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门阀出汉家，对节庆最为注重。故逢双五，提早便起身洗漱过，随额涅同归曹府向长辈请安，又领了石榴花簪妆点，这才算得上诸事毕。与额涅央着要寻几位姐妹玩耍，她见拗不过我，就放我于小院里自玩去的。甫入小院，就见一人似有些熟悉，细看来倒像是六伯父的嫡妻，但再认真瞧瞧，才发现是伯母的亲眷。）
（这位夫人曾是在曹府见过的，那时她来寻六伯母，被领着打了个招呼，记得临走前听六伯母喊她闺名，叫——悬知？大约是这样吧，但我也不好照葫芦喊，只笑着上前一礼。）
自上回一别，许久未见，哈梵替额涅问夫人安好。

（五月初五，端阳庆，粽香飘远，家家户户插艾蒿。）
（坊间有仲夏端午佩香囊的旧俗，荷包内以川芎、白芷、山艾等草药填充，外以五色丝线缠绕，并用彩绸扎绣而成，小巧玲珑的香囊佩戴在胸前，芳香怡人，避邪驱瘟。守萤一贯心灵手巧，借着重午节庆，亲手缝制了十余个香囊。）
（清明一别，已逾一月未与阿姐相见，遂提了一食盒蛋黄肉粽，并两只精巧的香囊，投了名帖登门拜会。盖因我是曹府的常客，小厮殷勤引至东苑，路遇府上的衔霜格格，笑盈盈上前扶她起身）
哈梵不必多礼。（扬手比划一二）多日不见，哈梵又长高了。

夫人已好久不曾见哈梵啦，哈梵也不是瓷塑泥胎的娃娃，自然是要长个儿的。
（引了夫人往院内小亭去落座，厅外成片的绣球花开得正艳，红紫相间，倒别有番秀丽。负责侍候的小婢端上了这一季新产的雨后龙井，也不晓得是谁送与长辈的礼物。）
这两日端阳，家中兄长休沐，想必靖世哥哥也一并得了假，不知有没有在府上陪着夫人？这良辰美景，出去走走也是舒心的。
（我不爱提及自己的事儿，因此就习惯性的把话往旁人身上引。）

（哈梵一语点醒梦中人。肖她这般年纪的女娃娃，个子窜得快，开春新裁的衣裳，待至中秋约莫就短了一截。素来不爱端长辈的架子，微眯着眼同衔霜顽笑。）
听哈梵话里的意思，倒是有些“怨怪”我，许久不曾过府来瞧你了。
（膝下育有一子一女，靖世天赋卓然，英锐端方，舞勺之年获荐入仕。去岁外调济南，任职山东巡抚，掐指细数，母子分隔两地将近一载。）
他呀——孤身一人在齐鲁大地，唯有独上泰山，遥忆京畿的族亲兄弟。

哈梵哪里有这么说，夫人又逗哈梵了——不过都听人说，夫人手艺好，寻常人家都比不得。哈梵爱吃东西，若是夫人下回来的时候能带些吃的，哈梵一定记得夫人的好。
（打小就是个不做作的性子，因此怼走了京中不少前来提亲的显贵，为这也常被额涅调侃。但在长辈面前，这种性子叫爽朗，未必就不招人疼爱。）
那当真是令人觉着惋惜的，不过靖世哥哥惯常是个木头性子，若是让他陪着，也未必能玩得尽兴。哈梵觉着，下回夫人还是多来曹府坐坐，让哈梵陪你，保证你开心来舒心回呢。

夫人做得，自然是喜欢，况且端阳节吃粽子，原就应景呢。
（少年意气风发，在京畿命妇口中也当得起个良选，然这不过是长辈们的看法。在我们这些做儿孙的平辈眼中，每个人不过是自己而已——就如靖世，自幼平日里太过雅正，说话做事老成，除去读书写字，就是诗词歌赋，少了那些该有的童趣。）
不是哈梵能言善道，着实是靖世鸽鸽闷了些，不过兴许是对着的人不对？回头夫人替他寻几家姑娘相看，若是看中了，或者就能改改这沉闷性子的。

（端午食粽，源远流长，盛行不衰，民间广为流传，是为祭奠投江的屈大夫。说来也奇怪，我是土生土长的老北京城人，却不爱食包小枣的北京枣粽，偏偏对嘉兴鲜肉粽情有独钟。闻哈梵言称欢喜，盛意相邀。）
你若得闲暇，不妨随我一道去东苑，唤你六伯母给哈梵剥粽子吃。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顶天立地男儿心存的鸿鹄远志。靖世向来严于律己，奉父母之命礼聘周延氏为嫡妻，且膝下育有一子，却照旧是老性子。）
（摇手反驳）哈梵兴许听过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是极好的，哈梵也是许久没见过六伯母了呢。
（山珍海味自作珍馐二字品，寻常小炒又未尝没有它独特的风味。生来做小饕，但凡吃食味道上佳，都愿意尝上一口，只要能适应得了那味道便愿意称声好。听闻夫人请我一道去看六伯母，就想起她院里小灶间做得枇杷羹，正应着季节，味道也是香甜。）
谁说的，哈梵几位兄长原先也木头似的，待有了好看的嫂嫂，便都脱胎换骨了——若夫人不信，我们一道去找六伯母评评理可好？

如此甚好，那我俩就结伴同行。
（烈日当头，炙烤大地，四下无茂盛的树荫遮蔽，晒得人薄汗淋漓。扬手轻挽哈梵的玉臂，附在她耳畔窃窃低语。）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速去东苑躲躲，再讨一碗冰镇酸梅汤解暑热。
（偕衔霜徐行于幽深的小径，解下腰间所系香囊赠她）你守萤姐姐亲手缝的，哈梵若不嫌弃粗鄙，这只香囊便予你戴着顽。
（二人言笑晏晏，不消片刻已踱至东苑，径自入屋内寻悬音阿姊“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