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打完结的序号1.
一分不差。
国木田独步站定,抬腕。秒针迈着轻快的步伐指向数字“6”,七点三十分差二十秒,一如往常的完美时间点。接下来的空余如何安排,温习计划欠了十五秒,太轻易打发去又容易陷入泥潭,而在他举棋不定之际又浪费了五秒。皱了皱眉,长长舒了一口气,习惯性的抚上太阳穴。指腹的粗糙不轻不重按上皮肤,最终还是将那无端而起的怒气以平静镇压回湖底。
轻浮的烦躁,到来时何其轻易,离去时挥挥衣袖依旧潇洒。当事人无心之举,却在他人心中烙下个深深地印记。
轻浮,国木田独步无声的重复,手握上门把。金属的冰凉渗进掌心,寒意铺面而来,昨晚早早关上的门并未管牢暖气,也没能阻隔冷空气的侵入。北方冷空气南下,气温骤降,最高温度也才23°,更别提最低…
“…是多少来着……”
他猛得一顿,像是台缺少了润滑的机器,在思绪的轮轴间卡壳了。明明是记录在册,又在便利店里看了一遍的天气预报,关键信息却没能留存在脑海里。假如是放在几年前,一遍就能印象深刻的东西,如今一而再三的反复遗忘。双手攥不住的时间流逝着,带走了曾经毛毛躁躁的老妈子社员,也带走了曾经的搭档,最后只留下个总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无可奈何的国木田社长。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么安慰自己,在每一个无人的夜晚,点着盏灯,望着窗外灯红酒绿又重归寂静,熬过黎明前的黑夜,黎明升起,重新投入工作。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挑起侦探社的大梁,不过是统筹全局与各方周旋,不过是习以为常的加班,不过是亲临无法否认的世界的阴暗面,不过是一次次的失败和那一线渺茫的光,不过是作为社长带领侦探社一步步向前走。
不过是,接受自己搭档已经死亡的事实。
八年,足够把不合格的继承人打磨成真正的领导者。最终将沉重的责任交付于他时,国木田独步似乎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社长、师傅他究竟在叹息什么,为这漂泊在惊涛里的侦探社,还是为自己的得意门生?这已无从考证。那天的一切发生得太虚幻,最终在他倒在熟悉的床上时只记得前辈,世界的名侦探翠绿眸里闪过的光,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口,最后只化作轻轻拍在他肩膀上的象征性的鼓励。
而国木田独步也最终没把问题问出口,他说服自己以超推理不应该用在这种事情上,心里却暗自在一遍遍的重复这个答案。
太宰治,那个吵吵嚷嚷的他唯一的搭档,已经死了。
待国木田独步挣扎着从记忆的泥潭中爬起来时,已经是四十五分了。身体已经机械的完成了今早的准备工作,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于是一如往常的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清爽的口感和微酸的后味,即使被加热丧失了大部分香气,依旧属于上品——大脑给出的评价早于分析出这是酒精而非咖啡。类似的整蛊游戏在记忆仅停留在二十二岁某人的杰作,而现如今……
今天反常的事情太多了。计划被打乱的无力感却迟迟不到,似乎在预示着什么的,头顶上的灯一闪一闪的,甚至有些摇晃。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放弃希望,正视现实,而现实却和他说要相信那荒诞无稽的想象。
今天早上似乎有一位新社员来面试,国木田独步抬起头,余光里扫到那倒映在玻璃上的影子。看似很遥远的距离,实际不过在他身后半米的窗台上坐着,一个把领带打成蝴蝶结穿着西装西裤披着沙色外套的男人。
虽然新社员在白毛后辈的描绘里是个标准的女性,但现在国木田独步似乎已经瞥见了真相。
身后的新社员开了口,用刻意捻高了的声音说:
“啊,您好,我是来面试,呃和子还是抚子….”
“资料上写的是菊子。”国木田独步毫不客气地打断,伸了伸手,示意“她”把一边的文件递过来。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不过被无情揭穿还真是让人难过啊国木田君。那么就这么说好了,”
“鄙人太宰治,今年依旧风华正茂的三十岁,请多指教啦,前辈。”
那双白皙的手依旧冰凉,国木田独步握上,从繁忙的工作中抬起头与他直视。
“国木田独步,跟你同岁。”
今天蟹肉似乎在减价,要不要久违的做蟹肉煲呢,国木田独步这么盘算着,说出那句哽在喉咙里很久很久的话,
“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那人没心没肺的笑了,大大方方地给现任社长一个拥抱,不顾他耳朵尖的粉红,在他耳畔吐出等待了八年的后半句。
“嗯,国木田君,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