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过去这几年里吴邪查过无数次账,有不少是一时心血来潮或是有意突击,堪堪在前一晚才通知各盘口,但没有一次像这回让人心慌,大概是刀口上舔血的人的生存直觉,他们看着缓步上座的吴邪,觉得这个人不一样了。
吴邪几乎面无血色,身上穿着的风衣肩头垮着,走路也慢慢悠悠的。他没有什么遮掩,一看就是重伤方愈的羸弱。
侯二倒是表现得镇定,他原本就不在意吴邪是不是死了,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要确认吴邪的情况,剩下的事情有人会做,看着身形似乎还有些摇摆的吴邪,侯二心里放心了许多,他的东家可不是小角色,吴邪这个样子他更有把握了。
吴邪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从不废话,按照惯例他的落座就代表查账开始,只是今日,吴邪手中的一盏茶都要见底了他身边的王盟也没反应,底下坐着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猜测发生了什么,而一些心里有鬼的人则紧张地回忆自己是不是被三爷抓住了什么马脚。
侯二渐渐地沉不住气了,看向离自己不远的金贵,后者朝上座偏了偏头向他眼神示意,侯二便懂了他的意思。不过,侯二酝酿了一番虚与委蛇的话还没张口,吴邪倒是先问他了:“听说,你要为我报仇?”
侯二只愣了一下,当即反应了过来,赔上他那招牌式的讨好笑容回道:“原本三爷您多久不露面我是管不上的,但是有传言说您和那位哑巴张下了个凶斗,十死无生,我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我打心里相信三爷您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就这么折在斗里的……”
侯二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觉得不妙之后连忙收住话头,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吴邪听他讲话,嘴角一直噙着笑,不知道的人觉得这个老大温柔得让人如沐春风,侯二却觉得脊背发凉。他低着头用眼角瞟金贵,疯狂示意:怎么办,小佛爷在笑!金贵却毫无反应,他才不会在这种时候引火上身。
正当侯二绞尽脑汁想其他措辞时,吴邪继续说道:“不过既是十死无生,你们又是如何得知这消息的呢?”
“只是传……”
“还是说,我已经沦落到要你帮我讨公道的份上?”
“不是!我只是……”
“当然,还是要谢谢你信任我,我确实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在斗里,劳你费心。”
“……”
侯二已生异心且有靠山,对吴邪谈不上什么尊敬或畏惧,此时被噎得一句都没解释出来,气得眼睛都红了,几乎立刻就要反唇相讥,不过吴邪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接着看向金贵问道:“金贵和刘老板合作可还愉快?”
金贵是个有脑子的,不像侯二脸上快要写着“来拿我当枪使啊”,不过他此时也没看懂吴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和侯二搞的事情在吴邪这里是大事,道上所有人都知道,吴邪最忌欺瞒,因此吴邪虽看起来一脸稀松平常,仿佛只是日常问话,可内容却叫二人心惊胆战。
吴邪靠在椅子里,看起来一脸疲乏,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坐得倒稳”,便有人将二人押到了堂中。金贵看着比侯二镇定些,其实心里也没有底,他不知道吴邪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到了什么程度,现在只能赌吴邪会因二人势力分散难绝后患而暂时不会做绝。
想到这里金贵连忙将他粗短的眉皱成了一个疙瘩,看着一脸诚恳,语气里也全是悔不当初的愤恨:“三爷,我是着了那刘小人的道啊!他明明和吴家谈好了价,还要给我夹送私货,我一时没有想明白被财迷了眼做出了这等混账事,我发誓,对三爷从无二心!”
由于实在无法忽略侯二戳他的手肘,金贵只能继续补充道:“侯二他性子直,但说的话绝无二意,他的确是担心三爷才那么莽撞,只是太欠考虑。三爷对我们的恩情我金贵和侯二永远都不会忘,如今说这些不求您宽恕,只求三爷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放我们俩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