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左腿下蹲,右腿扫出,对方重心不稳降低时直击要害,这是黑瞎子交给吴邪在双方对峙时的突袭方式,只是吴邪此时身上有伤而且视力不佳,只能勉强看到对方体型与人相差无几,因此凭借着肌肉记忆做出一系列动作。
随即吴邪心叫不好,他虽然有伤但身体的敏捷度丝毫没有下降,但方才他的攻击连对方的毛都没有碰到。
墓室中的不明物体,不是粽子,就是镇墓兽,或者是外界进来的野兽,野兽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是张家动过手脚的墓,人想进也不一定能进的来。剩下的就是粽子和镇墓兽了,这个东西和人的体型相差无几,极有可能是粽子,但是粽子再厉害,也不会反应快和敏捷到如此程度,吴邪偏向于这是一只体型似人的镇墓兽。
云顶天宫里的口中猴,或是海底墓里的海猴子,站立状态都似人形。
吴邪微微弯着腰,警惕对方动作的同时也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办。他此时内心的焦躁几乎按捺不住,真想像野兽一样扑上去和这只不明物体互相撕咬。
好在他还是保持一些理智,将原始的战斗欲转换成了人类的方式,他快速后退了几步,然后加速助跑,接着高高跃起,用武士持刀的方式,双手握住大白狗腿向下劈去。
“吴邪!”
手中的刀重重劈在地面,震得虎口生疼。
吴邪有些恍惚,他好像听到闷油瓶在叫他的名字,他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在他的记忆里,闷油瓶原本很少叫他的名字,然而自从他从青铜门出来之后,每次讲话都要先喊声“吴邪”,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只是,从来没有一次像刚才那么凄厉,就像,就像看见自己死了一样。
不,不会的,闷油瓶即使看到自己死了,也不会有如此反应,这是幻觉罢。
吴邪甩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因为中招了,眼睛看不清就算了,耳朵还幻听。
调整好步伐与呼吸后,吴邪和那个东西又进入了新一轮僵持。他现在作战全靠耳朵,但对方是个极有耐性的,除了躲避攻击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以至于吴邪现在根本不知道那东西跑哪去了。
忽然,那个长短不一的奇怪声音出现在自己的耳后极近的距离,吴邪当即冒了一身的冷汗。他反应极快地向后肘击,这一次总算得手了,但那东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却没什么声音,吴邪怀疑它一直不声不响的是个哑巴。
对方几乎没有受任何影响,一阵劲风,吴邪清楚地感受到它朝自己扑了过来,他迅速往前一倒躲过,翻身起来时朝着攻击方向迅速挥刀反击,但又是什么都没有碰到。
紧接着吴邪感到肩膀上好像压上了那个东西的手,他反手向后捞去,抓住了对方的手臂,然后腰部用力猛地一转,如果不出意外,这条手臂应该是被他卸掉了,却没想到那东西异常灵活,好像没有受到影响,另一只手扣住吴邪的肘关节朝着反关节的方向一用力,吴邪就脱力松了开,然后它就销声匿迹了。
吴邪偏头听着周围的动静,却丝毫捕捉不到任何气流的变动,仿佛他自始至终都只是和一个假想敌在僵持。
他被这种束手束脚的战斗快逼疯了,终于忍不住大叫着没有章法地挥动手中的刀,他疯了一样地乱劈乱砍,却始终没有砍到任何东西,他仿佛进入了一个没有边界的空间,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疯了的自己。
“吴邪!”
吴邪突然像没电了一样停了下来。他又听到张起灵在喊他,这一次,除了自己的名字,他还听到了很大的风声。
难道是在长白山的时候?吴邪仔细想了想,觉得只有这闷油瓶子非得去守门而自己巴巴的跟去劝的那一次了。难道当时自己因为雪盲掉下悬崖闷油瓶还这么凄厉地喊过自己的名字?可惜了,雪太厚,当时根本没听见。他只记得闷油瓶云淡风轻地说自己听到呼救就跳了下来,并且一再强调手腕是来之前折断的。
欲盖弥彰啊,闷油瓶是不懂这个道理吗?这样的告别,别说十年,吴邪能记一辈子。
方才的一顿折腾,吴邪身上的伤口又不同程度地裂开了一些,不过他此时的痛感不是很强烈,只是失血让他开始头晕。
他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来保持清醒。即使与自己共处一个空间的不明物体攻击性不是很强,但若是表现出弱势的一面,说不准会立刻被吃干抹净。
吴邪能感觉到它的耐性逐渐要被用尽了,果然,下一秒那东西的手就向自己后颈探来。
他对这类动作异常敏感,迅速倾身躲过,抽出短刀就向前刺去,一次不中反被捏住了手腕,吴邪没有停止攻势,继续攻击对方下盘,用力踩向膝盖位置,果然,对方为了躲这一击重心稍稍偏移了一下,吴邪抓住这个机会另一只手中的刀立刻刺向控制着自己的手臂,脱开桎梏后用力向前一蹬,将对方踹倒在地。
他几乎一刻都不停地冲上前压在对方身上,双手死死地扣住倒在地上敌人的脖子,吴邪的手心里全是对方用力挣扎的跳跃的脉搏。
“吴邪。”
又是闷油瓶叫自己名字的声音,这一次吴邪还记得,那是不久前的事。
他和闷油瓶坐上回杭州的火车,但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趁着闷油瓶睡着,偷偷摸摸地去摸他的脸,看看是不是有人皮面具。
结果冷不防被突然睁开眼的闷大爷抓个正着,他睁着一双清亮的完全不像刚醒的眼睛,略显无奈地说:“吴邪,我是真的。”
从回忆中醒来,吴邪突然觉得手中跳动的脉搏烫得厉害,他猛地松开手,喃喃道:“是幻觉,不是真的,是幻觉,他不在这里……”
这一下被对方找到了时机,吴邪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躺在了地上,双手被死死控制住压在胸前,腿也被对方的重量压着不能动弹。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没有杀它,现在就是它杀你了。那个奇怪的声音再次贴着耳边发出,吴邪这一次确定,是这个怪物发出的。
吴邪感受着对方的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游走,就像护士在找容易下手的血管一样,他脑中的警报系统滴滴作响,显示如果再不反抗,就要丧命于此了。
他突然爆发出极强的力量,将双手挣开,猛地翻身坐起反手拔出了大白狗腿。
刀刃刺入皮肉的声音,和自己终于解脱的叹息声,还有,他从未听过的一声“吴邪”,依次回响在逐渐清晰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