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剑入鞘
塔里亚斯的剑很久以前就丢了剑鞘。具体时间是在加里亚斯走后。
同住一个营帐，阿基里安记得他是忽然之间变得寡言少语起来。没人问，他从不主动说起，偶尔有人问，也只是草草两句，不着边际。然后生活上也开始越发颓废，直到床边已经乱得下不去脚，才略微拾掇一下。阿基里安劝不住，也难去管，只觉得他整个人简直就像是是失了魂。
半个月，战事稍缓。营里头气氛缓和了不少，就连禁酒令也一并开启。当夜举营痛饮，直到半夜，逐渐散去，留下一席狼藉。
当晚阿基里安大醉而归，摇摇晃晃往帐边去时，远远望见那头无人的荒草坡上，塔里亚斯就一个人，迎着月光坐着。
没人管，没人问，已成常态。阿基里安也只是失望地走开，任由他愁。然后任由他借酒浇愁，然后任由他更愁。
没人知道，他就在那里一杯一杯不停地喝，一直喝到深夜，再喝到黎明。
加里亚斯说过，喝酒过度，伤身。塔里亚斯不是忘了，他只是十分幼稚地想再听那个声音劝他。可是等了一宿，唯有月光越发惨白，越发下酒。
夜笼罩着重归寂静的军区，残羹冷席被几个后勤的阿多尼人默默收拾干净。
塔里亚斯侧身看着坡下散落着一片片雪白营帐的草地，他手里透明的酒杯映出月光灰白的重影。
叹息一声，转头望向南方。想必阿塔拉西亚已经正在建造了。
这时军营里最后一盏灯熄了。其实太阳就快出来了，它算是亮了一晚上。挺浪费的。转念一想，塔里亚斯自己其实也一夜未眠。但他不仅是不想，更多也是不能。
去年医生针对歌之力造成的轻微失眠给他开了药，嘱咐的是每天都要吃，否则失眠就会越来越严重。但是半个月前他弄丢心的同时把药也一并弄丢了。这下可能得等会到森达里亚再说了。他们现在离那里还很有一段距离。
不知不觉天边已经逐渐泛白，塔里亚斯爬起身把喝空了的酒瓶扔进垃圾堆。
太阳在远山之间升起，他背着光缓步走回营地。
不久他们部队向西进发，调去真正的前线。战局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前一秒还是平静的湖水，下一秒就会泛起滔天的巨浪。
塔里亚斯自从上一次独自待了一晚就好多了。虽然不比先前加里亚斯在身边的时候，但阿基里安还是为他感到欣慰。与卡森会军后，他们转而南下，直奔威尔格林。战局变得有利。
新的战役中阿基里安脱颖而出，在这时正式成为了新联军的代表。
……
两年以后威尔格林之战，联军获胜。阿基里安与英格拉西斯同归于尽。
胜利来之不易，对塔里亚斯来说更是如此。阿基里安的死必然给他造成更大的打击。
许多人借此机会观察着塔里亚斯的表现，毕竟当年加里亚斯仅是与他决裂就造成了那么大的影响。这倒不是出于什么恶意，可能只是好奇外加些许幸灾乐祸而已。
但是塔里亚斯没有表现，依旧如常。所以这些关注也就渐渐散去。人们后来以为是他很早就与阿基里安划清界限，又或两人关系本就一般。
实际上塔里亚斯病了，就在听说这个噩耗以后。阿多尼人不常生病，甚至可以说基本上不会生病。失眠在这期间越发严重，睡着的感觉也都快要被忘却。几天以前他有点发烧，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不说话，不出门，如此下来塔里亚斯已经迟钝到几乎不能思考，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一点。自从战争结束，人们各回各家后，整个营地就空旷到只剩了几个驻守的兵士。而且不久以后场地也将被清扫，彻底拆除大营。帐里灯光昏黄，对面的床铺自从阿基里安离开已经空了三年。帐外晚霞千里，只是百步之内已无人声。
荒草遍地，乌鸦在枝头讥笑游子的孤单。
塔里亚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以前开玩笑的时候阿基里安说战争要是结束了，就带他去内斯托里亚看海。如今海是在，看头却没了。
躺在已撤去了被褥的简易床架上，他不指望能睡着。从弄丢了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回过森达里亚，更不用说他的失眠情况了。
当年他大吵一架，才知道人的意愿多难改变，后来他独饮一夜，才知道酒消不了愁找不着心，如今他厮杀了半辈子，才知道再多的反抗也换不回从前的时光。
现在痛已从其表，渗入其心，并深深扎了根。它是紧贴着心缠绕而生的荆棘，孤独成为它的养分，抹不去的回忆使它茁壮生长。接着它慢慢将人据为己有，直到无人再涉足这片禁地，便融入进去成了这人的一部分。
而这种荆棘，剑斩不断。
……
联军在欢呼声中办完了解散仪式，大营彻底拆除，塔里亚斯孤身一人回到了森达里亚。当然加里亚斯也没有来迎接——他远在阿塔拉西亚。塔里亚斯不怪他，但也不可能主动前去拜访。
或许加里亚斯是对的，塔里亚斯想。战争只带来死亡与痛苦，挣扎只会更痛。虽然他们赢了吧。
人们叫它大战，其实它真的没有什么伟大的地方。但尽管如此，人们依旧生活在胜利的喜悦中。战争之后的和平是冬尽后的春风，重置的文明在其中迅速生长。森达里亚也是其中之一。
森达里亚是平凡人生活的乐土，但塔里亚斯在这里活得还不如一个平凡人。
战争开始之前他是森达里亚年轻一辈的代表，也有些名望，算是一个榜样。参战时，他是森达里亚的希望。和他一起去的还有许多伙伴。
如今那些熟悉的人走的走、死的死、离的离，就剩了他一个。而现在他又只是一个浑身沾染着血腥味的、混迹在酒馆里的、无用的堕落者。
塔里亚斯没有不甘，也没有仇恨。他只是太累了。人们一直都没有忘记他，是他自己忘记了自己。
他用剑在战争的风雨中拼了大半辈子，现在和平却要求他收起他的剑，安稳下来，平凡地活着。
他做不到。他的剑的剑鞘，很早就丢了。
……
塔里亚斯觉得他该给自己找点事干，也不至于如此颓废。奥西维恩也是这样劝他的。
从此以后他忙于在各地讲述战争中的故事并赠送礼物。后来参与了搜捕伏尔塔里斯余孽的任务。
事实上他也确实去看了海。其实海也就那样，是个大点的湖。只是远处看不见山，看不见人，也看不见路。出乎意料地，海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腥。风平浪静，有只孤雁划过天际。
海没有尽头，无止的浪一层一层冲刷着沙滩。几只贝壳被推出了海洋的怀抱，卧在沙中无力地着开合着。右侧的小山坡上覆着稀疏的草皮，一位内斯托里斯老人支起鱼竿，在夕阳下默默钓着鱼。整个傍晚天地之间只剩下海浪冲刷的声音。时而身后的树林也在风吹之下微微作响。
老人收杆拿下在钩上挣扎跳动的鱼，丢入桶内，侧身给钩挂了饵，又连贯地甩手将它抛回海中。塔里亚斯看着蓝紫色的海水慢慢浮动，一点粼光在水上滑动。鱼总不咬钩，老人也不着急，有趣的是，两者之间就这样形成一种无言的默契。
破碎的云间微微下沉的残阳成为唯一象征着时间流逝的存在。
从森达里亚出来后，塔里亚斯就少有这样安宁的时光。他成天都在忙碌，永无止境地忙碌，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他明明是无事可做、无处可去，可是时间却过得越来越快，变得抓不住，更放不走。他迷失在繁杂但孤单的世界。
老人收了最后一杆。整桶的鱼“扑通”、“扑通”地跳着，但这声音不久就随老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不远处的树林里。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岸边的那个青年，满眼无奈，欲言又止。
从内斯托里亚回来以后塔里亚斯仍投身调查伏尔塔里斯踪迹的旧职。再后来……他忙于四处匿藏核心之歌。
至少战争的恐惧不能再留给下一代。这就是塔里亚斯见到森恩时的第一个想法。
终于他又找到了事做。
……
跟森恩一起前往君主峰的路途上他想起他忘记开安眠药了。
塔里亚斯看着篝火照亮的青草在夜晚的微风中轻轻摇动，漫漫长夜就这样一点一点熬过。虽然依旧很累，但仍比当年那个不眠夜不知好到哪去了。塔里亚斯安静地想着。空中的半月用洁白的光辉在地上刻出这两位行人淡淡的影子，然而伴随着朝阳的升起，两人的影子在它西斜的时候彻底消失。
塔里亚斯望着新生的太阳估算了一下时间，顺手收拾好行李然后叫醒了森恩。他发誓下一次回森达里亚的时候绝不会再忘记买安眠药了。
他们途中会有一段路程离阿塔拉西亚很近。但是塔里亚斯并不打算去。
他要去天涯海角寻觅他的救赎。而实际上他的救赎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
“砰、砰”
敲门声。
“请问加里亚斯·森达里斯在吗”
陌生的声音。加里亚斯打开了门。
“怎么了？……这是……我哥的剑？怎么……他人呢？”
“塔里亚斯在森达里亚遭受的袭击中不幸遇难……”
“什么……不，您是说的，塔里亚斯·森达里斯吗？”
“是的，是他。我们在他的日记中找到了您的住址，并且……他明确指出如果……嗯……，他要我们把他的剑交给您。”
……
塔里亚斯的剑很久以前就丢了剑鞘。那时加里亚斯的剑还好好地装在鞘里。直到现在。
加里亚斯将冰冷的铁剑从银白色的剑鞘里拔出丢开，只握住同样冰冷的、空心的鞘。
两柄剑本就是同模铸造，剑鞘更是两者相同，可以通用。
多少年以前塔里亚斯失去了支持他、保护他的信仰，多少年以后，这份痛苦转嫁到加里亚斯的身上并随着他的生命一直存在下去。新的荆棘丛破土而出。
实际上，直到世界上所有的剑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鞘，收敛起自己的寒光，方能斩断缠绕在自己心上的荆棘，让每个人都安安稳稳地活着。
可惜有人找到并幸得安宁，有人终其一生却寻之不见。
塔里亚斯，你已经足够累了。好好睡吧。剩下的征途，我来替你走完。
加里亚斯叹息一声，拿起桌上塔里亚斯冰蓝色的剑。
锵然一声，收剑入鞘。
塔里亚斯的剑很久以前就丢了剑鞘。具体时间是在加里亚斯走后。
同住一个营帐，阿基里安记得他是忽然之间变得寡言少语起来。没人问，他从不主动说起，偶尔有人问，也只是草草两句，不着边际。然后生活上也开始越发颓废，直到床边已经乱得下不去脚，才略微拾掇一下。阿基里安劝不住，也难去管，只觉得他整个人简直就像是是失了魂。
半个月，战事稍缓。营里头气氛缓和了不少，就连禁酒令也一并开启。当夜举营痛饮，直到半夜，逐渐散去，留下一席狼藉。
当晚阿基里安大醉而归，摇摇晃晃往帐边去时，远远望见那头无人的荒草坡上，塔里亚斯就一个人，迎着月光坐着。
没人管，没人问，已成常态。阿基里安也只是失望地走开，任由他愁。然后任由他借酒浇愁，然后任由他更愁。
没人知道，他就在那里一杯一杯不停地喝，一直喝到深夜，再喝到黎明。
加里亚斯说过，喝酒过度，伤身。塔里亚斯不是忘了，他只是十分幼稚地想再听那个声音劝他。可是等了一宿，唯有月光越发惨白，越发下酒。
夜笼罩着重归寂静的军区，残羹冷席被几个后勤的阿多尼人默默收拾干净。
塔里亚斯侧身看着坡下散落着一片片雪白营帐的草地，他手里透明的酒杯映出月光灰白的重影。
叹息一声，转头望向南方。想必阿塔拉西亚已经正在建造了。
这时军营里最后一盏灯熄了。其实太阳就快出来了，它算是亮了一晚上。挺浪费的。转念一想，塔里亚斯自己其实也一夜未眠。但他不仅是不想，更多也是不能。
去年医生针对歌之力造成的轻微失眠给他开了药，嘱咐的是每天都要吃，否则失眠就会越来越严重。但是半个月前他弄丢心的同时把药也一并弄丢了。这下可能得等会到森达里亚再说了。他们现在离那里还很有一段距离。
不知不觉天边已经逐渐泛白，塔里亚斯爬起身把喝空了的酒瓶扔进垃圾堆。
太阳在远山之间升起，他背着光缓步走回营地。
不久他们部队向西进发，调去真正的前线。战局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前一秒还是平静的湖水，下一秒就会泛起滔天的巨浪。
塔里亚斯自从上一次独自待了一晚就好多了。虽然不比先前加里亚斯在身边的时候，但阿基里安还是为他感到欣慰。与卡森会军后，他们转而南下，直奔威尔格林。战局变得有利。
新的战役中阿基里安脱颖而出，在这时正式成为了新联军的代表。
……
两年以后威尔格林之战，联军获胜。阿基里安与英格拉西斯同归于尽。
胜利来之不易，对塔里亚斯来说更是如此。阿基里安的死必然给他造成更大的打击。
许多人借此机会观察着塔里亚斯的表现，毕竟当年加里亚斯仅是与他决裂就造成了那么大的影响。这倒不是出于什么恶意，可能只是好奇外加些许幸灾乐祸而已。
但是塔里亚斯没有表现，依旧如常。所以这些关注也就渐渐散去。人们后来以为是他很早就与阿基里安划清界限，又或两人关系本就一般。
实际上塔里亚斯病了，就在听说这个噩耗以后。阿多尼人不常生病，甚至可以说基本上不会生病。失眠在这期间越发严重，睡着的感觉也都快要被忘却。几天以前他有点发烧，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不说话，不出门，如此下来塔里亚斯已经迟钝到几乎不能思考，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一点。自从战争结束，人们各回各家后，整个营地就空旷到只剩了几个驻守的兵士。而且不久以后场地也将被清扫，彻底拆除大营。帐里灯光昏黄，对面的床铺自从阿基里安离开已经空了三年。帐外晚霞千里，只是百步之内已无人声。
荒草遍地，乌鸦在枝头讥笑游子的孤单。
塔里亚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以前开玩笑的时候阿基里安说战争要是结束了，就带他去内斯托里亚看海。如今海是在，看头却没了。
躺在已撤去了被褥的简易床架上，他不指望能睡着。从弄丢了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回过森达里亚，更不用说他的失眠情况了。
当年他大吵一架，才知道人的意愿多难改变，后来他独饮一夜，才知道酒消不了愁找不着心，如今他厮杀了半辈子，才知道再多的反抗也换不回从前的时光。
现在痛已从其表，渗入其心，并深深扎了根。它是紧贴着心缠绕而生的荆棘，孤独成为它的养分，抹不去的回忆使它茁壮生长。接着它慢慢将人据为己有，直到无人再涉足这片禁地，便融入进去成了这人的一部分。
而这种荆棘，剑斩不断。
……
联军在欢呼声中办完了解散仪式，大营彻底拆除，塔里亚斯孤身一人回到了森达里亚。当然加里亚斯也没有来迎接——他远在阿塔拉西亚。塔里亚斯不怪他，但也不可能主动前去拜访。
或许加里亚斯是对的，塔里亚斯想。战争只带来死亡与痛苦，挣扎只会更痛。虽然他们赢了吧。
人们叫它大战，其实它真的没有什么伟大的地方。但尽管如此，人们依旧生活在胜利的喜悦中。战争之后的和平是冬尽后的春风，重置的文明在其中迅速生长。森达里亚也是其中之一。
森达里亚是平凡人生活的乐土，但塔里亚斯在这里活得还不如一个平凡人。
战争开始之前他是森达里亚年轻一辈的代表，也有些名望，算是一个榜样。参战时，他是森达里亚的希望。和他一起去的还有许多伙伴。
如今那些熟悉的人走的走、死的死、离的离，就剩了他一个。而现在他又只是一个浑身沾染着血腥味的、混迹在酒馆里的、无用的堕落者。
塔里亚斯没有不甘，也没有仇恨。他只是太累了。人们一直都没有忘记他，是他自己忘记了自己。
他用剑在战争的风雨中拼了大半辈子，现在和平却要求他收起他的剑，安稳下来，平凡地活着。
他做不到。他的剑的剑鞘，很早就丢了。
……
塔里亚斯觉得他该给自己找点事干，也不至于如此颓废。奥西维恩也是这样劝他的。
从此以后他忙于在各地讲述战争中的故事并赠送礼物。后来参与了搜捕伏尔塔里斯余孽的任务。
事实上他也确实去看了海。其实海也就那样，是个大点的湖。只是远处看不见山，看不见人，也看不见路。出乎意料地，海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腥。风平浪静，有只孤雁划过天际。
海没有尽头，无止的浪一层一层冲刷着沙滩。几只贝壳被推出了海洋的怀抱，卧在沙中无力地着开合着。右侧的小山坡上覆着稀疏的草皮，一位内斯托里斯老人支起鱼竿，在夕阳下默默钓着鱼。整个傍晚天地之间只剩下海浪冲刷的声音。时而身后的树林也在风吹之下微微作响。
老人收杆拿下在钩上挣扎跳动的鱼，丢入桶内，侧身给钩挂了饵，又连贯地甩手将它抛回海中。塔里亚斯看着蓝紫色的海水慢慢浮动，一点粼光在水上滑动。鱼总不咬钩，老人也不着急，有趣的是，两者之间就这样形成一种无言的默契。
破碎的云间微微下沉的残阳成为唯一象征着时间流逝的存在。
从森达里亚出来后，塔里亚斯就少有这样安宁的时光。他成天都在忙碌，永无止境地忙碌，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他明明是无事可做、无处可去，可是时间却过得越来越快，变得抓不住，更放不走。他迷失在繁杂但孤单的世界。
老人收了最后一杆。整桶的鱼“扑通”、“扑通”地跳着，但这声音不久就随老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不远处的树林里。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岸边的那个青年，满眼无奈，欲言又止。
从内斯托里亚回来以后塔里亚斯仍投身调查伏尔塔里斯踪迹的旧职。再后来……他忙于四处匿藏核心之歌。
至少战争的恐惧不能再留给下一代。这就是塔里亚斯见到森恩时的第一个想法。
终于他又找到了事做。
……
跟森恩一起前往君主峰的路途上他想起他忘记开安眠药了。
塔里亚斯看着篝火照亮的青草在夜晚的微风中轻轻摇动，漫漫长夜就这样一点一点熬过。虽然依旧很累，但仍比当年那个不眠夜不知好到哪去了。塔里亚斯安静地想着。空中的半月用洁白的光辉在地上刻出这两位行人淡淡的影子，然而伴随着朝阳的升起，两人的影子在它西斜的时候彻底消失。
塔里亚斯望着新生的太阳估算了一下时间，顺手收拾好行李然后叫醒了森恩。他发誓下一次回森达里亚的时候绝不会再忘记买安眠药了。
他们途中会有一段路程离阿塔拉西亚很近。但是塔里亚斯并不打算去。
他要去天涯海角寻觅他的救赎。而实际上他的救赎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
“砰、砰”
敲门声。
“请问加里亚斯·森达里斯在吗”
陌生的声音。加里亚斯打开了门。
“怎么了？……这是……我哥的剑？怎么……他人呢？”
“塔里亚斯在森达里亚遭受的袭击中不幸遇难……”
“什么……不，您是说的，塔里亚斯·森达里斯吗？”
“是的，是他。我们在他的日记中找到了您的住址，并且……他明确指出如果……嗯……，他要我们把他的剑交给您。”
……
塔里亚斯的剑很久以前就丢了剑鞘。那时加里亚斯的剑还好好地装在鞘里。直到现在。
加里亚斯将冰冷的铁剑从银白色的剑鞘里拔出丢开，只握住同样冰冷的、空心的鞘。
两柄剑本就是同模铸造，剑鞘更是两者相同，可以通用。
多少年以前塔里亚斯失去了支持他、保护他的信仰，多少年以后，这份痛苦转嫁到加里亚斯的身上并随着他的生命一直存在下去。新的荆棘丛破土而出。
实际上，直到世界上所有的剑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鞘，收敛起自己的寒光，方能斩断缠绕在自己心上的荆棘，让每个人都安安稳稳地活着。
可惜有人找到并幸得安宁，有人终其一生却寻之不见。
塔里亚斯，你已经足够累了。好好睡吧。剩下的征途，我来替你走完。
加里亚斯叹息一声，拿起桌上塔里亚斯冰蓝色的剑。
锵然一声，收剑入鞘。
顺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