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0
我已经无法忍受了。
人们这样想,这样说着的时候,到底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呢。我这种人十分难以理解。
那是在撒娇吧。
向世界,向未知,向自己的恐惧。
摩西十诫中的第一诫,我记不太清啦——应该是你不可立别的神的那一诫吧。
第一,首要,重要度最高。
这样撒娇,这样祈祷的对象,就是“无对象”。而这种无对象,是谁的神呢。“无对象”之神,依我看来,那大概是自己吧。即为向自己祈祷,并认为世界一定会听从于自己安排,类似这种感觉的行为。
不过,不能责怪这样想,这样说的人们。
因为人类是这么软弱的东西。
可我已经忘记这种东西,软弱是什么了。软弱?好奇怪的字眼。
我不期盼任何人来救我。包括自己在内,能拯救我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抛弃人类软弱的同时,被救赎的可能也丧失。
太好了。两者都是。
01
我回来了。
我向空无一人的客厅说道。
晚饭在桌子上。也就是说父母都已经出门了。原因是未知的。
吃饭前,是祷告。双手合十地祷告。
感谢主耶稣基督赐予我们粮食。
这是父母会做的事情。
但不是我。
尽管从个人感情上,我喜欢基督。可那绝不是把他当成神来看待。
他是一位英雄,也就是半神,为人类赎罪的,无比光辉的英雄或半神人。
但不是神。对我而言。他可以是人子,可以是圣灵,还可以是上帝,但不是神。
我在初三那年放弃信仰,但父母并没有因此抛弃我或歧视我。他们是虔诚的信徒,但也是医生。他们身上也拥有对一个科学的无神论世界的信奉。并非背叛,那是活在这世上的迫不得已。
然而,也许活在这世上,对神的信仰才迫不得已。
总体上,我对父母斟酌词句,向他们说明,我已经无法信奉下去了。他们也就这样接受了。
如果说这对我的人生有什么改变,目前来看,是不用作那我无法理解的仪式。以及,在四月二十六日,可以去参加每年一度的那个节日。
天却否·正明敬德之神
由朱舜水亲手写下的“正明敬德”四字,据说至今还在妥善保存着。
原名是天却否神。拥有两种形象。
其一是红色脸庞,白色法衣,阿修罗般的三头八手,持八种长剑的男性神。
其二是苍白面孔,无比美丽,血红衣服的女性神。
这种奇妙的传统信仰,是三面环山的广川町与附近所独有的。
虽然几十年来日渐衰弱,但如果问一个有信仰的广川原住民信奉什么,十有八九当然是天却否神。
父母的信仰,是极其稀少的异常信仰。
藤原秋。
吃完饭,刷过碗筷,把自己埋进床里,开始想这个名字。
在大脑里拼命搜寻着除了她很知名外的印象。
可恶。完全没有。
那么来回想一下她的事好了,顺便一提这种手法好像叫插叙。来插叙一下吧!
感觉很放荡的样子。
学习成绩优秀,是全校前五名。
美丽,无表情……三无女?
但这些并不是行为。
她最知名的两件事,其一是在四月二十六日的校庆上演出。话说到底是薄丘因为节日调整了校庆日期,还是因为天却否的节日太盛大,干脆当年的创始人就选这一天剪的彩,现在已经不得而知。
作为主唱。在全场的开场和最后分别演出了两场甲壳虫的摇滚。
没错,摇滚。
藤原秋还没有升上薄丘,就已经是薄丘的摇滚乐队的一员。
她考入薄丘后,因为成绩优异,让学校对摇滚乐队也宽限不少,具体表现让他们进行开场演出。
但是因为现场太热情,而且出席的校友都是几十年前深受甲壳虫影响的中年人,校方便又找到他们,要求加演。
藤原秋在主歌部分后,利用那一小时多的时间内,写出了额外的SOLO部分。
顺便一提因为我也是摇滚发烧友,所以能听出那个SOLO是引一些齐柏林飞艇的旋律。不过填的词,就算是我这种怎样无所谓的人也会赞叹。
超棒。AWESOME!
但是那个乐队却在下一学期解散了。
另外一件事和我今天的遭遇今天有些类似。
也许是因为那场演唱会的人气,藤原她遭到几名不良少女的围堵。
被用刀子顶住喉咙,对方想要划破藤原的脸。
然而最后的结果是,尽管不知道具体操作,那些女生被藤原吓到退学。
藤原,AWESOME!
02
在这个时候,那家伙还完全没有自觉的时候。来说说我的故事吧。
早已结束的,又尚未结束的故事。和我们目前的处境一模一样。
我是弓星海涅。在这个故事中,是另一个经历者。
这才叫插叙。是吧。
噼里啪啦,不耐烦地敲着门。Knock,knock,knockin' on heaven's door。
话说枪花和迪伦完全是两首歌嘛。
此处是一间廉价的出租屋,到达这里需要穿过一条地面四散报纸,黑色垃圾袋堆满右侧墙壁的小路。外面的水管地钢铁部分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塑料外壳则满是泥水污迹,上面还有一滩干鸟屎。
这里是“废街”的一根枝条,在广川町的流氓眼里,是可以随意抛尸,扔掉被强暴过的女人,交易哈希什与海洛因的地方。几年前还有变态专门来到这里的街口露出下体惊吓路人。
这里是城市的黑暗,但对我来说,曾经是天国。
那个时候,在街道另一条枝,某所破旧的老房子里,居住着我爱玩玻璃碎片和闪光弹珠的恋人。
——嘛虽然和我现在的工作没有太大关系就是了。
屋子里,不出意料是我跑了一个暑假,连新加坡都转了一圈,最后被我找到的男人,乌头吾狼。
他掌握有我需要的关键信息。
另一方面,也是一个必须清理的嗜血恶魔。
自从高一下学期开学的一系列变故发生,薄丘乐队解散后,我几乎不再上学。转而用大量时间来搜寻他们的存在。
异常存在。
因为藤原彻底地无视了我,我在那孩子心里不知为何彻底消失。
她似乎进入一个没有我的世界,她甚至笔直地撞进我怀里,一边用眼睛奇怪地打量空气。
老实说,我教她眼里毫不作伪的疑惑吓坏了。
怎么样也无法从这样的她那里得到信息。是吧。
况且,我真的不忍心再去刺激她。
所以就跑了一年半,父亲倒是不管我。
那个父亲。
我很难说不再讨厌他,但是一年半下来,同样为某个目的奔走的一年半下来,我也许能够理解他。是吧。
他是工程师。造飞机的工程师。
曾经的家里也摆满飞机模型。
直到他开始设计战斗机。
他几乎再也没有回到家里。
几乎是指和母亲离异的那次。
——呵,还是我初中的事呢,结果三年下来就记忆模糊了。这是当然的,对这件事。我选择遗忘。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就和那孩子一样。
可我好想杀死那样的父亲。想杀死的心情至今不变。
我一直憎恨他。我知道。但是现在我并不讨厌他了。
不会再避开。
哪怕只是为了那孩子的救赎我也不会避开,逞论我的恋人。
必须坚强。
对方不应声。
大概不是想要隐藏,不会这么幼稚。况且里面还发出剧烈起伏的呼吸声。
贴着门听下几秒,我不得不强制开门。是吧。虽说如此,私闯民宅可是犯罪呢。
门锁变得千疮百孔,对方倒是应该不会从这里得出我的能力。
虽然让对方确定了拥有破坏力这点。我用手指推开门,背靠墙壁,没有选择入内。
虽说如此,“能力”还是让我获取了他的信息。
十分魁梧,肌肉块很大,穿着衬衫和裤子,平头的男性。再具体的就感知不到了。他在床上蜷缩着,却仍然是很大的一块。
床边的桌橱上放着药片,一个抽屉开着,还有台式电脑。
没有武器。刀具,枪械,都没有。
“乌头先生是吗,虽然是初次见面,这两个月来你大概也知道我了,是吧。”
我对他说道。
屋内传来咳嗽声,之后是剧烈的喘息。
“下面我要进去,可以请你不要随便动吗,就是像警匪片演得那样,双手抱头,蹲下,好吗?”
——千万不要使用能力啊。话说你应该能看见吧。我的能力。
具有“感知遮断”,却没有“光学迷彩”。对方当然能看见。
如果要问这种给对方展露能力的自信在哪里,我应该会说是“因为他已经在我的射程内了”。相当年少轻狂啊,不过比起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视野内,仅仅暴露能力的“外形”不算什么——
“请进。”
我听到这样的邀请。
对方的声音相当虚弱。些许沙哑。
看见对方,才发现是相貌平平无奇的人。真正凶恶的人长相往往没有特点甚至大多是淳朴或开朗的,世间流传的经验谈,毕竟是可以成为经验谈的东西啊。
虽然体型上的参数全部暴露,但对方没有看见我的脸——
“啊,抱歉,你那个奇怪的面具是怎么回事啊?”
没有透视或精确的感知能力啊。那么看来他的能力比较单一。
不过——
“明明很帅吧。”
我不甘示弱地反击道。
这可是骷髅头加触角,石之森章太郎老爷子的设计啊。
Rider,rider的歌声可是梦想啊,你就完全没有梦想吗大叔。
就连我这种男子高中生都有啊。
“不,这个大红配色完全把石之森先生的设计毁灭了。”
和印象里完全是两个人。乌头先生这样说着。
尽管如此,他犯下的罪行却骇人听闻。
他是——
在夜晚狩猎人类的恶魔。
当我在新加坡追逐他的时候——
蒙蒙细雨让林间的泥土变的十分烦人。我踉踉跄跄地在没有星点的黑暗夜空下艰难行走着。
在哪里?
我所寻找的并不是他。
而是眼前,树下,被撕裂胸膛,俏丽的,那个为我带路的那个原住民姑娘。
苍白的脸,血液,流肠。
我跪进泥里。
——然后是旅馆内。
被杀死的男人。
他一边被我追逐一边进行着夜晚的狩猎。
他是——
变狼狂患者。臆想自己是狼的疯子。狼性是他人格内潜藏的血腥恶魔。
乌头吾狼。这个男人。虚弱地向我说出了他的请求。
和所有深刻懊悔着自身罪孽的人一样,和所有拥有人心的生命一样,他说——
杀了我。
作为报酬,我告诉你我所知晓得全部。
但是,我无法下手。
一旦动手,我知道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手上的血。
独属于他的人之血。
这太幼稚了。太幼稚了。我必须坚强。
我。
一五一十地把他对广川町的知识讲解给我听,没有顾及我的接收速度。他自顾自地开始讲解他的能力。
虽然危险,但是我希望你能杀死作为狼的我。
换言之,他不希望作为人的他接受杀害。
“虽然这只是矫情。人是我杀的,不管是身为人的我还是身为狼的我。是我的罪。”
我无法否认。
无法否认他赎罪的心情。
人人都想得到救赎。哪怕是欺骗也好。
“这是,来自卡恩的委托。”
他说出了我还不曾知晓的那个名字。
“任何先生应该没有告诉你吧,杀掉我之后,你找他就能知道关于卡恩的事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在暑假开始才能够这么快的联系上异常世界的那个情报网。尽管说是要支付很大一笔钱,却让我事后支付的那个情报网。
名字叫任何。是吧。
“你是广川町的人吧,广川的能力者,这座城市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他这样说道。
PS1:因为想凑四千字对那几个梗说明一下。
甲壳虫,齐柏林飞艇,枪花——枪炮与玫瑰均为摇滚乐队。
KNOCK——是天国之门(黑蚊子多)的一句歌词,枪花和鲍勃迪伦均有演唱,当然迪伦老爷子是原版。我记不太清了。
石之森章太郎——是著名特摄·假面骑士(昭和时代)的创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