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足果子街繁华地，自与常年云游所见乡僻不同，放眼望去，青楼画阁林立，雕车竞驻，奢靡不知凡几。偶见路旁小店，题匾“是否一人食”，兴趣使然踱进堂内，听小二解释了一番方饶有兴致的一颔首，叫他辟一间小小包间，点上两个菜一盏清酒。
不甚犹豫的抬手，屈指轻敲面前木板三下。也不知对面是否有人，又——是怎样的人？

自结识莼娘，便常往她这小店消遣闲时。东京街市繁华，往来熙攘，烟火气与宫中华贵端肃相去甚远，入包间内，又辟出另一方天地，颇有曲径通幽之感。
侍从呈上三两酒菜，因我算半个常客，毋须特别叮嘱，一应事物已很是周全。
品尝到切脍甘鲜，不要免弯一弯眉眼，流露出赞赏之色。静谧中，响起木板被叩动的沉声，我有些惊喜，未待多时，亦曲起纤指，轻叩木板以作回应。
再取下木塞，声音便流通了。
“若阁下愿意，或可将木板一同撤去。”

一臂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敲响木板后并未收回，扣在桌上用指尖轻点，难得能遇上如此有趣的一家店面，百无聊赖中的调剂。也不过是思绪飞转的功夫，木板另一侧便传来同样的轻响，不免也有两分惊喜。手边的木塞被取下，清亮女声便递来，微愣之后不免一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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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位娘子，是某险些唐突，能在此处相逢便是缘，怎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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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将左侧拉手拉开，一半窗扉后隐约可见娉婷影，下意识坐端正些。

我虽常来，大多时候皆是独自，或与相熟之人对坐。当遮拦半启，渐渐露出真容，方体悟到如此设置的新意在何处。
曦和挥洒浮光，曜日清朗，勾勒一轮并不显得晦暗的影。抿唇笑一笑。
“何曾唐突？”
只向对面望一眼，便略压低目光。——我想那样是不合宜的。
但既然叩响了木板，总要将这缘分续全。
“仰仗店主巧思，无论一人或两人，皆自得其归处。”

两侧木板分别在左右缓慢分开，即使再为这惊鸿倩影所惊喜，也只是匆匆一瞥便将目光收回。店家如此设计之下面对素未谋面的小娘子，落拓惯了的性子竟也莫名生出两份赫颜。稍一颔首，低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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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如此，也是某之幸，能在此种场合下与娘子相逢。嵇氏十三，嵇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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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道清姓名，正逢侍从送上菜来。因也是初次来，便只看名字随便点了两样，送上桌却见其中一碟正是精致，似是用鲜花所制，稍一抬下颌，正解那半分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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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位娘子也送一份罢，美人当衬娇花。”

“可是戮力同心之勠？”
他似是来得晚些，菜肴盛得也慢。呡着薄荷汤，侍从闻言，另去准备了一份与对面相同的菜肴。食物亦讲求品貌，若观之精美，总能多添一分好情致，佐以进膳。
“我姓赵，在家亦行十三。”
未曾直截言明身份，或许我便是如此，动辄皆要附上一层委婉。
案上多添了道馥郁美食，一并引出欣愉。
“郎君行止磊落，与我平素所见之人似有不同。”

“娘子聪慧，这字生僻些，同旁人说起时很难想到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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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目灼灼，泄出两分笑意，难得有人能一言便听出名中这个勠字，被唤作露鹿璐鹭郎君的日子总算一去不返。闻她姓赵，便知不是公主也是宗亲，通身气派理因如此，正逢侍从将同一样的菜送上人小桌，气氛同人皆缓和下来，竹箸夹起珍馐浅尝，如老友对坐闲谈，自嘲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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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因某离家云游久，半月前才刚归，未免带两分不登雅堂的江湖气。”

了然颔首。也不由得去想，汴京外千里风光如何，又有怎样人情事物。可惜身为宋室公主，具万般好处，独独身不由己，行动掣肘。那些不属于自己视野之内的，只好挥断念想。
“庙堂与江湖，实则并无高下。”
羹香于唇齿间蔓延开，余光捕捉到另旁的鱼脍，便忆昔时故友。
“既是在外游历，郎君可曾到过江南？”

如此场景气氛，小桌上两侧珍馐本应泾渭分明，却因隔板被撤开而显出两分莫名的融合，仿佛本该如此。一句笑谈，笑时下意识垂眼，这也算提到兴处，颔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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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岁暮春，曾往余杭一行。正逢花朝时节，城中女子盛装，沿钱塘江两侧行祭礼，迎花神。相比汴京城，余杭更有一番不同的南方景致与风情。”

柔风吹动缀在鬟髻边的钗穗，有意无意掠过面颊。窗牖外横斜花枝教我回神，种种迹象却为我拼凑成了一个想象中的南国。
“久闻钱塘江盛名。花朝节那日，众芳相随，景象想必极为可观。”
类似宫宴，亦是如此盛大的仪式。此刻提及，却发觉我对后者的应和盖因某种我不愿抖落的错觉。
日色西斜前的时辰，尚由我支配，便斟薄酒慢饮，间或小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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