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恩俊吧 关注：301,129贴子：3,017,856
【中秋联文/戬独】步月立清宵
@戬吹教会
字数：3015
预警：中秋佳节，“阖家团圆”
＃大家中秋快乐鸭≥▽≤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1）
三界尽知，显圣真君喜爱望月，常对月整夜不眠。
旁人皆道他六根不净，对那广寒仙子有绮思，殊不知每每面对那轮皎然桂影，司法天神心中所思所想的永远是千百年前一家人在灌口的点点滴滴。
今夜亦有月。
杨戬又如往常一般步至廊下，举目望去。黢黑的天幕中一轮洁白银月高高悬挂，大如圆盘，明亮皎洁，让漫天的星斗都黯然失色。月辉如水，无声漫过云层之上的玉宇琼楼，将九重天都镀上一层薄银。银白的云絮无声聚散，整个天宫阒静得好似一座空城。
然西南有一座宫殿偏与此间格格不入。真君神殿黑压压的琉璃瓦和乌沉沉的廊柱几与天幕融在一处，高飞的檐角如长矛直刺长空，最后和脊上的獬豸一起逐渐消弭在暗色里，司法天神银白的铠甲隐在阴影下，竟让人错看成灰色。
真君神殿不知从何时起，竟已触碰不到月光。
杨戬看着堪堪蔓延到阶下就不肯再前进分毫的银辉，不禁苦笑。自己原已招人恶到连月光都不能分得一缕的地步了。
阶下，浮云如絮，变幻莫测，静悠悠漂浮着，埋藏在心头最深处的记忆又一次穿破层层防备，直到眼前来。
杨婵喜欢看云。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只要一得空，就会搬了把椅子在中庭，双手交叠着中规中矩的躺在上边，眼睛望着天上朵朵的云霞入迷。若是没人叫她，她能一直看上许久，直到躺在椅子上睡过去。
杨戬也曾多次问过杨婵：如何就这般喜欢看这种无形无趣的东西？
漂浮不定，变幻无常的，有什么可看的呢？
杨婵只是笑笑，说它并非无形，只是看你以何种角度观它。二哥你从这边看，那朵云是不是像只狗？但你若把这边当做首，这边当作尾，你看，它像不像条鱼？
少女浅笑回眸，笑魇如花，脸蛋虽尚未长开，但明眸皓齿腮如新荔，已是二月里含苞待放的花蕾，只等被一场春风唤醒。
跳脱的杨二公子实在欣赏不来杨三小姐的喜好，一朵云而已，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看着白白软软一团，实则最是虚无缥缈。三妹你还是多读些书，尽早给我找个如意妹夫最要紧，少在这胡思乱想，小心爹罚你。
提醒完僵愣了一秒的三妹，杨二郎满意的跑开去河边和小伙伴们掏鸟窝或是拿着什么新鲜玩意儿去讨好那牛家小姐。而杨婵，只对着她不着调的二哥撇撇嘴扮个鬼脸，转头又将目光投向天空。
怎么会是虚无缥缈的呢？明明厚重的好像要从天上掉下来啊。
一片薄纱似的云絮从殿前晃悠悠飘过，在杨戬那双点墨也似的眼眸中划出一道波澜。
他怔怔望着成团成片的云层，不自觉地伸出手。
杨婵又在院中看云看到睡着了。每当她在院中躺下，痴迷的望着天空，若无人来喊，必定是会睡着的。
清风拂来，树叶婆娑作响。
若是杨天佑读完了书，先从屋子里出来，见了在庭院中睡去的小女儿，就会折返回去抱来一床毯子，轻轻地盖在杨婵身上，仔细掖好被角，将她裹成个蛋卷。
若是瑶姬擦拭完宝剑，先从屋里出来，见了在庭院中睡去的小女儿，就会也搬来一把椅子，手执绢扇坐在一旁替她驱散扰人的飞虫和燥热。
若是杨蛟练完了武，从后院过来，见了在庭院中睡去的小妹，会一边嘟囔着小婵你怎么又在院子里睡了，会着凉的好不好，一边将酣睡的妹妹抱回房间里去，小心翼翼地生怕吵醒了她。
然若是杨戬玩累了，从外边回来，见了在庭院中睡去的小妹，既不会抱来毯子或拿来绢扇，也不会把她抱回房里去，只会拿来笔蘸饱了墨，给小妹如花的小脸上添几根胡子，画一个王字，再把笔藏好，守在旁边静静地等她醒来，骗她说三妹你又在这睡着，你看你脸上都长胡子了。然后被他妹妹追着打，或是告到爹娘那去，少不得又要挨上一顿训。
司法天神握着他审案判刑的笔，在半空中一笔一划缓慢划过，小心谨慎的仿佛怕吵醒了谁，口中小声喃喃道左脸三根须，右脸三根须，额上顶个大王字，三妹像猫不像虎，看云看到睡糊涂……
吸饱了墨的笔尖无处着落，浓黑的墨汁聚集，滴落在玄青的地砖上，转瞬隐没无踪。
笔尖划过处，空空如也。
那片空荡如利剑般直刺司法天神的双眼。
怎么会有？怎么可能还会有！
杨戬，你的亲妹妹早已被压在华山暗无天日的水牢中了！
是你亲手干的，是你亲手把她压进华山……
恍惚间又见那日被摧折的桃枝和坠落泥泞的粉白花瓣。
心神不稳牵动未愈的旧伤，一股咸腥从喉咙深处涌上，太阳穴鼓胀得发痛。
杨戬手一松，玉笔“当”地掉落在地，消失在云气里。
天宫如玉，素秋千顷，碧海飞金镜。
如此月色，当饮。
强压下疼痛，杨戬手一翻，隔空取来一壶一杯。银做的酒具嵌着八宝，花纹繁复，华丽非常。显圣真君瞧着这份九重天的华丽，无声嗤笑。
澄澈微青的流霞在半空划过一道圆弧倾入银樽，樽中明月一点，却暗淡无一丝光辉。杨戬看着杯中月，似叹非叹。
多少年了？在这囚牢般的殿宇宫楼。日日尔虞我诈，他都快忘了在庭院中嬉笑吵闹听故事的感觉。这月光清澈如昔，却再不曾照耀过他一次。
秋风瑟瑟，明月煌煌。
杨婵是被冷醒的。
时值初秋，圣母宫却依旧开着永不凋败的桃花，萋萋芳草在阶边生了一茬又一茬，叶尖半点枯黄也无。非是蓐收（2）不来，圣母宫乃仙人之所，其间的草木从不显萎枯之相，风却仍旧会一寸一寸地凉下来。
杨婵转醒后，四下张望，没有薄毯，没有绢扇，不是杨府，招来铜镜端详，脸上也没有画得蹩脚的胡须和歪歪扭扭的“王”字。
看着夜幕中的冰轮，她才恍然想起今夜竟是中秋了。
曾经年年中秋，一家人都要在院中赏月，围坐一桌，一边吃着月饼，一边听娘亲讲那嫦娥奔月的故事。如今，二哥远在天边，阒无人迹的圣母宫除却花草秋虫，便只剩她自己一个孤零零。
神像前的香火倒是袅袅不绝，青烟缭绕中，杨婵望着笑意浅浅的自己，只觉无尽的寂寥将她裹挟，往深渊坠去。
唯一热闹的只有那枝头团团簇簇的粉白，开得旺盛，好似日日都是佳节，时时都是良辰。
杨婵取来酒，并五个酒樽，三个一边，两个并排，依次斟满，“爹，娘，大哥，二哥，我给你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吧，好不好？”
清冽的酒和着澄辉月色，杨婵对着空荡荡的石桌，讲着那个无比熟悉又百听不厌的故事：美丽的姮娥与后羿相爱，英武的后羿求得不死神药，逄蒙心怀不轨，姮娥为了丈夫只好无比挣扎的吞药飞升，寄身广寒。
“对了，”杨婵想起什么，“昨日有香众来还愿供奉了月饼，我去取。”说罢兴冲冲行至正殿，取来供桌上的月饼。
“爹爱吃肉馅的，娘喜欢莲蓉的，大哥爱甜不爱咸，就吃五仁的吧，二哥嗜咸最爱吃蛋黄了，啊，在这。”至于她自己，当然是红豆馅的最好吃了。
将月饼分好，重斟上酒，杨婵拈起她面前那块咬了一口：“爹，娘，大哥，二哥，你们也吃呀。”
腮边湿湿的，怎的甜馅却苦咸苦咸的呢？定是她一不小心拿错了。
阶下流云时聚时散，天风寒凉，砭人肌骨。
清酒入喉，留下一路辛辣烧灼。
酒是好酒，千年的陈酿，景亦美景，清风明月佳期，人却不是好人。
杨戬只饮了一杯，便抛了酒樽，抬臂微倾，满壶的流霞尽数敬了皎皎月色、悠悠浮云和这静默的神殿。
玉铃作响，有风鸣廊。
无人把盏共孤光，挑灯空怅惘。
很多很多年以后，杨府被搬回了灌江口。杨婵得了空依旧会搬把椅子在庭院中躺下，有云时看云，有月时望月。
云，变幻如常；月，澄澈如往。
“二哥你看，今晚月色多美啊。”杨婵转头向身旁笑道。
虫鸣唧唧，荷香暗送。
满院清风，一池明月，却再也没有了那个清风明月般的人。
孤月与我两相望，廊下玉铃空作响。
——————
哗啦啦一阵大雨倾盆
杨蛟：爹，下雨了！
杨爸：糟了！**妹还在外边呢！
杨戬：下雨了，收妹妹了！
（1）.开头宋词源自苏轼《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
（2）.蓐收：司秋之神
你从左看，那云像只卑躬屈膝的狗，你从右看，那云却像遇风云化龙的鱼。
望月饮酒的二哥是华山压妹后的二哥，看云的三妹是家变前的三妹，望月吃月饼的三妹是思凡前的三妹，最后的三妹是没了兄长的三妹。
@戬吹教会
字数：3015
预警：中秋佳节，“阖家团圆”
＃大家中秋快乐鸭≥▽≤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1）
三界尽知，显圣真君喜爱望月，常对月整夜不眠。
旁人皆道他六根不净，对那广寒仙子有绮思，殊不知每每面对那轮皎然桂影，司法天神心中所思所想的永远是千百年前一家人在灌口的点点滴滴。
今夜亦有月。
杨戬又如往常一般步至廊下，举目望去。黢黑的天幕中一轮洁白银月高高悬挂，大如圆盘，明亮皎洁，让漫天的星斗都黯然失色。月辉如水，无声漫过云层之上的玉宇琼楼，将九重天都镀上一层薄银。银白的云絮无声聚散，整个天宫阒静得好似一座空城。
然西南有一座宫殿偏与此间格格不入。真君神殿黑压压的琉璃瓦和乌沉沉的廊柱几与天幕融在一处，高飞的檐角如长矛直刺长空，最后和脊上的獬豸一起逐渐消弭在暗色里，司法天神银白的铠甲隐在阴影下，竟让人错看成灰色。
真君神殿不知从何时起，竟已触碰不到月光。
杨戬看着堪堪蔓延到阶下就不肯再前进分毫的银辉，不禁苦笑。自己原已招人恶到连月光都不能分得一缕的地步了。
阶下，浮云如絮，变幻莫测，静悠悠漂浮着，埋藏在心头最深处的记忆又一次穿破层层防备，直到眼前来。
杨婵喜欢看云。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只要一得空，就会搬了把椅子在中庭，双手交叠着中规中矩的躺在上边，眼睛望着天上朵朵的云霞入迷。若是没人叫她，她能一直看上许久，直到躺在椅子上睡过去。
杨戬也曾多次问过杨婵：如何就这般喜欢看这种无形无趣的东西？
漂浮不定，变幻无常的，有什么可看的呢？
杨婵只是笑笑，说它并非无形，只是看你以何种角度观它。二哥你从这边看，那朵云是不是像只狗？但你若把这边当做首，这边当作尾，你看，它像不像条鱼？
少女浅笑回眸，笑魇如花，脸蛋虽尚未长开，但明眸皓齿腮如新荔，已是二月里含苞待放的花蕾，只等被一场春风唤醒。
跳脱的杨二公子实在欣赏不来杨三小姐的喜好，一朵云而已，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看着白白软软一团，实则最是虚无缥缈。三妹你还是多读些书，尽早给我找个如意妹夫最要紧，少在这胡思乱想，小心爹罚你。
提醒完僵愣了一秒的三妹，杨二郎满意的跑开去河边和小伙伴们掏鸟窝或是拿着什么新鲜玩意儿去讨好那牛家小姐。而杨婵，只对着她不着调的二哥撇撇嘴扮个鬼脸，转头又将目光投向天空。
怎么会是虚无缥缈的呢？明明厚重的好像要从天上掉下来啊。
一片薄纱似的云絮从殿前晃悠悠飘过，在杨戬那双点墨也似的眼眸中划出一道波澜。
他怔怔望着成团成片的云层，不自觉地伸出手。
杨婵又在院中看云看到睡着了。每当她在院中躺下，痴迷的望着天空，若无人来喊，必定是会睡着的。
清风拂来，树叶婆娑作响。
若是杨天佑读完了书，先从屋子里出来，见了在庭院中睡去的小女儿，就会折返回去抱来一床毯子，轻轻地盖在杨婵身上，仔细掖好被角，将她裹成个蛋卷。
若是瑶姬擦拭完宝剑，先从屋里出来，见了在庭院中睡去的小女儿，就会也搬来一把椅子，手执绢扇坐在一旁替她驱散扰人的飞虫和燥热。
若是杨蛟练完了武，从后院过来，见了在庭院中睡去的小妹，会一边嘟囔着小婵你怎么又在院子里睡了，会着凉的好不好，一边将酣睡的妹妹抱回房间里去，小心翼翼地生怕吵醒了她。
然若是杨戬玩累了，从外边回来，见了在庭院中睡去的小妹，既不会抱来毯子或拿来绢扇，也不会把她抱回房里去，只会拿来笔蘸饱了墨，给小妹如花的小脸上添几根胡子，画一个王字，再把笔藏好，守在旁边静静地等她醒来，骗她说三妹你又在这睡着，你看你脸上都长胡子了。然后被他妹妹追着打，或是告到爹娘那去，少不得又要挨上一顿训。
司法天神握着他审案判刑的笔，在半空中一笔一划缓慢划过，小心谨慎的仿佛怕吵醒了谁，口中小声喃喃道左脸三根须，右脸三根须，额上顶个大王字，三妹像猫不像虎，看云看到睡糊涂……
吸饱了墨的笔尖无处着落，浓黑的墨汁聚集，滴落在玄青的地砖上，转瞬隐没无踪。
笔尖划过处，空空如也。
那片空荡如利剑般直刺司法天神的双眼。
怎么会有？怎么可能还会有！
杨戬，你的亲妹妹早已被压在华山暗无天日的水牢中了！
是你亲手干的，是你亲手把她压进华山……
恍惚间又见那日被摧折的桃枝和坠落泥泞的粉白花瓣。
心神不稳牵动未愈的旧伤，一股咸腥从喉咙深处涌上，太阳穴鼓胀得发痛。
杨戬手一松，玉笔“当”地掉落在地，消失在云气里。
天宫如玉，素秋千顷，碧海飞金镜。
如此月色，当饮。
强压下疼痛，杨戬手一翻，隔空取来一壶一杯。银做的酒具嵌着八宝，花纹繁复，华丽非常。显圣真君瞧着这份九重天的华丽，无声嗤笑。
澄澈微青的流霞在半空划过一道圆弧倾入银樽，樽中明月一点，却暗淡无一丝光辉。杨戬看着杯中月，似叹非叹。
多少年了？在这囚牢般的殿宇宫楼。日日尔虞我诈，他都快忘了在庭院中嬉笑吵闹听故事的感觉。这月光清澈如昔，却再不曾照耀过他一次。
秋风瑟瑟，明月煌煌。
杨婵是被冷醒的。
时值初秋，圣母宫却依旧开着永不凋败的桃花，萋萋芳草在阶边生了一茬又一茬，叶尖半点枯黄也无。非是蓐收（2）不来，圣母宫乃仙人之所，其间的草木从不显萎枯之相，风却仍旧会一寸一寸地凉下来。
杨婵转醒后，四下张望，没有薄毯，没有绢扇，不是杨府，招来铜镜端详，脸上也没有画得蹩脚的胡须和歪歪扭扭的“王”字。
看着夜幕中的冰轮，她才恍然想起今夜竟是中秋了。
曾经年年中秋，一家人都要在院中赏月，围坐一桌，一边吃着月饼，一边听娘亲讲那嫦娥奔月的故事。如今，二哥远在天边，阒无人迹的圣母宫除却花草秋虫，便只剩她自己一个孤零零。
神像前的香火倒是袅袅不绝，青烟缭绕中，杨婵望着笑意浅浅的自己，只觉无尽的寂寥将她裹挟，往深渊坠去。
唯一热闹的只有那枝头团团簇簇的粉白，开得旺盛，好似日日都是佳节，时时都是良辰。
杨婵取来酒，并五个酒樽，三个一边，两个并排，依次斟满，“爹，娘，大哥，二哥，我给你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吧，好不好？”
清冽的酒和着澄辉月色，杨婵对着空荡荡的石桌，讲着那个无比熟悉又百听不厌的故事：美丽的姮娥与后羿相爱，英武的后羿求得不死神药，逄蒙心怀不轨，姮娥为了丈夫只好无比挣扎的吞药飞升，寄身广寒。
“对了，”杨婵想起什么，“昨日有香众来还愿供奉了月饼，我去取。”说罢兴冲冲行至正殿，取来供桌上的月饼。
“爹爱吃肉馅的，娘喜欢莲蓉的，大哥爱甜不爱咸，就吃五仁的吧，二哥嗜咸最爱吃蛋黄了，啊，在这。”至于她自己，当然是红豆馅的最好吃了。
将月饼分好，重斟上酒，杨婵拈起她面前那块咬了一口：“爹，娘，大哥，二哥，你们也吃呀。”
腮边湿湿的，怎的甜馅却苦咸苦咸的呢？定是她一不小心拿错了。
阶下流云时聚时散，天风寒凉，砭人肌骨。
清酒入喉，留下一路辛辣烧灼。
酒是好酒，千年的陈酿，景亦美景，清风明月佳期，人却不是好人。
杨戬只饮了一杯，便抛了酒樽，抬臂微倾，满壶的流霞尽数敬了皎皎月色、悠悠浮云和这静默的神殿。
玉铃作响，有风鸣廊。
无人把盏共孤光，挑灯空怅惘。
很多很多年以后，杨府被搬回了灌江口。杨婵得了空依旧会搬把椅子在庭院中躺下，有云时看云，有月时望月。
云，变幻如常；月，澄澈如往。
“二哥你看，今晚月色多美啊。”杨婵转头向身旁笑道。
虫鸣唧唧，荷香暗送。
满院清风，一池明月，却再也没有了那个清风明月般的人。
孤月与我两相望，廊下玉铃空作响。
——————
哗啦啦一阵大雨倾盆
杨蛟：爹，下雨了！
杨爸：糟了！**妹还在外边呢！
杨戬：下雨了，收妹妹了！
（1）.开头宋词源自苏轼《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
（2）.蓐收：司秋之神
你从左看，那云像只卑躬屈膝的狗，你从右看，那云却像遇风云化龙的鱼。
望月饮酒的二哥是华山压妹后的二哥，看云的三妹是家变前的三妹，望月吃月饼的三妹是思凡前的三妹，最后的三妹是没了兄长的三妹。
【杨戬/系列短篇】二十四节气之 寒露
＃并 重阳节
＃结局为什么会这么zz(:3_ヽ)_
八月廿九，寒露，重阳。
梅山兄弟领军在三界巡游，偌大的灌口只剩了杨戬一个空巢老仙和他养了三千年的爱犬。
太无聊了，老仙决定牵他的狗出去溜溜。
一人一犬来到郊野。大片的农田里满是喧阗。
戴着斗笠的农夫执着镰钩，一茬一茬地割着大豆。壮硕的黄牛甩着尾巴，一步一步翻动土壤，嘴里嚼着新鲜的草料，不慌不忙，也不管身后主人如何呵斥，只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小麦苗成行成列在微寒的风中摇曳，嫩绿嫩绿的茎叶小手般伸展，渴求母亲的喂养。花生被连根拔起，露出深藏了两季的心意。
这片田野上是极热闹的。
田埂上来来回回走动的农人，担着柴禾健步如飞的樵夫，四处跑动采摘野果的光屁股娃娃……这些人的脸上莫不带着浓浓的笑意，仿若接下来的不是寒冷漫长的冬天。
分明是肃杀秋季，却生生干出一股生机蓬勃之感来。
杨戬禁不住唱道:“寒露时节人人忙，种麦摘花打豆场……”
身边的黑狗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疑惑自己主人唱的什么。
杨戬唇边融着愉悦的笑，拍了拍狗子懵懂的大脑袋，解释道:“今日寒露，农家照例该收豆子，翻田，摘榴花山楂，种小麦，以赶最后一场收成。”
哮天犬是听不懂的。一条狗哪里懂得人类为了生存顺天而动的种种选择。
一只蚱蜢从它眼前跳过，黑狗嗖地追去，化成一道黑影。
杨戬也不拘着，随了它去，信步田边，闲聊似的语气问起耕作的农人:“老伯，今年收成好否？”
“好的嘞，收的豆子交了官粮，剩下的也够俺家过冬了。”他说着，骄傲地指了指田野一角，“大郎还在那里种了芋，收上来够换两尺布给儿媳妇做一身衣裳咧。”
他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呼啸过空气，呼啸过酥雨如油的春、炎天烈日的夏，啪的一声抽打在人声鼎沸的秋天，那响声久久回荡，贯穿了整个白雪纷飞的冬日。
别了老伯，杨戬接着往前走。
远远的望见一方水塘。塘里残荷零落，稀稀拉拉的枯叶和干瘪的莲蓬或倒或伏。池底的淤泥显露出来，被一遍一遍地检索翻动。
莲花已谢，莲蓬已凋，另一种圣洁的美味姗姗来迟。
池水早已放干，池里的鱼在船舱中跳跃，银色的鱼鳞闪着细碎水光，水晶般耀眼。
看似污浊的淤泥下，是只有秋天才能享受到的曼妙佳肴。
莲藕。
“时到寒露天，捕成鱼，采藕芡。”
在渺远的记忆中，到了寒露前后，这种清脆爽口的食物便会出现在五个人的饭桌上，或清炒，或凉拌，或和猪排骨一起文火慢炖，诱人的香气飘满整个庭院，越过高墙，勾回在外晃荡了一整天的二少爷。
顺手帮了一把繁忙的人们，便收到几乎满怀的谢礼。杨戬一一推辞，最后无可奈何，拎着两大截无论如何也推辞不掉的白生生的莲藕，仿若年近花甲的老翁，背着手慢悠悠往前走着。
日光和煦，秋风微凉。火红了一个季节的榴花谢去，挂出硕大饱满的石榴，沉甸甸坠在枝头，大有不将枝干压断誓不罢休的气势。
哮天犬徘徊在树下，盯着上方水润香甜的果实垂涎欲滴。
拿这好吃的**无法，杨戬只得向主人家买了几个。
掰开薄薄的果皮，玉髓般剔透的果粒噼里啪啦鞭炮似的蹦将出来，清润的果香略带果皮的苦涩，顺着甘甜的汁液流进胸腹。
鸿雁来宾，传我尺素。
对折收好素白的方帕，杨戬一手提着莲藕，一手捧着石榴，步履不停。
前边的路，还长呐。
许是天气太好，许是被丰收气息所染，杨戬兴致颇高，将东西收进乾坤袋，弃了一众神仙法术不用，肖那凡夫俗子徒手登山。哮天犬跑前跑后，兴奋地吐着舌头，一会叼来一颗果子，一会衔来一支秋花，统统陈列在杨戬面前，眼巴巴地求表扬，尾巴转得堪比风火轮。
路边草木显了些枯黄，又有另一种浓烈的颜色将它遮掩——缤纷的野菊绽放，芬芳艳丽，傲立清霜，如匙如管，似爪非蛇，白如惊鸿残雪立枝头，赤若瑶台玉凤点胭脂。
天神修长的指尖轻抚过柔嫩的花瓣，带起阵阵颤栗。花木有灵，为着川主的注视而欢欣鼓舞。
拾阶而上，转过一块大石，是一片处高崖。一方平坦宽阔的大石上，杨婵衣带当风，极目远眺。
“二哥，今天重九了呢。”少女转过头，笑得明艳皎然。
“嗯，是到重九了。”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和我呆一会吗？”她双手背在身后，侧身佯怪道。
今日的杨婵一反常态，着了身骑射的杏黄短衫，反手聚起风云，幻化成弓，“天高云远，
＃并 重阳节
＃结局为什么会这么zz(:3_ヽ)_
八月廿九，寒露，重阳。
梅山兄弟领军在三界巡游，偌大的灌口只剩了杨戬一个空巢老仙和他养了三千年的爱犬。
太无聊了，老仙决定牵他的狗出去溜溜。
一人一犬来到郊野。大片的农田里满是喧阗。
戴着斗笠的农夫执着镰钩，一茬一茬地割着大豆。壮硕的黄牛甩着尾巴，一步一步翻动土壤，嘴里嚼着新鲜的草料，不慌不忙，也不管身后主人如何呵斥，只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小麦苗成行成列在微寒的风中摇曳，嫩绿嫩绿的茎叶小手般伸展，渴求母亲的喂养。花生被连根拔起，露出深藏了两季的心意。
这片田野上是极热闹的。
田埂上来来回回走动的农人，担着柴禾健步如飞的樵夫，四处跑动采摘野果的光屁股娃娃……这些人的脸上莫不带着浓浓的笑意，仿若接下来的不是寒冷漫长的冬天。
分明是肃杀秋季，却生生干出一股生机蓬勃之感来。
杨戬禁不住唱道:“寒露时节人人忙，种麦摘花打豆场……”
身边的黑狗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疑惑自己主人唱的什么。
杨戬唇边融着愉悦的笑，拍了拍狗子懵懂的大脑袋，解释道:“今日寒露，农家照例该收豆子，翻田，摘榴花山楂，种小麦，以赶最后一场收成。”
哮天犬是听不懂的。一条狗哪里懂得人类为了生存顺天而动的种种选择。
一只蚱蜢从它眼前跳过，黑狗嗖地追去，化成一道黑影。
杨戬也不拘着，随了它去，信步田边，闲聊似的语气问起耕作的农人:“老伯，今年收成好否？”
“好的嘞，收的豆子交了官粮，剩下的也够俺家过冬了。”他说着，骄傲地指了指田野一角，“大郎还在那里种了芋，收上来够换两尺布给儿媳妇做一身衣裳咧。”
他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呼啸过空气，呼啸过酥雨如油的春、炎天烈日的夏，啪的一声抽打在人声鼎沸的秋天，那响声久久回荡，贯穿了整个白雪纷飞的冬日。
别了老伯，杨戬接着往前走。
远远的望见一方水塘。塘里残荷零落，稀稀拉拉的枯叶和干瘪的莲蓬或倒或伏。池底的淤泥显露出来，被一遍一遍地检索翻动。
莲花已谢，莲蓬已凋，另一种圣洁的美味姗姗来迟。
池水早已放干，池里的鱼在船舱中跳跃，银色的鱼鳞闪着细碎水光，水晶般耀眼。
看似污浊的淤泥下，是只有秋天才能享受到的曼妙佳肴。
莲藕。
“时到寒露天，捕成鱼，采藕芡。”
在渺远的记忆中，到了寒露前后，这种清脆爽口的食物便会出现在五个人的饭桌上，或清炒，或凉拌，或和猪排骨一起文火慢炖，诱人的香气飘满整个庭院，越过高墙，勾回在外晃荡了一整天的二少爷。
顺手帮了一把繁忙的人们，便收到几乎满怀的谢礼。杨戬一一推辞，最后无可奈何，拎着两大截无论如何也推辞不掉的白生生的莲藕，仿若年近花甲的老翁，背着手慢悠悠往前走着。
日光和煦，秋风微凉。火红了一个季节的榴花谢去，挂出硕大饱满的石榴，沉甸甸坠在枝头，大有不将枝干压断誓不罢休的气势。
哮天犬徘徊在树下，盯着上方水润香甜的果实垂涎欲滴。
拿这好吃的**无法，杨戬只得向主人家买了几个。
掰开薄薄的果皮，玉髓般剔透的果粒噼里啪啦鞭炮似的蹦将出来，清润的果香略带果皮的苦涩，顺着甘甜的汁液流进胸腹。
鸿雁来宾，传我尺素。
对折收好素白的方帕，杨戬一手提着莲藕，一手捧着石榴，步履不停。
前边的路，还长呐。
许是天气太好，许是被丰收气息所染，杨戬兴致颇高，将东西收进乾坤袋，弃了一众神仙法术不用，肖那凡夫俗子徒手登山。哮天犬跑前跑后，兴奋地吐着舌头，一会叼来一颗果子，一会衔来一支秋花，统统陈列在杨戬面前，眼巴巴地求表扬，尾巴转得堪比风火轮。
路边草木显了些枯黄，又有另一种浓烈的颜色将它遮掩——缤纷的野菊绽放，芬芳艳丽，傲立清霜，如匙如管，似爪非蛇，白如惊鸿残雪立枝头，赤若瑶台玉凤点胭脂。
天神修长的指尖轻抚过柔嫩的花瓣，带起阵阵颤栗。花木有灵，为着川主的注视而欢欣鼓舞。
拾阶而上，转过一块大石，是一片处高崖。一方平坦宽阔的大石上，杨婵衣带当风，极目远眺。
“二哥，今天重九了呢。”少女转过头，笑得明艳皎然。
“嗯，是到重九了。”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和我呆一会吗？”她双手背在身后，侧身佯怪道。
今日的杨婵一反常态，着了身骑射的杏黄短衫，反手聚起风云，幻化成弓，“天高云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