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毕业后我们就没怎么联系了。之后的几年里我和老张分分合合一直没个定数,我把家里老爷留下的眼镜店接下来里,张起灵在不同的医院实习。吴邪那个学姐最后也没追到,胖子翻身成了房奴车奴,还有秀秀那个小丫头片子天天被家里催着结婚。
那几年我们过的意外的和平,每天回去就是吃饭睡觉,憋不住了自己用手解决一下,老张忙的连和我打炮的时间都没有。
某天下午吴邪给我打个电话,当时正巧我店里去了姑娘要买墨镜,这就要求我必须得在吴邪和姑娘之间做出个选择。我万分慎重的考虑了一秒,在钢铁直男吴邪和姑娘之间选择了姑娘。
晚上我和老张一人半个瓜正在啃,两个手都忙着,我一只手忙着舀西瓜,一只手忙着摸老张大腿。老张一只手忙着从我这舀走西瓜,另一只手忙着拍开我正在摸他大腿的手。我们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吴邪又发挥他追学姐时锲而不舍死缠烂打的精神轮流给我们俩打电话。
等老张终于把我的西瓜瓤抢完,我没有瓜吃了的时候,我空下来的那只手抽空去接了电话。
“张起灵在我旁边,有事儿快说,忙。”
“操!你们俩都在就没一个知道接我电话?”
“都在的时候谁有空理你?”
我看到老张吃得太快,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嘴角流下一点西瓜汁,用手指抹掉舔了舔,还挺甜的。
“小花自杀了。”吴邪低低地说。
说实话最开始我是没有什么感想的,我还在回味老张嘴边那点西瓜汁的甜味。然后我看见老张放下了从我这儿抢来的西瓜,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
然后慢慢地,我恍然,我那个大学时候的狐朋狗友解雨臣同志,耐不住寂寞去找马克思报道了。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能不能遇见老潘。
解雨臣其人就此从我们的生命里消失,我不知道他为何自杀,死时有没有葬礼,也不知道他埋在哪。我对他最后的印象就是一次在路上偶遇,我去接老张下班,他去接老潘女儿放学,我们互相嘲讽了一番然后就此分开,他那天仍然是穿着简单的黑T仔裤板鞋,背影看上去仍像是个干净挺拔的少年。
我多少有点羡慕他,因为他死的时候,应该还很帅。
那天晚上我们终于没有互相应付,实打实地好好干了一场。我那天晚上脑子有点轴,使的劲儿格外大,搞的老张第二天班也没上成,搁家里躺了一上午。
那天做完,我死死地抱住他,亲他,在他脖子上吸出红印子,外面的月亮格外大,格外亮。
我俯在他耳边轻声对他说,“这也是我们的下场。你后悔吗?”
出乎意料的是,他伸出手环住我,轻轻摸着我的头发,他的手指尖是凉的,在我刚出过汗的头皮上,触感十分明显。
“瞎。”他轻轻喊了我一声,嗓子已经哑了。
我看见月亮映在他的眼睛里,那么大,那么亮。他轻轻的一声,把我这么多年沉沉浮浮的心魂给安稳地放在了最妥贴的位置上。
我忽然想笑,这么多年了,我心里灼热逼人的岩浆遇上他这冷的叫人骨寒的海水,已经煲成了一锅温吞吞的汤,加了八角桂皮和茴香,细煮慢炖,早已煮出了酸甜苦辣世间百味,熄火收汁端上桌,正是一道令人生津的开胃菜。往后的日子,该是伴着这寡淡如白饭的日子,细细咀嚼,食得这一世喜乐安稳。
我至今仍不知道解雨臣埋在哪,但是我偶然想起解雨臣曾说过,死后要把骨灰扔在白菜地里参加大自然的循环,这他妈才够炫酷。所以我现在买白菜的时候常常提心吊胆,生怕买到了解雨臣的骨灰养育出的大白菜。
清明的时候老张早早下班后回来,带了些火纸回来,说是烧给他俩。我本来不想烧,万一被城管抓住了,还得为这个生前一直跟我们吃饭AA的人交罚款。但不巧的是,我那天买的一棵包菜看起来格外漂亮,叶子又厚又大,拎起来沉甸甸的,我讪讪地想万一要是扔骨灰的人扔错了地方扔到包菜地里了呢?还是跟着老张出门了。
我们找了个小树林,给解雨臣还有老潘烧纸。没想到赶上了来小树林里抓野鸳鸯的,如果把我们俩抓住了那可是挺冤的,我们明明是正大光明搞在一起的。到最后纸也没烧成。
后来我们一起去了老张家里,我不清楚他爸妈是怎么想的,问老张他说他也不知道。于是我换位思考了一下,你想啊,我要是养了条格外板正的猪,这条猪眼看着就该走上一条拱一颗好白菜的康庄大道上,结果被另一条看起来吊儿郎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猪的猪拱了,我真是越想越生气,猛然反应过来,我这辈子大概是没有养猪和白菜的机会了。
总的来说,我是惴惴不安的,就跟任何一个即将见到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小伙子一样。可是我去了之后才发现事情有点儿不对味儿,我怀着见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心情,受到的是公公婆婆对儿媳妇的款待。然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才是那条无辜被拱的猪。
我没问老张他是怎么办到的,因为我想起有段时间他从没回过家,时不时偷偷背着我打电话。我又不是傻子。但过去的都过去了,当我躺在那张他从小睡到大的床上时,我忽然发现,一辈子跟同一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是件多好的事。
当我醒来,看到窗帘缝隙处透进阳光,我想起老潘和解雨臣他们俩,想起这世上遍地的人,想起他们无处追索的过往,想起我们难以寻觅的未来,想起我们的伤疤和酒。祝他们的命够硬,换个时代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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