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不知从何时起，有关四魂之玉，已经成为一个古老的传说。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它被世人传诵为圣洁的神物，也被认为是不属于世间的虚无。
　　可很少有人知道，四魂之玉，真的存在过；与这玉一同存在过的，还有那个叫做奈落的妖怪。
　　我走过寂寂荒山、莽莽平野，路过壮阔河流、哀岭孤村。昏鸦枯树，我能看到时光流逝，就擦着指缝，在每日夕阳西坠之时。
　　我想，很久以前，我爱过那个人，那个叫做奈落的人。寒允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忧郁，因为患得患失；爱上一个人就会变得疯狂，因为爱能生恨。
　　他说得有道理。
　　因为喜欢奈落，我总是患得患失；因为爱上奈落，我知道自己得不到他，便开始恨他。
　　最终，他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心爱的桔梗，也离开了我。而我失去奈落，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得到可以失去，留下的只是那些记忆中他美好的样子，在心底开出最珍贵的、最瑰丽的繁花。
　　燕子不归，紫薇浸月，我跋山涉水，终于来到这座圣山脚下，抬头望着那圣洁庄严的佛光，我的脸上浮现出如愿的微笑——
　　奈落，我来陪你了。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一
　　梓山上，浮云飘摇，雾气弥漫，实是无比圣洁，一片瑞气腾腾——
　　昼夜静谧，云端扶摇，坐看盛世浮华、月上中梢；清风明月，万物空灵，遥望星辰灿烂、荧光流转。
　　梓山，这样洁净脱俗的所在，就是我生长的地方。
　　“云空，云空未必空；
　　云栖，浮云无所栖。”
　　这是灵庙里的精灵们经常说的一句话。
　　从我有意识起，我便是生长在这梓山灵庙前的一棵梧桐树。许是我生的地方好、受到的佛理熏陶也较多，　　在这样纯净良好的教育环境下，我慢慢能够听得到身边的声音，也逐渐能看到身边的事物。
　　于是，我修出了五感，拥有了意识，在这之后的不久，我甚至可以化为人形、离开自己扎根的这棵梧桐树，四处闲晃转悠。
　　灵庙里的精灵管我叫“云栖”，于是，日子久了，我也就把它当做自己的名字。
　　说来无奈，我虽是生长在这梓山，也知道这梓山以灵庙闻名，但其中详情，我却并不知道多少。有关这灵庙，我所清楚的就只有一样：
　　这灵庙里，有一把神弓，可以净化世间一切污浊邪念。
　　梓山上所有的精灵，自打拥有灵力的那一天起，他们的使命便有且只有一个——
　　保护这把神弓，不让它被任何人拿到。
　　精灵们一向懒得管闲事，总觉得只要外面的红尘俗世不来打搅我们，那就随便外界如何，任凭他们怎么折腾也不关我们的事。就算是世间战火纵横、分分合合，终归是有个不好不坏的结果。
　　有因必有果，世人种下怎样的因，便该有怎样的果；至于我们，只要保卫好自己的家园、守护好这把神弓，那便是我们最大的责任。
　　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外界竟然出现了足够动摇这座神山的东西。
　　那样东西，世人称它为“四魂之玉”。

二
　　而这块四魂之玉，引来了红尘俗世一场不小的纷争。人类妖魔乃至万物生灵，为了它，而祸事不断、硝烟四起。
　　那个时候，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一直供奉在这神庙中的破魔之弓，就是用来拯救世间的物件，某种程度上也算作四魂之玉的铺垫。
　　刚开始的时候，外界的纷争倒也没有引起我们多少注意。只是有天我们发现一贯空寂清幽的山脚下比往常多出了三具尸体的时候，我们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一个小精灵出去探查，而她回来之后向我们报告的消息则尤其让我们震惊。
　　原来，为了那个叫做四魂之玉的物件，外面的群妖已经出动了大半，将人类的世界搅了个天翻地覆。外表平静的云端下，弥漫着的，是妖怪们蠢蠢欲动的阴谋气息。
　　虽然红尘俗世的事情确然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可一旦人界被毁，我们的日子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试想一下，那些妖怪如果强大到能够把整个人界都摧毁，可想而知该是强大可怕到怎样的地步；若是有能耐摧毁人类的世界，那即是极其凶恶可怖、残忍厉害的妖怪，就算毁灭我们这圣山的本事有些欠缺，也该差不多。
　　精灵们虽然平素都不怎么爱读书，可“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通过山脚下那三具死于非命的人类尸体，我们就能看出来，外面世界的情形已经发展到多么严峻的程度。　　摊上这么个事情，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在处理这件事情之前，精灵的头儿决定，要派一个人前往外界刺探情报。
　　精灵们一个比一个强大，但又一个比一个懒、也一个比一个贪生怕死。为了偷这个懒、贪这个生，他们便左推右推、最终把这样差事推给了我。他们说是我平素很喜欢往外跑，索性这次就给我个视察民情、转悠磨砺的机会。
　　我能说什么呢？
　　有时候，当一个人并没有这个想法、可是大家都认为且都一致认为你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那么你说什么都没用。唯一的选择，也只是默默地低眉顺眼遵从大家的意愿，然后暗地里鄙视自己一把。
　　于是我肩负着同伴们的深切希冀，硬着头皮走下了梓山，迈向了人类的红尘俗世。
　　我挎着行囊一面下山，一面在心中深深感慨：不怕有什么样的对手，就怕有什么样的队友……这话果真没有半分虚假，确然是实打实的真理加哲理。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外面的人类世界，即将迎接我的，究竟会是何种困境、何种劫难。
　　细细想来，世间的所有生灵，这辈子总归是不会一路顺遂地走下去：总会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遇见那件事，又或者，遇见那个人。
　　于是我遇见了奈落。

三
　　精灵没有固定的皮相，可以照着自己心中所愿幻化为任意相貌。除此之外，精灵还可以参透相对之人的内心。
　　这两样本事，作为精灵的我，自然也是有的。
　　我来到人类的世界，依照人类的审美标准，为自己配了一副还能看得入眼的皮相。
　　在路过一处山野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高僧。他一眼就看出我的身份，在知道了我的来意之后，他对我说出了这番话：
　　最近四魂之玉重现人间，妖怪们都在为了它争抢地头破血流。而这块“四魂之玉”，就在不久前已经裂为成千上万颗碎片，散落在民间各处，时至今日怕是已被各地妖怪私吞了不少。自古以来能够抵得住诱惑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是这些个贪念欲望无比强烈的妖怪；他们得到了四魂碎片，定然不会做什么好事，一心想要做的，大概就是利用这些碎片提升妖力然后做些歹毒邪恶的事情。四魂之玉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为了消除世人对它觊觎的邪念，遇到占有四魂碎片的妖怪便该大大方方出手送那些妖怪去超生，将那些碎片好生保管；否则，四魂之玉只要存在于世便会纷争不断，这世间也会不得安宁。
　　高僧苦口婆心地对我说这些大道理的时候，我左耳进右耳出，唯一在我脑中留下印象的，也只是最后那两句——
　　遇到占有四魂碎片的妖怪便该大大方方出手送他们去超生，将那些碎片好生保管；否则，四魂之玉只要存在于世便会纷争不断，这世间也会不得安宁。
　　我对这两句话的印象格外深刻，因为这是关乎到我们梓山一族所有生灵的关键。照这位高僧所说，只要我把拿着四魂碎片的妖怪灭了，然后将那些碎片带回梓山，这世间就太平了？这样的话，也就没有能威胁到梓山的危险了？
　　我这样理解着，向面前的高僧郑重承诺过后，拜别了他。
　　我想，作为一个精灵，消灭这人间的妖怪该是没什么问题，所以就没必要回去向其他精灵求助、单凭我一个人的本事，也是可以解决这场民族危机的。
　　我就这样踏上了寻找四魂之玉的历程。

四
　　作为在梓山那般圣地生长成的精灵，我能够深切感知到高僧口中四魂之玉那纯透洁净的气泽，很容易就能获知四魂碎片的具体方位，这就让我省下许多功夫。
　　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我消灭了三只妖怪、且还是带着四魂碎片的妖怪，于是，我的手上有了三颗四魂碎片。
　　有时候，我会仔细端详这些散发着洁净光芒的碎片，想着这玉究竟是怎样神奇强大的物件，竟然能惹得无数妖怪竞折腰。然而我前后左右瞧了个仔细，也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我能够拿到所有的四魂碎片，集齐了一颗完整的玉，届时便能够荣归故里、如愿交差。
　　说巧不巧，正在我纳闷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四魂之玉”究竟如何神奇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妖怪。
　　事实证明，这个妖怪，在此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对我产生了非常久远而深沉的影响。
　　彼时，我正立在森林中，隔着重重茂密的参天古树，察觉到一抹森然的气泽之后，我骤然转身。
　　再抬眼，我看到了他——
　　那个叫做奈落的妖怪。
　　他就立在茂密的枝叶下，与我相距十丈开外。
　　枝繁叶茂，静谧沉寂的林荫将日光遮蔽得所剩无几，冷寂清幽的林野间，我遇见了我生命中的劫数。
　　这个妖怪披着一袭白色的狒狒皮，全身笼罩在这身神秘不详的白色皮毛之下，让人无法一探虚实。
　　这白色的皮毛让我的心微微颤了颤。直觉告诉我，出现在我视线里的这个妖怪，他隐晦而神秘、森冷而强大。那样的身影，哪怕他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也能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仿佛是将一切事物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睿智，令人说不出的悸动。
　　更加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身上那不容忽略的存在感。
　　不是面相问题，而是扮相问题。
　　事物的神秘感，大抵就是源自它从内里散发出来的不详。而面前的这个妖怪，则让我有些胆寒——
　　虽然我并不怕他。
　　对四魂之玉的纯净气泽异常熟悉的我，就在此时此刻，感知到了面前这个妖怪的身上一定带着四魂碎片，而且有着不少。
　　脑海中回想起几天前那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对我殷切诚恳的建议，我本着“为民除害”的原则，对这个披着白色狒狒皮的妖怪动了手。

五
　　我想拿到面前这个妖怪手中的四魂碎片；他，亦如是。
　　于是我决定对他出手。
　　在我飞身至他面前的那一瞬，他张开了结界，这结界十分的牢靠，将他护了个结实。
　　作为精灵，我可以感知世间所有生灵的内心所想。此时此刻，在这样一个不明底细、不知深浅的妖怪面前，有关他思绪意念，为我所捕捉到的，就是那些汹涌而无尽的邪念……以及那些邪念里所夹杂着的、那一丝并不明显的纯净。
　　只是，那一丝纯净的气泽，究竟是什么呢？
　　我从半空中落下来，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不动声色地定定看着他——
　　虽然我看不透那张狒狒皮下面究竟是个什么形貌。
　　而他那两只空洞漆黑的眼眶，也定格在我的身上。
　　四周是无比的安静，安静的，我甚至都能够清晰地听到身后的落叶声。
　　我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他的“脸”上，忽然轻轻一笑：“你是妖。”
　　这三个字，我用了肯定的语气。
　　他微微颔首，话音低沉，好似是来自地狱般的神秘：“没错。”
　　我冷静地看着他，继续说：“你是妖，打不过我的。”
　　他却是低沉笑着：“哦？看来作为精灵的你，倒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相当的自信啊。”
　　我想，他说得对，我的确对自己很自信；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让自己保持警惕，以防他趁我不备钻了我的空子。
　　果然，下一瞬，面前的妖怪就从张开的结界里伸出了许多藤蔓状的触手，它们一簇簇地朝着我扑面而来。
　　我浅浅笑着，抬起手，指间所及之处，这些由邪念支配的触手尽数化为虚无。我一边应付着这些数量繁多的触手，一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的妖怪明显有些愣怔，虽然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过来，但我还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迟疑。
片刻后，他似是对我笑了出来，只是这笑，笑得令人感到刻骨的寒意：“奈落，是我的名字。”
　　奈落……
　　我在心底里重复了几遍，眼看着将他探过来的这些触手净化得差不多，便一步步朝着奈落的结界走近。在　　碰到他结界的时候，我的身体轻轻颤了颤，不过只是片刻，这结界的力量便被我的灵力所消释。
　　我穿过奈落的结界，径直走到他面前，微微抬头，脸上是一贯疏离的浅笑：“我是云栖。”
　　这个时候，奈落已经撤回了结界。他听到我这仅有四个字的简短介绍后，那反应似乎是意料之中。
　　于是，在这静谧的丛林之中，对彼此不知深浅的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六
　　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目光从那狒狒头颅里漆黑的眼眶中投射过来，目光充满了对世间万物的洞悉力，让人无从回避。
　　我对他微微笑着：“奈落，你是我在这人类世界遇到的第一个还算有些实力的妖怪。”
　　奈落沉沉笑着：“是吗？能让你这样认可，我真是荣幸备至呢。”
　　我维持着眼中疏离的笑意。
　　在我的注视中，半晌，奈落终于开了口：“云栖，我们做笔交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交易？”我有些错愕，待反应过来后，我对此产生了些兴趣：“说来听听。”
　　他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般的神秘，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你虽然是精灵，也能感知到四魂碎片的气息，可有些碎片却并没有隐藏在人类的世界；换句话说，它们隐藏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你无法感知到的。”
　　我听到他的话，有些愣怔。
　　这些天对四魂碎片的气息略有察觉的我，的的确确遇到过类似的状况：那就是有些碎片，我明明能够感知到它的气息，却无法获知具体方位。唯一的解释，便是奈落方才所说，它们其中的一部分，并没有在这个人类的世界。事实即使如此，所以我不由得认真倾听起来。
　　于是奈落继续说：“不久前，四魂之玉重现人世。既然我们都是想要收集四魂碎片的人，那么我们可以一起寻找。你能够感知到四魂之玉的气泽，而我又对四魂之玉极为熟悉、在谋略上也较有见地。我们合作，可以事半功倍。”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似是在等我的反应。
　　我沉默着，朝他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奈落明白我的意思，于是他继续说：“届时，我用四魂之玉完成某件事情之后，就会把四魂之玉完整交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
　　这个时候，我的内心仍然是无比的冷静，仔细将他刚才这番话放在脑中过了一遍，便明白了他真正的用意。
　　果然，这个叫做奈落的妖怪，实在是无比棘手难缠的人呢。他所提出的这个建议背后究竟有什么含义，我却是知道的。

七
　　果然，这个叫做奈落的妖怪，实在是无比棘手难缠的人呢。他所提出的这个建议背后究竟有什么含义，我却是知道的。
　　奈落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我根据他的指示，为他取得某些我无法仅凭自己的能力拿到的碎片。至于他后面提出会将四魂之玉交给我的回报——
　　我微微笑着：如果由我帮他收集四魂碎片，等到四魂之玉收集完整的那一天，他大概，也就该对我下手了吧？
　　毕竟到那个时候，奈落拥有了完整的四魂之玉，实力也会大大提升。
　　我眼中的笑意更甚，再一次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自称奈落的妖怪，想着这位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竟然会算计到我的头上。不过，越是具有挑战性的陷阱，往往就越有诱惑力。
　　大概是我的好胜心在作祟、很想看看这奈落到底会如何算计我，于是，我决定答应他的这笔交易。
　　丛林沉寂，在这片静谧的林荫下，我对他微微一笑：“好。”
　　……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奈落是半妖，只知道他想要借用我的力量收取完整的四魂之玉。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看着，看这一切发展到最后，究竟是拥有四魂之玉的他更加厉害，还是我这清修多年的精灵更加厉害。
　　如果是前者，那么我一定会在那之前将他消灭；如果是后者，那么……我也会在那之后消灭他。
　　总要在一个人自以为大功告成、功德圆满的关键时候打败他才更加有价值，不是吗？毕竟现在，消灭这样实力还不是很强的奈落，对我没什么意义。

八
　　我转身离开奈落，没走出几步，察觉到身后那擦着细碎风声凌空而来的动静，我忽而侧身，抬手用食指和中指稳稳接住了向我飞来的一颗碎片。
　　毫无疑问，这颗碎片，是身后的奈落朝着我射过来的。
　　我的眼中仍然是淡然的笑意：“跟我玩这样的把戏，档次未免太低了些，奈落。”
　　奈落仍然立在原地，一阵清风吹过，带起他身上的白色皮毛随风飘摆，这样的情景让我觉得更加神秘——
　　然而我却知道，比这更加神秘的，是他的内心。
　　奈落遥遥望着我，低沉一笑：“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云栖。”
　　我挑了挑眉：他说，我没让他失望？那即是说，如我这般的精灵，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样任他摆弄的工具？
　　不错……真是有意思。我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坦然自信而胸怀城府的人，于是，我更加坚定了要陪着他走这盘棋的决心。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很久以后，我想，自己真是应了那句话：一步错，步步错。
　　归根到底，是我低估了奈落，也高估了自己对那些感情事件的把控力。
　　或许早在遇上奈落的那个时候起，我便走向了一条情感和命运的不归路，再也无法回头。
九
　　我和奈落，我们两个的身上，都有彼此需要或利用到的地方。我可以感知到四魂碎片的气息，而他，可以在某些我无能为力的情景下制定出对策——
　　比如说，那些没有在这人类世界的碎片。
　　偶尔，他会需要我的力量为他获取那些碎片。
　　奈落跟我说，为了提高搜寻四魂碎片的效率，我应该把收集到的碎片先交给他；等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后，便将那整块玉交给我。
　　奈落说，他想利用四魂之玉变强；他需要过程，我需要结果，我们各取所需，互不亏欠。
　　当时，我微微笑着，把所有搜集到的碎片给了他。非但如此，在遇到他之后的日子里，我又寻找来不少的碎片，而这些碎片，也被我悉数交给了奈落。
　　在聚集了数量可观的四魂碎片后，奈落占领了那座名叫阴刀城的城堡，并且有了此后一直在使用的固定英俊相貌。
　　因为四魂碎片的力量，他不需要再如往常那样奔走各处，可以坐镇一方，在自己固定的据点制定一系列的对策。
　　于是，他把阴刀城作为了自己的据点。
　　而在那之前，我决定暂时离开他一段时间，因为外面还有些碎片，是奈落没有拿到手的。
　　而拿到那些碎片，对我终归是没有坏处。至于拿到之后会怎样，那不是我现在所能考虑的事情。

十
　　离开前，我对奈落说：“如果需要找我，就用意念操纵四魂碎片吧，我能够感知到你的地点和要见我的意念。”
　　当时，奈落正随意散漫地坐在窗前的木质地板上，他那双暗红的眼眸对上我的脸，而那双眼睛所流露出的光泽，我看得清楚：分明是全盘在握的自信。
　　奈落的唇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那么，我就不谢你了。”
　　我侧过身，对他的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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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继续着自己收集四魂之玉的旅程，也许奈落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不过我想，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大抵是必不可少的。
　　按照我们事先约定好的，只要我们都还在搜集四魂之玉，那么迟早有一天，他和我，就必定还会碰面。
　　也许他将要利用我，也许他正在利用我，可是我就是想要借此来窥探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得不说，从初次相见的时候、从我站在他面前感知到他那汹涌无尽的邪念里竟然会有一丝纯净的气泽的时候，我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探索欲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所做的这些都是准备工作。为了后续发展，我一定要做好此时此刻的铺垫。
　　那个时候，我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潜意识里，抗拒了消灭奈落的念头；非但如此，我对他、这个叫做奈落的男人，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
　　也许所谓的动情便是从动心开始，所以从我打算顺着奈落的铺排走下去的那一瞬，我便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十一
　　再次遇到奈落，是在阴刀城里。
　　那个时候，奈落正在重组身体，而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候，四魂之玉的意志似乎有着前所未有的凌乱和薄　弱；而它那纯净无比的气泽，似乎正在被妖怪们邪恶的意念所掠夺。
　　奈落不是应该将四魂之玉保护得很好吗？可为什么，现在会出现这种事情？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既然察觉出四魂之玉有危险，那么我就应该前往，避免它落入其他妖怪之手。
　　阴刀城的上空，阴云笼罩、瘴气弥漫。方圆百里，寸草不生，一片死气沉沉，再没有丝毫生气。
　　我穿过城外奈落布下的结界，这一瞬间，感觉到这结界的力量竟是比上次弱了不少。
　　结界的力量会随着主人气力的衰竭而散去……这结界变得薄弱，那也就是说，奈落此刻十分的虚弱？
　　想到这里，我的心微微一颤，不由得加快脚步朝着奈落所在之处行进。
　　我循着四魂之玉的气泽，来到了阴刀城中的地窖。
　　当我看到此时此刻奈落的形态时，我真的十分震惊。
　　眼前这些庞大而复杂的妖怪肢体以及肉块，都可以算得上是奈落的组成部分，它们几乎布满了整间地窖，数量可观、着实令人震撼。而他的脸庞，则悬在上方，微微皱着眉头，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他察觉到我后，立刻抬眼朝我投来警惕的目光。那血红色的眼眸里，似乎包含着对我的警惕。
　　感受到他对我的敌意，我仰头，对上高悬着的、奈落的这张面孔，对他摇摇头：“你不用担心，我是来为四魂之玉驱逐邪念的。”
　　我低头，看到脚边这块已经大致完整的四魂之玉，想着奈落果然有效率、是个人物，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收集到这样多的碎片。
　　我不知道奈落为什么控制不了这些来自其他妖怪身体的肉块上残留的意识，可事实是：这个时候，被奈落分出体外的这些肉块，它们的邪念，确实在逐渐侵染着四魂之玉。而这些邪念，显然是从奈落体内分离出来、却并不受奈落控制的意念。
　　也许，是奈落的计划出现了什么差错吧……眼看着这块四魂之玉的气泽被邪念侵蚀得所剩无几，我弯下腰，将它捡起，双手合十伏在胸前，凝聚起灵力。
　　不过片刻，这块玉便恢复了原来的纯净，侵占的邪念也全部被我驱除。
　　我左右瞥了两眼，又发现了几股不为奈落控制的邪念；于是我用灵力将他们渗透出来的反抗力道压了回去，想着这下奈落大概就能够控制他们了。做完这个，我将手中的四魂之玉重新放在距离奈落最近的那块肢体上。
　　我抬头，平静地对他说：“我在上面等你。”
　　没等他回答，我就转过身，走出了地窖。
　　我想，对奈落来讲，他的自尊心大概不允许别人看见他的脆弱。于他而言，我所能做的既然已经做了，那就没必要再停留下去。剩下的，留给他自己解决，这是对他的一种尊重。
　　我这样想着。

十二
　　我静静地跪坐在房间的地板上，从午夜一直等到黎明，奈落总算是来到了我的面前。
　　这个时候，奈落已经恢复如原状，他立着一只膝盖在我面前坐了下来，坐姿随意却并不让人感到突兀。非但如此，这样的姿势，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亲切？
　　外面虽然已经是黎明时分，可这充满瘴气的奈落城却仍旧是阴云密布。在这样晦暗阴沉的城中，我竟然发现，奈落的轮廓其实是带着几分柔和的……
　　虽然他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柔和可言。
　　察觉到奈落看着我的眼睛里有着几分探究，我抬眼对上他的深沉的眸光：“四魂之玉，你使用的还顺利吧？”
　　我这样随口问着，话音里不知不觉中就带着关切——
　　或许我本来就是带着关切的心意，所以才来到这个地方。
　　奈落微微颔首。
　　我“哦”了声：“那就好。”
　　至于昨晚的情形，我想，是没必要问的。问了，反而会引起他的芥蒂。
　　奈落的眼中带着些意料之中的沉定眸光，半晌，开口问我：“你不打算要我的这些四魂碎片？”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轻声笑着：“我要的不只是这些碎片，我要的，是整块玉。”对上他毫不遮掩的赞许神情后，我探手入怀，取出了最近又收集到的四颗四魂碎片，伸手递给他：“别忘了我们最初约定好的，如果你反悔，我不会放过你。”
　　奈落的眼中有一丝迟疑一闪而过，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他伸手接过我手中的四魂碎片，眼中闪动着我所不明白的光泽——
　　然而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没打什么好主意；此时此刻，他肯定在谋划着怎样将我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最大，在那之后尽量干净利落地将我除掉。
　　这一点，从他得到阴刀的身体和城堡后立刻便将一众不必要的人尽数消灭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这个叫做奈落的妖怪，实在是无比残忍危险的存在。
十三
　　奈落要杀谁害谁我不管，只要最终，我得到四魂之玉、确保梓山清平，那便好。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对他说：“那么，我也该告辞了。”
　　奈落没有说话，只是抬眼定定地看着我。
　　我朝他微微一笑，微微躬身、以示歉意，便转身离开。
　　走出两步，我想到什么，没有回头，说道：“如果你需要些得力的手下，可以借用四魂之玉的力量从你的本体中衍生出几个分身；那些分身被赋予的能力，可以由你这个主人决定。”
　　说完，我便提步离开，再没有回头。而我也知道，我的身后，一直有一道探究的锐利目光注视着我。
　　我缓缓地走出奈落的城池，心中也在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起奈落的安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想的——
　　事实是，当我对此疑惑的时候，我已经这样做了。
　　不过有一点是很明确的，那就是：我不希望奈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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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持续着寻找四魂碎片，在这段路途中，我路过清寒却温馨的村落，路过妖怪猖獗的山野，也路过繁华喧闹的街头。
　　而我的目的很明确，就只有一个：集齐四魂碎片，然后……和奈落一较高下。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执念是和奈落之间那场约定的输赢，可我没意识到的是，比起这个，我更加执着的，是奈落这个人。
　　也许我迟迟不肯结束这场约定的原因，就是因为想要借此在奈落身边多停留一段时间。
　　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知道自己有些喜欢和奈落产生交集——
　　不但有些喜欢，甚至是，有些迷恋。
　　可我忽略了一件事：奈落的确是跟我有交集，可他最重要的、最在意的，却并不是我。
　　奈落最介意也最在乎的，是一个叫做“桔梗”的巫女。
　　而我知道这一事实的时候，则恰好有幸遇到了他们两人独处的场景。
　　彼时，我正坐在林野间的树梢上小憩，耳边一阵带着警告意味的女性冷漠声音惊醒了我——
　　“我应该说过了，你这个拥有鬼蜘蛛之心的半妖，是杀不了我的。”
　　这个声音，不但冷漠，而且还带着些霸气。

十四
　　我循声望去，透过重重茂密的丛林，我看见了一个巫女服饰、背着弓箭的女子。这个女子美丽高雅，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而她，正一脸警惕地看着身前的奈落。
　　奈落也在这里？他来这里，是找这个巫女的吗？
　　我这样想着，与此同时，奈落对她低沉一笑，说道：“鬼蜘蛛的心吗？”停顿片刻，奈落沉凝着举起自己的右手向着那个巫女徐徐探进：“的确，只要我还残留着鬼蜘蛛的心，就无法对桔梗出手，就算那是假造的身体也一样。”
　　奈落这样说着，看她的眼睛里也带着些矛盾复杂的情感。
　　“我知道这一点，但是身体就是无法对你出手，”奈落掐上了她的脖颈：“那以土块与骨头所构成的你。”
　　这个叫做桔梗的巫女双手挣扎着想要扮开奈落禁锢着她的手，她表情十分痛苦，可就在这时，奈落的那只手忽然受到了妖气的冲击——
　　这样的冲击，赫然便是奈落内心那矛盾复杂的意念所致。
　　这一瞬间，意识到这一点的奈落放开了对桔梗的禁锢，他抑郁地看着自己的那只手，转过身，不再去看桔梗。
　　桔梗看到他想要离开，忽然笑了出来：“怎么了，奈落？你不杀了我吗？”
　　那语气带着些讽刺的张狂，在我这个旁观者听来是如此，遑论是矛头所指的奈落。
　　奈落侧过身，话语低沉带着压抑的薄怒：“别得意了，桔梗，不杀你不是因为害怕你的力量，是我自己的问题。”他转身，背对着桔梗留下一句——
　　“而且也不是杀了你，而是毁了你。”
　　奈落的身形逐渐隐没在视线之中，去往了属于他的战场。

十五
　　我立在林野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忽然间感觉这样的场景，在我看来似乎有些神秘，就好像窥探到了一些本不该属于我的、我却很感兴趣的隐私。
　　面前的这个巫女，是奈落心中最大的障碍吗？
　　我不由得这样想着。
　　只是，就在刚才，桔梗说奈落是个……半妖？而且，奈落的身体里，有一颗鬼蜘蛛之心？
　　我可以感知到奈落身体里那些汹涌无尽的邪念，由此可知他的身体绝对不是人类之身，实打实的妖怪之体；如果他是半妖，那么他那颗鬼蜘蛛之心，是人类之心？
　　……
　　不知为何，从那天过后，我的心里就装下了这件事——
　　奈落和桔梗，究竟是什么关系？
　　奈落那样残忍阴沉的一个人，平素杀人从不问缘由，却为何独独对桔梗这样一个女人如此芥蒂，以至于他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去杀、但却无法下手？
　　虽然桔梗的灵力也的确强大，可正如奈落所说：奈落不杀她，绝对不是因为她那作为巫女、足以令世间一切妖魔惧怕的力量；而是因为，奈落自己心中对桔梗的介怀。
　　我隐约预感到了什么，为了印证自己心中所想，我决定去找桔梗一探究竟。因为就奈落方才的反应，便不难看出来他对这种事情的深恶痛绝。
　　我虽然不怕他，但也并不想惹他不开心。
十六
　　我找到桔梗的时候，桔梗正在村落里照顾那些伤残的村民。夕阳照耀着这片村落，煦暖的光芒洒落在地面，桔梗就在一片篱笆前为一个伤者包扎绷带。
　　桔梗此刻的表情，是不同于上次遇到奈落时候的警惕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和关切。
　　这样的画面，很温馨。
　　察觉到我的靠近，她抬起头，将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
　　在她的注视中，我对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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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梢上，偶尔会有两只飞鸟振翅而出、直上云霄。这样的气氛，让我莫名感到有些沉郁。
　　两刻钟后，我从那片村落里走了出来，心中隐隐有着些怅惘。我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天边那西坠的夕阳，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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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该去见见奈落——
　　虽然我找他与桔梗并无关系；纯粹只是因为，我想见见他。
　　我循着奈落的气泽，来到了这座阴云笼罩、瘴气遍布的城堡。
　　在穿过结界的时候，我感受到这结界的力量变得强大了不少，心中对奈落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这一瞬间，我涌起万千感慨——
　　不够强，他总是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强。只是强者之路要走下来会很难，他大概，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吧？为了扫清这条强者之路上的所有障碍，他甚至，决定杀那个占据他内心的女人的性命。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该是多么沉痛而无力的事情啊。
　　我穿过结界，来到了奈落的城里。
　　同往常一样，我和奈落相对而坐，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彼此目光交织，各自打着心中的大小算盘。
　　这座城一如既往的灰暗阴沉，浓密的瘴气和黑暗的死寂让房间里的气氛也跟着变得沉闷压抑。我先开了口：“奈落，你真的很强。”
　　这句话，是我的真心话。我深思良久，脱口而出的，也只是对面前这个男人的认可和赞许。
　　一个人的强大，并不只是取决于力量；更加重要的，是那颗内心的强大对自我的认知。奈落对别人残忍，　　但对他自己更加残忍，这一点，从他时常重组身体忍受那浑身撕裂的剧痛便不难看出。
　　也许外人只看得到奈落每次重组身体之后的强大，可很少有人知道，在那样重组的过程中，奈落究竟承受了怎样的疼痛。
　　让我诧异的是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中，除了几分震撼，随之而来的，竟然还有……这隐隐的疼痛。
　　意识到这一点，我忽然觉得：也许当自己被另一个人深深触动内心的时候，便会对他产生某种别样的情愫吧？
　　我不由得想，奈落，大概是在我心底里烙下印记最深的一个人了吧？

十七
　　这样想着，我从衣襟里取出两颗四魂碎片，如往常一样，将它们递到奈落手中。
　　奈落接过，垂眼看着掌心里那两颗泛着晶莹光泽的碎片，脸上浮现出一抹隐晦的笑：“这段日子，你似乎送给了我不少的碎片。”
　　我“嗯”了声，同时提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只要你不要忘记我们最初的约定就好。”
　　奈落抬眼看着我，脸上仍是带着隐隐地笑：“你怕我反悔？”
　　我轻声笑了出来：“怎么会？”停顿片刻，我继续说：“如果你反悔，我一定有本事在你对我下手之前就先杀了你。”
　　说这话的时候，我想，我仍然是镇定冷静的；而事实是，我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虽然不知道到那个时候奈落究竟会强大到怎样的地步，可是我深信，不论他多么强，自己也绝对不会比他差。
　　我这样想着，耳边，传来奈落低沉的话音——
　　“云栖，你很有趣。”
　　我微微笑着：“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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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沉闷中，我又对奈落说：“这些碎片的确有助于你提升妖力，我把它们给你，无非就是想要看看，你究竟能够强大到什么样的程度。”
　　我这样的说法，源自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彻底被这个男人所折服。所以我把所有到手的碎片都交给奈落，就是想要看他究竟会怎样利用这些碎片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奈落沉沉笑着，在那样隐晦而自信的笑声中，我想，我应该对他的强大拭目以待。
　　那个时候，我骤然间意识到，所谓强弱并不只是由力量大小来衡量；最重要的，是内心。
　　一个人的强大并不在于他的力量，而在于他的内心。
　　诚然，奈落是强大的；因为，他有一颗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心。
十八
　　我不知道我对奈落究竟存着什么样的感情，或许是对他感兴趣，或许是崇拜他，又或许……是单纯的欣赏。
　　总之，凡是与他有关的事情，我都异常有兴趣，尤其是对他和桔梗之间的事情。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度想起“桔梗”这个名字，我会有些郁闷。
　　我想，我舍不得看着奈落受到痛苦。如果那份痛苦是奈落自己施加的那还好；可如果那是由桔梗所导致的，我心里就有些郁郁的压抑，仿佛是一块沉重的巨石，堵在我的心头。
　　我承认我很想窥探奈落的内心，而事实证明，目前，有关他的内心，我只是了解到片面。
　　他的内心……真的很复杂，即便是我这个熟知天地万物思绪的精灵，也无法完全窥探。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的心里，便执着于奈落的内心所思所想。
　　而我自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通过找寻四魂之玉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再那么执着于奈落对桔梗的心思。
　　于是，四魂碎片便成为维系我和奈落关系的唯一纽带。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可以和奈落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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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和奈落有了不小的纠葛，只是从那天起、从我遇到另一个人的时候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彼时，我正行走在郁郁葱葱山野间。
　　曲叶水秀，茶山山清，林野将山峦点缀得赏心悦目，只是细细的雨丝飘落下来，让这山清水秀笼了层霏霏的烟雨，显得幽，且冷。
　　我停下脚步，伸手去触碰这清新的雨丝，心中方才的沉郁忽然一扫而空，忍不住就这样停留原地、沉浸在这画卷般的美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