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新年小短文】擒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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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哮天犬，别在这守着了。二爷心里有事，你让他一个人静静。”
门外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屋里的光线随之暗了几分，几道人影笼罩在门窗上。
“就是，和我们兄弟几个出去喝喝酒，也别在神殿里闷着了。”另一个稍年轻些的声音跟着说道。
“可是主人......”哮天犬的声音里透着担忧和犹豫。
“别主人主人的了，走走走，咱吃饭去。”
梅山兄弟几人截了哮天犬的话头索性揽了他一路推搡着渐渐走远，喧闹的院子很快又归于宁静。
屋里的杨戬听着外面的声响微微笑了一下。他许是太久没有“放纵”自己，突然来这么一下，把一帮兄弟都吓到了。
他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在房里待了一天而已。康老大说得对，他心里有事，正好想趁这个机会想想清楚。
自新天条出世以后，三界明令不禁仙凡之恋。这是他潜伏多年，苦心孤诣的结果，替父母正了名，也为包括杨婵在内的苦命鸳鸯找到了生路，他心中自是欢喜。只是他没想到，当这样一件长期被隐藏在光明之下，只能够在暗夜涌动的私密之事被摆到了明面上，赋予了直面世人的权利之后，它似乎也缺失了某些使人趋之若鹜、心驰神往的美感。
在推行新天条之前，他曾担心过一旦放开了情爱限制会使得无数仙人下凡，影响凡间秩序，甚而导致三界动乱。可实行至今，真正付诸实践者其实寥寥无几。天庭正神多已勘破红尘，心如止水，偶有信念不坚者更担心的反倒是妄动凡心会误了修行正果。素来为三界津津乐道的“情”之一字似乎也就此被稀释、揉散，放逐在浩瀚无垠的红尘俗世中，失去了被珍而重之的特殊地位。
而对于他个人来说，“情”之一字更像是在他的生命中难以安放，只好落到被束之高阁的境地。如果不是寸心的再次出现以及王母赐婚掀开了他与嫦娥早已尘封的前尘往事，他的心大概很难再起波澜。
杨戬是渴望爱情的，他从不否认这一点。他本就是在父母琴瑟和鸣、相濡以沫的爱情熏陶中成长起来的，父母的爱情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而在经历过天庭镇压、家破人亡的惨剧之后，“情”这一字于他而言更有了正身立命的意义。他渴望一份爱情，一份像他父母那样的爱情来见证他的存在，也借以圆满他年少失怙的遗憾。
只可惜，他似乎没有父母那样的好运气。
他这一生中经历过三个女人。
在他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他曾倾心过牛家小姐。那会儿他还不太懂得爱恋的含义，只是觉得有这样一个温柔漂亮的小姑娘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妻子，会替他生儿育女，心中就有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欢喜。他会常常念着她，爬上她家的墙头去看她，也会千方百计地将三妹的镯子偷来拿去讨她欢心。如今回想起来，那仍然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却很难说有着多浓的爱恋，更多的其实是年少不更事的时候对这样一件朦胧又美好的事物的期待和向往。即便是后来落魄之际的“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能在他心里留下痕迹的也不是爱人背叛的痛苦，而最多是一点对世态炎凉的感慨。
他遇见嫦娥的时间其实要早于寸心。他至今记得他们初遇的场景，以及那一刻的惊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帮助他完成从男孩到男人的跨越的应该是与嫦娥的初遇，而非催龄掌的“催熟”。因为从那之后，他才明白何为一个男人对女人最直白的幻想和最原始的冲动。时至今日，嫦娥仍是他见到过的最美的女人，白衣胜雪，眉黛青颦，见之难忘。
如果他们的相遇不是在他历经家破，身负血海深仇的时候，他也许会就此顺理成章地爱上她，只可惜他当时的境遇并没有给他们创造这样的条件。杨戬日后对她的情愫步步加深已经有着太多外力的加重，以致丢失了她真实的原貌，成为了他自己空中楼阁式的幻想。
他是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其实他从未真正接近过嫦娥。他对她的感情和追求多是他私心里不断对她加以美化和修饰的结果。及至上天后，他更是不惜将她当成在暗夜无光的日子里唯一的念想，一厢情愿地想要让她当他荆棘道路上的一盏指路明灯。如今想来，这样的要求对她实在不公，也不怪乎这盏灯最终会化为利剑将他刺得体无完肤。
杨戬的手摩挲着掌下轻柔沁凉的触感，这是寸心在西海救他时留下的白纱。
他对寸心的心思是最复杂的。
她遇到他的时候，他正经历丧母之痛，正是心灰意冷之际，根本无暇顾及她的心思。
他一次次发狠话赶她走，她却一次次固执地又回到他的身边。或许是她太主动了，杨戬对她便不如对其他人那样上心，总是一不小心就会忽略她，即便是求亲的时候，也多少有些赶鸭子上架的草率轻慢，缺少一些郑重其事。
也正因此，杨戬时常觉得与她的婚姻有些不真实感。他一遍遍地告诉她“妻子的位置上只有她一人”其实也是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她是自己的妻子，是他要珍重爱护的人。但也正是这种刻意的努力，将他们二人的关系越拉越远，让他们的婚姻始终处于一种拉锯的焦灼状态。
在他们和离之初，杨戬曾真心实意地认为这段婚姻的失败是源于不爱，但如今想想真正让他们吃尽苦头的其实是他们的幼稚与意气用事。
杨戬那个时候还远不知道何为婚姻的真谛，他单纯地以为只要成了亲便会如他的父母一般心意相通，意气相投；而他甚至没有意识到突逢巨变的

而他甚至没有意识到突逢巨变的他还带着满身的戾气，敏感而又自负。
偏偏寸心又是个被惯坏了的傻姑娘。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顾着横冲直撞，丝毫不懂得要投其所好；明明是个善良心软的性子，嘴上却总是恶言恶语，不依不饶；一身的娇蛮任性，还总有些让人苦恼的骄傲和自我；即便是受了委屈，闹腾起来也是不得章法，让人生不出心疼的情绪来。
那个时候的杨戬不会懂得寸心的哭闹。在他眼中，她只是像个任性的孩子不知餍足地在跟他索取；她不分场合地跟他作对也像是在不断地挑战他的权威，惹他心生恼怒。
如今回头再看，杨戬承认他对她是不太厚道的。
寸心当初为了他不惜触犯天规，背井离乡，更几次舍生忘死救他于危难之中，让他恍惚以为她有着和他的母亲同等的能量，却忘了她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她成为他的妻子的时候才刚被家人舍弃，尚在被天庭通缉，满心的慌乱害怕还未来得及平复。她从来没有学过怎么做别人的妻子，本应指引教导她的母亲又被隔绝在千里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摸索，而本应成为她的盟友的丈夫甚至没有意识到该与她共进退。
杨戬后来才明白她所有的任性胡闹其实都藏着恐惧和无措。她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女人，既不甘向他示弱，也不肯向他求助，只会梗着脖子和他硬碰硬。
而这一切的根源说到底还是因为不信任。
她不信他，所以不敢向他低头寻求庇护；
她不信他，所以从不在他面前表现出软弱；
她不信他，才越发好勇善斗，怕一不小心露了怯就会遭他欺负；
她不信他，归根结底是不信他会爱她。
杨戬握着白纱的手慢慢收紧。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信他。
可她不信他却还爱他。
杨戬靠着背后的书架，苦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个极端的性子。
极端地认定他倾心于嫦娥；
害怕嫦娥会负他，便要不惜一切地拆散他们；
觉得拆散他们会伤害他便任性地败坏自己的名声作为补偿。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来不会问他接不接受，她似乎也并不在乎他是否接受。
在她的心目中，或许爱他真的就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杨戬侧过头看着书架旁的一个木箱子，伸手将其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地放了一整箱的珠子。
就如这些年，她一直坚持每年生辰时送他一颗避水珠。
她从来不说为什么要送这个，甚至大多数时候她也不肯亲自来送。
杨戬也从来没有问过原因。有的时候他也会害怕，是不是一旦问了，就会断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联系。
杨戬突然意识到其实他们是很相似的人，都有一些相似的别扭和固执。
寸心大概从来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他在等的不过是她的一句话而已。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想要的不过是她的一句温言软语而已。

十四
寸心刚踏入自己的寝宫，就见到纱幔后影影绰绰地站着一个高大男子。
男子背对着她站在屋子的正中央，身穿玄衣，手中轻摇的扇子忽隐忽现，看样子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她心里有些疑惑，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才推开半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杨戬听到声音转过身，见到她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寸心轻轻点头，在他面前停下，眼睛望向他的身后，“多宝不在屋里吗？”
“多宝是谁？”杨戬一格一格地收着扇子，有些好奇地问。
寸心听他这话也就知道这两人定是没有碰上，心下松了一口气，莞尔道，“多宝是我的丫鬟。她不在也好，不然要是见到你，准给吓坏了。
杨戬眉头微皱，“这是何意？”
他还是洪水猛兽不成？
寸心轻声一笑，示意他一块往里间走，顺道跟他解释道，“你不知道，当年我与你逃离西海，惹恼了我父王，连累这丫头孤零零地被囚在这院子里一千多年，直到我回西海，她才又被派在我身边侍候，重得自由身。因了这些事她心中一直有阴影，这要叫她瞧见你在这儿，怕是会勾起些不好的联想。”
杨戬跟在她的身后，琢磨着她口中“不好的联想”。
寸心在桌边停下，转过身伸手请他就坐。
杨戬却没有立刻坐下，跟她道，“若是如此，我须得见她一面，也好当面向她赔个不是。”
寸心笑着摇头，“这可使不得，你是堂堂司法天神，天庭敕封的正神，她一只小鱼精哪能受得起你的礼，可别折了她的寿才好。”
杨戬露出微笑，“我与她道歉自然不会以司法天神的身份。她是你的丫鬟，又能得你如此上心，我又岂能任由她对我心怀芥蒂。”
寸心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琢磨不透他的想法。杨戬这人她最清楚，向来不是个会说好听话的，突然将话说得如此暧昧，让她不由得怀疑起他今日来的目的。
她按下心头的异样，微笑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太当一回事。我好像没有听宫里的人提起过你今日会来西海，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杨戬见她有意转移话题，勾了勾嘴角，在她方才指引的位置上坐下。
寸心见状走到桌子另一端取了杯子给他斟茶。
杨戬看着她流畅的动作，轻声道，“我非为公事而来，也就没有通知西海。我此次是特意来找你的。”
寸心看了他一眼，放下茶壶，将倒好的茶放在他的面前，想了一会儿才仿似玩笑道，“你来找我，不会是又要我去抓神龙吧？”
杨戬伸出去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在你心中，我来找你就没有一点好事吗？”
杨戬带着些委屈的口吻惹得寸心一笑，觑了他一眼方道，“那不然这天高水远的还有什么事能劳你跑这一趟？”
杨戬抬眼见她眉目间笑意盈盈，心里一动，“你心情似乎不错？”
寸心闻言微微拧起眉，“我怎么听着你好像不太乐意，我心情好你不高兴吗？”
杨戬摇头轻笑，“自然不是。我只是以为......”
他说到这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收起了未说完的话。
寸心在心里猜测了一下他未完的话意，须臾间明白了过来。她天天待在海里，时间过得快，倒是疏忽了，若按天上的时间算，她去神殿找他不过是前一日的事，也难怪他会以为她还在难过。
想起这件事，她心里有些喟叹，“天上地下的时间差得这样远，我这都过了一年多了，哪还能一直放在心上。”
杨戬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可他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在来这里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着这样巨大的时间差。他总以为只要他来找她，她就会在这里，理解他全部的感受，接受他所有想让她知道的事物。可此刻看着她风轻云淡的模样，他才明白原来天地将他们的距离分隔得这样遥远，遥远到有些事情明明他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可于她而言却不知已是多少沧海桑田变幻。
他没有赶上她最难过的时候，也就难以想象她是经过了多少日夜才将满心的伤痛收拾得这样妥当，而她眉目间的轻盈也是在告诉他，她已度过了能对他的心情感同身受的阶段。
他们之间这样的错位或许才使得他们兜兜转转，始终只能在对方身边徘徊。
寸心看着杨戬有些失落的样子，心中叹了一声。她弯下腰用食指戳了戳他的手，“好了，别婆婆妈妈的......”
杨戬仿佛被虫子蛰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她。
寸心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想收回手。
杨戬的动作更快，伸出大掌攥住了她的手，趁着她惊愣之时站起身，用力一把将她拉入了怀里。
寸心根本来不及反应，整张脸就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肩胛，顿时疼得呲牙咧嘴，气不过地推了他一把。
杨戬的身体却不是她能轻易撼动的，他的两只手收得更紧，箍着她的腰将她的整个身体都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寸心有些难受地抗议，“你轻点。”
杨戬稍微放松了一点力道，脸藏在她的秀发间，闷闷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嗯？”寸心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才意识到和离之后你要度过的时间原来这样长久。”
原来是说这个。
寸心身体松懈下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些酸酸胀胀。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良久才“嗯”了一声。
杨戬抱得更紧，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对不起……”
寸心抱着他的手拍了他一下，“行了，我好不容易才好的，你别又勾起我的伤心回忆。”
杨戬没有再说话，静静地抱着她

还是寸心先憋不住，问道，“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听到她的问题，杨戬拉开与她的距离，从袖口里拿出一颗避水珠，递给她，“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寸心接过他手中的珠子，有些好奇，“怎么了？”
“你为何总送我这个？”
寸心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间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个上面，不解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杨戬摇摇头，“我只是有些好奇。”
寸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跟他解释道，“你与哮天犬、梅山兄弟等人均不擅长水下作战，我寻思着若能备些避水珠，兴许能作应急之用，对你有所帮助。这......有何不妥吗？”
“原来如此。”
杨戬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寸心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不喜欢我送你这个？”
“当然不是。”杨戬无奈地笑了笑，“我只是以为......另有用意。”
寸心笑了出来，“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你还指望它能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杨戬才发现她转不过弯来的时候是真的不解风情，他在屋里踱了两步，方才说道，“我原先想着，你不该有这么多的避水珠才是。”
“为何？”寸心不解，“我堂堂西海公主，连几颗避水珠都拿不到么？”
杨戬摇了摇头，“你既是水里的王者，最不需要的就是避水珠。”
寸心微微皱起眉，“你要这样说倒也没错。只是......”她转身走到屋里角落的一口大箱子前，伸手将其打开，露出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珠子，“若是我真心想要，那也没有要不到的道理。”
杨戬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垒得小山也似的避水珠，眼里流露出惊讶之色，“你是为我准备的？”
寸心点点头，“你未来一千年的寿礼都在这里了。”
杨戬有些哭笑不得，“这样多的避水珠我哪能用得完？”
“我又不是只给你的，你给神殿的每个人都分一小匣子不就完了么？”寸心突然想到什么，看着他道，“我之前给你的，你都自己藏着啊？”
杨戬眉心紧蹙，“你送我的东西，难不成想让我给其他人用吗？”
寸心看了他许久，她似乎隐隐约约知道了他今天来的目的。她抬手将箱子合上，站到杨戬面前，认真地看着他，“杨戬，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
杨戬低着眼睛，终于缓缓地开口，“你知道，我这一生多有不顺，年幼失怙，受尽白眼，连带着三妹也跟着我颠沛流离。我深谙若想得到就必须付出代价的道理，不论是报仇还是改天条，我素来敢犯天下之大不韪，可唯有情爱一事，却总是十分被动。你大概也听说过，我少年时曾说过一门亲事，及至家破时又被她拒之门外。我虽不恨她，可对于情这一字却到底有了些不信赖。我曾与三妹说过，若能得嫦娥真心，不惜反下天去，竖旗为妖。我要的是嫦娥主动示好，若非如此，我亦不会为她冒险。至于你我之间，幸而有你当日主动靠近，否则只怕也难成一段姻缘。这些年，我渐渐习惯了等你主动来找我。你给我送礼物，我以为该是个暗示，却原来只是一个误会。”
寸心轻咬着下唇，并不言语。
杨戬托起她的双手，握在掌中，“此次重逢，我才意识到自己对你何其不公。我过去既不愿对你坦言相待，时至今日也未曾对你有过许诺，却总是要你无怨无悔，一如既往。于感情一道，我这一路跌跌撞撞，走得并不顺畅，连带着你也陪我吃尽了苦头。我昨日自己苦思冥想了许久，才醒悟过来，是我将你变得畏首不前，又怎能要你再来追寻我。我更害怕若是再迟来一步，只怕会将你对我的情意耗尽。这绝非我所愿。寸心，你可愿意信我一次，给我们一次机会？”
寸心没有料到他真的会说出这番话。她被杨戬握着的手沁出了汗，低着的眉眼掩盖了她心中的翻江倒海。她的心并非不受他打动，只是，“杨戬，我不是那么容易的。”她终于抬起头看他，“我堂堂西海三公主，也不是听你几句话就会乖乖跟你回去的。你说你过去太过被动，那现在也该轮到你主动了。你若能讨得我的欢心，我便许你婚约，若是不能......”
杨戬反手将她拉入怀中，嘴唇吻上她的耳垂，“好，我们慢慢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