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悄然流过。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紫云剑主终是承漫天的花雨,出嫁了。人面桃花相映红。他看着她被欢喜染红的脸颊,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暗流涌动,还有那么多人处于水声火热之中。她从不提起,他也不捅破。他只盼得有一日能换得海晏河清,那时他便向她寻了那枚金约指,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了她去。
会有这么一天吧。那枚金约指不知在何处闪耀着,等待着某一天重见光明。
他是这样想的。
残烟未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滚落山崖。而这一次,她却再也没有回来。
他苦苦地寻她,寻遍山脚每一处角落,每一个村庄,都没有再找到她。
是有什么地方惹她生气了吗?是他的踌躇,他的木讷,还是他的若即若离?若是她没有刻意躲着,为何他这般苦苦追寻却久久不得踪迹?
他的胸膛“咚咚”跳着,他想,这次若能寻得她,一定要向她寻得那枚金约指。无论她记不记得他们儿时的婚约。他也一定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一定。
日复日,年复年,山脚殷红的桃花开了又灭。终是有一日,时常信步游荡在山脚的老妇人,在村口望了他许久,终是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你可是在寻一个蓝衣长发的姑娘?”老妇人拉起了他的手,语气中有微微的怜悯。
他浑身一颤,肺部不知为何被压抑得无法呼吸。他颤抖地问道:“她在哪?”
“你应该是那姑娘十分重要的人吧。”她摇摇头,“我想你不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我实在不忍心再按她的意思瞒下去了……”
在醒来之前,蓝兔一直在做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一条长长的道路上飞奔。身边有时是桃花林,有时又是战火连天。她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亦或是在逃避什么,她只知道要往前跑、拼命跑,不能停。
眼前终于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急急地向他喊道:“虹——”
刚开口,她就狠狠地跌落在地上,然后她便醒了,腰肢以上热烘烘地肿涌,下半身却空空荡荡的,有凉风灌过。
这一次,上天没有再眷顾她。
她从山崖坠落,摔断了双腿,又在河中浸泡了数日,伤肢早已腐烂。
她被河边好心的村民救起,发着烧恍恍惚惚躺了数日。她能想象,神志不清的那些日子,村民们对着她腐烂的双腿指指点点,毫无尊严。
好歹也是仗剑江湖的人,但当她抚摸着不再跟自己有联系的双腿时,她还是崩溃了。
那是一双陪自己习武练剑的腿,是一双陪自己闯荡江湖的腿。就这么没了。
凄惶中,她伸手摸索出佩戴在胸口的金约指,死死攥在手心。
他还会找到她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以为,那枚金约指是支撑她的唯一依靠了。
村民们瞧着她模样极好,还是收留了她,却将她移到河边偏僻的小屋,怕晦气。
屋内空荡荡的,她从窗口望去,时常能看到姑娘们在河边捣鼓着、晾晒在衣服,白花花的一片。和他的白衣一样。那时她就会有些恍惚起来,想起了当年仗剑天涯的模样,与天地剑傲然挺立,何等的快意恩仇。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吧。
她不敢声张,不敢放出消息,外头敌人还未消灭,多少人盯着,以她现在这幅模样,又毫无还手之力;若是声张出去,不知又要连累多少无辜的生命。
她哀求着村民们不要告诉任何人,村里头有一个断腿的姑娘;一面又惶惶然盼着他披荆斩棘地来。日头惶惶地过去,好像过了千年万年之久。
一日,村中的阿嬷找了他,说是替她寻了门亲事
她一口回绝,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金约指。
只听阿嬷说:“你这幅样子,还能做些什么呢?对谁都是累赘,趁着年轻有人愿意收留你,早些嫁了吧。”
对谁都是累赘啊。
她的脑中“轰”地一下,如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