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大同府 /p/3476276401
【从渡口下船又行数里，夜幕一降，二人便先寻了个驿馆歇息，翌日启程至大同府时，辰光尚早。只是愈近大同府，我这心里愈有些放不下。毕竟此番出来，我确有离京游玩的打算，但与她同去大同府，却是一时兴起，并无其他正当理由。但若让我与她和盘托出，只道是因她前来，可连我都搞不懂为何会这样，又怎能同她解释得清。所以，既没有这样说的道理，也委实拉不下这个脸来】
【甫进城门，闻市集热闹，比之这一路上见到的荒山少人，不知多了多少鲜活。然而眼下却打不起精神来，只一味琢磨着，若她问我要往大同府何处去，我该如何应答】

（一路同行，我便越发见识了扬佳二公子说话的本事，即便十句话里，我应不上三四句，可他就是有本事天南海北的说。生怕第一次觉得，荒山行路，也不觉得寂寥了。）
（至府界，乃至入了城门后，他并未有告别的意思，我只当他所行也是城中，琅琊各地故交也是有可能的。及入了集市，再走不远便是杏时堂时，我方停下步子。）
（许是步子停下了，棕马儿重重喷着气儿，后马蹄也蹬了瞪。同行前，他说他也要来大同府，可这城中并无特别的景儿，要说赏景游玩，还是城外更为合适。）
二公子，此行是要去哪儿？

【怪道古人云，怕什么来什么。早知道我心里就不该一个劲儿惦念这个，果真给我盼来了。她后话入耳，愣上一愣，幸而我反应迅捷，煞有介事道】
不急，我还是亲眼见你进了杏时堂才放心
【话音落罢，这心里小小舒了口气，也不枉我思前想后，寻了这么个由头来】
不过，这大同府的杏时堂在哪儿？

（即便并不是十分信服他所说的话，但也并未拒绝，若要说为什么，兴许是因为一路同行时，他事事周到，也兴许我在摸不清的云雾里，参透了什么，总之点头应下了。）
前头不远了（因提前知道当地所困的事，是以并未打算从正堂入。我记得先生提过，大同府的杏时后院正临街角，寻常医患并不会走，多是医堂内的进出。）
（牵马走至他前头，再路过杏时正堂时，多看了一眼，而后便如常坐过，往街角出走。门前人并不多，商贩也较之前面少一些，想来打击是不小的。行至街角后，便上前叩门。）

【循她话儿向前望了一眼，杏时堂的门面我还是认得的，毕竟上回至堂中寻她时，那碗姜汤给我的印象可太深了，连带着同它有关的人、事、物，都一概记得清清楚楚】
【然则也不知是这府镇的缘由，还是受了医患上门的影响，杏时堂前往来求医者不见多少，里外都透着股不同寻常的冷清。与她相视一眼，亦知这等风口不宜太过招摇，遂跟在她身后拐入街角，大抵是堂中旁门的位置】
【将马儿停在原地，见半刻无人应她叩门，身子向后一倾，眼风扫过红砖墙头，嘴角一弯，唤她道】
罗岳姑娘——

（叩门数下后，并不见有人来，正疑惑可是后院无人时，自身后传来一声儿唤，我循声而望。他后倾着，望着墙头之上，唇角是他惯有的笑，飞扬肆意。）嗯？
（前厅定是有人的，这后院一时无人也正常，只消多等一刻，便也能入内的，刚要启唇与他说，就见他往后退了几步，一时便猜不到他要如何。这堂中诸人，多是当地人，他定是不识的，除叩门一道外，除非我们打破原来的想法，从正堂入内，可并不想让别人占得先机，总要先了解情况的。）
（目光掠过墙内高处的一丛竹叶时，忽然想到江湖侠客，飞檐走壁几字。）

【待闻得应声，特意多瞧她一眼，向后几步丈量一番这墙的高度，虽不及京中府门高第，但到底也是医堂，马虎不了。不过我寒潭小神龙不仅能下水，飞檐的功夫也是不差的】
【三两步跨至红墙下，软靴借地使力向上一翻，转瞬便落在了墙檐之上。两手撑在身侧向下一望，不禁松一口气，这两月闷在京中无处施展，唯恐拳脚功夫落了下风，索性这些本领似刻在骨子里一般，形随心动，倒费不了多少功夫。轻巧飞身向下，稳一稳身形，正欲上前开门，却见堂中慌张出来一妇人，当下尴尬立在原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果不其然，他足下生巧，一个翻身便立于墙头，转瞬就落进院子里去。及后的场景，我便不得而知了，只晓得开门的并不是他，是堂中云姐，见是我，面色方好看些。）云姐
（云姐侧过身子，让我入内，随后便去关门，这才见他僵在原地。）
（虽说刚才那手，潇洒利落，可见工夫了得，可若用在无人的院落里，怕还来得有用些，落在云姐眼里方才那番到显得刻意了。云姐关门后，便走至我身侧，提及近日来的病患闹事，每日皆来，总是吵吵闹闹的，弄得医堂没法正常经营，听了一半，侧首看向他时，抬手阻了云姐后话。）
二公子？（我出声，一是提醒，二来也并不想他搅进来。）

【那人瞧我一眼，足下却没有半分停顿，直朝大门处去，我亟亟跟在身后，但转念一想，我又非这堂中主人，人家开门迎客，我跟上去又算哪门子身份】
【于是落在阶下，看到那张清丽面容自门后清晰，又闻她启唇唤一声云姐。抬眸望望她，又望望那侧的妇人，正欲开口解释，却毫无插嘴的空档，只得吃瘪似的杵在一侧，恨不得立时有个地缝教我钻下去避一避】
【待人至身侧时，轻咳一声，她回首瞧来，仿若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一般。压低声音，略有些不自然道】
这里面有人啊？

我知道（我自知道里间有人的，不然作什么叩门。）
（我既来了，也听了大半的始末，便也不急于一时了，能闹这么久的，我想并非普通医患，杏时虽说不是什么药到病除的医堂，可到底师承先生，寻常症候总不在话下的。）
（是以，我总觉得，此番的闹事者，所图所谋许并不简单吧。）
二公子来大同府会友，还是赏景？（还是向他问出口，出京时我一直这般以为的，至大同府时，我也这般认为，知道入了城中，方察觉出，他并不急着去哪儿。我因有事，路上自然赶了些，他若游玩赏景，实则并不无需一路同行的。蓦然，想起先生嘱托，又将视线凝在他身上，久思不解。）

【她说这话时面不改色，我却受惊不小】你……
【眨眨眼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她与云姐相继从身前过，我却依旧立在原处，生平第一次有进退两难之感。而她仿佛还嫌不够似的，后话再给我当头一棒，眼下一愣，有口难开】
【支吾一番不知如何开口，恰堂中又有大夫匆匆赶至，只道昨日闹事者又携人登门，气势汹汹，来者不善。这厢一顿，也随其余二人屏息望向了她】

（未等他开口，便有人自廊下匆匆来，道今日闹事者又来了。当下，便也无暇再想他到底为何而来，也顾不上别的，只能先去前堂看看，日复日下去，再好的名声也没用了。）
（走出几步后，方回头对云姐道。）云姐请二公子入堂稍作歇息
（昔日随先生行医时，若碰上什么疑难杂症，也会有至亲情绪激动，愤而动手者也有，是以虽听场面极其混乱，到底自己得先稳住了。）柳叔，几日来的皆是一家之人吗？
（往前堂走时，也顺道问上几句，若只是病症，我兴许可以试一试，若是旁的，这世间诸多事情，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为何有人选择那样做。）

【她要去堂前见那些闹事者，我自然是不能安心在堂中休憩的。且不提旁的，这医堂众人皆是妇孺老幼，即便有当龄男子，也大多手无缚鸡，乡野之人蛮横起来的样子我是见过的，凭她几个，大抵逃不了吃亏的下场】
【云姐一旁来请，抬手止了她话头，扬首看向前方】劳烦云姐带我去前头瞧瞧罢
【她略有些为难之意，约莫是觉我乃外人，不好牵扯进堂中事务，眼下自然来不及同她解释太多，索性自己大步朝堂前去。京中杏时堂的布局我是知晓的，想来这处也差不了多少】

（我落步正堂时，内里已吵得不可开交，目及那几个闹事儿的，多是青年，围着葛掌事及几个伙计，喋喋不休的叫嚣着。我听了几句，左不过说杏时空有名声，坑蒙百姓。）
（葛掌事见我来，忙迎了过来，那几人见我，并未有什么忌惮，反倒更是嚣张起来，嘴里也越发难听。葛掌事在一旁说着，说这些人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只来抓过一副药，之后便成日来说药是假的，坑死人了。葛掌事抱怨着，说只是一副寻常的解酒药，如何会闹出这样的事来。）吃了药的人呢？
（那边有人高声应了，又言说喝了这儿的解酒药，没药效也就罢了，反而头疼欲裂。我刚要开口，那边却又哄闹起来，几个青年围着，医堂的伙计怕伤人，总是畏手畏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