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私家花园吧【虽然还没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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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柔的月，毫不吝啬地洒下一层银白。忽然明白了，缘何世人道月光似水——
那是如钩的月，清冷寂静地，与长安城内千家万户的热闹毫不相宜。我亦与阖家喧闹不太相宜地，在玉园的亭中饮酒。
是小酌慢饮，不疾不徐。我从来不信什么酒能消愁，愁若能消，不过是埋于心的恩怨，一点点挥洒在岁月中。只是，酒能安眠，多少是真的。
远处星星亮的烟火，孩童的喧闹，阖府的张灯结彩，在我这个失意人眼中皆不碍眼——这世间，总该有人能得如意，不然，活着有什么企盼呢？
苍茫清冷的院中，这样娉婷的影，恍若梦境。而我，在这个年岁，忽然学会了逆来顺受，好梦也罢，噩梦也罢，皆非我能左右。
“园子里冷，怎不和他们一道玩闹，涮着汤锅，食着炙肉，才算过年。”

[又一年岁寒，我来长安的第二个新年。说来，那日摔筷而走，愤愤离家，已是前年秋天的事了。走不了回头路，从前和阿娘吵得再厉害，或绝食或冷战，阿耶总能在村口的庙宇寻到我，将热腾腾的烧卖送到我手里，可此一经几百里，就算阿耶再圆活，也无从寻我了]
[常大手挥臂穿梭坊间，长安的朱城金堤，玉馔珍馐，尽满足了雒县娘子的猎奇心。也常来玉园，无论新柳吐絮，还是绿波菡萏，我都先睹为快，仿佛看尽了满园深浅，便能留住时光。我似乎是后悔了。]
[暖之出阁后，我名义上少了个伴。大年夜，我躲懒，又往玉园来]
[满城的烟火照亮去路，人声却止在了园口，我驻足梅下，才发觉身旁有个人影。他好像睡着了，月色流转敷于他姣好的面容，有条殷红的线沿着他嘴角划下来，那是酒吧。我静静地看了他很久，突然的开口并没有使我惊讶，那是很轻很轻的一声]
既然都说那样算过年，那么不过又怎么样呢 [正是少年强说愁的年纪，这个年纪，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的却很明确]
从前在蜀州，我常与耶娘三人玩麻将牌打发除夕，后来到河东，四代同堂也是一团和气。可平日里，阿娘还不是常常欺负阿耶，裴家暗地里还不是有那些勾心斗角。
[拿起桌上葡萄酿] 能喝吗 [倒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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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如月光，如雪一般，清清冷冷地混杂在凌冽的冬风内。
不知谁说了句，红梅映雪虽颜色好看，可终究更喜与雪融成一色的白梅，只因那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你小小年岁，哪来这么些怨？”
或许再过很多年，回首往事，觉得当年的埋怨都无比幸福。人这一生，当下永远不会是最苦的，最苦的，总在未来。为她斟了一杯酒，是西域的葡萄酒。
“别看这酒颜色好看，可也醉人。你年岁还小，慢些喝”
自玉归乡后，我不见得特别难过，只是也鲜少开怀，喜怒都被他带走了。
“人多的地方，总免不了这些。不仅只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富贵人家也难免。你往后或许会惦念着，那些自以为是的欺负，自作聪明的勾心斗角。”
当你见过，真正称之为丑恶的东西之后。
“年前，可曾写家书回去？”

[这酒杯太过冰凉，像浸渍过昆仑虚的冰泉，我懒懒地拂袖，隔着广袖去接它。酒主人叫我慢喝，他自己却未搁过杯盏，就像年少时背井离乡，又劝我珍惜人间烟火气一样]
[被说教时我不作声，末了，才很爽快地抬头送进一杯，初次饮葡萄酒，只尝到酸涩，可人人都说葡萄酒甘甜，我也要劝自己相信它是甜的吗]
[烟火冲淡了闲云，万木梢头斜挂一只残月，月华如练倾泻进空无一物的池中，与园中的零星灯火相映。瑶华与小梅独喧妍，风过时，他像失意的东君，也拿红梅的怒放无可奈何]
[我也曾悄悄见过他这个模样。秋雨来时，我怕凉，方捲帘合窗，却见他行色匆匆地走过，猎猎晚风曳过他的衣裾，吹落一片红叶。]
[我向来冷眼旁观，被问及自身，才显出窘迫，他道出了最困扰我的事] 写了 [想了想，才实话实说] 只是没托人送去河东
[我从袖里伸出手去摸杯上的大雁花纹，触手也难生温] 你，可曾写过很难送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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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予我，出了十五，差人帮你送回河东。也好教他们安心。”
儿行千里母担忧，最荒唐的父母也抵不过本能。
譬如予裴府送菜的老孙头，仆役们总拿他中年时酗酒赌博的荒唐事嘲笑他，弄的不过四五十的人，体态佝偻成了个小老头，唯一的儿子早就入伍，镇守安西，再没有归过长安。而不知何年起，老孙头再也不荒唐了，他每日向各家送菜，起早贪黑，日日夜夜地攒着儿子的媳妇本。
世间没有什么悔不当初——
“儿女不是生来就是个好儿女，父母也不是生来就会做父母。怀菱……总要给彼此一些时间，成长成熟。”
同样的，并非所有人天生会爱人，无所畏惧，人都是先千疮百孔，才变得真正温柔包容。“我写过很多，时过境迁，昔年该说出的心意不曾说出，却独独感动了自己，最终伤心难过也是自己。”

[踢了踢脚边的雪，把手缩回了袖中。我没有告诉表哥，是河东寄来第一封信的，阿耶仍用他和事佬的口吻，说阿娘气消了，那门亲事也推托了，我不必再顾虑什么]
[可我不想回去了。像被风暴卷离港口的船，她见过峥嵘的山，见过苍翠的木，见过初升的日，见过孑然的月，才明白，那些沮丧挫败使她血肉充盈，那些遗憾不堪使她羽翼丰满。使她行进的不是途中的风，而是背后的帆——当然，年少的我总把一切想得过于理想——我以为我会见到崇高]
[表哥讲得真切，和那些明里劝我孝敬，实则总把我捆在三从四德的长辈不同。可是，我离开耶娘，是因为我知道无论走多远，他们都会爱我，而我爱他们的方式，却还没想到。是顺从吗，阿娘一定会高兴的。阿耶就是一辈子认命，有二流的才气，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寄人篱下。而我始终记得，汉州孙府的古槐树下，他笑着解嘲南柯终为一梦时，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他也想梦一回。]
[表哥说话时声音很温柔，我虽不能理解他说的“伤心难过也是自己”，但我很愿意听，他好像是个孤独的人。我没有马上回应信件的事，只突然好奇起他的故事] 曜表哥当初为什么会入仕呢 [他有着比阿耶好的运气，可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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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避之不谈，知晓奉养父母这桩事，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思量，遂而不再多提。
“长安繁华，这里宽广无垠，旧时狭小的恨，挣扎的生，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于是，便想见识见识，向上走能瞧见什么。”
我笑了笑，“我年幼时，阿耶常夸我，天生是个读书的料子——也想试试，自己这点微末才能，在长安是怎样的？”
总有人道，长安居大不易。我转首看向怀菱“也常有人道，这条路太苦了。可世间的路，哪条不苦呢？”
也常有人比着，什么较之什么更苦。
可在我近三十年的生涯里，骤然明白了一个这样的道理。人呢，都是贱的，吃的苦越多越能吃苦——苦到极致，不苦也就是甜了。大抵，也就越容易知足与幸福。
我知晓大多数人不太赞同这样道理，过于悲观，但反过来说，悲观到极致的人，不易心绪失调，引火自焚。这则是一桩好处了。
“每个人都在粉饰太平，揭开一层层掩饰，就会发现那些光鲜亮丽的背后，也没什么好钦羡的。所以，守得本心便能快乐，上苍的公与不公，都是人说出来的。”

[意识到话题终于不是教育我了，高兴得捧起酒杯请他来倒]
[他说长安繁华时，我感同身受地点头] 那年初逢长安大典，我跟着姑母，过九衢，望双阙，深有此感！ [随后他笑着回首年少，我羡慕地听着，有些没底气] 我阿耶却常说我资质平庸，又不肯努力… [话到底，埋头抿了口酒]
[支颐不语。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仿佛长安万户寂寂，唯玉园灯火阑珊，有一人说，亦有一人听]
[我是个消极避世的人，又幸而生于良家，不曾体会衣食之苦。我所以为的苦，是路漫漫无以求索，欲渡河而孤立无舟，是年近及笄，才明白供我无忧的安逸，需要拿整个一生去换。阿娘说，为我相中的郎君，与河东裴门当户对，是品德才貌皆能同我相配之人。而我又是何等品德才貌呢？在长安，汇聚了来自四方的志士，他们从不避讳谈及功名，提及修身齐家，过去我常感到与之格格不入]
[望向他，人往往能从别人的话中听到自己想听到的]
所以，苦过之后，你是快乐的吧
虽然听人说虚名浮华不过尔尔，但千帆过尽，纵无功名加身，亦算是尽欢了
[顿了顿]你觉得，我入皇城为宫官如何呢
[若思量时我还犹豫，说出口我已深深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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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皆有各人的路——”
对于苦与乐，沉默些许。“当时觉得苦，可之后忆起来，自己不断变得完满成熟，让自己更喜欢自己一点，似乎也是在那时候。”
“最终明白，人生最大的快乐，是在自我约束中不断精进，自我信任从而内心强大——这种安全，不依靠金银、权势、父母、朋友、兄弟，感到很安心。”
不太想与人言的。是曾经极其浓厚的自我厌弃的情绪。
很多人很好奇，听闻一直春风得意的裴既明，怎会如此？
其实，有根深蒂固地，自己不值得。大抵推开颜如玉也是同样的心境，大好年华，何必引他糟蹋在自己身上？
与之相形相伴的，是对自己的格外严苛与难以谅解。
因为太过清楚自己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的思绪，因为太清楚自己一言一行的拙劣与自私，所以无数个日夜间，反复琢磨，总觉得难以谅解——于别人，却时常宽宥一句，人无完人。
也是近岁才知晓，人何必对自己不依不饶。
这样的兜兜转转，实际上我是极力赞成她入明宫为女官的。
这样的大千世界，只有见惯了名利与诱惑，见惯了人性的光辉与邪恶，才能最终不慌不忙地摆正自己的姿态，坦荡而清明地活下去。
这样的心态，向来无关男女——
我不求从道政裴府走出来的郎君娘子一个个霁月风清，一个个品行高洁，那是为难自己又为难别人的，只消他们回首往事，总是有愧于心，也能无悔。
人谁无过呢？
“明宫是个好去处，你若喜欢，便去吧。”

[朔风吹散了鬓间发丝，蒸腾了周身酒气，一抹红晕也浮上面来，我往杯中斟酒，一条暗红的线顺着杯上云纹滑进皑皑的雪里，然后，很快就消失不见] 其实很惭愧，没走多远便跟人谈人生 [我放下这只捂得温热的酒杯，叹了口气] 本来就在长安城闹过许多笑话，到大明宫去，不知又是怎样一副天地 [再为他满上一杯，略带些撒娇的口气] 如果我犯了什么事，还请表哥一定要帮我～
[承他鼓励，我心里踏实多了，但羞于把谢挂在嘴边，只举杯敬他，也敬这杯好酒]
[桌上有一朵梅花，我把它衔在嘴里，尝到了雪的味道] 我重写那封信，明日便去给你
[道政坊的北方，有爆竹声乍起，缤纷焰火碎在了寒空里，是新年到了吗，还是我喝醉酒的幻觉呢。侧头看身旁人，原来他也沉在烟火下，只是不知，他看的是长安盛世繁华，还是偏安一隅伶仃的月]
[这一夜听表哥说了许多体己的道理，却难从面上捕捉到他的情绪。似深海里有暗涌，他用一句甘之如饴把波澜藏在眼里，再在眉心画一个“八”字]
[于是，我不自觉的，很自然的，伸手去拨那眉上的锁]
笑一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