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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讯处截获的密电送到手中，随意的抽出来看了一眼：位于乌衣巷的据点大概是保不住了。面不改色的将密电扔给秘书，让他立马给刘伯仁送过去，免得耽误了抓捕时机。
来来回回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倚着窗檐瞥见楼下对面的街道——那名熟悉的擦鞋匠，心下了然，吊儿郎当的抬脚出门。
整栋楼忙得不可开交，也只有自己还这么有闲情逸致出门去擦鞋，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在鞋匠面前坐下，任由他给自己本来就擦得蹭亮的军靴上鞋油。
行动处的车从后门离开，看样子势在必得，低头看着脚下，嚷嚷着开口。
“ 喂！你会不会擦鞋啊？皮都要给你蹭掉了，回去再多学几天手艺吧？不擦了不擦了，赶紧走！ ”
他心领神会，连连说着抱歉，收拾东西离开。一脸嫌弃的看他离开，双手插着裤兜又晃到了买香烟的小贩处，买了包烟回办公室。
不出两个小时，原本寂静的楼道里传来一大批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刘伯仁那二百五骂骂咧咧的声音，看样子是人去楼空。双脚搁在办公桌上，仰头靠坐在椅上去看窗外的蓝天白云。
砰———
门被一脚踹开，姓刘的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站在门口，怒目瞋视。

【大楼里如同往日般忙而不乱，人人都恨不得小跑到达目的科室；哪个房间里传来几声情急之下的高声训斥，又很快压下了嗓子，路过的人见怪不怪地依旧埋头于手中的文件。】
【破译出来的情报誊抄在纸上，卷成一卷，在手中握着。颔首回应了几声“叶处”的招呼，不紧不慢走向二哥的办公室。离着还有二十余步的距离，一声炸雷般的咆哮蓦地把整条走廊震得静了一瞬。】
【“第几次！叶怀瑾你拓麻自己说第几次了！啊？假情报！弟兄们去到了连个屁都没摸着！你们兄妹俩涮着人玩儿呢？不行就拓麻从警务处处长的位子滚下去，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行动处与军情处、电讯处有龃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行动成功也就罢了，不成功一定逮着人阴阳怪气骂骂咧咧。在走廊上站定了，边听着行动处处长刘伯仁骂街，边透过偌大玻璃窗，打量外头那枝刚打了苞的桃花——打定主意先听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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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晃着摆在办公桌上的脚，皱着眉头听他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办公室回荡——这人声音真难听，难为他那东躲西藏的三房姨太太了。
他也不关门，外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个水泄不通，都是些最爱看热闹的主儿。抬眼，昔日里张扬明媚的笑容敛得一干二净，冷冰冰的眼神在他气成猪肝色的脸上来回扫过，拍着桌子站起来，震得茶汤洒了一圈，双手支撑着桌沿，朝他那头微微倾身，眯起眼。
“ 刘伯仁，你是不是昨晚上被秦淮大都会那群小娘们儿捧糊涂了？你出门照镜子了吗？就敢在我办公室里撒野，你自己乌泱泱的领着几百号弟兄去抓人，空手而归！我如果是你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去找你那老相好海棠，钻进她裙底这辈子都别见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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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腰里掏出配枪，瞪圆了圆珠子骂骂咧咧，平日里那股子嚣张跋扈的少爷脾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从枪套里拔枪上膛对准他的脑门，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一丝犹豫。
“ 行啊，你可以试试，我看咱俩谁吃亏，就像你平时说的一样，我不光是党国军情处处长，我还是叶家的二少爷，我父亲是党国二级上将华中军区武汉军分区总司令。我可以仰仗父辈的能力，肆无忌惮。 ”
军靴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重缓慢的脚步声，慢慢踱步到他面前，高高扬起头，蔑视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中年男人，漆黑的枪口抵着他的额头，只要轻轻一扣，他的脑袋就可以开出一个洞。
“ 我自以为平时已经很收敛了，今天你要是再敢多嘴一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的纨绔子弟，仗势欺人。 ”

外侮未除，内忧未清，刘处长这就急着排除异己，同室操戈，不太好吧。
【子弹上膛，枪口对准刘伯仁的头，在众人忌惮的余光里，一步步踏入办公室。被两支枪指着的刘伯仁，牙关紧咬，因纵情酒色而过早松弛的腮帮子肉抖动着，眼神在我与二哥间转来转去。】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刘处长无理大闹军情处处长办公室在先，威胁国家高级特务人员性命在后，迫使叶处长不得不举枪自卫——这理字怎么写，咱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眼睛紧紧盯着他微微发颤的、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枪给我放下！今儿我哥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出不了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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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他们是饭桶那叫抬举！见过这种的***？就差跟他把人绑在家门口了，他都能扑空！说来说去，他刘伯仁不就是靠着大舅子那点儿裙带关系？还好意思成日里拿着我的家庭背景说三道四。 ”
顺手取了桌边的香槟杯，往里面倒了一杯酒，添上几块冰，摇晃出清脆的响声。抿下一口，揭开军装上衣，伸手扯了一把领带，神态慵懒。
“ 这两人可有什么更详细的资料？ ”
接过那叠情报，目在隼鹰与红枫之间来来回回，在面对怀璧时，我竟有种难以描述的愧疚之感。我无法告诉她，她花费心思想要抓捕的隼鹰就是我；而红枫，就是她最心爱的丈夫温大少爷温如故。
她轻不可闻的叹息入耳，却在心头掀起一层波澜，漫不经心的开口。
“ 怎么，你想跟他走？ ”

话说清楚些，什么叫我想跟他走。
【横了自家二哥一眼，这话要让如故听到了，他冲我斯斯文文地一笑，我能后背发凉。】
【书往后翻几页，发现不错，便扬了扬示意借走了。转头看到他手上的香槟杯，有些不赞同的皱皱眉头——我和他一母同胞，但性格截然不同，他洒脱不羁，我崇尚秩序，比如他毫无顾忌地在上班时间喝酒，比如曾一掷千金包下梨园一月只求闻得小玉仙一展歌喉。这些事我打死做不出来，我信自律即自由，信照亮这混沌世界的终将是理智与秩序。但奇迹般的，大相径庭的两人关系一向很好。】
看这情报里，这两人是南京共党的中流砥柱了。我一直都奇怪，即便刘伯仁是个不折不扣的酒囊饭袋，但我们提供的信息这么清晰，扑空的次数也太多了些。
【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皱着眉思索。】
如果是有卧底就能说通——我怀疑负责情报的隼鹰混到他的队伍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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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能性很大，毕竟消息只经过了你我他三个人。你一直待在办公室，而我——我承认，刚刚趁乱我到楼下擦了双皮鞋。 ”
双手举过头顶，枕着后脑勺，将亮蹭蹭的军靴伸给她瞧，顺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来。
“ 今晚有个约会，全南京最难约的美人，你猜猜是谁？ ”
笑容促狭，似乎对于晚上的约会更感兴趣一些，反正我的任务顺利完成，上头怪罪下来，背锅的是刘伯仁，他打草惊蛇走漏了风声，行动处的内部调查是少不了了。
不出意外，党务调查科明早就会占领行动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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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啧———我以为叶副处长过了这么多年的上流贵妇生活，多多少少该有些变化的。 ”
来来回回打量着这军装笔挺的身影，沉思时，深邃的眸仿佛遮住了所有的笑容与阳光，阴沉沉的一片，一如山雨欲来时的前奏。背靠着办公桌，修长的手指划过桌沿，低垂了眉眼去看落在地毯上的余晖。
“ 咱们柔情似水的温老板，也没能彻底融化党国这位出了名的冰山美人啊。 ”
刘伯仁的事情我自然心里有数，该当如何处置在他摔门而去时就已经做出了判断，我不能让他恶人先告状，只能趁着上级在上海开会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将此事和盘托出。
孰是孰非，自有定夺。

谁说没变的？
【把情报捋好顺序，叠放整齐，用镇纸压在他桌面上。他话中似乎有些我听不懂的深意，挑挑眉望过去，只见落日余晖从他背后斜斜映过来，给他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他脸微微垂着，神色在暖色阴影里几乎称得上温柔。】
我现在能不加班，就不加班。
【如故要打理偌大一盘生意，我忙于电讯处事务，以往一忙就忙到半夜的情况并非罕见。但有了长宁后，便尽量傍晚回家陪伴长宁吃晚饭，若有工作未结，也等长宁入睡后挑灯夜战。】
【打量着他仔细修饰过的发、笔挺的军装和锃亮的鞋，比平日精细一些，估摸着今晚约的是哪位名媛，或者名伶。】
一个相濡以沫的爱人待你，总比露水情缘要真心得多、也细致得多，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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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是了，当年叶副处长与温家大少爷相恋的消息可是上了南京日报的，电讯处那些小妹妹每天望着你办公桌上那捧新鲜的玫瑰，咬牙切齿的，眼都红了。 ”
当时，远在武汉的父亲打来长途电话，与她谈论了许久，至于内容——我没能窥探出来。之后，她带着温大少爷去了趟武汉，两个人的婚事就一锤定音了。父亲很满意这个女婿，难得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夸赞之词，竟然还能笑着说一句“此子乃国之栋梁，可堪托付。”
思绪尚停留在过去，她倒话锋一转询问自己来了。低头打量着今日格外整齐笔挺的衣衫，眉眼弯弯自成一派风流之色，嘴角上扬时露出洁白整齐的牙。
“ 你说的有道理，先让我会一会今夜这位露水红颜，再考虑相濡以沫的事儿。 ”

【父亲是一个很老派的人，知道和我如故在一起的时候颇有微词：士农工商，咱们家做官的女儿，怎么能和做买卖的在一块儿呢？都不是一路人。电话里谈了许久，好说歹说，他最后口风松动，只说把人带回去让他看看。于是与如故回了一趟武汉，父亲与之几场长谈后，事情成了。】
【打量着自家向来风流不羁的弟弟，露出坐看好戏的神情。】
我前几日收到娘的来信，问起你的婚事，说父亲本给你在家乡看好了几家闺秀，谁知几次来信都没能把你叫回家，深感如今人心不古，身为父亲的威严江河日下，准备给你下最后通牒，再不回家相看就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对如故是满意的，但是女婿是女儿自己找的，总让他存着不平之意。再回看这个吊儿郎当的儿子，不欲化身如来佛，好好镇镇这孙猴儿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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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良心，如今军情处忙得脚不沾地，我哪有时间回武汉去相看媳妇？ ”
无辜又无奈，举着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不止一次从武汉打来的电话里听见了母亲焦急地催促还有父亲义正词严的呵斥，每到这种时候就会笑眯眯的拿大哥出来挡枪。
“ 况且人生苦短，何必将年华白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
身上做肩负的使命也不允许自己做一名真正闲散逍遥的豪门贵公子，在如今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每走一步都如同行走在钢丝之上。
慵懒的窝在阳光下，神态自若，完全不像刚刚行动失利，与隔壁办公室桌子拍得震天响的动静对比鲜明。
“ 我听说小玉仙今晚要唱《贵妃醉酒》，这可是她难得一唱的曲儿。 ”
笑容里带着几分促狭，将探究的目光递向一旁军装笔挺的怀璧，贼兮兮的开口。
“ 从她出道到现在，只给你家温老板唱过一回。 ”

噢？
【这句话说得可真是妙，十八个字，把那孤男寡女、花前月下、高山流水觅知音的画面活灵活现地勾勒了出来。目光落到桌面的电话上，慢慢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
那看来叶少将的面子也很大嘛，我看今夜您也别只身会佳人了，带我一个。
【拿起电话，接通家里，与管家说今天不用备我的晚饭，又让他转告如故——】
听说梨园的小玉仙曾单独给温老板唱了一出《贵妃醉酒》，我今儿便去听听，那小玉仙是如何唱杨妃对唐皇的万种柔情的。
【这番去倒也不是要寻小玉仙的麻烦，不过向如故传达两个讯息：我知道这件事了，而且，在吃醋。另一面，也是搅和某个不安好心、挑起妹妹家庭矛盾的哥哥的好事。】
【抬手看看腕表，转身向门口走去，打开门前回头笑了笑】
等我安排好工作，下班和你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