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季节轮回,年幼的日子已经成了过去。
塞西亚拉和伏亚盖特长大成人,共同迎接了几度的花祭,许下了永恒的誓言。
由于结婚,生了双胞胎女儿,终于不再是“外人” 的伏亚盖特变得更加勤勉。他发誓,作为村子的一员,作为塞西亚拉的丈夫,哪怕是一点也好,也要变得更加勤奋。
塞西亚拉也一边作为梅沙利亚继续歌唱,一边当好妻子和双胞胎的母亲。
村民们都祝福了这对年轻的夫妇。
冬天快要到来的,某一天。
“——听说东边又一个城市消失了。”
吃饭的途中,玛尔塔将听到的传闻说了出来。
在这个时代,这并不是罕见的故事。人们为了寻求丰饶的土地而抛弃家园,而没有金钱和体力的人则与故乡一同腐朽。
但不知为何,伏亚盖特并没有将其当做耳旁风,他问道。
“……那个城市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确实叫卡尔达蒙。”
下一瞬间,在被叫住之前,伏亚盖特站了起来。
那是无法形容的感情。
卡尔达蒙。久违地听到了确实是自己出生的城市的名字。本应有着想要杀死自己的父母的城市。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回去的故乡。
尽管如此,为什么自己会想亲眼确认呢?
那个城市真的消失了吗,直到亲眼看到为止都不愿相信。现在自己已经和塞西亚拉结婚,作为鲁巴普的居民被正式接受,甚至不觉得有必要关心家乡的衰亡和死亡。
单靠计算,是无法衡量想法的。
“——即便如此,你也要去吧?”
注意到时,塞西亚拉强烈的视线射穿了伏亚盖特。
在答不上来的伏亚盖特的嘴唇翕动之前,塞西亚拉清楚地说。
“不会回去的。”
和年幼时一样,塞西亚拉榛色的大眼睛凝视着伏阿盖特。
“塞西亚拉……”
“一个人的话,不会回去的。我会也一起去的。”
二人穿过森林后,在小村庄和小屋里住宿,持续走了数天。
“即使去了卡尔达蒙,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靠着擦肩而过的小贩那里得到的地图和朦胧的记忆,伏亚盖特和塞西亚拉走进了山道。
继续前进,草木逐渐变得稀疏,坚硬的岩石格外醒目。
脚夹带着沙子走在山坡上,终于在眼前看到了山坡。
伏亚盖特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如果来的路是正确的话,应该能从这座山上看到城市。
但就在他如此确信的时候,伏亚盖特停了下来。
“累了吗?”
突然被这么问的塞西亚拉立刻明白了。来到这里,他应该是在犹豫要不要亲眼看看故乡吧。就像害怕『噩梦』再次出现一样。
“我先去看看吧?”
感觉到塞西亚拉担心地抬头看着自己,伏亚盖特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再也不能在这种地方停下脚步了。
曾经阻挡在年幼的自己面前的大门,如今只剩下树木的柱子。在那里,确实写着卡尔达蒙。
尽管街道的面貌还残留着,但完全没有人的迹象。在令人畏缩的寂静中,风似乎很抱歉地吹过。每次沙尘飞舞,伏尔盖特都咳嗽不止。
“……真的,谁都不在了吗?”
走在无法称之为道路的道路上,站在本应是自己的家的地方的伏亚盖特,无意识地询问着谁。
自己并没有想要杀掉父亲。但年复一年,自己并不认为父亲能在这环境中幸存下来,而且也没有搬到外面的城市的积蓄和体力。恐怕也早就死去了吧。
但是,已经没有办法去确认了。所以心中的空洞也永远无法填补。
这样一来,也无法再知道当时父亲的本意了。直到自己死为止永远都不会明白吧,这样的自己也成了父亲。虽然想像起来很容易,但却无法做出回答。
在目睹化为废墟的如今,自己居然也有名为乡愁的感情,真是令人意外。
“……可能只是想要深信不疑那只是一场噩梦吧,”
伏亚盖特有些头晕目眩。
“来这里之后才知道。『噩梦』是现实啊。”
在失去了秩序的街道出生,在充满恶意的地方成长。比别人稍微多吃一点食物的话,就会被诅咒、嫉妒、痛恨。为了让别人遭遇比自己更痛苦的事情,拖着别人的后腿,如同地狱一般的每一天,非梦非幻,而是确实经历过的事实。
只有自己逃了出来,活到今天,其他人全部都……
“……沙子进眼睛了。”
伏亚盖特擦了擦眼角,背对塞西亚拉。
无法忍受那涌上来的感情。
啪嗒。眼泪滴到脚下。
就在这时,双脚被痛苦袭击跪了下来,伏亚盖特恸哭了起来。心里突然下起了暴雨,雨点毫不留情地敲打他的心。一度决堤的眼泪,宛如荒野中落下的雨一般,一次次地被吸入故乡的土地中。
FEL MIE MESYARIA, SYUA FEL ARY ARIA NEOFEL FIRY ARIA SAR WEL
那是,听过无数次的『歌』。
在呜咽的伏亚盖特身后,塞西亚拉歌唱着。
那个时候只听着旋律的『歌』的意思,现在伏亚盖特也能理解了。
将这「歌」给予你吧
我会包容一切,所以请不要害怕悲伤
那样的话,你就会取回温柔的世界
我一直在这里
在踏过的大地上,在吹过的风中,在你的身边
在像是渗透了的歌声的引导下,风又恢复了些许的温暖。四周即将枯萎的草木也像得到了水一样恢复了颜色。甚至有共鸣的花朵绽放。
这是在阳光变弱之前,这里曾经可能有过的风景吧。
在渗透了『歌』创造的景色的视线的对面,伏亚盖特并没有注意到,『噩梦』正再次偷偷靠近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