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用饭时，秦娘在旁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我实是猜不到她想说什么。只在膳后，借口要她为我试针，携她一道入了内室。及就我二人时，她方问出口，只我没想到的是，她话里不离齐衡。问着问那，皆是小无关痛痒的小问题，我哭笑不得，确也认真的听，知道的答了她。）
江湖逍遥自在，可……（余下的话，摇了摇头并未说出口，反转了话题。）
含檀诞了小女，改日我该去看看她了，不知小姑娘长得像谁？

【这些日子身子大好，伤筋动骨后又能生龙活虎，算来亦不过百日。子姜与杜大夫皆言，二公子身康体健，乃是之前底子好，所以恢复得要比常人快些。我自觉矛盾，一来挂着那条伤臂行事多有不便，且易引人瞩目，心下早生厌烦，可二来，若我迟迟未愈，至少还能劳她惦记几分】
【自然，这等事情是困扰不了我许久的，以我素日的性子，在她跟前儿多晃几遭又非什么难为情之事。譬如眼下，我立于杏时堂前，招呼了个打身侧而过的小药童，笑问他】
你们姑娘今日可在堂中？

（我提及小儿，本以为秦娘会就此转个话题，没成想匆匆答了我一句，就又将话题绕回到了齐衡身上。我实不知，何时起杏时中诸人竟与齐衡如此熟络，比之对我，亦不差分毫了。）
（又听了她说了许多，见她话歇了，只老实问。）您到底想问什么？
（她言谈间将齐衡夸了个遍，又说世家子弟，如他这般的很是难得。虽他乐于江湖逍遥，可家中对他的期待，远不止于此。）他受教于琅琊，江湖的自在逍遥，他且看惯了
可若他有意于京中，想来……也会有人高兴的

【药童遥指后院儿，与他道一声谢，方才径直向后头去。看病诊治之人大多在前堂，是以愈向后，人愈少，院中一时静谧，隐约闻及人声，格外熟稔】
【唇角不由向上一挑，紧了步子向前，恨不得早一刻见到心念的人儿。屋外大门未阖，正欲抬步入内，却蓦地听到齐衡二字，鬼使神差般闪了身形，顿在原地。身侧是半支的木窗，子姜与秦娘的谈话一字不落收于耳中，直至听到她那句也会有人高兴，才出了声笑接】
有人高兴，是说你自己吗？

（视线悠悠落在院中竹影上，忽而有人接了我的话，还并非是秦娘。）
（我循声而望，他倚在窗边，笑得磊落极了。春山一皱，朝他诉了一句。）你一直在听我们说话，那你做什么不出声，你到底知不知道最起码的礼数了
（许我极少这般肃正，秦娘一愣，忙起了身告退，还连连说是她问多了，让我别在意了。我竟不知何时起，堂中主人都为他说起话了，浑像是我故意为难他似的。）
（肃着脸，不再多言一句。）

【原这偷听墙角之事非我本意，不过经她呵斥，也晓得现下这情形准是教人误会了。待秦娘自身侧过时，颔首与她招呼，尔后不急进门，斜倚于窗扉旁，正色道】
我没有一直听，只不过是路过恰好听到你们在说我而已
【一面与她解释，一面又抬眼小心翼翼打量她神情，可显然，这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稍顿一顿，索性轻快些顽笑一句】
再说了，你又不是在向秦娘倾诉对我的仰慕，有什么不能听的

（本当他解释过了，这篇儿就翻过去了，没成想后半句话，像是丢进池中的石块，骤然掀起了波涛。看了他一眼，便再也未说话，捧着药筐就出了门，往院中去。）
（心意明朗前，听他说这些，尚能自如坦然的听着，不理他就是了。可明朗后呢，我是越发听不得他这些话了，就像是他随性的一句话，恰恰点破了我的心事，恼人的很。）
（可分明，他并未变，从我识得他起，他便能说出这样的玩笑打趣。偏我不想宣于口，只能借着脾性，与他糊弄过去，他也从不会追问。我偶尔会想，我不说，他不问。）
（——也许，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完了吧。）

【不过是随心一语，原也没想着她会做什么回应，可眼下弄巧成拙，反倒让她更来气似的。楞楞于一侧望她捧着药筐向院外去，迟钝片刻，才忙不迭追了上去】
哎，你怎么走了？
【我在后头追着打转，她却仍是自顾做着手头的事情。俯身探手欲帮她一把，却也被不着痕迹的躲开。这会大抵称得上一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好声好气问道】
你真生气啦？我开玩笑的，以前不是经常这么开玩笑吗，也没见你真的生气啊？

（他显然愣住了，慢了一拍，却仍追了过来。是打定主意不去理他，管他是跟着来了，还是探手过来要帮我，皆不留情面的避开，也不发一言，就这般晾了他一会儿。）
（可这人似看不懂，仍追着问，终冲他没好气的抱怨一句。）你还没完了
（并没有什么气势的话，还不及我丢下框中药材的力道，软绵绵的。）你要理，那全给你理算了（将手中的药材丢个干净，他像是个楞木头，心里闷着气，最后一颗药材，手一偏，自落在他身上去了。真想砸醒了他，看他还会不会与我说这些话了。冲冲的，踏着步子往回。）

哎…哎？哎！
【眼睁睁望着她挥挥衣袖走得潇洒，却还撂下了一堆摊子。蹙眉瞧那箩筐里堆成山的药材，叹息一声，又掸了掸前襟上适才她扔来的几颗零碎渣滓，顾首唤了正在庭院中洒扫的药童】
你们姑娘让你把这个理好了，晌午之前她要查验，不许偷懒啊
【话音落罢，不再理会那药童满面的疑惑，扬手冲他一摆，自往屋中去寻子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