹没在浩瀚辽阔的人间。
                            云种带着印玺便不敢出城了,他的易容术虽然搬不上台面,但扮个书生,骗过城门口官差的眼睛还是无虞的。然而,带着这枚玺印,他就不敢擅自行动了,这枚比手掌稍大的御印,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他颤抖着握紧这枚玺印,最终找到了子路告诉他的禁宫偏门,趁着防守薄弱之时,扮作宫内采办的小太监,只身重新混进了禁宫。
                            他在皇帝旧时的寝殿栖身,一边打探时事,一边等待着脱身的契机。云种坚定地相信,不归一定会进宫的。带一队人马进入铜墙铁壁的禁城那不可能,可是凭不归,她一个人要自由出入是不可能有人拦得住他的。他相信不归会来。所以咬着牙等下来了。
                            不归一脸平淡地听他陈说,只在听到皇帝的死讯时,浑身一震地抬头问他:“你确定?”
                            云种不敢胡说,艰难地点头:“子路说,他出宫前,偷偷请了顾太医暗中给圣上号过脉,顾太医也说救不得了,皇上的哮症从未好过,这些日子大约也是怒极了,伤了心脉,皇上他,本来也没想过要活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8-01-08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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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出去。所以他把印玺交给了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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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个剩下子路了”云种舌头打颤,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左家有个亲信长得和陈湾很像,稍微装扮就很难分辨真假,前些年一直在乡间韬光养晦,玩些日子五上派陈湾去绝左家的后路,结果陈湾一把火把粮草烧光了,还杀了不少人,这事情在京中引起不小的震动。”云种见不归眉头紧皱,猜想他大约是想不通。烧粮草还能堆说是天灾,那杀人呢?陈湾为何会做这样打草惊蛇的事情,云种连忙解释:“其实,杀人的不是陈湾,是左家的人!他们半路残杀了烧粮草的陈大人。假陈湾便杀了几个不成乞候的替死鬼,回到皇帝哪里,想探探圣上的口风,”假陈湾去圣前复合的时候,就已经我除出了知道暗影,顺着这条线吧暗影统统调离了,产介其名曰是要去圣前护驾,暗影对假陈湾和他手里的千墨琉璃深信不疑,都去城郊了,结果半夜里盘龙殿就被人纵了火,暗影收到消息门调头回来,却被人截杀在了半道上,只有子路了,子路是最后一步棋,他说罢,叹息着去看不归的表情,俗话说百密一疏,是有道理的,多少年费尽心血布下的退路,最终却输给了一颗千墨琉璃。
                              而不归闻言依旧紧锁着眉头。他并没有对陈湾的打草惊蛇存疑,替皇甫寻处决假陈湾的,正是他自己,此刻他不过去恨自己没有考虑周全罢了,假陈湾出现的时候,就该想到的,一颗千墨琉璃,代表着皇帝毫不顾忌的信任,他没有想到,皇帝完将这再珍贵不过的至宝交给陈湾,即便是皇帝后来亲口承认了,他也一直认为。这不过是皇帝糊弄假陈湾的谎话罢了。
                              或许是韩景明出征后绝望的负气,又或许是多年的情感被人决然关在门外的痛楚,皇帝最终把这颗充斥着爱和心血的铢子交给了另外一个人,这种无望的托付,最终葬送了他最后的退路。
                              不归谈漠的表情最终有了变化,深黑色的瞳孔浮上一层灰败的遗憾,他与皇帝相交甚久。互引为知己,,皇帝的死,对他而言是巨大的打击,他为自己当初投鼠忌器,顾此失彼,没有在盘龙殿起火时,就冒险救出皇帝而懊悔,如果当初放手一搏,纵使带着皇帝不能从数百名官兵的围困之中全身而退,至少还有一线可能,可他太顾忌左穆轩。太执着于要想出万全之策了。他甚至一派天真的认为,皇帝在那样的情况下应该也能无虞,他们相识多年,最了解彼此的实力。因此他才会相信皇帝有的是手段令自己毫发无伤,可他算差了一步,没将皇帝长年抱恙的身体算入其中,数年相知,令他几乎要忘记支撑着那样强大的灵魂的是那样一具不堪一击的身体。不归觉得遗憾。自责有喷怒。
                              “他是,怎么……”他避免谈及一个“死”一子,但云种轻易就明白了不归的意思。迟疑了一下才说:“子路也不知道。大概是在病中驾崩的。”
                              不归确信地摇摇头。他认识的皇甫寻是不会让自己在病中软弱地死去的,他是那样的骄傲,是不会容许自己在不作为中停止呼吸的。
                              云种突然想起了那封信,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道与不归:“这也是子路交给我的,说若是遇上你,便替圣上转交。”
                              不归接过信细细读了,眼睛里渐渐流动出悲哀的光彩,皇帝确实不会白死,他用自己的命,为他们铺就了一条路。一条不必投鼠忌器,韬光养晦击溃左家的捷径,不归无声地摇头。他依旧是那样宠爱自己的弟弟,即便掀起再惊天的波澜,也只希望他能够平安无险,完好如初。
                              不归带着云种到附近偏僻的殿院里,这里原是侍卫住的,后来左家谋反,怕被人发现。便将靠近内宫的一干侍卫,全部迁去了更外围,云种洗去脸上蹩脚的易容,露出清秀魅丽的一张脸,除了开始见面时兴奋过头,他在不归面前一直都显得很拘束,多时不见,他比以往更加明艳,一直窃窃抬头,以往不归的视线能在他身上多做些停留。时至今日,他对不归早已没了其他念想。只是希望不归能够认同他这些年来的努力,哪怕只有一点点,可不归普通话没看见他一般,仍然冷着脸孔为他重新易容,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满脸的大胡子,脸黑得如同常年外田间劳作的农民,云种吓了一跳,不归从偏殿中翻出一套侍卫服,让他换上,云种依言去换,转过头的时候,吓得全身僵直,话都不会说了。
                              黄铜镜,梨木台。
                              皇帝稍显苍白的脸孔倒映在深黄色的镜面中,近在咫尺。
                              “怎么了?镜中人回头问他,连声音都与昔至高无上的君王一模一样。
                              云种以前见过皇甫寻,此刻重见,只觉得君威如天,腿一软便忍不住要跪,皇帝眉毛一皱,却是用不归的声音:“傻了么?”
                              云种这才发现,後中人手中拿着一把尚沾着脂粉的铅华刷,眼前的皇甫寻,是不归扮的,却和皇甫寻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声音都这样如假包换,云种为不归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而心惊,在心里小声地质疑:“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的。”
                              不归将那枚印玺收好,他扎山过来一枚侍卫的腰牌,让云种自求多福,想办法混出去,而无染无蛮会在禁宫外接应,说罢,自己转身走了,云种看着不归的身影。突然想到皇甫无争还在禁宫中,顿时冷汗横流:“庄主!”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8-01-0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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