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三一年，一月，八日。
地牢总是带着一股潮湿的青苔味道，从瓦缝中射入的几缕阳光映在阴气森然的干稻草上显得那么廉价，就像自由一样。
亚瑟·柯克兰安静的走下石头铺成的台阶，一边小心的走在牢房积水的地面上，以免弄脏他的鞋，直到第三个门，他示意士兵打开了铁门，士兵在开了那扇门之后也识趣的退了下去。
这是男子的牢房，四周都有些让亚瑟觉得无法接受的气味，这间当然也一样。
他走了进去，有些不太自然的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一整长久的缄默，直到那个一直抱着双膝坐在石墙角的女孩出了声。
“你好。”
她微微侧了侧头，原先的短发已经在长久的牢狱生活中长长了许多，金色的头发恰好长过肩膀一点，虽然有些朴素倒也算得上干净。
亚瑟看了看墙边的一桶水，看来士兵们的确听了他的命令，给这个女孩足够的清水梳洗。
“你好。”
他平淡到有些冰冷的扯了扯嘴角。
“你应该直到我是谁，贞德。”
女孩抬头看了看他，艰难的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依然用着那种久经战乱的沙哑声音回答。
“是的，我知道，亚瑟·柯克兰先生。”
她的右腿很明显带着伤，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似乎脚后跟只要一碰到地面就会被刀尖扎一般，可这个十九岁的女孩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要执意站起来，就算是以马上就要跌倒的姿态。对面的男子下意识的想帮助她一把，这是绅士一定要做的，可右手却像被什么扣住了，动也不动。
“不需要的，亚瑟先生。”
她看出来他的犹豫，低声说。
“为什么不坐下？”
“我只是想站着，在你面前站着。”
少女的语气波澜不惊，却让他感到一整莫名其妙的压，许久之后亚瑟才发觉这种压迫感并不来源于这个女孩过于沉稳的语气，而是她的眼神。
深蓝色的眼睛，重视而又轻蔑的眼神。
两人就那么长久的对立在那里，亚瑟甚至开始考虑这次的来访是否真的又什么意义，或是能改变什么？
少女的双眼一直盯着他，没有恨意，却让他害怕。
“你很像那个人。”
他的嘴唇轻微的颤抖着，不由自主就说出了这句话。
贞德愣了愣，随即发出了一种淡然的微笑。
“是不是金发，蓝色的眼睛都像他呢？”
“呐，开个玩笑……我的意思是，我们很像么？”
“对，你们都一样，让人莫名其妙的就讨厌，非常，讨厌。”
亚瑟微微低了低头，捏紧了拳头。
“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的笑容，你还有那个人，都是这样，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可你们懂什么！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知道什么！他以为所有人都是多年前那么仰望的看着他！他以为我还是那个听话的‘孩子’！他以为……他从未改变……而你，贞德……”
“而你，明天就要接受审判了，你要为你所说的那些‘妖言’负责！不过上帝根本从未与你对话是吧？不然他会告诉你你什么时候会死了……既然如此，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承认你从未与上帝对话，我让你活下去。”
亚瑟颤抖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雪白的纸张，脸上挂着的笑容假到了一种极致，而汗珠已经从鬓角落了下来。
少女的眼神从始至终未看向那张白纸，只是比起先前的语气有些怯懦的说。
“亚瑟先生从未了解到我没有上过学吗？”
“而且上帝永远在法兰西，我不会签。”
她的声音逐渐增大，刻意在‘法兰西’三个字上压重了声音。
亚瑟的笑容瞬间僵持下来，微微的鞠躬后快步走向铁门。
“可笑极了……上帝？还是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只爱你？！”
他逆光的身影有些迟疑的停在门外，对着她说，大声的说。
“你不过是他上百年生命中的过客，你的死去对他而言只需要一瞬间去忘记！”
亚瑟摔上门，在铁链碰撞的声音中，似乎听见了少女微微的声音。
——“是啊……可是我爱他，那么爱他，我的法兰西。”
     “而这，只用了十九年。”

一四三一年，一月，九日。
亚瑟端着一杯冒着气的红茶坐在审判席旁，低着眉目什么都没有说。
开庭时那个女孩被反绑着双手带到审判席上，他只看了一眼。
一眼，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个审判席，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是否太沉重？
这个问题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谁让她那么不知趣，谁让她和那个人一样对于他的帮助视而不见。
这一切都是她该得的。
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一堆男人，一堆带着怒目面具的男人围着她，指责她的种种罪行，并且对着彩色的大玻璃窗悲痛的要求上帝来看看这个‘巫女’的所做所为。
这对亚瑟并不重要，他负担了这场戏码的所有投资，包括法官口沫横飞时需要用的手帕，包括那些神职人员鼓鼓的口袋。
做这些，只为了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能让他看见那个女孩哭着后悔的结果。
“那么……恩恩下面，你是否觉得自己受到了上帝的恩典？”
法官扶了扶眼睛，继续念着那长长的单子上早已写好的问话。
她笑了笑。
“如果没有的话，希望上帝能赐与我；如果我已得到，希望上帝仍给予我。”
刹那间整个参加审判的所有人都呆滞的看着这个对所有问题，甚至是他们前一天精心策划的陷阱都对答如流的女孩，亚瑟抬起他一直看着红茶中飘动粉末的眼睛，才发现那个少女原来一直盯着她。
“而现在，上帝在法兰西。”
她一字一顿，分明是在说给他听。
长久的尴尬终于被一位审判员打破，而亚瑟在之后的五分钟却感觉坐立不安。
他要的只是结果，没必要继续看这出闹剧。
亚瑟这么劝说自己，在向法官示意之后提前退场。
他们真像，都让他无法直视。
一四三一年，五月，三十日。
贞德终于被绑上了火刑架。
亚瑟在给弗朗西斯写完那封通知他连尸都收不了的讣告之后也来到了火刑现场。
他心里觉得很高兴，是的，她终于可以死了。
之前的十天里她一直被木车驾着游【百度】行，被农妇们唾骂‘女巫’，亚瑟想，如果是像弗朗西斯那样的人，与其这样，不如就死吧。
一团火，让你轰轰烈烈的，死去。
啊不，是殉国。
雾都的空气依然是那么潮湿，他就那么一直盯着她，手握着十字架，还在默默的念着什么的，微笑着的她。
火已经点燃，周围的父母蒙上了孩子们的眼睛，而亚瑟觉得，应该看下去，不错过任何一个镜头，任何一个表情。
她还在说。
烈火的灼热已然让周围的民众都感到了不安，木头噼噼啪啪冒出的声音让一些女人不得不向后退，而少年们也因为四溅的火星而将双臂护在胸前。
她还在说。
亚瑟忽然感到愤怒。
贞德，你还在说什么。
你还在呼唤谁？
上帝？圣母？
还是你的，法兰西？
这个时刻，谁都不能来救你；
而之后的百年，千年，你会被人们记住，巫女；
你会被他遗忘，一个失败的英雄。
他想笑，确始终的抬不起嘴角。
如果你的背后是法国那些溃不成军的部队的话，那么我的身后就是我伟大的荣耀大英帝国。
今天死去的不过是你一个人，明天，明年的今天，
你会看到整个法国都被我所颠覆，你所爱的人，所爱的国家，一切都任我摧毁了。
你说那时候，他们会不会想起你，念着你的名字，像你现在一样。
贞德，贞德，贞德。
在这样一开一合的嘴形中死去，而你不会回来。
就像如今弗朗西斯不会来。
来救你。
火愈来愈小下来，他转身，看了看渺无边际的雾色，还是像平时一样什么都看不清。
天已微微的下起了小雨。
不知道是谁，忽然爬上了火刑架。
“我们杀了圣女！你们看！”
平民忽然举起了一个异样的东西，他用袖子擦了擦那个东西。
“她的心！贞德的心没有被烧成灰！她才是圣女！”
一个玻璃杯叭的一声碎在了地面上。
“他怎么会爱你，怎么会一直爱你？”
他红色的衣服转首便消失在了平民痛哭的身影中。
也许错了。
亚瑟到达自己家的时候，看见了那个男人被雨淋的有些憔悴的坐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
弗朗西斯看见他来了，迅速换上一副笑容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那么快？”亚瑟自信那封信是早上才发出去的。
“什么那么快嘛……小亚瑟。”
弗朗西斯笑了笑，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在脸上，滑到嘴角里。
“快把贞德让哥哥我带走好不好？前两天我可是收到线报了，你可以放了她的。”
“……”
他愣住了，什么都没有回答他。
你多久没对我笑了？像这样的笑？
“恩？我的小亚瑟，战斗是战斗，但放个女人出来总是可以的吧？”
蓝衣的男子身上明显的有泥水，而他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
“呐这样，你放了她，哥哥我送你几块地怎么样？”
“你滚吧，红酒混蛋。”
他低下头甩开他的手，径直走向自家门口，按下门铃。
“我们是在战斗，我怎么会让那个女人阻挡大英帝国的胜利放了她？”
“何况她刚才已经死了，可惜红酒混蛋你没看到。”
门开了，亚瑟像平时一样走了进去。
再也不想回头看一眼。
女人，你的十九年，活的真好。
而如果我无尽的生命在哪一天枯竭，门外的男人是否也会，来为我求情，为我割让他所有的。
不。
这些如果可能的发生，都在很多年前变得不可能了。
亚瑟不知道弗朗西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为一切都，出奇的安静。

一四五六年七月七日。
如果这就算，一切都好起来的话。
牧师终于读出最后的结果。
弗朗西斯就坐在第一排，还是那种无所谓的表情。
百/年/战/争时的那个文盲少女，被封为圣。
这个结果一处，弗朗西斯就走了。
亚瑟回头看了看，那个异常孤单的背影。
后面那些介绍她丰功伟绩的语言他都没有听，而是选择了离去。
什么都不在了。
你赢了。
二十五年后，法/兰/西没有忘记你。
二百五十年之后，他只会更加深刻的记得你。
你们，很像。
二零零九年七月十四日。
塞纳河。
——“你恨我吧？”
——“胡说什么啊小亚瑟，哥哥可是最疼你了，不过你现在是没小时候可爱了哟，那时候像个金色毛虫呢。”
——“我看着她死了。”
——“人总有一天会死，谁都会死。”
     “但是塞纳河，永远在这里。”
——“混蛋！你就不会死，生日快乐……啊我本来没记住的。”
——“我知道，你从来没记住，但就是会按时说生日快乐哟小亚瑟。”
——END——

百度您真好没吞。
附：我这什么脑子砍了我吧国名发到最后才想起来我又没自重|||……
好吧向我开炮……

于是又一次被虐到了……
法贞英果然是一个很虐的CP……
于是十分喜欢亚瑟和弗朗西斯在门外的对话片段

TOLS的亲：抱头人家知道要加人家本来是要加的结果手太快了点了个不好的东西TwT……|||||||我有罪……

历史无能的人爬过.......

扭曲……
每次看到圣女贞德那块历史都异常的想扭……
不知道知道这个消息的法叔该用什么表情来放在脸上……
不知道那是他和亚瑟的心情…
啊！！！我扭曲了……



|||于是看到10L的亲忽然想起一事儿……= =|||此文估计有物品穿越||||……好吧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啊不知道……
我这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