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哥成亲那日，趁着满堂宾客推杯换盏时，把我悄悄叫到一边。玉髓、锦江春、浣花堂，这些川蜀名酒全被他轻描淡写地送了出去。我不擅饮，至多浅浅一盏，记得他很喜欢喝，不明白为什么要将这些送给我。而绪哥只是说，以后都不用了。
我觉得他虽然在笑，可却一点也不开心。
琼浆盈杯，试探地放到唇边，抿了一下。甜的。
“师弟为什么还不成亲呀。”

……
【自从她得知明峤先生与我的关系，便开始整日师弟不离口。我自不能与小孩子计较。翻过一页书，假作耳旁风。】
殿下还小，不宜贪杯。
【对于她将各式各样的酒带来静室搅我阅金经这一行为，我视之为让我喊师弟的花样之一。】
成亲有何好处？

“我不小啦。”
皱了皱鼻子，对他依然拿自己当小孩子的行为很不满，软声反驳。
“妹妹都到嫁人的年岁，阿姊也有小女儿了。况且，我还是你师姐呢——”
虽然这跟年龄没什么关系，但依然拿捏得理直气壮。
“成亲就能跟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难道不是最大的好处吗？”
一人饮酒，没滋没味。悄悄拿来他的青瓷，将茶汤倒入茶承，再从玉壶中斟了一杯，放在他手边。睁大眼睛，恍然彻悟。
“原来明章师弟没有喜欢的人呀。”

那也不宜贪杯。
【到了嫁人的年岁，心性不也还是个小孩子？当然，我是不会说出口的，否则定要被“师弟”贯耳一日。】
如此说来，
【正直又无奈地假装没看见她以酒换：别说，害挺难的。】
殿下有喜欢的人？

“有哦。”
一本正经地点头，又不经意地将他的茶杯再推过去一点。
“不过是不能成亲的人呢。”
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此刻同他坦白说来，依然很温和。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很快就去了一半。
“明章师弟想不想尚公主？”

……
【道周先生善饮，不好。我却是量浅，食无酒为上佳。然而为着我钟爱的青瓷盏不被推下木几，只好端起来沾了沾唇。】
？
【难不成她看上了有妇之夫？】
……家妹是官家的婕妤。
【我认为这已足够委婉的拒绝。】

我像监督弟弟妹妹吃药一样，盯着他抿了一口，才满意地放过。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舅舅还不是要娶赵英宥呀。”
到了皇家，辈分好像都不算什么事了。
没有怎么饮过酒——若此刻绪哥在，应当提醒我，越好入口的酒，后劲越大。双颊飞红，眼眸盈水，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小杯。
“如果是公主的话，即使不必喜欢，大概也是愿意娶的吧？”
声音渐渐低下去。
“可是我不想嫁人。”

……
【我倒忘了这茬。轻咳一声，试图换个借……划掉，理由。】
臣膝下已有一儿一女，委实不可耽误公主花期。
【待找完借口，方发觉她异状。倘春兄在此，约莫会说——杀了驸马，便是晴天。可惜她面前的是余明章。叹了口气，温和。】
公主，你醉了。

他不晓得，有儿有女其实更好。脸上发烧，呼气都是烫的，却眉头一皱，还要反驳。
“我，我没……醉。”
一字较一字低，到最后已经没有底气了。拍了拍颊，抿嘴。
“你是我师弟，你要帮我的。”
也不说帮什么忙。乖巧地双手交叠，垫在木几，兀自闭上眼睛。
“桌子借我睡一下……就一会儿哦。”

【当日初见时，她还是个小胖团子。如今渐渐大了，却还像个小丫头。诚然，与醉鬼是讲不通道理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哄孩子般的。】
你没醉。
【余明章并非猜不到所谓的帮忙，只是见她烦恼，便想到有妇之夫那家的妇人之苦。这是胡闹，不应纵容。】
【招手让余明取披风来。】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