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二楚，什么都明白了。我归来时天仍亮着，余晖犹未褪尽，像女人半妆的脸。吴可为我开门，几个苏拉们会意，跟着很殷勤地上前迎接，我推开他，无心理会，一路地往前走，走，走。双眼目怔怔，看，什么也看不着地看，这院落里影影幢幢藏了什么，血流成河的枯竭是否也应如此黑得煞人。汪！举人在旁殷勤地呼唤起来，我无心要去理它，我自顾不暇。）额娘。（悚然将门一推，我喊了一声，喉咙似给鬼掐住。）
（清一清嗓，笑又浮了起来，半真半假的笑合着眼风横扫过去，如往日睥睨千军。）我回来了。
　

【天邪乎的很。一味闷着，不见落雨，晚些时候还出了点儿太阳。连夜里睡得不太安稳，白天呢，做甚么也都兴致缺缺。白佳氏约了打牌，临了我又不想去了，大不了赶明儿给她赔个不是，反正现下我是一步也懒迈。】
【我斜倚在坐榻上，半眯着眼，余光里屏风投下来一片狭长的影子，黑压压得跟倒了一样。不好看，我让人把它挪开。案几上摆着一盘橘子，一个个儿的累成元宝也似，手伸过去挑捡了捡，我问立在一旁的丫头，净都是些熟透了的？她讪讪，不熟透了哪儿能摆上来呀。】
【才发觉实在是问得多余。手往里探，摸见个浑圆的，顶小的，指甲轻易掐不动。光摸着就觉得酸，不知怎的就想闻闻那味儿——一旁的烂熟的果子，味道像刚冒出来就给封住了，又陈腐，发散地曲折，让人心里头不大痛快。我拿出来，碰掉了上边儿的，顺着桌沿滚下去，连这落地声音也闷，像掉进窟窿里。弯下身去拾，抬头正好看见云麒进来。】
哎，回来了。
【——我应一声，就看了他一眼的功夫，全明白了。不是屏风摆的不对，也不是闷，我是在等着谁回来。等他。】
今日倒很早。【很有些不太显露的欣喜。】用饭了不曾？

（我猜，我的脸色并不好看，景霄的礼很及时，在这一日之约后鱼丽而来，不能伤人的箭矢，不能拉开的弓，——他是什么意思，我又该怎么解读，器皿奉在堂中，余怒却渗进内室，窗棂间雕刻的图样被暮色钉在了墙上，桌上，人的身上，我将那几个橘子捡了起来，一一地码在桌上。）
不，（橘子的香气也钉在了人的手上，像一团模糊的，施了咒的雾气。拉开一张圆凳，待落座时才发觉有一枚漏网之橘，躲闪不及，血肉模糊地横死在人脚下，汁溅五步。）打十爷那儿走得急些，您呢
（我忙命吴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