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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录】处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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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11-12 13:05回复
    越来越懒,越来越咸鱼,越来越难以名状,记录一些乱七八糟的算满意的戏录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11-12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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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教九流 周太爷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9-11-12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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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太爷
        蟹青壳的天色儿,要入冬的时令。
        冷风飕飕刮的雕花门上帘子乱窜,小喽啰躬身沓肩地往屋里钻,一没着力留下一声哐啷。
        “三得子,这是快死啦——”
        蓬肉的眼睑斜搭过去,拖的不紧不慢的一口气。从里间传过来,声不能够亮堂,却也让那三得子打了个哆嗦。
        周太爷一身黑褂子,对襟衫,老爷帽压着油头,唇下一小绺山羊胡子,施施然坐在太师椅上,袖口滚边乌亮的一圈,搭着檀木把。
        几上莲纹青瓷盏里沿隙一缕小烟。若如他所说,这两个盏子到一方兽炉,都是光绪帝身边人留下来的好物件。
        奈何眼前方天虎是个不识货的睁眼瞎。
        里间碳炉子煨的暖,灯打的暗,周太爷的脸是蜡黄的,细微的噼啪声腾起细袅烟儿,连带着他声也掐的细,徐徐
        “要我说,我这传了五代的周家当铺,三寸六分的门槛再为你再专拔两寸,”
        斜眼一乜,将特特吞下的话再吐出来。
        “为的就是下次你腆着脸再进这个门,我老人家,也听个打跌声消消气。”
        方天虎的脸色立马讪讪的。
        回眼时掠过屋子里一色摆件,秦时的镜子明时的盅,地下的痰盂都是清时太监房的好物,哪件不是大有来头?偏被这王八。蛋一顿话里话外的编排。能被嘴皮子蹭上去的价钱,硬生生扯下来。
        周太爷的做派是话慢,心思却快。翠玉扳指一转,当下换了一副面。
        煞有介事的将眉一吊,懒肩靠后面,声一扬。小喽啰请来的人,自然要自己请走。
        “三得子,甭卷烟了,下回差事办成这样,就卷铺盖走人吧——”
        三得子
        卷帘的西北风没命的呱噪,窜着巧劲四处试探。三得子原候在屏外想着听一耳朵学得个中精窍,见周太爷浑眼含光扫来,短眉一颠忙不跌地蹲到门边伸手摁着那块青灰的破布。
        摸起来分外剌手,确实不如周太爷屁股底下那块平绣锦锻来的衬意。
        虽是深秋,但因着周太公怕冷,屋内烧了几盆红碳,哔剥不止闹哄哄地催着热汗,他贪这帘隙的凉,瘫肩偎在犄角里听周太公打着高腔唬人,那憨虎果然神色松动,额头薄汗凝珠,蜇的眼眶泛了红,木楞着不知如何回转话音。三得子听的太公递话,知是时候到了,旋不停地起身抓了一把干烟草几步进了屏内。
        “太爷您消消气,定是我这烟卷的慢了惹了您老,该打。”
        一掌掴在二两皮的脸上,不重却响,三得子谄笑,腰打得更低。
        “您看这外头冻人的紧,叫我往哪去。这时局外头文物贩子可猖獗,我这还没跟您学个明白,可别被骗上了歪路。以后好东西摆眼前也识不得货,岂不平白叫人得了好处。”
        三得子颧骨遮了半帘眼,回头看方天虎。
        “求客给三得子说句好,叫太爷赏小的一口饭吃。”
        还没听到声,三得子哈腰献宝,竟不知什么时候将那一把烟草卷出了型捧给了太爷,咧嘴抢白。
        “客跟太爷都是慧眼,谈的都是好宝贝。小的看这器件就知道是个好物,求您二位给小的说道说道,解解小的这馋。”
        周太爷
        外头拉洋车的大汉哼哧跑,臂上腱子肉绷的紧,提溜着小鸟笼寻水喂的长马褂爷走的慢慢悠悠,裹着头巾的前街菜摊妇身量厚实,一手挎着菜篮子,一手牵着小矮墩。
        纵是冷天里没几个鬼影,也有来来往往稀稀拉拉,而葫芦巷口歪嘴处,立的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周家当铺。
        对外立的是招牌,卖的是敞亮。
        甭管那是上几辈子的事了,到底背靠前人大树好乘凉,故而这腰板子挺的自然绷倍儿直。
        吊着眼皮瞥那拱背哈腰的三得子瞥的不经心,嗯声调子扬的也轻慢,一通噼里啪啦的溜须拍马倒上了道,只叫那滑溜嘴皮子一顿伺候明白了,才纡尊降贵的一掸袖,接烟慢条斯理,像是赏了如来佛的脸面。
        此刻方天虎倒乘了隙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大又厚的鼻翼都被喘气扑棱红,打着哈哈厚着脸皮,“周家当铺的招牌下,鼎鼎大名的周太爷面前,哪敢班门弄斧?”
        渡上一口烟嘴,慢悠悠的吐出蓬烟卷,不防有往那裁剪精细的胡子里钻的。提个似笑非笑,雾里眯眼,话朝三得子。
        “可惜这铺子里及眼的地方,在你这是好物,在旁人眼里偏是堆破铜烂铁,赶明儿出去采买戴个头巾避避风头,莫叫街上人——”拿腔拿调,怪气阴阳的悠悠一句,“喊打你个卖赝货的杂碎。”
        方天虎僵咧的笑嘴里包着一排黄牙,本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了,听到这话更是屁股都嫌烫,“蹭”的站起来,早已满脑门子汗,急赤白脸。
        “我的太爷呀,您快莫折煞小的了!您吃的盐巴比我吃的饭都多,我一个臭不要脸的拉纤做媒的,要不是...“
        伸手指着门外作抖,涨红了粗脖子。
        “实在是那鉴宝行的喜师傅开出来的价钱...咱们这市里市外,谁能不听一耳朵琢磨琢磨?”
        “喜师傅,嗬,”
        倒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玩意儿,歪身往檀木小几上靠,肥膀圆腰堆出几层肉来,头也没动,眼风瞥去三得子,皮笑肉不笑的。
        “喜师傅啊...”
        手里那支细长的烟杆往里茶杯磕,一下,又一下,响的清脆,一捧烟灰落下来。
        “咱三得子,可有话要说。”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11-12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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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得子
          惯来的把戏,做起来游刃有余。脸皮这个东西靠的是锤炼,一回生二回熟,再大的场面也能撑得住。因此也不急着答,把腰挺了个八分直,布褂一撑,枪杆粗的胳膊肘打着小摆,悠哉悠哉地拣着手里的烟草沫搁在嘴里嘬。直嘬的那两腮能承水,抖抖索索,活像个鸦片馆里的老烟鬼。
          换气儿的空当便听得门外一阵脆响,紧着声儿破风箱里拉出来的嚎哭。三得子被那一嗓子惊的直哆嗦,沫子颠进了喉咙管,卡在半寸宽的细嗓里上下不得,他要命的咳,打窗招呼了一眼,只见一白髯老汉倚着根歪脖树在垂泪,脚下碎了一地黑釉瓷,是文殊菩萨都救不回来的稀烂。
          “天爷呦,哭不来钱财哭的来丧!老汉,莫哭了。”
          三得子涨红了脸,把窗一放,老汉的声音渐次远了,掺在熙熙攘攘的烟火气中,听不真切,倒也叫人伤怀。周太爷脚边扔了两个软垫,三得子捡了一个盘腿坐下,小颈儿憋的泛紫,周太爷一脚踹在身上,他像个得了食的饿狗,膝盖拖曳着爬到炭盆上煨着的铜壶旁,拧起来一顿囫囵,总算从阎王殿里滚了回来。
          “高仿的定窑黑釉,釉面如漆,看着养眼,但没个蜡泪痕,到底是个赝货,明眼人瞧得清亮,抵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眼色瞧得厉害,知道方天虎此刻是底气全无,索性弃了老路来一手单刀直入。
          “想这地头蛇窝里纵横,翻个花就能得个油差。殊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三得子拿膝点地,挺着上身,那两粒黑豆眼竟活活挤出泪来,细褶的手伸出一指哆哆嗦嗦向着窗外,泪面朝着方天虎,撇嘴呛声。
          “那老汉,还不是叫那黑心的蛇给绞空了家当!喜师父?亏您叫的出一声师父!那是吃人的怪啊!”
          气不足力,三得子瘫了身偎在周太爷腿边,瘦柴似的手挂在太爷的袍上,吐着游丝。
          “得亏我太爷生了一颗活佛的心,见不得家破人亡,时常偷摸的放着消息,背着人做善事。客倒好,竟是贪起活佛的善钱来了!”
          周太爷
          上等的烟草,三得子跑了两条街淘来的洋货儿,在烟炉里烧的细密缱绻。周太爷眯眼深吸一口,象牙制的烟管子由指慢条斯理的磋磨着,缭绕的烟雾便把那做了半辈子生意的尖厉嘴脸勾了形,倒瓜子脸大鼻头,眼叫厚肉堆挤成缝,打量人的精光一闪,便都是看碟下菜。譬如这棒棰方天虎,自然要拔谱儿,给点利害瞧瞧。
          待那云开雾散的功夫,周太爷悠悠抬眼,正瞧见三得子出了个四仰八叉的洋相。
          牙口气的发痒,叼紧烟嘴,当即抬脚踹过去,叫他一口气都秃噜清楚,切齿狠骂,“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吃你太爷的残羹剩饭,也不怕夭了寿咯!”
          顶像一出排好的折子戏,那三得子演的卖力得劲,窗外老头子来的赶巧儿,方天虎也憨的真真儿的,唱念做打样样俱全,而你方唱罢我登场,结不结还需周太爷盖棺定论。
          方天虎显然是叫这阵仗给怔着了,眉头吓凝了将信将疑,周太爷算准了他死心眼儿,叼着的烟嘴撂下,一手握上桌旁倚着的拐杖,雕花红木,通身重实,往地那么一戳,咚声闷响,前脚儿还涕泪交加的三得子吓得立马撂手,搁地上蔫儿似的跪着。
          这一招便是起了势,再不看那方天虎,鼻孔朝着三得子,鼻底直蹿气儿。
          “叫你说个喜师傅,倒捧杀起我个老不死的了,”横眉竖眼,“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撒了气,才又慢慢转头,搁那方天虎不敢吱声的功夫,把他从头看到尾,只见那四肢皆硬,眼眶里浊珠子都僵持不下的三滥玩意儿,周太爷嗬了一声,悠悠开腔。
          “方天虎,有个说法叫‘点到即止’,”捻把胡须,眼朝门处一打,又回过来瞥他,嗤的轻蔑,摆明了看不起。
          “他喜师傅是个什么东西,狐假虎威的破落户儿,无非便是为背后势力冒头打阵,再有些拿钱办事的小喽啰街上打唬,个装模作样的倒爷儿,倒叫你们这群**捧上天。”
          古玩城的老不死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真真假假辨的不利落,周太爷这昂首阔胸的架势一立,连带着眉毛胡子都着了那凛凛威风,中气十足,侃侃说道。
          “我这铺子,讲价磊落,今儿我就当你嘴瓢,给我回去自己琢磨清楚了,明儿再登门交钱,还得看我啊——”旋袖哼声,重声重气,“乐不乐意见你!”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9-11-12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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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太爷
            任那方天虎三得子地动山摇的周旋,周太爷已然撑着拐杖坐回去了,只管虚拢了眼皮,两搓山羊胡子生了奇般的纹丝不动,不似那深山老妖摇头晃脑的架势,倒似那凌霄宝殿玉皇大帝的尊贵。
            案上蜡烛乍然哔剥爆了朵烛花,火苗往上窜了小有半寸,却也霎时偃旗息鼓了。这一挺一息的功夫,将周太爷那脑门儿映的是油光水滑,是那三得子流着哈喇子都求不来的富态,笑了,“宝贝?”
            宝贝?
            败落的八旗吃喝嫖赌抽大烟,折了阳寿的盗墓贼做阴损缺德事,便叫这金银珠宝哗啦啦流一地,聪明人紧敢着往上凑,大鱼大肉叫那手快的狼吞虎咽了,而后头吃些残羹冷饭的,胃口却也小不到哪儿去。
            眼往下那么一打,三得子便立马捧了烟嘴搁眼前,几根干柴指利索拨弄烟炉掸烟灰,没一会儿烟卷儿撩上周太爷的下颌尖儿,卖巧的正中下怀。
            一口烟缓缓渡进腔里千回百转,连带着周太爷不疾不徐的拿腔话也虚无缥缈起来。眉一吊。
            “青釉越窑,六朝西晋短短几十年灰飞烟灭,越窑瓷便如昙花现似的招人稀罕,阴差阳错得到的宝贝——”
            飕飕冷风驱着方天虎走的踉跄,腿软的与那家破人亡的歪脖子树老头儿没个两样,周太爷将脖子那么一压,单几根烛压不住渐沉的天,一张脸便笼在暗黄交错的昏聩里,正对着三得子快瞪出来的铜铃眼,显得有些阴恻恻的,那点似有似无的笑意看的可不清楚。
            “你说,这是个什么难得的玩意儿?”
            厚指掂的烟柄,干脆利落的往他那稀拉秃毛的脑门上一敲,响的嘎嘣清脆。起身。
            “自个儿寻思去吧!”
            拄着拐杖踏着紧慢步子,养的白白胖胖的软肉便搁松软的腰间掂量几下,周太爷往里间去了。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管他什么真真假假不辨虚实的。
            拿拐杖一顶门,啪声关的毫不留情,周太爷往里走,享那珠宝环伺的神仙窟去了。
            不胜唏嘘,如何奈何。
            “今儿个,就此打烊罢——”
            三得子
            天透着黑,屋内是烛照的昏暗。周太爷背着那点吹灯拔蜡的天光慢慢悠悠倒着往事,声儿像锈剪搓在磨刀石上,磕磕绊绊,敲击心脑。还没到正儿八紧的寒冬,三得子却叫这一番话冻的一哆嗦。
            “人世里的腌臜,说出来倒是一清二楚。”
            灰喜鹊离梢又归,一惊一乍折了几根枯枝,扑棱着翅膀给这凉夜又添了一股风。三得子那开过光的嘴难得掩了旗鼓,闷着声掺着周太爷起身。那按在自个儿掌心的力道较以往似乎更重了些,此刻周太爷还在含含混混倒着黄豆,轻飘飘的全倒在了碳剥和沸鸣里,朦胧听不真切。他盯着太爷油脂堆叠的后脑勺,一撮撮银丝嵌在里面反着黄光,忽地有些揣揣。
            自己倒是能心无二致的学本事,可太爷还能陪自己几个春秋。
            “难得难得,确实难得。”
            心里揣着事,嘴也没了机灵,说的尽是敷衍。他像是大腿内肉染了疮,搔着痒,蹭着疼,不敢合拢,岔着着步子扶着太爷起身。自己这手艺欠奉,说的也是拾人牙慧,经不起事儿。他一时漆脸泛红,竟有些小儿恋奶的懊恼羞愧。于是想了想,嘴里落不得空。
            “太爷肚子里都是学问,够三得子学一辈子了。”
            陪着周太爷踱到里间,三得子点了灯给搪瓷缸里放了点糖添了热水搁在桌上就出了门。他拍拍裤子抻抻衣襟,隔着木门听得周太爷一声老烟嗓,连忙吊眉回声。
            “哎,得嘞,我把那厚棉帘给您挂上,免得夜里寒气遛了缝儿!”
            眼白跟尿沁了雪地,两颗黑珠上下翻滚,野猫遛家似的畏畏缩缩。三得子在隔间翻出了棉帘一顿忙活,街头了无人烟,只有那老汉还在拾掇,他瞅着心烦,掩了门帘下了栓,拣了块桃酥垫着嗉子。
            大堂里的神龛黑漆漆的,三得子灌了口水摸了过去,把那红布揭下来抖了灰,又重新盖在菩萨身上掩住那一双慈眼。
            “人心污秽,瞧不得。”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9-11-12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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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碗儿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11-12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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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碗儿
                天刚蒙蒙亮,颜色像太爷紫砂壶上的蟹壳青。
                小碗儿早早便被杨大娘哄起来了。此刻还算宽敞的街上窜溜着冷丝丝的风,他路过泛着花花热气的摊子,眼看着烧饼犯馋,馋的都忘了杨大娘一大早就下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还撒了葱花煨了蛋,全进了他肚子里。
                春熙班早就热闹起来了。
                秦腔大鼓,梆子乱弹,耍红缨枪的,戴黑须髯的,个个把式耍的得劲身段扭的利落,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更有吊嗓子的一声洪亮,直充九十九层高云霄,震的小碗儿肩膀一提。
                那可是程秉秋?
                他提溜着一双乌亮亮的大眼,小心翼翼的就着门缝往里头瞧,拢着袖子佝偻地跟个小老头一般,一看到前儿跟着程老板的郭大爷,两眼霎时更亮了。
                小短腿倒机灵,扑腾扑腾要跳起来,扒着门缝喊。
                “郭爷!郭爷!”
                后领子却被杨大娘一拽,朝后脑勺干脆利落的拍下去。
                啪的一声,小碗儿眼前一黑,都被打懵了。
                “这儿哪是你放肆造次的地方,给我站好了!”
                他委屈的很,莫名的很,也当真不敢说话了,便被杨大娘桎着往前走。
                接着往瘦高个的男人面前一撂,短灰袄,虎头鞋,新裤子卷上去半截倒显得短了,跟前站着,活脱脱一个傻笨小矮墩。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9-11-12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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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碗儿
                  程师父手背在腰后,垂眼打量小碗儿,像杨大娘看摊上的白菜,要择去烂叶子。
                  于是兔儿帽被摘了,长命锁被去了,丁零当啷窸窸窣窣,头顶脖子里骤然灌入阵冷风,冻的小碗儿一哆嗦,把眼眯成缝,还硬要撑开去望师父。
                  他这才满意,“就该利利落落的!”大手一挥,“行了杨大娘,回吧!”
                  九龙口别象眼,打黄梁子扒豁子,一个一个从人嘴里蹦哒出来,听的小碗儿稀里糊涂的
                  不好好听?那可好啊!
                  “咱的板子没半寸宽也差不离了,若坏了规矩可了不得!细皮嫩肉的,指不定怎么开花呢!”
                  小碗儿笨笨小小的站在那,怀里还抱着不肯撒手的兔儿帽,本还想央杨大娘缀两个铃铛呢,如今是戴也不能戴了。
                  机灵也不敢抖,嗫嗫嚅嚅的差点打结了舌头。
                  “听师父的!徒...徒弟知道了!”
                  “声儿呢?!”
                  声儿!
                  小脸憋红一鼓作气,可该那太上老君的炉子正炼丹,便气的他胡子歪。
                  “知道了!”
                  功可不好练啊,从大清早到大晌午,小凤儿的摊子前该有几个铜板了?小碗儿不能落下,也要同兄弟一般厉害!
                  冷不防一声唤,咦?小碗儿一回头,“小凤儿哥!”
                  “糖葫芦!”
                  院子里几个师兄弟正埋头练,扎马步倒金钩耍红枪,没功夫顾着小碗儿。
                  于是扑棱着小短腿往墙下跑,仰着小脸,咧嘴笑成弯月牙儿,一排齐整小齿糯米似的白净,却想染上山楂糖。
                  跳着去够它,小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白指尖尖像树上窝巢里嗷嗷带哺的小鸟喙。
                  “糖葫芦,我要!”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9-11-12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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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碗儿
                    “糖葫芦儿,三文钱一串!好吃的糖葫芦,三文钱一串!”
                    老大爷的姥爷帽破了灰白絮,染的乌漆黑,背个糖葫芦揪,老腰佝偻着拉扯着哑嗓子,将那声要勾掉小儿半个魂的声儿拉的又破又长。
                    小碗儿便扒拉开墙边几块垒起的破石头,摇摇欲坠的踮起脚,睁大一双溜圆眼,心里有蚂蚁挠痒痒似的,“小凤儿哥,你说糖葫芦好吃吗?”
                    嘿!那小哥!气如洪钟,势要吞山河,胸脯拍的砰砰响,“糖葫芦有什么好吃的?等哥练好了把式挣大钱,把全北平的好吃玩意儿都捧在你眼前!”
                    那都是去岁冬的事啦!
                    今年有一个能干小凤儿哥,把式耍的干脆利落,啪嗒断根枝,举头三尺神明降似的,稳稳落在小碗儿面前。
                    捧着糖葫芦如获至宝,飞翘的唇角压不住,眼里发亮,“小凤儿哥,这可是耍把式换来的?”
                    那必定是!小凤儿哥身子硬实把守好,必定满堂彩满地金,叫好掷铜板一个不差,回去杨娘赏周爷夸,草屋院子都添光溢彩,谁叫他是我小碗儿的哥呢!
                    “不累!程老板练功呢还没见,我乖乖的唱的响,大家伙都夸我!”
                    得意洋洋的挺起个小胸脯来讲的欢。小碗儿要让哥放心,信口胡诌的话也要说的有根有据,跟真的似的!
                    忍不住歪头咬伤一颗糖葫芦,甜糖里有酸津,甜到心口里,酸的挤眉弄眼又倒牙,偏偏餮足的像个得了口粮的小京巴,生龙活虎的蹦脚一跳,糖葫芦活络一晃,喜滋滋的,“哪能揍我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9-11-12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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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朔八年七月初一
                      将军·董获
                      马场
                      蹬鞍揽辔时陡攥缰绳,引得好马引颈长嘶,将勒缰悬稳,见周全仰首,“将军慧眼识珠,挑得最烈的一匹。”
                      懒嗤谄态,下睨,“这也算烈?”
                      扬鞭甩臀,骤然驱马疾蹄而去,惊扬他一脸尘土。
                      公主·荀思
                      马场
                      [专意来守株待兔,这方掂着木凳远远的瞧见,利索一跳,惊乍了一簇小奴,快几步去拦,张臂迎风]此路我家地,留下过路钱!
                      将军·董获
                      马场
                      长风刺骨千疮,陡然蹄惊,扼缰踢踏几步方止。
                      任马浊息喷吐,剑眉微皱,虽无甲胄寒光,仍就一身凛冽,垂首作礼,不卑不亢,“公主。”
                      公主·荀思
                      马场
                      [抬眼打量,细咬下唇一排齿印,酸了一口牙,骄纵扬声]董获,你变了!
                      将军·董获
                      马场
                      胸霾一时失散,高于马上,倨态笑不及意,“风姿更甚?”
                      公主·荀思
                      马场
                      [正怒火中烧,不防他调笑,心窍灌蜜,伸手也学他倨傲]少趣我。
                      将军·董获
                      马场
                      伏身牵手,继而揽身提腰,袂角饮风翻覆,飞氅如鹰,将人纳怀。半锢胸前,撤手稳缰,骋目向远,“幸而本将臂力惊人。”
                      垂目漫不经心一睨,“公主进益了。”
                      擞缰走马,蹄声零零散散。
                      公主·荀思
                      马场
                      [受锢在怀,细指掐人腰肉,笑骂]明明是一载不见长高了,董将军不会阿谀,说话好生难听。
                      [二人一骑兜转间,也不回身,眼风遥遥,目极一线山]江南一行,可有什么好见闻?
                      将军·董获
                      马场
                      眸熠残阳,概未提唇,作个一本正经:“《六韬》严缜,《虎钤经》观彼动静,读书行路受益良多,”
                      岿然不动,懒懒,”还听?“
                      公主·荀思
                      马场
                      [嘉木耸切入云,映下长荫,额发缠抵人下颔,笑声朗朗]你是故来说教我的吧。[绒绒软软,抵十足骄女,这才在马背上细看他嘴角伤痕,浮了淡淡裸粉,愣着凑身,是鼻息相闻]你的嘴...怎....
                      将军·董获
                      马场
                      唇提衅弧,半笑,“诸多见闻好物,明日呈去天净水,公主纵有天下山河,也只得以蠡测海了。”
                      却头皮一凛,“无妨。”陡然错过脸去,皱眉冷声,“沙场刀枪无眼,兵中常事。”不动声色离远几寸,膛中擂鼓。
                      公主·荀思
                      马场
                      你....[眉端微颤,躲身的那一瞬,心中轰然一声,喉间偷咽,是缓缓松眼。此下已无故其他,只是压声开口]如今谁能伤的了你,还专往人嘴便破伤。[这才提了三分气力,咽愁装欢]若是皇兄欺你,我也能治他!
                      将军·董获
                      马场
                      持缰难免拢怀,偏意乱心烦,虚应一声,掉转马头,缓归落阳之处,再无别话。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9-11-12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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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燃
                        夏夜张扬热烈的晚风在城市的苍穹之顶无限旋炽,墨蓝的天空不见一点残星闪烁,唯有边际被璀璨的霓虹隐约晕染上一层金晃的虚边。
                        贺燃的车像是压抑深潭里一股横行无忌的洪流,势不可挡的劈冲在车身攒动的道路上。
                        晚上十一点,xx小区,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潮让刚还置身车上空调的男人生理性的头皮凛然,他下意识的皱眉,摸出口袋里振动的手机。
                        Andy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喂?贺燃,明天下午开工,来接你还是你自己开车去?”
                        贺燃的帽檐压的很低,晦暗遮住了大半张脸,唯见下脸锋利尖削的轮廓。他淡淡开口。
                        “知道了,自己开车去。”
                        没等那方回应,他直接挂了电话。手机同两根手指一起随意插进裤子口袋里,贺燃神色不虞的抬头望去,橘黄的灯光流淌在他劲瘦挺拔的身姿上,凛冽与柔光重合,在贺燃身上却出奇的合着时宜。
                        此时此刻,从楼下看,居民楼七零八落的亮着灯,贺燃仅是形式性的眯眸一扫,几秒的功夫,并没有心思分辨哪个是方琛亮着的那盏。
                        一切都熟门熟路,他迈开腿,从后门的小路,按下的电梯,到虚掩的房门。
                        客厅内是暗的,方琛歪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剧本几乎遮住他全部的脸,只留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壁灯棕柔的光线在他头顶晕出一层淡淡的光圈。
                        安静无言,看着这样的方琛,贺燃这一路上无意间发酵出的焦躁情绪,竟陡然偃旗息鼓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11-12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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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来满惟
                          盘鞑天神的注视下,火烧一般的云霞在天际焚炀了烈焰,大旗招展的猎猎声响,便都随之一同被谱写进草原神圣的赞歌里。
                          畿都荔城千百里,美硙将军十二骑。
                          皆背道而驰。
                          无名之境,不甚浩荡的队伍里,麻什随遇而安的佝偻着肩臂,在秃毛的马上摇摇欲坠,半眯着惺忪醉眼,混沌不开。
                          “鹰小子,小老儿我跟着你一路,散尽了粮食喝完了酒,想谈马鬃琴,想去亲我的其其格....”
                          不知是谁毫不客气的打断,“你的其其格早就老掉了牙,你怎么还能牙口这么好,想着亲?”
                          接着便是中气轰天的笑闹。
                          巴根干渴到有些皲裂的嘴唇笑开,宽大的鼻翼随着浑浊的气息翕合,浑厚的笑迭声而来,却在不经意的一眼里戛然而止。他突地抬手指向不远处,攒住浓眉高喊,“是中原军队!”
                          粗犷的汉子并不如临大敌,却也停住了要去拿白铜酒壶的手,攒鞭握住,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一骑车马。
                          策马而立,剑眉微拧,就着渐行消弭的霞光注视远处。锋芒毕露的将军,就算无旌旗蔽日,无号角吹鸣,也能汹涌出滚滚的怒潮,迎接每一次充满刀光剑影的战役。
                          就在凛冽长风将要刺上鞘中锋芒的刹那,推剑入鞘,平声而喊。
                          “是奴隶。”
                          瘦骨嶙峋的灰囚在烟尘中渐渐显身,而身旁趾高气昂的军兵,则不惜于将鞭笞加身。
                          “华族凡有罪无可恕之人,便罚为贱奴,流放边境,苦熬残生。”
                          有人紧跟着说,“而其中,最不乏罪臣九族。而罪臣里...”
                          后话叫他轻易窥破了玄机,稍一偏眉,麻什已改前非,俨然是正襟危坐的模样,觉得此景着实难见,视之玩味。
                          再回首,枷锁铿锵,亦有铁骨不屈。当真如是么?
                          便行鞭走马,恰有长风刺骨,抖擞飞氅如鹰。眉目张扬。
                          “那便去看看华族罪臣何等模样,草原的风沙,是不是同那中州之主一般,让他们——摧眉折腰。”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9-11-12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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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远
                            云市以北,周区以南,横亘在城市交界处的一方乱土。恰好是行将雨季的时节。
                            空气沉闷潮湿,将狭小店家腥臭的气味逼仄开来,弥漫着在燥热的空气。
                            就着踉跄晚风嘬燃的一支烟,被拧熄在及手之处的墙壁上,扔落的烟蒂伴随着簌簌掉落的烟灰,他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走吧。”
                            陆远转身,背影恰好融入这个嘈杂落拓的夜。
                            脚边的易拉罐不经意被踢去,骨碌碌的滚走,鞋尖碾过足下三寸,踏上一滩污黑的水泊,水珠溅上沾染灰尘的深色裤腿,最终湮灭虚无。
                            “我订了个饭店。”
                            不过几步的脚程,破落巷子的犄角旮旯,热气腾腾的火锅店,腰肥膀圆的寸头男人威风凛凛,浊黄的目里闪烁精光,酒光随着金灿灿的链条一用晃动,从桌面到碗筷都浮着层经年累积,濯之难净的油腻,陆远穿过人群,随着服务员来到一个包间。
                            说是包间,仅是几片稀疏的塑料长条组成的帘子,火锅的咕噜声和香味,以及声势浩大的噱闹皆趁隙钻来。不过及眼之处,只有一个宋驭。
                            早在十年前分道扬镳,此时此刻也仍要背道而驰的宋驭。
                            陆远想起方才抬眼那刻,刺耳的喇叭与刹车声此起彼伏,闪烁交错的红绿灯引领着拥挤躁动的人流,渐渐眯眼间,一切景物都变得朦胧,而在记忆甬道之中的宋驭,携着那些颠沛流离的岁月,错综复杂的真相,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啪嗒一声,窜起的火焰点燃烟芯,话随着从腔中百转而出的白烟一同呼出。他掀睫,头顶的灯光将眼里的红血色都照的清晰,仿佛是与生俱来一幅倦容。
                            “到底是我找的你,还是你的地方方便点。”
                            拎过来两套餐具,将菜单推给他。
                            陆远注视宋驭的时候,眼里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审视,狭长的目里流露出一种若无其事的淡然。
                            指尖擒着烟蒂,磕了磕桌角。
                            “看看,想吃什么。”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9-11-12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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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兆义
                              他赶场将那出戏看了个结尾。
                              江蓝生戴双雉翎,持红缨枪,胯下红鬃马活灵活现,金打银铸的好嗓子恢宏亮腔,陡然一个眼神凌厉定住,横扫千军的气势竟不亚于战场前锋。
                              陆兆义的嗓子口一紧,叫座儿的更是恨不得爬上桌子来鼓掌。
                              从门口看着灯火通明的戏台,热闹的好似还是太平盛世。
                              转眼间,江蓝生那能震破三十三层天的敞亮嗓子,低沉微暗,去和陆兆义说话。
                              也震的他心口一疼,没由来的一句。
                              “穿上戏服要唱戏,穿上军装,自然就要打仗。”
                              屋外小雪纷扬,屋内炉子煨的暖,炭火噼里啪啦的细微响动都听的清晰,陆兆义为妨将一身风雪过给他,离的远了些。
                              他倚着门,半歪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江蓝生,初初擦干净的一张脸,白皙俊逸,还蒙着水汽,殷切和小心翼翼却也无处遁形。
                              陆兆义眼里映着一簇跳动的烛火,话往云淡风轻了说。
                              “战事吃紧,不过总会有打完这一仗的一天。”
                              怕就怕,介时我无归期,你尚流离。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9-11-12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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