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寻了借口常往明月楼和大吉利跑借以躲开家中人别有深意的关怀，可时间长了总也不是个事儿，何况前两天遇上那位小客人，深埋心底已久的那些事和心绪又一点点被扯出来，一时不得平息。不过几日，又及中元，楼里的客人或是小厮嘴里少不得说些相关的，于法会尚不在意，荷灯这词却总往耳里心里钻，面上不显，对于姐妹们关于那天的邀约也没应，到了日子一个人走走逛逛，还是随着人流到了这里。）

（ 前些日往武定侯胡同寻三位皇姐打马吊，没成想令献也在那儿，恍惚觉得小姑娘年纪这般小，却已是这般死气沉沉，不是窝在府里不出门，就是往返几个公主府陪我们这些长辈喝茶唠嗑打牌，全然没有一丝少女的精气神。私下里与几位皇姐那么一提，却都觉得束手无策，凭谁小小年纪遇到这样大的变故，还能笑语欢声呢？）
（ 今日中元，京中设盂兰会，至晚间会沿河放河灯，因家里的混世小魔王素与令献交好，便让她登门寻令献一道出来走走，也好沾一沾人气儿。）
（ 两个小丫头手拉着手在人潮里左看看右跑跑，我自遣了人随在她们身后看顾，自己慢慢悠悠的走在后头。）

（京城里每逢这种节日的庙会集会一概都是最热闹的，而越是热闹看热闹的人就越多，眼看着河边就快到了，可这身边的人丝毫没见少。已不记得有多久没身处这种情景中，挤挤挨挨的颇有些不耐。）
（正欲往人群外边挤，腰间突然一重，想也知道是人挤人的不小心被撞了，皱眉瞧过去见是两个小姑娘稍松了松，等人抬起头来更是半点脾气没了）
小兮儿，你也来看河灯么？这是你朋友——（转过眼，微一怔愣，旋即笑开）小格格，我们又见面了

（ 也不知为何，今日放河灯的人竟多成这般，人潮涌动，没多会儿便不见了兮儿与令献的人影。登时有些急，与随侍女史内侍四处找寻，可因着人多，竟寸步难行。脾气一上来，险些便要喊来护卫开道，锦雀却急急将我拦住，道如此未免惹来闲话——斜斜瞪她一眼。）我女儿与侄女都找不着人了，我还怕什么闲话！
（ 正要唤人，却听前头女史喊道小格格正在前头，费力拨开人群过去，却见一个熟人正护着两个丫头。）徽音——

（近日来的心绪不宁少不得因着前些天与眼前人的见面，不过那些事从来与她无由，这会儿见了人倒没有旁的想法，而看两个孩子手拉手的模样既是意外，想想又是意料之中）
小兮儿，就你们两个人来这吗，你额娘呢？
（兮儿是侄女，更是公主之女，偏巧她那额娘更与我早是熟悉，话音刚落就见人潮纷纷挤出几个人来，牵着两个丫头上前）才想说你定不会让她两就这么出门，七弟呢，没和你们一道？

（ 见徽音牵着两个丫头上前，这才将心放下，迎上前去笑道。）他那个无事忙，成日里也不晓得在做些什么，要等他一起啊，怕是门都出不来了。
（ 要论起姊妹们的额驸，那可有的说，大姐夫六姐夫八姐夫在前朝颇有建树，如今大姐夫带着大皇姐的独子任职广东，六姐夫任职江宁，八姐夫倒是在京中，不过先前擢升了骁骑将军，也是个成日不着家的主儿，这倒也罢了，左右都是为国出力、为民谋福，几位皇姐也甚是体谅。可我与寻姐的额驸，啧，倒也是成日不着家，但这俩人也没个一官半职，成日里忙糟糟也不知是忙的什么，若不是脸生得好看——我非和离不可。）没成想，你也来凑热闹？

（七弟的性子一向是知道的，若说以前呆在公主府与叶何家的兄弟姐妹们没太多来往，如今回家已有好些年，他又是个跳脱性儿，哪会不知道。）
七弟虽不是什么建功立业的苗子，好在人物性格都不错，对在乎的人啊也是上心的
（年岁大了，倒不计较在人前说几句这样的玩笑，何况是自己的弟妹，只是眼前两个小姑娘在，到底该收敛些，说完又垂头去看小兮儿）你阿玛平时对你和你额娘是不错吧，小兮儿
（闻着后话，心里倒有些虚，便不抬头只道）听家中姐妹说起今晚的热闹，原本有些事就没和她们一道，如今事情忙完就想来看看

还说呢，成日不着家，也不见他哪儿上心了，你是他姐姐，回头见着他可说他几句吧，我是懒怠去说了。（ 虽说徽音是额驸的姐姐，但我生在天家，身份使然，从来都是直来直往从不藏着掖着，即便是这样对自己额驸略带嫌弃的话语也不曾委婉一些，好在大家都晓得我是个什么性子，笑一笑便也过了。）
（ 混世小魔王随在我身侧久了，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从小什么也都敢往外说，闻言只笑嘻嘻道了句“阿玛忒不靠谱了些”，引得人一阵发笑。眼风一扫，扫到一边的令献，登时心里一咯噔，忙以眼神示意徽音莫再提起什么阿玛额娘，免得触了这孩子的伤心之事。）
我也是听说今晚这儿放灯，总归没什么事儿，便带着兮儿和令献出来看看——噢，对了，令献是我堂兄，也是你表兄的独女，你大抵不认得吧？

不着家？那是去哪了，铺子里也没见着呀（听她这话倒是真有些疑惑了，正因为知晓自个弟弟的性子，当初尚主的圣旨下来就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婚后这么久看他们也算和睦便没多想，如今她说了这话少不得关心两句）
大概是几个兄弟一处去了，他不和钟寻的驸马玩得挺好，几家又在一处，往来也方便
（不必她说，自个也注意到方才那话出口，那孩子瞬间有些落寞的神情，心下泛酸又带上点子涩——自己和个孩子别扭什么呢。）
（便是顺着她的话只道）算不上认得，只小时候见过两面，再有便是前几天小格格上明月楼去了遭

你问我，我哪儿晓得呢？
（ 令献从前活泼开朗，最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自打他额娘阿玛相继去了，这孩子登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将自己囚禁在府里，活得全然没有人气儿。有时同几位皇姐说起来也觉得有些怜悯，但我们也无可奈何，就算我们有心看顾她，把她接到府中来，她看到我们家的小子丫头父母俱在，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岂非更为难堪？）
原是如此——这里人太多了，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前头茶楼坐坐吧。
（言罢，牵着两个孩子与徽音一道往前头茶楼去，余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