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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眠柳宿 作者:寒衣 男主角 柳暮生,花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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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你会怎么选择? 
柳暮生与花未眠多年的争斗,在泰山一战胜负分晓后,终于落幕。 
重伤的柳暮生清醒后,发现人事怪异至极——未婚妻温柔的照料,武林盟主的嘘寒问暖,甚至自己的身体整整年轻个三十岁!这是老天给的厚礼吗?让自己有机会改变过去的错误,重新好好的再过一次人生? 
柳暮生接受了这个事实,却也希冀,那个人……那个让自己无法忘怀、既愧疚又心疼的花未眠,能与他再次相遇…… 



1楼2009-03-21 18:40回复

      这毒最大的特点就是由内而外,外在表现出来受损症状,因此解毒的人都从外部着手,结果只能治表,耗费时间极长。
      毒门的毒药确实不同一般,不过我从花未眠那里学到过大部分毒的解法,包括火灼。虽然内力不足,但花门主亲自教的解法极为有效,身体慢慢可以动弹了。
      如果内力不是这么弱的话,最多半天我就可以完全把毒驱出去。
      不过想想,我当年因为这毒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之后还拖拖拉拉了一段时间,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至少可以让我起身下地,走到桌边。
      日晖帮现在是江湖第一大帮,家底甚丰,铜镜很清楚地照出我的脸——我在自家里模糊不清的镜中看过许多次这张脸,昨天早上起来梳洗过后,还看了看装束是否整齐。
      眼前这张脸还算端正,浓眉大眼,倒有些像个乡下农夫。
      原来三十多年前的我是这副模样,真是新出江湖的土包子,除了一双眼,处处傻气。
      这张脸是我的,这双眼也是我的,但是这张脸加上这双眼,却不是我。二十多岁的我和五十多岁的我,怎能混为一谈?
      我到底是谁?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还是已近花甲的柳暮生柳大侠?
      如果是前者,那我三十多年来的清楚记忆是什么?如果是后者,那镜子里这张脸又是什么?或者,一切都是场梦?那么到底我那三十多年是梦,还是现在这样是梦?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欤?蝴蝶之梦为周欤?
      脑子里忽然闪出这句话,像是泰山上看到的日出一样,一闪夺目,照进我心里。
      是梦怎样,是真又如何?看得破能怎样,看不破又如何?少年怎样,老人又如何?
      我现在活着。
      「暮生,苏神医说你现在可以喝点粥,我喂你……」随着兴冲冲的话,湘萱闯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粥。
      我转头,她的表情突变,呆呆看着我。手里的碗掉落,溅到她裙角上。
      我想起来了,那时我在床上养伤,湘萱随后就来给我送饭、喂饭。
      我当时多开心,认识五、六年来,湘萱哪曾对我那么好过。虽不敢奢望,心底却偷偷在想,也许我的舍身相救,让她终于开始对我另眼相看了。
      真是傻孩子。
      那时的痴恋经过漫长的岁月和残酷的事实,早已磨损殆尽。那时候的我以为只要她一笑,就算为她死了也没关系。而现在呢?我看着她,心中波澜不惊。她现在刚出江湖,正是最娇艳的年纪,但是我深深地知道,再过几年,这红颜也就是枯骨罢了。
      「你……怎么可以下地走动了?」湘萱瞪大眼睛看我,问道。
      我方才想起,许多年前的我这时候应该躺在床上,乖乖等她来喂饭。可是现在,我站在桌前,拿着铜镜自照。
      惊慌只是一瞬间。
      就算不一样又如何?既然重活了一遍,就要活得不同才是。
      想到此处,我对湘萱微微笑了,「我刚才试着运内力,然后感觉身体好了很多……」
      我忽然住口,脑中涌现出一个令我激动的念头——如果是重活一遍,是不是当时的很多错误就可以改正?
      对,现在是……皋丰七年,我二十四岁,师父过世第三年。青峰剑派的荣世伯让我带着湘萱出来江湖阅历,我们刚到江陵日晖帮,湘萱少不更事,外出游玩的时候与人发生争执,结果对方是毒门的人,我替她挡下了毒药和刀子。
      一切还没有发生,还有很多时间,改正当初的错误。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兴奋,心剧烈跳动,如同少年。
      日晖帮内,专门开辟了一处做医馆。我不够级别,不能让苏神医来我这里,还是慢腾腾走过去的。湘萱很不耐烦,但也只能陪我慢慢走。
      见到我能下地自己行走,苏神医瞪大眼睛张大嘴,胡子都被他自己吹起来,「你不是中了火灼吗?怎么能自己动了?」
    


    6楼2009-03-21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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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不能说我知道怎么解毒,只能说是无意中运行真气,打通两个穴道,结果就可以动弹了。
        「柳……呃,柳少侠无意中发现的解毒法子,实在巧妙啊。如果火灼这毒药本来就该这么解,那毒门的毒,老夫实在对付不了啊……」
        苏神医细细盘问我半天,又把脉又查看的,终于颓然坐下,「居然是真气被阻隔而引起的,难怪这毒难解。唉,毒门本身实力就强,用毒竟然精到这地步……」
        「神医,今天我们发现了解火灼的法门,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这么沮丧啊?」湘萱问。
        「火灼只是毒门常用的小毒之一,我以前一直以为这毒是外毒,只能伤人体表不能及内……难怪那些人养伤之后功力都大退,我还以为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唉!」苏神医叹道,「一个死不了人的小毒都这么厉害,其它的岂不更加麻烦?」
        「神医也不必担忧。」
        一个熟悉的声音进入我耳中,我一惊,凝神去感觉,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人,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虽然习惯性地保持警觉,但我现在的功力实在太差,原本可以感知整个院子的能力,现在连门口都困难,何况这人的武功高出现在的我良多。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
        那人开门走进房内,对着苏神医施礼,然后道:「毒门毒物种类并不多,而且也未必每种都如此难解,神医既能看出他们一种,就能看出更多。而且这位柳少侠……」
        他看向我,冲我微微一笑,「能够误打误撞解开这毒,可见福缘深厚,也许还会有其它发现也不一定。」
        他在怀疑我。
        不过这也难怪,像他这么心机深沉的人,绝不会相信巧合。
        我此刻武功差他太多,不能与他正面对上,若是引起他一点怀疑,以后就会有不尽的麻烦。
        努力回想少年时的神态,尽量傻傻一笑,「中毒实在太疼了,我可不想再中一次啊!」
        「柳少侠有舍身为武林的侠义,洪某在这里先谢过。」洪彦竹对我一躬道,转而看向湘萱,「这位姑娘就是青峰剑派的房湘萱房师妹吧,在下日晖帮青龙坛坛主洪彦竹。」
        湘萱看着洪彦竹,人几乎呆住了,直到洪彦竹对她说话时才如梦初醒,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洪坛主。」
        虽然初见的地点换了,但是最开始的反应丝毫没有变化。
        我打量洪彦竹,其实他相貌并不算绝顶出众,至少和花未眠比起来显得很粗糙。尽管如此,对于第一次出青峰山的湘萱来说,他已经是她平生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了吧?
        年轻英俊,位高权重,彬彬有礼,外加文采、武功都是新一辈「少侠」中的佼佼者,师父又是武林盟主兼日晖帮帮主陈行龙……
        这么多条件在一起,难怪湘萱看不上当时她的「未婚夫」我,而是选了他。
        我上前去拉湘萱,「湘萱,我还是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告辞吧。」
        同时按照记忆把嫉妒表现出来,就算是老实头,心爱女子对别人产生兴趣时也会吃醋。当初的我表现很糟,心里早就痛到不知如何是好的程度。
        已是隔世。
        「暮生你先回去吧,我听说洪坛主曾经以十人之力独挑阴鬼门,想多问他一些当时的情况。」湘萱神采飞扬,「洪坛主可是大英雄呢,现在遇到了,还不快多问些问题?」
        「你问吧,我不舒服,先走了。」做出一副生气状,我转身离开,然后发现湘萱没有跟上来,于是回头,做犹豫状。
        湘萱根本没有理会我,一脸兴奋地看着洪彦竹。我暗中叹了一声:就算是都知道又怎样?我能做什么,我能阻止什么?
        我这样的武功,能自保已经是万幸了。
        首先要自己强健才行。至于湘萱……命中注定,且不说我现在对她一点感觉都没,不想抢来一个麻烦。就算抢,也是抢不到的。
        当务之急是回房练功,看看这身体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7楼2009-03-21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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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想想这些日子「将」发生的事情,如果我离开,恐怕会抱憾终生。至于武功,反正现在地位不高,也没太大关系。
          洪彦竹过来跟我说了几句,我向他表达了我对陈行龙的崇敬之情,同时很高兴陈行龙跟我这种小角色说话。他笑着点头,话语一转,问我可否愿意加入日晖帮。
          我以我和湘萱有婚约为由回绝了他,他遗憾地说了几句,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嘲讽。
          看到这一丝嘲讽,我方才真正放下心来。但同时,心也一沉:湘萱应该已经完全站在他那边了。
          我终究转不过命。
          心中还存着一份侥幸,我想尽方法分开两人,反正顶着未婚夫之名,这样的举动很正常。可惜情爱这种事情,我平生只有过一次失败的单恋。如果我知道如何分开他们,当年湘萱也就不会选择洪彦竹了。
          洪彦竹负责事情极多,每日忙个不停,湘萱也跟他忙。而我既然是来助拳的,自然也不能闲着,便跟着其它武林人士在江陵巡视。
          算算日子,快到初次和花未眠相逢之时。具体日子我有点记不清楚了,幸好我的经历虽然有了小小改变,总体来说还是相同的。所以只要按照正常安排来,我就能见到他吧。
          依稀记得是月中,地点我倒是记得比较清楚,是在日晖帮总坛五十里外一条小河边上。因此这几日巡视的时候,每当走到那条小河边上,我都会格外注意,以免错过。
          此时还是夏季,河边潮湿虽然不错,但杂草之中蚊虫滋生。武林人士不畏寒暑,却不能避蚊虫。
          走着走着,大部分人就都散了,只剩我一个人在转来转去。
          记得第一次见花未眠,他正在揍一个人。对方已经是求爷爷告奶奶,他却仍然不住手。我那时候满腔侠义,也不问前因后果就跳出来,和他动了手。
          我那时武功比他差得多,被他打得招架之力都欠奉。不过他也没有很厉害地相逼,倒像是跟我打着玩。我那时是毛头小子,被他逗得气恼起来,不分轻重地跟他拼命,结果他被我拖住,而被他揍的那人趁机逃跑。
          「你个臭小子,那淫贼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护着他?」花未眠也不去追那人,把我打倒,然后拳打脚踢,开口骂道。
          「淫贼?」我当时张口结舌,「那人……是采花贼?」
          「废话!」花未眠瞪我一眼,又揍了我一拳,「他居然敢对我图谋不轨!小爷不打死他就不姓花!」
          现在的我轻轻笑起来,即使隔了三十多年,也能想象我那时的愚蠢样子,和出口的蠢话:「他对你图谋不轨?难道你是女扮男装?」
          那时年轻啊,甚至不知妍丽的男子有时候引来的狂蜂浪蝶,远比美丽女子引来的还多。
          尤其是像花未眠那样容貌……男生女相不是好事,他一生未娶,想来也是因为没有女子能忍受丈夫比自己还美丽这件事。
          我想着,人一老就格外容易沉浸在回忆中,即使现在的身体是年轻人。一边想一边走的结果就是不注意脚下,本来河边杂草、荆棘的,就没什么路,我这一分神,被一块拳头大小石头绊住,向前跌去。
          真气马上流转,沉于丹田,双臂一划向后,脚尖轻点地,从荆棘丛中跃出来。
          「好你个淫贼,胆子倒不小!」
          忽然一阵风从我身边刮过,我听到一声怒叱,脖颈一紧,已经被人抓住。
          那人微一发力,借着我摔倒反起之势,把我扔出数丈远。我趴着着地,双臂只来得及护住头脸,一时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前一阵金光乱闪。
          心中虽然知道要赶快起身回击,但这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怎么也起不来。就在这时,后面那人赶了过来,冲着我拳打脚踢,一边还不停骂着。
          我听他骂的都是淫贼什么的,心头火起,暗道我就算采花,也采不到你这男人身上吧。心中一气,真气运转顺了很多,勉强运足真气,转身窜起:「我连你面都没见过,有什么可淫贼的,你以为你是天仙啊——」
          一句话刚出,看到对面的人,我真气忽然又泄了。窜起的身子在半空中无力为凭,又重重摔落。
          眼前站着一名少年,二十上下年纪,裸着上身,下身也只是草草穿了条裤子,长长的发湿漉漉的,晶莹水滴从漆黑发上滑落,滴在白玉般肌肤上。
          黛眉朱唇,一双眼点漆般黑亮。这人不是花未眠,却又是哪个?


        12楼2009-03-21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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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中忽然光亮一闪,然后低下头,抓住我手臂就是一口。
            「啊——」我一声惨叫,瞪着眼前的人。
            我在做梦吧,花未眠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幼稚的事情?而且他不是爱洁吗?我现在身上可不怎么干净。我傻了一会儿,他咬了半天,好像终于满意了,放开我凄惨无比的手臂,对我粲然一笑,「我们可以走了吧?」
            我看着胳膊上的齿印,齿痕很深,都已经开始渗出血来。
            我有气无力地起身带路,向日晖帮总坛走去,同时还记得问一些蠢问题,例如:「你怎么知道我从日晖帮来」、「你去哪里做什么」。
            他嫌我啰嗦,一个抢步走在我身前,「你指路就好,少废话!」同时手中剑出,扫开荆棘。
            等到快到地头,我才想起忘了问他名字,连忙补上:「我叫柳暮生,你呢?」
            「花未眠。」他看也不看我,冷冷答道。
            跟花未眠在一起,就要有被万众瞩目的觉悟。从进了江陵城开始,周围视线就没消失过。进总坛之后,众人视线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他们都认识我,又身兼保卫总坛重任,自然可以大胆打量陌生人而不怕失礼。
            在众人眼光之中,我领着花未眠到了会客厅。日晖帮最近正值多事之秋,会客厅人来人往从不停歇。但我和他一进来,满厅的声音都停住了。
            今日接待的正好是洪彦竹,他上前一步,笑道:「暮生,这位少侠是?」
            「花未眠。」花未眠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给洪彦竹,然后转身问我:「你的房间在哪里?」
            他这性格估计这辈子改不掉了。
            我正要回答,洪彦竹进前一步,道:「这位少侠姓花?不知道和花老帮主有什么关系没有?」
            花未眠看他一眼,道:「你看信就知道了。」回头继续问我:「在哪里?我要去休息。」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他当初非要跟我一间房,并且马上和我回去,是因为揍了我之后心底愧疚和担忧——我全身都在疼,偏偏是我带他进来的,把他安排妥当之前,我不能回房。
            直说让我回房休息多好,非要惹事……
            果然,洪彦竹还没说什么,在他身边站着的湘萱已经忍不住站出来,「你太无礼了吧?洪坛主问你话,你至少要回答完再去休息吧?而且暮生又没说要和你一起,你做什么去他房间?」
            洪彦竹在日晖帮弟子心目中地位很高,有几人听到花未眠的话,脸色早就变了。此刻湘萱出面,他们也跟着纷纷拿话语挤兑花未眠,甚至有一人伸手拉他,「柳暮生住的是贵宾房,你有什么资格住——」
            我叹了口气:日晖帮这些帮众,大概是在天下第一帮的名头下嚣张太久,做事怎么都这么不经脑子?
            果然花未眠眉微一挑,在那人的手沾上他手腕之前迅速移动,袖子在空中划了个弧,收回身侧。
            我眼力犹在,清楚看到他手上动作,同时暗暗心惊——一息之间出三招,招招点中对手,而且每一点都蓄着真力。这份功力,我恐怕要十年之后才能具有,小一辈的佼佼者洪彦竹,比他尚且差了一筹。
            那帮众倒也知花未眠对他出手,连忙挡架。但他连花未眠动作都看不清,更不要提挡住了,每一出手,倒都像是送上去给花未眠打的。花未眠自然不会跟他客气,一连串穴道点下来,对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惨叫着倒地。
            「你做了什么?」其它人喝叫,纷纷围上来,包住花未眠。
            花未眠会一门极厉害的点穴手法,名为销魂手。是将真气集于指尖,由穴道及经脉,重者或者疼痛难忍或者麻痒难当,若没有花未眠亲自解穴,即使满十二时辰穴道自解,也会损半成以上功力。
            被他点穴那人在地上打滚哀嚎,花未眠看也不看那人,仍是回身对着我:「走吧。」
            「你……把他穴道解开好不好?」我深知花未眠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而且性格非常别扭,吃软倒是不假,若是有人来硬的,他会比那人更硬几分。所以在场诸人大骂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只会起到反效果。
          


          14楼2009-03-21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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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其实当晚我就有些后悔。毕竟我已是一把年纪,什么没经历过,何必为了这么几句话就生气。
              但心境好像自动适应了这个身体,竟然恢复了几分年轻时的倔强,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服软。我不肯低头,花未眠当然更不肯,结果两人就僵持住了。
              正好这时他的丫鬟蝶儿到来,我干脆地跑去普通客房住,把贵宾房留给他们主仆。
              不就是生气么,别以为我老了就没脾气。
              自然也不和他一起巡视,反正我还有朋友。陶弘景等几人和我谈得来,平时自然多在一起;洪彦竹另有目的,也极力跟我接近;至于湘萱,也在洪彦竹授意下套我的话。我不是以前的小傻瓜,自然只有敷衍没有实话,反正他们也分不出来。
              这样略微沉寂了一段日子,我乐得一人开心,不用哄小孩。
              日晖帮宾客院虽大,我和花未眠也算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时总能远远看到,我每一次都视若不见地扭头走掉,虽然有点幼稚,不过反正我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又刚出江湖,不成熟也是可以原谅的。
              我这样,花未眠倒好像有些忍不住了,几次都差点走来我面前,我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脸上却若无其事,硬是不理会他。
              他果然显出些焦躁,好像想开口主动跟我说话,又放不下面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好玩?逗逗就会上钩,完全孩子气的性格。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回发现他的有趣之处。
              最近形势颇有点外紧内松,毒门的消息满天飞,日晖帮帮众以及我们这些武林人士每日都出去巡逻,没有任何事发生。
              这只是表面的平静,但有些人就不耐烦起来,怀疑这是毒门耍的狡计,把焦点集中在日晖帮,实际目的却在他处。众人各有事情,有的就借故告辞回家。
              像我这种人微言轻的小人物,干脆闭嘴。白天出去游山玩水,晚上跟陶弘景他们几人谈天说地交流武艺,也轻松自在。
              这一日傍晚吃过饭,我们几人在院子里比划,不用兵器,只是拳脚。
              陶弘景是鹰爪派弟子,最擅长近身擒拿,我「此刻」的拳脚功夫稀松平常,也就和他一起切磋。两人打成一团,很是热闹。
              他擒拿手实在不错,只有个致命缺点,就是手腕翻转之后姿势非常不自然。这是他身体姿势不正确的缘故,我看得出来,但是不能直接告诉他,只好一遍遍跟他拆招,故意引他翻转手,然后故意从他僵硬之处逃掉。
              这样两、三次下来,他身体忽然自动调整,一翻腕子抓住我。
              我本是在喂招,被他抓住尝试反抗,却挣不开。陶弘景更进一步,扼制住我身体,直接把我压倒在地。
              唉,内力不济就是吃亏,招式还要隐瞒实力,结果就是一输到底。我躺着看天上火烧云,想。
              「嘿嘿,暮生你又输了!」陶弘景笑道,放开我手臂,准备起身。
              「你们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冷冽。
              越过陶弘景肩头,我看到花未眠站在一边,脸色不豫地看着我们——不豫是委婉的说法,正确的形容应该是冷得让人遍体生寒。
              「切磋啊,怎么?」陶弘景先站起,我随即慢慢爬起,答道:「花大侠武功高强,一定看不上我这几下子,要不要指点一二?」
              花未眠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简直是在瞪着我了。我侧头看他,故意装傻。
              他张口正要说话,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声音凄厉,听起来格外骇人。我一惊,马上算了算日子。
              原来是今天开始的么?
              虽然知道跑过去看到的将会是死人,我依然被那名日晖帮弟子的惨状吓了一跳。
              毒门的毒物果然厉害,尸体呈现焦炭一样的颜色,连血的颜色都红得发黑。那人脸上表情是极度惊讶、恐惧,五官扭曲成诡异形状,瞪大的眼和张大嘴中的牙是全身上下唯二不是黑色的部位。
            


            18楼2009-03-21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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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场面对当年的我而言一定很有刺激性,我做出发怵样子,同时偷偷打量周围,尤其是洪彦竹。
                他表情是很完美的痛心和愤怒,即使我已经有了「后见之明」,也不能从他神情中看出任何的伪装来。这人城府之深,真是令人心寒。
                周围人脸色都很难看,陈行龙还在赶来的路上,因此现在由洪彦竹处理。我看着他忙前忙后,安抚众人询问问题,竟没有半丝破绽。我心中生出无力感,就算知道人是他杀的又能怎样?我没有阻止他的能力,甚至连揭露都没有证据,而且稍一不慎引起他疑心的话,恐怕是自身难保。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在我面前慢慢死去?
                所谓的柳大侠,也不过是缩手缩尾的可怜虫而已。
                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又不是毛头小子,冲动能济得了什么事。另一方面,却真的好像跟这身体一样变得年轻起来,不忍在明知事情前因后果的前提下还要眼睁睁看着人不停死去,哪怕会遇到危险哪怕无济于事,也想大声揭发事实。
                幸好最后还是阻止了那么可怕的想法。我握紧拳头,把头歪过去不看死尸,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怎么?看到死尸就吓成这样?你胆子也真够小的。」
                这声音这语气,不用看人也知道是花未眠。我瞄了他一眼,不理他。
                花未眠迟疑片刻,反而几步走近来,「那个,你搬回来住吧。」
                今天他怎么转了性了?我有些惊讶,转头看他。
                「蝶儿做饭不如你,这里条件太差,她挑水也太辛苦了。」花未眠仰起头,神气道。
                老人不应该轻易动气,我要冷静、冷静……
                不过这家伙也着实太气人了吧!我和他本来就在赌气中,他还来跟我说这话,简直是……
                「搬回来吧,白天也一起行动,别和那帮人一起了。」
                花未眠转到我面前,微微抬头正视我,眼中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带着嘲讽,而是一种奇怪的神色,「那些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搞不好有些就是毒门中人。死的那人明显是被日晖帮内的人杀死的,不可不防。」
                我看着他,心底有了些暖意。
                原来他其实是担心我,只是嘴硬。
                「花少侠怎知谭苍术是被帮内人杀死的?」洪彦竹耳力着实了得,隔着这么远也能听到,并且走了过来,问道。
                「不是很明显么?」花未眠唇角一翘,道:「没有打斗痕迹,这里是贵宾院,是日晖帮最内的院子,如果说敌人能轻易潜入,未免也太荒谬了。何况这人应该是中了毒之后今日才发作的,他是负责内院的吧,外人怎么会针对他下毒?」
                我暗中叹了口气。花未眠啊花未眠,你平时不是多话的人,怎么今天忽然这么热爱自我表现?如果你是在别人面前表现也就罢了,偏偏凶手就在你眼前,你这么说话,不是给你自己找麻烦么?
                不过当然,花未眠再聪明也猜不出凶手就是洪彦竹,这么说话也没什么不对。如果能趁着洪彦竹精力都集中在花未眠身上时,暗中做一些动作,也许会减少一些伤亡。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
                回去和花未眠同住,由于多了蝶儿这丫鬟,就稍微地有些别扭。尤其我想到她是死在我剑下的,就总觉得难受——虽然她现在还好端端活着,只是对我态度比较恶劣。
                蝶儿对我一贯不友善,我不知原因,也无法做出应对。
                也许「前世」里,她就是因为讨厌我,才在众人围住她的时候,故意往我这方向跑。我明明想放她走,她却硬要往我刀上撞,结果我收招不及,她便死在我刀下。
                我和花未眠交恶,一半是因为他在逃离时杀了陶弘景,另一半就是因为我杀了蝶儿。他杀陶弘景是跑掉时的不得已,我杀蝶儿却是莫名其妙。
                所以现下,我对蝶儿真是小心翼翼,绝不手持利刃靠近她五丈之内,以免她好端端往我兵器上撞。她对我不友好,我也对她敬而远之。
              


              19楼2009-03-21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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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湘萱的目的并不是要我安慰她,我哄了一会儿,她也就停了泪水——这时候就要感谢花未眠了,他的冷言冷语实在帮了我不少忙。
                  湘萱半仰头对我说道:「暮生,那些人的魂好像是缠上我了,我问葛神算,他说我是女子,阴气本重。那些人是冤死,自然不甘心,于是……」
                  葛神算其实不是神算,只不过是对易理略有研究的武林人。不过世人多信神鬼之说,葛神算经常到处给人算命,若是准了,自然有人帮他宣扬,久而久之,竟然造出一名神算来。
                  「啊?那这可如何是好?」我知她目的,故意装慌乱样子,「葛神算有没有说怎么化解啊?」
                  「葛神算给我画了符,不过他说这符威力还不够,一定要找百年以上的古玉佩戴才行。」湘萱道:「玉可辟邪,百年古玉更是可以驱逐鬼怪。只是百年以上的玉虽多,仓卒之间却也不好找,而且到底是不是真有百年还不一定……」
                  以前的我听到这话的时候,马上献宝一样把玉珏拿出,送给湘萱——反正师父给我,本来也说过我可以送媳妇儿的。
                  但现在,我只是装听不懂,「那怎么办啊?」
                  湘萱看我如此不上道,眼底也有了几分不悦,却还要温声道:「暮生,我记得你师父给过你一块玉……」
                  「啊!你是说那块玉珏!」我大叫一声,站起,「可是它被我摔碎了!」
                  湘萱当即大惊:「摔碎了?」
                  「是啊,前阵子和小陶他们切磋,被他扔出去。你知道我从来都把那玉珏带在身上,当时正好掉出来,砸在石头上……」
                  当然那时我确实是砸了一块玉,不过是随便找的一块。「而我当时又没注意,爬起来又跟小陶打了半天,又动兵器的……结果那玉又被我的刀砸到,就……」
                  我伸手入怀,拿出一小片玉屑来,「都碎成粉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大一点的碎片,能用吗?」
                  那碎片确实是玉珏上的,不过是最无关紧要的一片,上面只有两道花纹。就算洪彦竹是神仙,也不能从这两道纹路上推出整块玉上面的地图。他的计划,是注定失败了。
                  湘萱脸色霎时灰白,问了我当时的详细情况,最后拿着那碎片,说是要去问问葛神算这可不可以。我一脸歉疚地送她出门,又是极力讨好,说我一定替她多留意。
                  跟她周旋真是辛苦,回到房间,我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花未眠性格是很古怪,不过和他在一起倒是很舒服,只要不被他气死。我躺上床,想着洪彦竹可能的反应和举动。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有的辛苦了。洪彦竹未必相信我真把玉珏砸了,肯定还要来试我,甚至可能暗抢。
                  时代已经改变,大概是由于我做了一些和从前不同的事情,从而让一切的发展和以前不同。以前的经历在现在只能用来参考,那时洪彦竹没对付我,不代表现在他不会出手。
                  一定要谨慎,我这武功,搞不好被人宰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在想事情,花未眠忽然拿出什么东西,在我眼前晃悠。
                  我抬眼看,竟然是一块玉佩,上面纹路繁复,看起来极为眼熟。
                  「那个,你把这图背下来,如果有人逼你想那个什么玉珏上的图案,你就画这个好了。」他看着我,说道。
                  我心中一热,知道他已经清楚湘萱的真实目的,怕我受到伤害。
                  「你这家伙这么傻,我给你三天时间背,背不下来小心我罚你。」他补充:「如果真出事,也别画得太快,总要撑到我去救你……对了,这些药你也收着,你傻乎乎的,搞不好会吃下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就不能把那些傻啊呆啊之类的词去掉么……
                  ***
                  接下来几天,湘萱倒是经常来找我。如果是以前的我,也许会因此感觉受宠若惊吧,但是现在,除了酸涩和些许感慨外,我竟然只是冷冷看着她表现。
                


                21楼2009-03-21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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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老人在明智之后,也会变得冷漠。除了死亡还能激起我一些情绪变动之外,对什么阴谋什么情爱,竟然是完全漠然。
                    明知道湘萱脚下是一条不归路,却并不想救她——或者是不能,但是如果是年轻时的我,即使明知不能,也会勉强为之吧?
                    但又能怎样呢?各有各的因,各有各的果。在见到洪彦竹那一刻起,湘萱就落入命盘内了吧,只有我这样两世为人的,才能跳出来看一切。
                    认真在考虑我要不要出家算了,也许佛门广博,可解我心中疑惑。
                    我心中最大的疑惑是,我这般死去活来,是为了什么?我连上一辈子都活得有些厌了,为何还让我再活一遍?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再失去当时的所有,或者是相反,为了让我挽回?
                    可,就算我能救回陶弘景救回蝶儿,就算我不会再和花未眠决裂,我一生唯一的爱恋,也不可能回头。别说这时湘萱已经不能回头,就算她能回到我身边,我也再没有曾经的情爱了。
                    我已经累了,若不是想着当年亏欠花未眠,也许现在就跑去出家参禅也不一定。
                    正好此刻日晖帮内也有少林崇左等一干佛门弟子,我跑去跟他们求教,顺便问一下各大寺院的情况。回房整理出来,打算事了就去看看。
                    我和花未眠住在一起,我做什么事自然是瞒不了他的眼,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可隐瞒的事情。结果花未眠看到我那张纸,整个脸都气白了,恶狠狠问我:「这是什么东西?你要去寺庙烧香还是参拜?」
                    事无不可对人言,至少没什么可隐瞒他的,我自然从实答道:「我在考虑出家的问题。」
                    「你疯了?年纪轻轻又……有婚约在身,你好端端想什么出家?」花未眠瞪我,「还是……你情场失意,逃去空门?」
                    花未眠向来敏锐得让人心惊。虽然这并不是我的原因,却也是事实。我尴尬一笑,「我只是向佛而已,俗事缠身,哪里可能马上就去。佛门万事皆空,怎能是逃避情伤之处,我就是再无知,也不会……」
                    正分辩着,只听打门声。我心中暗叫来得正好,忙跑去开门。
                    却是陈行龙让我去后厅一叙。我微微愣了下,因为以前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心念一转,大概也能想到这改变的起因。
                    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对花未眠交代几句,他好像心情不好,对我哼了两声,并不多说。我深知他脾气,也不会自讨没趣,跟着那人离开。
                    不过我想出家,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总不会觉得我太笨不像和尚吧?佛法在顿悟,和天资没什么大关系,聪明未必早达。反正那家伙三天两头都在生气,不去想了。他就是看我来气,我又能怎样。
                    专心考虑眼前局面才是真的。陈行龙虽非真的侠义之士,却也不是小人,他这一次找我,若我没料错,应是受了挑拨的。
                    幸好东西都带在身上,完全可以见机行事。
                    盘算了事态可能的发展情况,我人也就走到后厅,领我来的那名日晖弟子告退,厅内只有我和陈行龙。
                    我恭敬行礼,陈行龙看起来倒是满怀心事,一摆手让我坐下。先是寒暄了几句,问我在日晖帮住得如何,一切方便否,谢我帮忙的高情厚意等等……
                    我耐心回话,显出老实样子。反正比起无所事事的我,忙碌的陈盟主肯定是先沉不住气的那个。果然寒暄一会儿,他忍不住把话题扯到我身上:「听说你和房姑娘有婚约,是令师定下的么?」
                    「不,是家师过世后,我按照他的吩咐去青峰剑派,多蒙青峰剑派各位师伯照顾……坤敬师太尤其照顾我,看我和湘萱玩得好,就为我和她订了亲……」我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坤敬师太图的,恐怕也就是我那玉珏。只不过她要维持正派形象,不便直接向我询问。
                    她心思又重,以为师父和我知道玉珏的作用,肯定不会将此物示人,故此虽然将湘萱许配给我,却没有嘱咐她探问玉珏,怕引起我疑心。否则以我当年的傻劲,那玉珏早落入她手里,也不会等到后来被这帮人巧取豪夺。
                    陈行龙接着说了几句,都是什么「天作之合」之类无意义的祝福话,然后状似无心地问我:「我听葛神算说,房姑娘前几天拿了块碎玉给他看……」
                    果然来了,我接道:「啊,那是湘萱说要百年以上的玉来辟邪,那块碎玉可以吗?」
                    陈行龙显然已知前因后果,道:「葛神算说这玉太小,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呃,这暂且不提,葛神算找我告诉我这件事,是因为那块玉恐怕不是普通的玉珏。」
                    我奇怪地问:「不是普通的玉珏?是因为它时间久么?」
                    陈行龙摇摇头,从身侧拿出一物,放到我面前,「柳少侠可觉这上面的玉璧眼熟?」
                    他拿出来的正是武林令。沉沉的黑色令牌上镶着一块玉璧,玉璧上纹路繁杂,倒像是一幅图。
                    「眼熟……」我迟疑了下,仔细打量着,「啊!这上面的图案,很像我那块玉珏上的!」
                    稳定如陈行龙,此刻也不禁有些动容,「令师去世之后,柳少侠就一直戴着那玉珏,不知你能否记住上面花纹?」
                    我摇头,「暮生记心极差,又不曾留心过上面的花纹,记不住。」
                    陈行龙眼中露出失望之色,重重叹了口气。
                    「陈盟主为什么问这个?那玉珏有什么不对吗?」我问道。
                    陈行龙犹豫片刻,终于道:「想来你也是不知道的,这却要从头说起了……」


                  22楼2009-03-21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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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想必你也听过《浩劫谱》这名字。相传前朝时,武林中有过一次大浩劫,就是因为这秘籍。最后它被一位不世而出的奇人得到,练就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陈行龙缓缓道:「这位奇人你也许也听过,就是前朝的补天刀方青卓。」
                      我点头,不仅听说过,还见过他的石像和笔迹——当然是「以后」。
                      「方大侠觉得《浩劫谱》对武林的危害实在太大,但又不忍心毁去前辈高人的心血,尤其他一身武功全由《浩劫谱》而来。他思来想去,便把《浩劫谱》放到一处极隐秘之所,把那所在绘成一张地图,分别刻在三块玉上。便是一块玉佩,一块玉珏,一块玉璧。
                      「毒门要对我下手,就是为了这块玉璧。」陈行龙摸索着武林令上玉璧的纹理,道:「从房姑娘手中的碎玉上来看,那块玉珏应该就是你原来的那块。」
                      我张口结舌,「可是……那玉珏被我摔碎了……」
                      陈行龙紧紧盯着我,「你真的不记得上面的图案?」
                      我茫然摇头,不逃避他的眼光。
                      年纪上,他其实比我还小几岁。多吃几年饭还是有用的,何况我很清楚他的心思,他却完全不知道我。
                      因此我有信心,他不会看破我的装傻。
                      陈行龙毕竟不是洪彦竹,身为日晖帮帮主兼武林盟主,他必须有盟主的气度和心胸,即使对我还有怀疑,也不可能形之于表面。没有证据证明我是故意把玉珏摔碎的,也没有证据证明我能记住上面的图案,他就不会对我下手。
                      最后他只有叹了声:「那你多多注意点,毒门中人若知道那块玉珏曾经在你手里过,一定会对你下手。
                      「如果那玉珏还在也就罢了,他们顶多抢去东西,但玉珏一碎,他们可能就会把所有希望放在你身上,也许会抓你走也不一定。出来进去还是要多注意,那块碎玉也别拿出来,赶快收好或者扔掉为上。」
                      我点头应是,陈行龙再跟我说了几句,探问了一下玉珏的来历。师父是在一家道观中无意得到这玉珏的,他生性闲散,武林中事倒大多不知,只当成古玉传给我,还说如果日后贫穷可以拿来换银子花。我此刻也只能一问三不知,幸好师父的性格武林中人大多知道一些,陈行龙最后还是相信了的。
                      他把武林令收起,放我离开。
                      刚出门就看到花未眠,他等在后厅外面,很不耐烦地走来走去。看到我,他脸上喜色一现,随即敛去,「你出来了啊。」
                      「你担心我?」他的这表现看起来很像是担心,我于是问道。
                      花未眠脸色顿时更加奇怪起来,不过我已经可以看出他实际是在害羞。他张口,语气恶狠狠地:「我是叫你过来做饭,都这时候了你还不做饭,要饿死我和蝶儿啊!」
                      担心就担心,直说又怎样?真不可爱。
                      不过还是乖乖跟他走,回去做饭。
                      刚才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手放在腰间,双眼直直盯着后厅的门,似乎随时准备破门而入一般。
                      除了师父,谁曾这么照顾我担心我?我这一生,不是被人忽视,就是被人依靠,不曾有过被人担心甚至维护、保护的时刻。
                      这时候,竟然是有些感动的。少年时的我太过单纯,不懂得看人心,看不出花未眠对我的好,也看不出洪彦竹和湘萱对我的算计。
                      然而这一生我既然懂了,就多补偿他一点吧——虽然我还没来得及亏欠他。
                      至于出家的事,以后再说。反正那张纸被花未眠撕掉了,而且他随后看我看得非常严,别说和尚,我跟秃头说话他都把我飞快拉开,让我啼笑皆非。
                      这样平静了几天,日晖帮内不再死人,我也便知道,真正的麻烦要来了。
                      让花未眠把蝶儿送走,他并没有反对,大概也感觉到了危险。
                      连陈行龙都断定我不记得玉珏上的图案,洪彦竹自然也不再怀疑,湘萱也就很少再来找我。花未眠有时冷言冷语两句,意思是那女人这般无情,你还惦记她做什么,不如把婚退了,再觅佳偶。
                    


                    23楼2009-03-21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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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苦笑,不会生生死死走了一趟,竟然要在这里丧命吧?
                        「暮生——」
                        谁在大喊我的名字,谁用手抓住我,谁把我紧紧抱住?意识陷入模糊之前,我张口:「混蛋!」
                        ***
                        醒来是在床上,看向周围,是刚刚住下的房间。床边坐着一人,逆光看不清面容,不过凭感觉就知是花未眠。
                        好像最近经常这样,在他面前晕倒,然后在他面前醒过来。按理来说这样出生入死,我和他早该肝胆相照,可是他的脾气总是让人受不了。
                        如果他不说话就好了,相貌俊秀人又出众,除了嘴坏一点没别的大毛病……
                        花未眠见我醒来,眼中露出喜色,偏又不肯明显表现出来,「你后背的附骨针我已经起出来了,你运气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检查自己身体的时候,花未眠不停地说着:「以后你不许这么乱跑,要知道毒门内是很危险的,就算别人不对你下手,毒谷内的毒都可能要你这条小命……你明知道洪彦竹会回来还自己跑出去,要是出事……」
                        「就算出事也不劳你挂念。」我打断他的话,「像我这种小人物,少得一个是一个……」
                        「暮生!」花未眠急喊一声,打断我的话。
                        他声音中有些什么,我抬头看他,对面的面容不复适才平静,一双眼中更是有着极深的痛。
                        「不要说这种话……」他忽然像是泄气了一般,以手触额,半伏在床边。过了半天,他才低声道:「暮生……我知道我性子不好总惹你生气,但是,不要说这种话,好么?」
                        我有些吓傻了。
                        认识了他两辈子,从不曾见过他服软。感觉就算是天塌下来地陷进去,他都不会有任何惧怕和担忧。
                        但现在他的语气,带了恐惧和忧虑。
                        说到底他也只是二十岁的少年,却经历过太多死亡。母亲早亡,刚见到父亲,却已是风烛残年。这样的脆弱,也是正常。
                        我向床内挪了挪,拍拍床边,示意他上来。在他躺上来之后,伸手拍他肩头、后背,安抚他的慌乱。
                        过得一会儿,花未眠恢复了正常。我拿开手,倒觉得有些怅然:刚刚那样的花未眠,可比平时神气的他可爱多了。
                        「我刚才生气,是怕那丫鬟有什么不对……」再过半天,我都快在安静中睡着了,花未眠忽然开口,低声道:「毒门里各怀心思的太多,你也不多提防着点,万一她是谁派来谋害你的,甚至就是洪彦竹手下……」
                        我一凛:「以前」从未在毒门见过这叫小烟的丫鬟,难道真的是有问题的?
                        「你担心过度了,如果她是其它势力的人,断不会为了我这种小人物暴露。」我笑着摇头,「就算是洪彦竹手下,也不会这么对我下手的……」
                        「对了,你怎知洪彦竹会回来?难道是你……」
                        「你忘了我管你要过青蟹粉么?」我笑得开心,「那次陈行龙把我叫去问话的时候,我找机会把毒洒在武林令上。」
                        青蟹粉不是剧毒,只是附着在物体上,接触到它的人全身会变成青色,三日方去。
                        当然也不会在碰触的时候马上就变色,变色时间主要取决于粉末的多少。我故意设得长了些。
                        「只有陈行龙和洪彦竹两人变色,让人不怀疑洪彦竹也不行,是么?」花未眠马上反应过来,也笑了,不过很快变回严肃,「洪彦竹不笨,一定能想出前因后果。他定然十分恨你,木头你一定要小心,平时不可以离开我。」
                        如果你不气我的话……


                      37楼2009-03-22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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