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苹果和拾荒者
这是高山。怪石嶙峋,灰而杂。
无草木,无虫鸟。遍地死寂。有一人攀爬。仅此而已。
人贴附岩石,青白的手掌上探,紧握住凸出部位。右脚移出,轻踩硌脚的石块,再稳稳踏住。
忽然间风起,大小石块自上方滚落,每次碰撞都引出一声叹息。那叹息从高处落下,似水滴溅落湖面,融进灰白的空气。
石块砸伤人的额角,灰丝泄进眼睛。膝盖被打中,因疼痛而踩空。有更多或大或小的石块打来,密密麻麻地滚落,留下密密麻麻的创口。
人悬挂着,他只能悬挂着。但最终还是摔落了。
血肉消退,终成枯骨。
森白的骸骨掉在山脚,随着一声叹息变成大块灰色的岩石。忽有一人立于岩石上,眺望高高的山。
他踩着先前一人滚落的痕迹,继续向上攀爬。
空气里弥散着幽远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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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身着锁子甲的杂兵贴着封锁线来回地走,线内是几个兵头在清点物资。
拾荒者藏于灯下阴影,伺机而动。
几条街外的守夜人放下提灯,敲起梆子报更。三响过后,又换上提灯继续走。兵头也转身进屋了。
窗玻璃上的黑影不停变化,守夜的杂兵哈欠连连。有夜鸦栖在倒败的围篱上,啼了几下,很快又不叫了。
路灯熄灭了,荒落的小镇入眠了,窗玻璃也整块地黑了。
拾荒者在遍地死寂里想起了一个故事。
“爷爷,他们为什么要吵?他们好烦。”幼童牵着老者的手从集市走过。
“他们在说一个苹果,说它是对是错。”老者平淡地说,如灰色的岩石一般平淡。
“那不是很无聊吗?苹果不是该被吃掉吗?”幼童向后张望着,他离那两个人很远了。
老者没说话,拉着孙子的手走了。
那是不无聊的。拾荒者默念。这样我就能吃掉那个苹果了,只要我趁机抢走它。
而现在,的确有那么一个不一样的苹果了。
“爷爷,他们为什么在这吵?他们不能离远一点吗?”孩子扶着老者的手从集市的陋巷走过。
“他们在说一个苹果,说祂是对是错。”老者吃力地说,如攀爬灰色的岩石一般吃力。
“那不是很无礼吗?食物不是最宝贵的吗?”孩子侧耳倾听,他离那两个人很远了。
老者没说话,靠着孙子的肩走了。
对错是无意义的。拾荒者想,他闪进封锁线内。因为一切仅是苹果和拾荒者,只是价值不同罢了。
而现在,他从箱子里拿到了一个宝贵的金苹果。
身后有一点轻响,是杂兵在打呼噜。
拾荒者闻了闻苹果,遁进黑影中。
荒落的小镇又彻底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