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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雪(作者:Tin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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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祭度娘


IP属地:安徽1楼2020-10-01 10:36回复
    转发经典同人,致敬作者


    IP属地:安徽2楼2020-10-01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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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1
      新一放下电话,凌晨三时一刻,窗外月色很凉。他放轻脚步往大门走去,走到一半蓦地停住,转身返回寝室默默看了熟睡的妻子一眼,几许内疚几许不忍,悄悄替她理好被子。
      她醒来,朦胧地梦呓了声,抓住他的手臂,说:「新一…这麼晚了,还有案子吗?」
      新一的脸闪过瞬间的矛盾,然後困难地笑了笑,幸好夜色很深,她看不见他难堪的犹豫。「是啊,不得不立刻查办的案子,你睡好,我会锁门。」
      「嗯…一路走好。」
      他跳上车子,清晨的鸟啼和昏黄的灯影在风驰电掣的车边掠过。他大力踩油门,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到能够追上时间最好,追上那个不该举办的婚礼……追上他和他的妻子幸福笑著互吻的一刻,那份幸福是弧在掌心的水,再小心翼翼不免从指缝流失,泻满一地,倒映天上月银的光华。
      他爱那月华,孤清、娇矜、伤感、凄美的月华。
      他该死地爱著她。
      他粗暴的敲著门,满心不平,满腔怨愤。他的人生被她打坏,要是世上从来没有她,他的步伐不会混乱到如廝境地,像个罪犯一般,用谎话和心虚堆砌起一片惨淡的蓝天。
      她翩然来开门,带著绝美的容颜、痛苦的气息、思念的痕迹,把月亮细润的光芒轻轻推了出去,刺痛他黯淡的双眼。
      他收紧拳头凝视她,恨不得一把火将自己和她一同焚毁,这个迷惑人的魔头。
      「啊啦,工藤君,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就来了?」
      她笑得越妩媚淡泊,他沦陷的心越迅速往下沉。新一扑上去深深拥抱住她,呼吸她萦绕身边惶悸的味道,心酸悲切得无以复加。他和她,谁才是这场不道德游戏的始作俑者?谁才是…不甘寂寞,把对方拉到自己待著的地狱的一个?
      谁才是,首先伸出双手,把对方的爱烧成灰烬的人?
      「哀……」他低低鸣叫,紧紧搂住名叫灰原哀的女人,感觉她微冷的体温丝丝绒绒透过血管,渗进心脏。所谓的记忆连著骨与血,要忘掉等於身心俱亡,新一到死也摆脱不了她。她是他的情妇,他摸开她茶色的乱发,寻觅那片涮白的粉唇,仓促地捧起她的脸吻了上去。他美丽的、磨人的、妖精似的爱人,他见不得光的爱人,他爱不起的爱人。
      「哀…我要是再见不到你……」他叹吟,小哀伸出纤指轻轻封住他的嘴,浅浅笑著摇头,像古代所谓的风华绝代,总是沉淀几许不著痕迹的哀伤才震慑心肠。
      「工藤君,祝我们三个月快乐。」她说,然後吻上他僵硬的唇。
      她像毒品一样叫他不可自拔。
      一年前,作为名侦探江户川柯南,得到服部平次和警视厅……还有原内部要员雪莉——灰原哀的鼎力相助,终于把琴酒为首的地下组织一网打尽,结束长达四年的纠缠。他又成为镁光灯下的风云人物,在各大报章公开自己的遭遇,博得媒体的同情,少年侦探团的体谅,和兰的怜惜爱慕。
      再次以工藤新一的身份生活,是在一个月后。
      小哀以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成功研制解药,小小的cool kid随著一颗橘红色的药丸扬长别去,他又恢复为万人仰仗的高中生名侦探,他刻不容缓完成这些年来念念不忘的事,正式向兰求婚。
      多亏了柯南,他才知道兰到底多爱惜他,她的温柔、她的弱小、她的粗心、她的贤良淑德……统统是新一迎娶她的理由。兰嫁给他的理由却只有一个,她爱他。
      因为太专注爱他,忽略了他娶她的理由。
      他太渴望补偿她,错过了探究自己因何而娶的机会。
      他们以为彼此爱着对方,结成伉俪是理所当然的事。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是天作之合的才子佳人,他握着她戴上白纱套的手步出教堂,在鸽子展翅飞翔的灰蓝色苍穹下意气风发的一笑,兰眼梢泛泪。从此我们永不分离,他说,拭去她的泪光,掀开她的头纱,在鼓掌声中融化了兰爱恋他的心。
      新一是兰的生活重心,她没有自己只有他。英理以过来人的身份苦口婆心劝她这样不好,这个世代的女人要独立自主才能赢得尊重,尤其是新一这样见尽世态炎凉的侦探。然而兰笑一笑便忘却了去,她对新一有信心,他们的爱是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的甜美产物,他只有她一个,她也只有他一个,不会变的,新一你说对不对?
      早有听闻灰原哀和赤井秀一的情侣身份。晚宴一别後,他们又许久不见,捎消息来的都是阿笠博士。三个月前,小哀低调搬出去後,他不习惯独个儿面对冷清的四面墙壁,三不五时带同点心上门造访,跟兰一聊就聊上整天。
      虽然他没有反对小哀离开,可是新一看出,阿笠博士其实依依不舍。
      「她在你家不是住得好好吗?既然长驻日本,为甚麼还搬出去住?」新一翻著书页随意一问,阿笠博士摆出惊讶的嘴脸,道:「啊?新一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她第一个告诉你。」
      正好兰端著热茶出来,道:「咦?真奇怪啊…我也以为新一你会知道,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她狐疑不解的困惑表情让新一火冒三丈,当下啪一声合上书瞪著两人,道:「她没有告诉我,这行了吧?到底是甚麼回事,别卖关子,快说!」 阿笠博士和小兰相视一笑。
      她搅拌著茶水裏的方糖,说:「她不搬离的话很不方便。」
      「不方便?为甚麼?」
      「新一真是的,因为小哀交了男朋友啊!」
      小兰察觉不到新一怔住的脸色,自顾自喜气洋洋往下说:「赤井先生常常找小哀,她住在博士家诸多不便。以前跟博士一起住是逼不得已,现下一切都解决了,也没有继续住下去的理由。再说,我想赤井先生不喜欢小哀跟博士同居。」
      「赤井?是FBI的赤井秀一吗?」
      新一想起赤井阴沉苍白的面孔,不由得怀疑小哀的择偶品味。
      「除了他,我们还认识那个赤井先生?」
      阿笠博士睃他一眼,道:「别看人家一副冷漠不睬人的样子,他对小哀好著呢。」
      「哦,这样啊,真要恭喜灰原了。」
      他继续低头看书,不理会阿笠博士和小兰滔滔不绝的探讨,心中有点受伤似的刺痛。
      这是当然的!他和小哀是出生入死的夥伴,曾经经受著同一种折磨,守护著同一个秘密,在光天化日下过著暗无天日的日子,互相扶持渡过很多难关,培养出别人难以企及的默契。他以为……他们够友好的了,岂料她竟这麼忽略他。走就走嘛,何必偷偷摸摸像卷逃一样,连告别都不屑?还说工作有合作的地方要多多指教!这个谎话连篇的女人!新一满心烦燥,抛下一句“我去散步”便甩门而出。
      她这麼不愿见他,他更决心非见她一面不可,亲自质问她不辞而别的理由。 新一打开随身电脑,在落日辉映下飞快打上灰原哀的名字。


      IP属地:安徽3楼2020-10-01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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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居的日子真是份外孤单。小哀想,当初不应该坚持搬离博士家。 她和赤井都是冷漠绝情惯了的人,把易碎的心藏匿在淡泊的外表下,筑起带刺的壁堡,看似坚强,其实不堪一击。
        他们算不算交往,小哀至今没有明确的答案。赤井在她回复本来身体後的一个明媚早上,突然约她出来,说有很重要的事跟她说,在电话裏不方便。
        她怀著非常矛盾的心情应约,因为明美姐姐提过他,虽然没有明言,但是长头发、脸色阴沉、作风果断的FBI探员,除了赤井,小哀想不到别人。 明美姐姐说到他的时候,眼神微微一黯,握著水杯的手微微颤抖。当时小哀就猜到了,姐姐喜欢上这个FBI,可是有甚麼恋爱,比执法者和犯罪者更机会缈茫? 正如她一样,有甚么感情……比罪犯恋上侦探更贻笑大方?
        他们兜风兜了大半天,赤井很沉默,除了她上车时,他悄悄一怔,乾涩地说了一句:「你和你姐姐长得好像。」以外,沿路他们静默应对。然而她觉得内心从容,这是她第一次,以明美的妹妹身份接近姐姐爱过的男人,而不是以往猫与老鼠的捕捉游戏。
        她感受凉风拂脸的和谐,城市的人烟稠密在眼前急掠而过,过去她活在提心吊胆的地狱裏,没有发现米花町是如此漂亮的小镇,相对其他热闹繁荣的地方,这裏和平而安谧,悠闲的气氛像攀及了天长地久,永没有终结的一天。马路上撑著拐杖互相扶持的白发夫妇,她越看越像六十年後的新一和兰。他年老以後会不会装酷充帅当侦探?穿杏色格仔大衣叼著短烟枪,说自己是平城的福尔摩斯? 小哀不禁嗤嗤发笑,赤井冷冷横了他一眼,最後把她载到山顶看日落。她观望著艳红色的落日慢慢被铺天盖地的漆黑吞噬,月亮是命运循环的齿轮,星星是人死後的灵魂,殒落的流星是灵魂毁灭的轨迹,人们却对这麼悲哀的物体许愿……
        她的心情像落日一样渐渐沉下去。赤井点起烟,小哀借他嘴边的橙红色小光仔细凝量这个男人,她心爱的姐姐死前最後一个爱著的人。
        「你看甚麼?」他问,目光深邃灰黑,小哀从他的眼裏看到一抹死去的伤心。他比她平静,当痛苦过去,麻木来临,再无可失的时候,人会平静得不可置信。 平静是痛苦的结果,痛苦是平静的代价。
        「你为甚麼约我出来?」他挤熄了烟,食指在窗边打著拍子,小哀隐约听出是一首耳熟的音乐,可是属於甚麼歌曲,她想不起来。
        「你姐姐的事,你知道吧?」
        「啊啦,是甚麼事?我不知道你指那一件。」
        她装傻,赤井指的自然是明美和他没有结果的爱。
        打从一开始,两人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她的遇害只是为故事画下突兀的尾声。赤井不可能和她一起,这是她明白,却无法扭转的伤恸事实。犹如自己和新一。 但是赤井爱过她,姐姐怀著这样的心情去世,也许比她释然,还是比她不甘心? 赤井转过头来正视她,第一次小哀发现这冷酷到了家的男人,也有柔情似水的时候……在他的大手抚上她的头顶的一刻。
        「害怕的话,你可以依靠我。」
        小哀蓦地一震。 她确定这是姐姐心心念念渴望听到的台词,也是赤井千回百转,几度冲口而出却说不出口的爱语。害怕的话,你可以依靠我。是的,你不再孤独了,你不用再孤军作战了,以後有我保护你,因为你是脆弱的女孩子,你是明美的妹妹。
        小哀抱住他流眼泪,赤井轻轻抚扫她抽搐的背,他们之间隔了一缕芳魂,把他们连结在一起的芳魂。 有时候小哀会想,比起女朋友,其实赤井更多地把她看作小姑。 她和他尽量不触及彼此的界线,宫野明美和工藤新一。
        然而那天回程,她还是忍不住问他,为甚麼你不回应姐姐的感情? 出乎意料,赤井的答案是,是明美把机会推开。 她说她有未完成的任务,她的妹妹还在组织的魔爪下过著朝不保夕的生活。她做不到丢下血脉相连的妹妹,独自享受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赤井先生,我知道你的心意,这已经足够了,我很开心,真的……可是,还是不行呢。我不能接受你的证人保护计划,他们会杀了志保…… 原来是为了她呢。小哀垂头苦笑,她不仅断送了姐姐的性命,也埋葬了姐姐的幸福。如果这个世上从来没有过她,现在姐姐……应该跟赤井过著无忧无虑的日子,而不是当天边一颗殒落的流星了。
        计划背後的意义两人心中雪亮,那是他们唯一获得幸福的手段。赤井不死心,追上去对明美说,我答应救你的妹妹,所以…… “请你依靠我。” 他没有说出口,“所以”以後的千言万语兀然而止,他和她仅仅相隔十尺的距离变成跨不过的深堑。
        当时是五月盛春,粉绯的樱花在温暖的风中漫舞,明美伸手接过一瓣,握在掌心,带著坚毅决绝的沉痛,回头的时候构成一幅凄美到让他心酸的画面。 要是下雪的话……赤井先生,如果现在下一场春雪的话,我们便在一起吧。 别说傻话,五月不可能下雪。
        是啊,既然如此…赤井先生也别说傻话,我们不可能有将来的。 请答应我……有朝一日,要是我死了,请你答应我,一定要救出我的妹妹,好好照顾她。她叫宫野志保,组织代号Sherry,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当然,五月没有下雪,明美和赤井无疾而终,这是他们最後一次相见。 分手以後他习惯不理发,任由头发一寸寸生长,象徵对明美的思念与日俱增。他决定等到他们再见那一天才剪发,可惜永无可能。她被组织杀了。
        他在报纸读到她的死讯,深深呼吸一口气,吸到的是世界粉碎後的尘灰。 他所有希望随著一声枪鸣终结,当天他去了理发,落地的是不会复生的伊人。他发誓穷尽一生精力要把杀害她的黑暗组织绳之於法……还有,救出她的妹妹。 赤井对小哀好的没话说,不但费尽心力不让她入罪,还安排她在FBI取一席位。人家笑话他,喂赤井,为甚麼对小妞儿那麼好,煞到她啦? 他面不改容淡淡称是。小哀想起他在博士家向她许诺,我要照顾你一生一世。
        理由不重要,重要是她受到感动,从此跟他带著情侣不是情侣,亲人不是亲人的关系过日子。只是无论怎麼努力,他们心中各有所爱的事实不容抹杀。她跟他一起会想新一想到走神,他投向她的眼光眷恋伤神到不自知。 小哀知道依赖他决无好结果,可是自从新一宣布婚讯,她早不奢想拥有光明的未来。 她暸解至深的两名男人不约而同爱著angel类型的女人,然而她是devil,她生来注定不该被爱。
        小哀自嘲笑著斟了一杯白兰地,一口乾杯,刺喉的苦涩味道她始终不喜欢。但她是失眠了太久的人,每个晚上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慢慢泛起金黄的缕光,分针秒针滴滴嗒嗒转动寂寞的声音,钟响了,六时正的清晨,从上床就寝到起床呆坐的七个小时裏,她一遍又一遍重覆品味著钻心的凄凉。
        赤井在她的身上寻找明美的影子,她在赤井的身上觅求人类的体温。彼此一样害怕失去,偏偏让生命中最重要的奇迹,从指缝溜走却无力挽回。 一个香消玉殒,一个成家立室。她和赤井同属可笑的悲剧人物。 死去了的一了百了,活生生的要她如何自禁?灰原哀是高傲独立的强悍女人,没有一种爱情是时间擦不淡的,她毅然选择离开。  ……只是她再没有勇气见他一面,没有办法正视那双孩子气的闪烁双眼,而不彻底沦陷下去。 重重放下玻璃杯,嗝出腥臭的酒气,脱下衣裳换上睡袍。正自往睡房走去,突然门铃声大作,她看看时钟,十一时四十七分,是谁不识好歹扰人清梦? 是赤井吧?恐怕他也夜夜无眠,终於忍受不住来找她……多个人容易打发时间。
        阿笠博士以为赤井爱她很深,他深爱著的,也许只是她身体裏……跟宫野明美流著一样的血液。 不过,这又有甚麼关系呢?至少是一个相守的理由对不对? 她开门,门外的男人一头清爽的短发,顽童般的睿智眼眸下是一张俊秀霸道的面孔,左胁夹著携带型电脑,右手抵著门棂,挟著天下大事不放进眼内的骄傲,背著五光十色的城市夜灯出现在她的眼前,总是显得如此耀眼……耀眼到让她本该麻木了的心脏狠狠一抽。
        「喂,灰原,我终於找到你了, 你如何解释你的不辞而别?」
        他的笑也是孩子气的,彷佛他们不过在玩捉迷藏,她做躲的,他当鬼。她跑到天脚底躲不开他,任她走到世界尽头挥不去他的阴影。因为他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工藤新一,是平成的福尔摩斯…是她无法忽略的大侦探。 她彷佛站在这裏已经千秋万世,只为等他前来敲这扇紧闭的门。
        『灰原,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灰原,你不是孤单一人的。』、『灰原,你知道吗?超人也依靠这幅眼镜蒙混过关。』、『灰原,我会保护你。』 他跟她说过那麼多的保证,一字一句她都记得,从他叫唤她的名字,那气慨可以排山倒海式的坚定,也可以是温柔悱恻的暖煦……把她黑暗的心照亮。 ——灰原、灰原 她以为她已经学会忘记如何爱他,她以为她已经准备好跟赤井一生相守。可是那些觉悟和努力抵不住他简单一句问候。


        IP属地:安徽4楼2020-10-01 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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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喂,灰原,我终於找到你了。
          小哀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憎恨。 解释甚麼?他要听甚麼样的解释?坦然相告……还是她编织来自我保护的谎言?那些谎言她说过太多,说得嘴巴乾涸,甚至质疑一朝醒来也许鼻子变长。于是她挪开身子,笑得云淡风轻,说服自己面对的是陈年好友甲乙丙,而不是她跨越不过的深墅、攀登不上的高墙、恋慕不到的情人。
          「啊啦真是稀客,辛苦了,赏面进来寒舍坐坐如何?」 新一放眼她的家,她的装置不华贵,房子空间不大,可是他不由自主地喜欢……这黑与白的简洁格局,极具灰原气息的装璜,散发淡雅高贵的清香。
          他深深呼吸,心旷神怡,女人的閠房果然是男人不可触及的圣地。 只是气温太低了一点,窗户开得这麼敞。新一自我打趣地想,难道冷漠的人都不怕冻吗?
          「喝茶好吗?」她端出热气腾腾的清茶和浅棕色的酒液,在沙发上翘足细呷。她有苦衷,喝茶的话今晚铁定跟睡眠无缘了。
          新一捧起茶杯,取笑道:「变回原本的身体果然成熟多了,以前不是跟著元太他们一起喝果汁吗?」
          「偶尔转个口味也不错。」
          不想告知她夜夜无眠的实况。小哀拨了拨润重的华发,眼波流转,那幽深的海蓝色像汪上一脉静水。新一心头一悸,她真的变漂亮了——这副她本来拥有的面貌,冷媚的气度、飘逸的麻发、瑰红的樱唇、姣好的身段……这个女人很适合睡袍,除了她没有人能穿得如廝性感。她挟著酒杯,冰粒敲响杯子口,琥珀色的酒沿著嘴梢滑到下巴,她伸袖拭去…… 新一凝望她优雅的动作,顿觉世上存在绝色佳人。 小哀是美丽得叫人窒息的女人。
          「怎麼瞪著我?」小哀回瞪,新一立刻别开视线,咕哝了声“没甚麼”便抓起茶几的照片架,放的是阿笠博士、步美、光彦、元太、他和小哀的野营合照,三个小屁孩高举他好不容易钓起来的鱼,对著镜头没心没肝地傻笑,说这条鱼不只属於柯南,是属於少年侦探团。阿笠博士则一贯大剌剌笑得灿烂,他的无奈和小哀的冷傲显得格格不入。
          那个时候的小哀啊,病了依赖有他照顾,害怕了全仗有他依靠,洩气了盼望有他支持。 新一觉得失意,那个时候的小哀,一定不会不辞而别,让他被暪在鼓裏当甚麼都不知道的傻瓜。 他们有过的共患难,难道都是假的? 比起现在性感美丽的小哀,他还是喜欢那个臭屁又脆弱,孤高又寂寞的六岁小毛孩,至少不会让他感觉…两人的距离蓦地拉开得如此遥远。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甚麼贵干?」她讨厌转弯抹角,劈头问中核心。新一想说甚麼,抬头对上她成熟轻浮的脸胧,千言万语无从说起。他一鼓作气冲了出来,压根儿没有考虑,小哀并非义务向他交代她的私生活。 他凭甚麼恼怒她不辞而别?他凭甚麼深宵夜重的时份跟她独处一室? 他像个吃醋男友似地不顾一切要找到她,找到以後却缺乏适当的理由。
          小哀见其面色已猜到一二,道:「就是问我不住博士家的原因吧?刚才你在门口火裏火急说过了。我真佩服你,竟然只为这种无聊的小事……现在甚麼时候了,不怕你的angel担心吗?」 「她习惯了,我办案时都是彻夜不归。」新一摆弄著杯上的小吸管,他不喜欢小哀叫兰angel,总觉份外刺耳。
          小哀黛眉轻蹙,斥道:「她一个人在家会寂寞的。」 「没有办法,案子总得要办,现在我不会变小,她应该放心才是。」 「啊啦,我真不知道,原来我是你的犯人。」小哀慵惫一笑,脸上虽无愠色,新一却知道她不高兴。可是她为甚麼不高兴,他又猜不出来,当下有些著恼……她比案件更叫他费煞思量。 ……真是任性的男人,随便挥霍别人的等待,完全不知道孤单是何等可怕。也许因为,工藤君,你是天空的太阳之子,万物被你的光源吸引,你从来不愁寂寞。
          小哀微叹一息,新一灵光一动,问道:「那麼…灰原,你一个人住不怕孤独吗?」 她蓦地一震,淡淡瞟了他正经八百的表情一眼,手有点发抖。 当然害怕,怕得不知如何是好,怕的抓著赤井当浮抱……可是世上就有这麼无奈的事,害怕归害怕一类,不学会如何征服它,无法在纷扰的人世傲立生存。
          「不会的,我习惯了。」小哀放下滴酒不剩的马赛杯,绻缩在沙发上抓紧双臂,那飘缈的目光逞强而脆弱。新一察觉到她浓浓的黑眼圈,转头迅速扫视橱柜,几乎是清一色的烈酒。她的脸色很差,骤眼望去是妩媚,细心观察是憔悴。 她的好胜激起新一的怜惜,她一家人全死在黑衣组织手上,留下她在鬼门关走了好几圈,千辛万苦保住性命,却也是孤苦伶仃无依无徬了。 她比任何人努力学习独立坚强,又被任何人不能战胜寂寞。
          新一道:「笨蛋,不要说谎,你压根儿睡不著吧?」
          虽然吐槽却无比温柔,一月严冬,晚上的冷锋把窗帘吹得凛凛响。
          新一关上窗户,理好帘子,再开上暖炉,一边忙得分身不暇,一边念念有辞,说:「酌酒不保证可以入睡,长期宿醉的话会导致扁头痛,现在是冬天,你把窗子关牢好不好?真是的,自己还不会照顾自己,空有一张利嘴有甚麼用?话说回来,赤井怎麼把你一个人留在家?他在那裏?」
          他生起炉火煲水泡蜜糖,沸水咕噜咕噜地响。新一记得小时候,有希子头痛失眠,优作便泡这个给妻子宁神,效果挺不错。 厨房甜甜暖暖的香味让小哀紧绷的神经松驰下来,渐渐开始困倦。
          「啊啦,你不也是把兰小姐丢在家吗?有甚麼分别?」她的浅笑含著几分踏实的舒泰。她真喜欢这样,把街上的嚣闹排出屋外,有个人…陪她在温暖的小斗室裏拌拌嘴、吵吵无伤大雅的架,轻易把孤寂驱走,轻易把温馨捎来。 新一把杯子放在茶儿上,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心想她明明害怕一个人迎战四面冷墙,偏偏口是心非,还派他的不是,真不可爱!
          可是今天看在她这麼疲弱的份上,算了。说不准是赤井对她不好,她才郁郁寡欢,一下子憔悴下来。 不是说不准,而是绝对。若然赤井把她放在心上,岂会留下她深宵面对孤寂,任由她酌酒放纵,岂会忍心让她……摆出倔强的面具隐藏内心的空虚? 新一这麼想,因为他不知道是自己把小哀推进万劫不复的漩涡裏。他不动声色收紧拳头——她吃了这麼多的苦,时至现在,难道还没有出现真心对她好的人嚒?
          「工藤君?」她挑眉,投向他收拢的拳头的目光,诡异而不解。
          新一猛地回神,挤出一点勉强的笑意,道:「啊?哦!当然有区别,兰不是你,她懂得照顾自己,不会让人抌心。」
          「谁希罕你抌心?我自己也会照顾自己,不要看不起人。」故作漠不关心,可是新一知道她感动得要命,这女人是标准的铁嘴巴棉花心肠。
          小哀喝罢蜜糖,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地舒服,睡意点点上涌。新一摘下她手上的空杯,道:「很舒服吧?以後不要依赖酒精了,睡房在那边?我扶你进去。」
          小哀脸上微红,挥开他的手,恼道:「不要你扶,我又不是不会走路!」口吻很凌厉,视线却不敢迎上坏笑的新一。她倒在床褥上,连著睡袍连著拖鞋,困得撑不开双眼,不一会儿便微微打起呼噜,没有顾及新一在场。
          新一不以为然地呶呶嘴梢,刚才是谁辩称自己懂得照顾自己?这样睡著明天稳感冒。 以前真难为了阿笠博士照顾她,有句话怎麼说……高分低能。新一脱下她的拖鞋,锁好窗户,把暖炉从客厅移到房间,临走前给她盖上毛毯。月光柔柔流泻在她娇美的脸庞上, 她睡著的表情好美,不性感不明艳不妖冶……单纯像稚气未除的大孩子, 十分娇美可爱。
          新一慢慢从被子抽开双手,低声喽喃道:「晚安,灰原。」便关门离去。 小哀听到微弱的关门声,睁开双眼,放目是一片荒潮似的黑暗,没有人烟。 ……今晚依然是寂寞一人,然而因为他逗留过一时片刻,给她关怀、为她盖被,茶几上的杯子尚散发著缕缕的馀温,整个暗夜便似灿出烟花。一样的幽深,意义已回然不同。


          IP属地:安徽5楼2020-10-01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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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和人之间一旦有了牵绊,再切断其实很难。 譬如英理和小五郎;譬如和叶与平次;譬如新一跟兰……也譬如Gin和小哀。
            小哀放下悼念的白玫瑰,在海彷洒下整瓶琴酒,眼光穿越蓝天白云的另一边,海鸥成群飞过,尖锐的鸣啼刺得她的心直发寒。一年前的今天,琴酒在这裏跳海自尽。 到了最后,她伸手拉住他,叫他给她另一只手。
            Gin,人生不是绝望的,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你不要放弃。 过去的事她不再计较,那一刻她只想救他,这个她打从心底憎恶和恐惧的恶魔。然而她不想看见身边的人再次死去,她失去了太多,经历太多生离死别,对每一条尚在身边的生命,她珍惜得份外小心翼翼。 即使是杀害她最亲爱的姐姐的Gin。 警车的鸣响越逼越近,小哀笑得很吃力,双手紧紧抓住不放。Gin, 把手给我,出狱后洗心革面重新再来,未来依然一片光明。 Gin却淡淡叫她放手。你甚麼都不明白……… 如果被工藤新一拘捕才可以重头来过,我选择就此终结。
            Sherry,你从来就不明白,组织早已不需要你,执意要找你的只有我一个。
            小哀如遭雷击,他冰冷的大手从她掌心滑落,她如何惊叫也叫不回他,从他滑落到堕海的短短一瞬成就他们诀别的永恒。Gin被海浪卷去,捞起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他苍白的尸身被渔网裹著,双眼恨睁,到死依旧愤世嫉俗。 小哀把他的眼合上,喃喃说……姐姐,杀害你的凶手已经死了. 你可以瞑目了。 Gin,你想说的,我明白了,你好好去吧。 死亡是很公平的。生前作恶多端,或是行侠仗义,死后统统一杯黄土。
            新一拿著冥祭的花,看小哀跪在海边洒酒的凄凉情景,倏地觉得往事唏嘘。海浪涛涛,苍穹发灰,空气咸涩乾燥,像眼泪的味道让人难过不已。 他来了,她转身别去,新一叫住她,她稍稍一顿,道:「Gin不会喜欢我们一起拜祭他。」
            小哀是很情痴的人,对新一,对Gin、对明美、对赤井、对阿笠博士、对少年侦探团、对兰……也同样痴到内心极处。 可惜新一太迟顿,他暸解不到Gin对小哀的执著,也察觉不到小哀对他的深情。 所以无从发现,小哀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多麼悲伤。 新一有三组来电铃声,一组是普通接驳,一组是兰专属铃声,一组是小哀专用来电。
            因为摇电话给他的闲杂人等太多,下班后他只接兰和小哀的电话,和叶一脸不以为然,数落他作为有妇之夫,这样未免太暧昧。平次没心没肝地大笑,丝毫没顾及兰的感受,说他压根儿有不轨意图。 新一波澜不惊地讪笑几声,说你**啊?我要是对灰原有意思,才不会跟兰结婚。在旁的兰急著给丈夫辩护,你们不要误会,新一这样做是有苦衷,他下班了很少接电话,一旦有要紧的案子不得不去,通常是小哀拨电通知,所以才…… 啊啊,我们知道了,灰原哀又孤癖又冷漠又不解温柔,怎麼及得上小兰呢?工藤自然喜欢漂亮大方又可爱的老婆大人,你不用替他解释,我们明白。
            平次跟和叶笑打眼色,兰急得直跺脚,甚麼话啊!Ma~你们拿我开玩笑! 和叶他们看著兰犯急的样子取乐,新一也凑和哈哈笑了几声,却只有声音快乐著,他的左胸下乃至於整个人,空空洞洞若有缺失…… 其实小哀没他们想象中差劲,她有许多优点。 例如她的手很小,握上去很舒服;她的身体很香,站在她旁边很心旷神怡;她的眉目眼梢妩媚性感,虽然为人骄傲臭屁,喜欢抛书包又尖酸刻薄,可是性格可爱到有点孩子气;她的身裁很均称,她的声音很清脆,她看起来高不可攀又很拽,其实心细如尘又柔弱体贴。 然而他不能宣之於口,因为这不是拍挡该留意到的优点,而是男人对女人的…… 突然电话铃铃铃铃响了,是小哀的专用铃声。新一提起来喂一声,脸色凝重到最后只沉声说了一句「我立刻赶来。」便挂了线。 兰把他的外套给取来,略带点依依不舍,道:「真是的,难得和叶他们来了……那个案子很重要吗?」
            新一正眼不瞧她,微微笑著套上外衣,拿过车匙,道:「嗯,是的…很急的案件,非马上处理不可。我晚饭前回来,放心好了。」轻轻在兰的颊边印下一吻才离开,羞得小女人叫嚷连连。
            和叶推了推平次的手肘,说:「真奇怪啊,平日你都会跟著去,今天怎麼例外?」 平次没所谓地耸耸肩,道:「工藤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他摘下帽子旋转把玩,目光不时飘向大门……不是他一个人没有关系,而是刚才他的表情,根本不是挂心案子的模样。 新一在说谎,暪得了兰暪不了同是侦探的他,那是担心一个人的神色,他急著要去看摇电话给他的人,据说是灰原哀。
            平次想起那小小的麻褐色冷淡身影,她长大后的样子他没有见过,他只知道小哀是除他以外,新一少数全心信任的拍挡……双方都是多次为对方死而后已的人,是为公义?还是私情? 平次偷偷打量跟和叶一起准备晚饭的兰,那个像穿花蝴蝶似的小女人,无条件相信她的丈夫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他暗叹一声,那家伙真是……完全不懂说谎。


            IP属地:安徽6楼2020-10-01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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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3
              小哀蹒蹒跚跚扶著墙壁开门,新一马上伸手掺扶她,道:「喂、喂,你怎麼了?很痛吗?」
              她惨白著脸点头,手指牢牢绞住他的衣领,冷汗沿颊滑下。刚才爬上书架不小心摔下来扭伤了脚,痛得眼前金星乱冒,第一时间就想到新一。
              她拨电话过去前没有深思熟虑,後来想到他也许拒绝,正自懊恼,岂料他抛下一句“我立刻赶来”便匆匆抵达现场。 他有力的手拉起她的娇躯,小哀呼吸著他近在指咫的味道,好闻得让她瞬间忘记了痛楚。
              新一听到她受伤的时候,整颗心紧紧一抽。 他背她到附近的诊所看伤,虽然伤到骨膜,还好不严重,休息三天两日就不碍事;知道她饮食不知节制,特地煲粥给她用膳。他在白烟缭缭的粥窝加一颗鸡蛋,顺应她的口味添上木鱼丝和酱菜粒,关上炉火时有点小罪恶感又有点小满足。
              自幼他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只见过兰和有希子做饭,实习下场练习还是头一遭,幸好成果看起来不错,天才就是不同凡响。 他把粥倒进碗裏,放点小葱花做装饰,透过食物的香气冲淡对兰的罪咎感。 他为甚麼给小哀一组专属铃声,为甚麼她受伤他会如此焦急,为甚麼二话不说抱她看医生,还给她做饭…他从甚麼时候开始,留意起她的口味? 这彷佛是清晰成形的答案,又彷佛是在雾裏汤失的谜团。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想面对。
              新一捧著粥盘走进客厅,小哀坐在沙发看窗外朦胧了的灯光,那深蓝色的眼光虚虚渺渺像失落了焦点,让她美得有些迷蒙。
              他呼吸一窒,小哀回头朝他一笑,道:「啊啦大侦探,辛苦你了,当家佣的滋味如何?」 「闭嘴,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女人。」他狠狠瞪她一眼,说好说歹他甩了平次、和叶的聚会赶来照顾她,她竟然心安理得不说一句谢谢。
              他脱下围裙坐在旁边,小哀掀开锅盖,感受湿润的香气暖暖扑在脸上,顿有说不出的安心舒服。新一看著她一脸祥和,心下也是坦然,说:「有言在先,这是我第一次下厨,不准你要求味道。」
              小哀吹著气吃进一口,淡淡道:「嗯…味道还算过得去。」其实她压根儿不在乎味道,这是新一用心煮的,对她而言已意义非凡。新一闻言蠢蠢欲试,说:「真的?给我嚐一口。」
              小哀挑眉道:「你给我吃以前没有试味吗?」
              新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废话,当然没有。」
              「我说你啊,做饭的时候试味不是很正常的程序吗?」小哀一边吐槽一边吹凉汤匙上的热粥,新一急不及待一口吞过去,小哀叫道:「慢、慢著!还很热的好不好,急也不急在一时!」
              「甚麼嘛,不是很好吃吗?!比过得去好多了。」他不甘心地嘟嚷,小哀伸手取下他黏在脸边的酱菜粒吃进嘴裏,温言笑道:「你看你,食相像个孩子。」
              然後气氛蓦地凝滞,小哀的指头还含在嘴内,脸颊红粉粉的,震惊状态把她的细胞全数僵住。新一心头漏了拍子,一阵酸酸甜甜的奇异感觉汹涌而上,心底似是而非的谜团又拨开云雾靠近一些,他伸手就可碰触的念头,像火一样灼痛他的同时,又隐隐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苦涩和甜蜜…… 那个让他们永不超生的渴念。
              小哀抬头迎上他闪砾动摇的眸子,彼此窥视彼此藏在眼裏,快要脱轨而出的野兽。她的瞳子像深不见底的海水,哀怨、期待、抗拒、压抑,新一沉溺其中,闻到来自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带著微薄的酒气、烟味、粥香,硬生生剥下他紧守的心防。他伸手捧住她的娇嫩的右颊,她发间的清凉和他心内烘烘燃烧的焯热回异不同。
              这一刻,他眼内只有她,她眼内也只有他。 ——他压根儿意图不轨。 新一被火烫到似的缩手,突然转来几下敲门声,他低低喽喃了句:「我替你应门。」便逃开了去。门外的人是赤井,他和新一双双怔住,然後小哀从客厅喊了出来:「工藤君,是谁来了?」 新一回头,赤井轻轻把他推开,说:「是我。」
              「咦、咦?秀一,你怎麼来了?」小哀想站起来迎接他,眼尖的赤井察觉到她足踝上的绷带,忙上前把她按在沙发,动作温柔,唯恐触痛了她。「我打好几次电话给你,没人接,我疑心你是不是出意外。」小哀微笑一笑,向呆在玄关的新一一睃,道:「我扭伤了脚,刚好工藤君在附近,是他带我看医生。」
              赤井向他微微点头,说:「麻烦你了。」 「不、不麻烦。」新一乾涩地笑著,迅速穿好鞋子,推开大门,道:「既然有赤井先生你照顾她,那个…我还有约,先失陪了。」 小哀目送他从玄关消失,投目到窗下看见他怆促的身影,她抚上右颊,暖暖的残馀著他的掌温。 新一站在斑马线後等待转绿灯,飞驰的车笼灯光把他的脸映成不同的颜色。人群的嚣闹在他身边穿插,他低头自嘲一笑……他在期望甚麼呢? 他是已婚的人,她另有恋人。 他和她是不可能的一对,强在一起只会伤害身边的人,依她的个性也绝不应允。 绿灯了,他跟随营营役役的小人物走向城市的另一边,每走一步思绪便清晰一分,小哀的事慢慢沉淀了底,路过的情侣甜蜜地叫唤彼此的名字。 新一蹙了蹙眉头,整企外衣的领口,迎著寒风,加快步伐往家裏走去。 ……她叫他秀一。
              那天以後,新一一直闷闷不乐,平次回去前投向他的目光意味深长,他没来由地发悸,彷佛心事被坦汤汤看个清光。
              不足为奇呢,平次的脑袋很灵光,跟纯粹第六感办事的兰不同。
              罢了,兰不知道就好。新一懊恼地抓抓头,他欺骗兰似乎成了习惯,从逼不得已隐暪身份,到现在说谎心中只有她一个。
              兰是窝心体贴的妻子,是最标准的贤妻良母,长相甜美,心地善良,言听计从,别人笑话新一劫後重新拣到一支好筹。
              他也曾经怀抱这个想法,迎娶兰是他的梦想。从有希子笑问他喜欢甚麼类型的女生开始,他断言是跟母亲完全不同的一刻,他就把好妻子的定义跟青梅竹马的兰拉上挂勾。说的时候还很不屑地睨了优作一眼,数落他的人生最失败就是被色相蒙蔽双眼,娶著个天生丽质但性格劣质的老婆,丢了侦探的架。
              优作汗颜地吃吃笑了几声,待有希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奔出大门嚎哭小新是不孝的坏儿子以後,才把稿子一推,轻轻揉摸儿子的发, 说新一,你妈妈也许不是最好的妻子,动辄无理取闹,又喜欢离家出走,有事没事给我添一篓子麻烦,可是没关系的。
              我最爱你妈妈。她是我这个世上最喜欢的人,千世万世都不改变。
              新一微微一笑。
              他想过忘记小哀,毕竟他是已婚的人,毕竟兰这麼爱他,毕竟是他逼不及待选择了兰。婚礼当天他对哭成泪人的英理夸下海口,扬言爱兰的心永不改变。
              婚礼的主题花是白兰,象徵他永远的爱,兰感动的当场落泪。他老是,不用动脑筋便懂得如何取悦兰。
              哀不一样。
              她是他认识裏最伶俐的女人,一颗脆弱的心长了七八十个窍,相识第二天便看穿他的心事,对他暸解之深,恐怕和他一同长大的兰也望尘莫及。新一防范她、下意识逃避她、甚至有点怕她……
              另一方面,慢慢地,不知不觉爱怜她。
              小哀远不如外表坚强,却喜欢独挑重担。她担心连累别人,好几次想一走了之都被他留下。为甚麼要留下她,他无从稽考,只是每次她要走,他内心百味陈杂,担心她真的就此消失不见。她说天下之大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他漠不在意说她不是孤单一人……她失去了全部,至少有他并肩作战。他握著她小小的凉凉的手,正视她恐惧动摇的眼瞳,意气风发地挑眉一笑,说我会保护你。
              杀人的理由他不明白,救人的理由并不存在……
              那麼,保护人的理由呢?
              新一对别人的事看得很透彻,对自己的事却很懞顿。他给予自己很多理由接近她,他们是一同背负宿命的战友,他们的身体是世上最大的奇迹,他们一起经历了时光回归的苦与乐,他们都聪明机敏,他们只需要一个眼神便看穿彼此心意。
              在相处的四个年头裏,因为太理所当然,所以错失许许多多。
              元太说,喂,柯南,你是不是跟灰原在一起?
              她笑得云淡风轻,在蝉鸣的下午把浅茶色的头发挽到耳後,阳光闪耀得有点刺眼,他热得双颊发红,心神有点恍惚,所以来不及回答元太。她说,啊啦,这样也不错。
              这是他们第二次七岁的小对话,她笑得很轻忽,他头脑有些发涨,那些记忆浮起来带著掩眼的霞雾。然而小哀微笑的表情如此鲜明,彷佛是昨天的事。
              他在公园遇见小哀,在她身边的是步美、光彦和元太,他们没有变,米花镇的风景如画也没有变,改变的也许只是他,连小哀……由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异。
              「哟,步美、光彦、元太……灰原。」
              他舔了舔乾涩的唇瓣,做不到自然而然喊她“小哀”。她回头淡淡一笑,叫他工藤君。
              小哀特别疼爱步美,从以前柯南便知道了,她曲意宠容她,遇事率先挡在她的身前,对她有求必应。柯南猜想,是步美的天真烂漫给予小哀温情洋溢的感觉。
              新一变回原来的身体後,很少出席少年侦探团的活动。今次他益发不想来,要不是三个小毛孩缠得他做不了正事,他就是咬断舌头也不答应。
              『啊啦,大侦探也有无法解决的难题。』她的眼尖噙著笑,目光从小毛孩奔跑的身影回到他发窘的脸上。
              『啰嗦,要你管……』他压了压帽檐,心裏有点热。
              小哀觉得时间彷佛选在他们相见的一刻定格。
              明明相见千次,依然是那张面孔、那副脸容……那个与众不同的人,然而他眉宇间的隐忍和割舍暪不住她。小哀有意无意陪伴在步美身边,离他越远越好。因为这样是最正确的做法……这样才不会伤害他,和他养在家裏的温室小花。
              ……工藤君,当你完全把我忽略,宣布跟兰小姐结婚的时候,我们已失去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是你亲手推开这一切,时到今日,你没有馀地後悔,我没有权利索取。
              於是他们之间的对话苦涩而生疏,她说啊啦大侦探,真有闲情逸致,今天休假吗?他便说是啊,被步美她们缠来了。
              四目相对,中间隔开了一个无形的angel。
              然後时间似水慢慢流去,他们各自守在一方看三个小孩童叫嚣作乐,心情像一窝放进冰柜的沸水,虽然被无情的冷风吹拨,中心仍然热气腾腾。他们不约而同把焦点移向别方,但是对方的身影顽固地进入视线范围,避也避不开。小哀有点懊恼,刚巧元太把球打到街外的马路上,她站起身往外冲,说:「我去拾。」
              这样无疑落荒而逃,真是窝囊透顶!小哀一边臭骂自己没有骨气,一边弯腰拾起小小的圆球。她想事情想得如此入神,以致发现载著钢筋的重型货车朝她急驶飞驰的时候,车头刺眼的大灯离她已经不足三尺。
              步美、光彦、元太齐声尖叫。
              小哀瞳孔收缩,吓得不会反应……我终於要死了吗?
              死去以前…真想亲口告诉你,工藤君,其实我一直……
              我一直……
              「危险!!」
              奇迹在转瞬间发生,像洒狗血的电影桥段,没有英雄救美攀不上高潮一幕。危急之际,她被一股力道狠狠推开,脑袋撞上栏杆,眼前一黑,失神了好几秒。
              小哀搓搓後脑,接著眯起双眼,有点迷惘和模糊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货车经已停下,司机惊叫著下车察看躺在车轮边一动不动的青年。元太一干人哭的哭、叫的叫,路人纷纷指点,所有的注意力投在那个本该是她横卧的位置上,气氛杂乱高涨近乎沸腾的地步。
              随著他闭上眼睛,她停了心跳,这个世界就似谢了幕地,钻心的寒意、昏天的黑暗、刺鼻的血腥、残酷的事实。
              她拔足向他奔去,那管终点是一个永不超生的地狱裏。


              IP属地:安徽7楼2020-10-01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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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4
                醒来的时候,新一发现全身裹满绷带,痛楚灌满每一根神经。
                抬头是一间明净雪白的房间,他看见一脸泪痕的兰扑到他的床边,看见医生护士在旁边团团转,看见和叶伏在平次肩上饮泣……看见小哀,远远站在一角咬著褪色的嘴唇,脸色跟死人一样苍白。
                原来是这样啊,他没有死,小哀没事,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他软软呻吟了一声,医生问他有甚麼感觉,他说他口渴得很,想喝水。
                新一几乎辨认不出自己的声音,那麼沙哑而低沉,兰接过和叶斟来的水,小心翼翼扶起他,说:「慢慢喝,当心不要呛倒,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
                一星期了?难怪全身骨头像折断似的痛不欲生,不过自己总算命大,被卡车撞倒还没仙游天国。他叹息,医生离开前宣布伤者已渡过危险期,然後众人一涌而上把病床围得密不透风,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不外乎说我好担心你。平次偷偷走近小哀,低声说:「跟他说句谢谢或是甚麼吧?他一定很想听到的。」
                小哀拼尽气力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他这个大笨蛋!她一点不想让他救,他甚麼都不懂、甚麼都不明白,老是喜欢逞强,喜欢充英雄!他安安份份睡饱一星期大觉,也不想想她是甚麼心情……当他奄奄一息被送进手术室时候,她真恨不得跟他一起死掉算了!
                即使他幸运存活下来,渡过危险期,可从他身上解下来的绷带,每一寸染著揪心的血迹。她还是半点庆幸不来。
                新一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在她身上,平次眉头一蹙,轻抵小哀的腰膀,刻意压低嗓子,说:「去吧,趁兰没有发现以前。」
                小哀举步为艰,挤开围观的闲杂人等来到他的身边,近看他的伤势更是惨不忍睹。兰握著新一的手泪盈於睫,那珍珠般的眼泪淀在她的心上成为清冷的水花。小哀没有如平次所想的感激新一舍身相救,反而对梨花带雨的兰九十度鞠躬,声音发著抖,说:「对不起,兰小姐,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害你这麼伤心,真的非常抱歉。」
                兰慌忙拭掉泪水扶起她,柔声说道:「不是小哀的错,换了别人,新一也定会这样做的,他就是这种人。你不要自责,这不关你的事。」
                小哀笑得荒凉和勉强。果然呢,心境澄明的angel,是无法领悟她的一语双关,不会发现她和新一之间拼发出的黑暗火花,那道足以毁灭他们的火花……经过这一次的意外燃烧的更加热烈。她真是个带来伤害的恶魔,兰对她一片赤诚,她却害她心爱的丈夫重伤卧床……不,在这以前,她不应该凭一介私心回来日本,她不应该破坏兰梦想中温馨暖煦的小家庭。
                ——她应该在那个时候跟Gin一起跳进海裏去。
                「大侦探,好好休息,不要再逞强了。」她黯然的眼光仅仅在他脸上停留一下,转头便扬长而去,藉口赤井在外边等待她。新一知道这是她随意掐造的谎言,可是心坎老不舒服地哽住一块。
                当天他本来不想去,不想见到小哀,因为他明白,这次他是真正喜欢上甚麼人。
                无关公义、无关同情、无关道德,明知不可为,明知社会容不下他们,这份隐忍的感情才爆发的更加激烈。以前太多未完成的责任占据他的思绪,他没有一刻安静下来,思索自己真切想要的。现今一切重上轨道,黑衣组织被歼灭、身体回复原状、苦苦等候他的兰如愿以偿嫁给了他,可是他想要的,已经变成空中楼阁,追遂的话只有跌死一途。他和她一起。
                兰说过,所谓爱情,就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碰上对的人。然而他和小哀都颠倒过来,他们在错的时间,错的地方,碰上错的人。
                终於在返不到从前的现在,他才明白为甚麼一次又一次信誓旦旦扬言要保护她,为甚麼多次甘冒奇险救她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可惜太晚,他纵解开千百个谜题,化解不开小哀和他结下的孽缘。
                服下止痛药,新一在想,他们真的不可能吗?
                因为他们的爱情是离经叛道、见不得光,所以她很明智地选择拒绝开始,如此一来伤口再痛也不致於刻骨铭心。小哀是冷静理性的人,跟自私、任性、随心、孩子气、不服输的他完全不同。她知道有些时候,向现实妥协才能把伤害减到最低。
                真的是这样吗?
                他看著窗外铅蓝色的浮云,小哀临走前淡漠到让他心痛的眼光又浮上脑海。
                心底始终不敢接触的渴望,他们越不过的界限,生命裏无法卸下的重担……现今一下浮现。兰的深爱、英理的质疑、父母的信赖、还有你坚决逃避的态度。
                这样真的好吗?
                哀。
                兰从病房外飘然而入,温柔地守在他的身边,让新一无力地阖上眼帘。
                …他要的,到底是温馨可爱的家
                还是那个折腾他的甜美魔头?
                是夜,访客统统回去,今天仍然等不到小哀。
                他没有想过等待是如此磨人,一整天他偷偷往外睨了几十遍,看来了有希子看来了平次,看不来他想见一面的灰原哀。她消声匿迹,彷佛凭空消失一样,步美拿著盒装苹果汽水,坐在床边晃动两只小小的脚,叹谓柯南君你撞车受了伤,小哀又遍寻不著,我们都好寂寞好寂寞。
                新一打起没所谓的轻挑的笑,一如他意气风发时的以往,眼隅染上一点痛楚的怜惜,很少很少,孩子看不出来的程度。没关系,步美,我会赶快好起来,然後跟你们一起找灰原。
                步美的眼闪烁烁,吃汉堡包的元太和郁郁寡欢的光彦一拼涌上,伸出三只小指头硬要打勾勾,三张小嘴巴不停叫嚷真的真的,呐呐我们这样说定了,果然没有柯南的少年侦探团不算侦探团!我们重新整合後去野营好不好?庆祝少年侦探团复活!
                好,我陪你们去…去找灰原、去野营。
                小毛孩们笑得好不开心,步美和他手指紧扣的一刹,露出甜甜的天真笑容,不遵守约定的人要吞一千根针,柯南君。
                ……柯南君,如果他还是柯南君,该多好呢。
                他答应要找小哀,可是小哀在那裏、有没有留下让他追迹的痕迹,他无从肯定。新一趁兰出外买杂志时悄悄套阿笠博士的话,佯装随意问起,灰原有没有跟你联络?
                阿笠博士灵光的范畴仅限科学,换上别人一定察觉新一故意隐藏的激动。他摇头,带点失落的怅惘,说自从小哀跟赤井先生交往後便很少联络我。那酸酸的口吻犹如心爱的女儿被不知名的男人掳走了去。
                新一挑眉,淡淡敷衍一句是这样啊,真是冷漠的家伙呢,便自顾自低头看书。他没有安慰阿笠博士的闲情逸志,他确定他的心情比嫁女的老头复杂糟糕。自从跟赤井一起後……她渐渐变幸福了吗?渐渐可以忘记他了吗?渐渐不需要他了吗?
                胸口怪不舒服,不是断掉的肋骨发痛,而是更深入的,每跳动一次便紧抽一下的违和感。
                他很妒忌。
                这时平次推门而入,新一来不及收拾脸上的酸涩表情,两人冷不防打了照面,电光火石间看穿彼此心中所思。前者不以为然,後者淡漠无奈。
                反正平次不明白他的心情,没有人明白现在他的心情。
                新一心不在焉翻著兰带给他的侦探小说,半夜十二时开始漫天飞雪,为漆黑的夜幕点缀亮眼的莹白,煞是好看。他重伤後身体大不如前,关上窗还觉寒意凛人,挣扎著起床想调开暖炉,奈何伤口痛入骨髓,一动便呲牙咧齿。
                突然几声门响,他心头一突,以为是小哀,原来是折返的平次。
                平次进来後没多说话,瞟一眼新一痛出泪水的蠢相,好心给他开了暖炉,然後从大衣摸出一部皱巴巴的小说,道:「她拜托我转交给你。」
                逼不及待翻开,新一乐不可支。「噢噢!就是这个,我想看好久了,兰怎麼不亲自交给我?」
                「我有说是兰吗?」拉开椅子坐下,态度极尽冷漠。
                「不是兰……是谁?」
                平次挑眉,凌厉的瞳子绽出轻蔑的碎光。「灰原给你的。」


                IP属地:安徽8楼2020-10-01 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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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5
                  新一早知道爱上小哀就是这种下场,众叛亲离,得不到任何人的谅解,怪只怪他在婚礼夸下海口永远不和兰分离。他是自私又蠢顿的**,轻易挑选了兰,轻易爱上了小哀……轻易地忽略小哀曾经的错爱,回头想重拾旧欢,却已经覆水难收。
                  自从他不加思索替她挡受一劫,他便知道终有一天审判会来临。不过新一想不到第一个发现者是平次,他以为一定是全神贯注深爱着他的兰。
                  世事总有意想不到。
                  他在惆怅中感到微酸的愉悦,把残旧不堪的书小心翼翼藏到枕套底下,原来小哀没有置他不顾。
                  「灰原她在那裏?」暗怀着相见的希望,却被平次的多管闲事浇熄:「她走了,是我叫她回去的,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不像你啊,工藤。平次掐著拳头,眼前闪过兰伤心哭泣的画面。
                  他看得见新一欲言又止的惊讶和气忿,是气他自作主张吧?大侦探工藤新一,名闻日本的救世主,夹在感情缝隙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心事写在面上,让人一目了然。「你把她叫回来,我有话要跟她说。」


                  IP属地:安徽9楼2020-10-01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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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6
                    他要为了她把感觉去掉,把对来日微弱的期望和甜蜜统统去掉。
                    因为这样才是最好、最适合你…最不会伤害你的做法。从我掀开兰的头纱的一刻,一切如你所想,已经变得艰苦而不可能。我再不能成为你梦想的光线。所以你才逃避,你才局促,你才没有在婚礼出现,你才不敢说话时…迎上我的视线。
                    我从来是自私的人,一直按自己心情办事,生活一团糟糕。
                    然而这样的我,也有为你牺牲的勇气。
                    只是那个晚上我伸出手去的时候,你脸颊上的触感、眼神的闪烁、房子的气味、孤单而逞强的姿势,那些甜蜜又疑惑,我们想触碰又不敢正视的答案,无时无刻还是袭上心头,把我吞食。
                    我们就这样吧,过著彼此认识又不相干的生活。
                    别过头後,这次,永不再见。


                    IP属地:安徽10楼2020-10-01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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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7
                      不知不觉冬去春来, 四月的天空, 万物欣欣向荣, 湛蓝的云彩拥抱著纷飞飘舞的粉樱.
                      新一伤愈出院当天把医院挤个水洩不通, 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少年侦探团不小心把消息走漏出去, 全日本的新一迷闹著送花护驾, 护士小姐戏言院长还以为医院被租下来开个唱. 做妻子的兰贤慧地鞠躬答谢医护人员一直以来的照顾, 新一由平次负责推上私家车. 今天的阳光温煦, 昨天下过毛毛小雨, 云没散尽, 光线投下来还有些晦暗.
                      他眯上眼缝, 困难地用手挡著光, 迷惘而疑惑地望著医院的万人空巷, 有点昏眩.
                      今天这麼多人, 她有没有悄悄化了妆, 隐身在人群看他出院的盛况?
                      平次冲著他吃吃傻笑, 道:「怎麼冷著脸?跟支持者们挥挥手啊, 真够受欢迎的, 工藤.」新一淡淡笑了笑, 随意向各地的推理迷挥手示好, 那上扬的弧度依然深邃神俊, 但是掉落了风靡万人的不可一世.
                      兰把疑惑藏在他碰不到的眼色裏, 弯身钻上车子.
                      待支持者们疯狂的步伐追不上车子的疾速, 平次才吁一口气, 说:「真够疯狂的, 你的粉丝们.」新一漠不在意地应了声, 平次一拍他的脑勺子, 大剌剌笑道:「装甚麼酷啊臭小子. 不过, 东京归你的, 关西归我的, 我才宣布跟和叶订婚, 关西的妙龄少女们差点儿没把她扔进海淹死.」笑声中带著爽朗的轻快, 兰掩著脸惊叫一声, 新一微微怔住, 眼光很复杂.
                      「真的吗?平次!恭喜你们, 和叶一定很高兴.」兰以为她的婚姻一如她想象中美好和谐, 推心置腹, 对和叶结婚也喜上眉梢. 新一受阴影笼罩, 一听到结婚马上联想到他掀开兰的头纱的一刻, 在那一秒开始他的人生失去抉择权, 他不希望平次重蹈他的覆辙.
                      他正色说:「想清楚了没有?服部.」
                      平次自然猜到新一想到那个方向去.「啊, 想得很清楚.」他掸掉帽子上边的花瓣, 说:「我和她不是没有了谁就活不下去的类型, 订婚前我也跟别的女孩子交往过, 结果嘛, 我发现还是喜欢她. 仅仅因为喜欢, 没有别的成份. 当然她亦一样.」他自信的面庞让新一想起当时的自己, 别人的劝喻春风过耳, 随便倚重一纸婚书维系爱情是愚蠢的事, 可是作为其中失败的一员, 他不好说甚麼.
                      「新一你真是的, 老爱这麼严肃, 他们结婚不好?和叶她喜欢平次好久了.」兰笑得灿烂嫣然, 眼瞳抹上一层媚丽的水波, 她和新一结婚那天, 是她一辈子珍藏的宝贵回忆.「而且, 两人结婚, 当然是因为爱啊.」
                      「嗯, 说得也是.」新一不打算辩驳.
                      兰是个单纯的笨蛋.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小小的他便察觉到这个事实, 兰没有遗传到英理敏锐机智的特质, 反而她温婉乐天的性格, 处处显现了小五郎的懦弱和直线思考的遗传. 可是当时新一觉得并无不妥, 女人就该贤良淑德相夫教子, 安份守己当个好母亲好贤内, 他工藤新一的女人不需要智计无双……会这麼想, 因为他不希望将来遇著有希子类型的妻子. 漂亮是漂亮、自信是自信, 可是她的古灵精怪让他很不耐烦. 他不明白, 为甚麼天赋异禀的父亲, 每次遇著母亲总是束手无策.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天身体健康的他罕见地感冒请假, 有希子把探病的兰送出门, 转身双掌合十感叹的一笑:『小兰很有潜质做我家媳妇呢~你说是不是, 优作.』
                      当然!像兰这样乖巧听话的女孩娶回家才不吃亏, 你以为天底下有多少个老爸这种善长人翁, 为一个变态女人摧毁自己下半生?新一如是想, 脸上微微发热. 优作转过椅子, 拨了拨胡髭, 说:『不, 我不认为新一喜欢小兰这个型的孩子.』
                      小小的新一不屑跟老爸争论, 时到今朝, 他深深佩服父亲的高瞻远瞩.
                      所谓虎父无犬子. 做父亲的喜欢活泼自信的有希子, 做儿子的摆脱不了爱上高傲玲珑的小哀的命运.
                      新一喜欢呆在窗边看风景. 今年的樱花百年一遇, 开得份外明媚璀灿, 满城笼罩一片润目的粉绯. 结在枝头的气势万钧伸延到天边去, 纷飞飘零的结成密集的花雨, 人们一开始觉得新鲜, 看多了不由得生烦讨厌, 撑伞外出的上班族喃喃咒骂, 伤风悲秋的感怀身世.


                      IP属地:安徽11楼2020-10-01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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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8
                        兰出发当天, 天公不做美, 一大早便下著绵绵春雨.
                        她很想跟新一同去, 然而远山家要求伴娘早两个晚上陪伴和叶处理细节, 和叶一副请恳的态度, 她又不想被别人讥笑她一刻不能少了新一, 才不情不愿毅然上路.
                        雾雨洗落红樱, 兰不由得同情樱花, 车途上闲著无聊给新一拨电话, 他才刚起床, 声线很朦胧. 兰感到一阵甜蜜的可惜, 她最喜欢新一起床的狼狈相……只有这样, 她才觉得这个强大得让她难望项脊的男人, 跟她的距离稍微接近了一点.
                        兰从来不明白新一的内心, 他在想甚麼、他在要求甚麼, 她一点不知道. 夫妻的兴趣不相同, 话题不多, 她说八卦琐事他静静聆听, 他眉飞色舞谈起侦破的案子, 她插不进嘴, 末裏只能笑著说句:“这样啊, 新一你很了不起呢.”作结案陈辞.
                        她不喜欢推理不要紧, 只要喜欢新一就好.
                        她好爱新一.
                        兰挂线后轻轻抱著平坦的腹部, 靠在窗边, 欣赏她现时的生活写照——新一是奔驰飞驶的列车, 她是安坐主人席的乘客, 外边的风雨, 世途的险恶, 有他一臂挡住.
                        新一挂电话后疑惑了好一阵, 兰甜笑著说等他来到关西, 她要告诉他一件天大的喜事. 明明是喜事, 他不明白为甚麼自己不寒而栗……不过, 如果是英理和小五郎结伴搬来跟他们一起住的话, 他倒很清楚这是侦探第六感给他的小小警告.
                        不可能吧?两夫妻貌似要耍一辈子别扭, 可是他们其中一个已很够呛. 新一烘著面包, 不太感触地想. 既然兰要亲口告诉他, 他也用不著浪费脑细胞在这档子事上.
                        还是赶紧办案吧?只有全情投入在谜题裏, 他才能重拾往昔无忧无虑的感觉.
                        目暮相当倚重新一, 好几次诚意邀请他加入搜查一课, 他都婉言拒绝, 理由是他讨厌受束缚, 当侦探比较自由自在.
                        尽管他答应给新一自由调查案子的权力, 新一始终摇头.「不关乎权力问题. 打个譬喻, 我不喜欢穿西装, 不喜欢朝九晚五上班族生活, 不喜欢特定的办公室. 而且, 你们是纪律部队, 我却是标准不守纪律的人.」他笑, 一边迅速把资料整理好, 一边滔滔不绝.
                        目暮自然不甘心, 他很欣赏新一, 一直希望把他拨入麾下, 这小**却非让他失望不可.「我说你啊, 新一, 既然不喜欢受约束, 为甚麼你要结婚. 比起任何规矩, 女人才是最麻烦的东西吧?」
                        有那麼几秒, 新一彻底愣住, 然后把手放在左胸上, 笑道:「麻烦是麻烦, 可是她语重心长的叮嘱、担心著急的样子, 是世上最窝心的吧?这是代价.」
                        ……是的, 她不厌其烦叫他远离黑衣组织的叮咛, 她苍白著脸吼他不要跟踪Gin的忧心, 是这个世上他遇到最窝心的事情. 因为现在他明白, 如果她不是珍惜他远超过自己, 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想念小哀, 想念到习惯痛楚, 馀下满身惆怅的麻木. 今天的雨很轻很薄, 打在身上湿了一片, 地下却没有沾染水迹. 这是没有重量的雨水, 如同小哀在他生命裏的重量, 很轻很轻……轻到没有实感, 轻到飘了起来. 兰则是相反, 她的存在有千斤之重, 坠在他双肩上成为不得不背负的重担, 沉重到让他俯贴大地. 然后小哀轻轻飞了上天, 她如此轻盈, 像无色无量的空气, 溜过他的胸膛带不来任何重量……给他感觉她存在的重量.
                        她好像随时会消失不见. 小哀和他不同, 她是自由的, 正正这种自由使新一畏惧.
                        他想她被拴在木栅上, 被囚在高塔顶, 她一辈子离不开米花町, 他才可以一生一世跟她呼吸同样的空气.
                        他不想小哀消失, 站在她的寓所楼下, 他绝望地看著她的公寓一片黑暗, 没有著灯.
                        新一靠在电灯杆凝望那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希望从中辨认她的家俱还在不在, 她只是外出了吗?但是窗帘没拉上, 她不是那麼不小心的人……是一时疏忽吗?谨慎到出了名的灰原哀有疏忽的时候吗?
                        ……他不是存心破坏诺言来见她, 真的, 他只是想偷偷确认一下, 小哀还在米花町.
                        他们还在同一个城镇.
                        新一慨叹自己痴愚, 到了这个年纪, 他才为了确定一个女孩在不在米花町, 而白白浪费大好晚上, 站在街头任由雨丝泼脸.


                        IP属地:安徽12楼2020-10-01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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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枉当初他还耻笑同学心智不成熟呢, 想起来真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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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分钟. 他想起阿笠博士说, 当天无依无靠的小哀倒在他的家门前, 也是下著凄迷的雨.
                          八分钟. 第一次见面小哀已坦言相告, 除了他, 没有谁让她投靠.
                          七分钟. 记起了是小哀在他怀中哭得一塌糊涂, 他才答应将来有甚麼难题, 他会一力承担.
                          六分钟. 数落自己好笨, 每次小哀玩笑式的告白, 他真的当玩笑.
                          五分钟. 他说他会保护她的时候, 她的表情是惊诧是感动是浅笑, 他竟然记不起来.
                          四分钟. 小哀老是替他保护兰, 想到她当时的难过, 他很内疚.
                          三分钟. 要数世上谁最信任他……小哀笑盈盈说, 我的性命就交托在你手上了, 大侦探.
                          二分钟. 她是开玩笑, 是真心信赖, 还是另有所指?
                          一分钟. 这是最后的了…….小哀和他, 是命运注定要相见一场的.
                          既然如此, 为甚麼不能相爱?为甚麼要让他发觉他无可救药地想见她一面?新一看著没有亮灯的房间, 雨水的凉意从额尖滑到心底, 他的胃很痛. 每次他无法面对现状, 胃就火灼般无休止地痛. 他蹲下来掩著腹乾吐, 痛楚沿著神经潜进大脑, 遂渐全身痛得惊人, 他想惨叫, 苦於发不出声.
                          「啊啦, 工藤君, 你在这裏做甚麼?」无人的夜巷传来几下轻盈的脚步声, 拿著脸盘撑著伞的小哀一副讶异的表情, 扶起地上的新一.
                          新一看到她, 刹时回不过神, 他的身体在她的臂弯内, 她没有走, 她还在米花町, 两人还呼吸著一样的空气. 他看一眼脸盘, 看一眼她, 小哀立明其意, 道:「家中的热水炉坏了, 我去澡堂.」她微微一怔, 目光扫过新一的胸膛, 低声道:「伤…好了吗?」
                          不要紧了!甚麼都不要紧了!他扑上去紧紧抱住她, 脸盘下地的声音、雨珠跌碎的铿锵、她哽在喉头的惊叫, 全部在他的耳畔徘徊, 明明如此清晰, 却彷佛相隔一层, 那些声音和他不在一个世界, 他的世界只有小哀, 只有这一抹让他痛苦到窒息的空气.
                          「我想见你, 好想见你, 我真的、真的好想见你, 小哀.」他的表白如泣似诉, 小哀抓住这个人坚壮的手臂, 心底汹涌的波澜一浪接一浪. 她等这句对白多久了, 从第一次相见至今, 她每次在期待, 有朝一日他要告诉她, 他来见她是因为好想念她……不为别的, 无关黑衣组织, 无关解药, 无关别人的生死存亡, 纯粹因为……他好想见她.
                          她等他等到几乎白了头死了心, 等来了他的婚礼等来了她的心碎, 等不来他的告白. 终於今天等到了, 他们相拥了, 却是不伦的怀抱, 如何甜蜜都变了质. 她生气, 象徵式挣扎一下, 他反而抱得更紧, 紧得像要把她融进他的身体裏. 两人不发一语, 可是都眼光灼灼. 小哀隔著一层雨花打量他, 觉得有点不真实的迷糊, 然而人还是那个人, 她强大、聪明、勇敢、正义、好胜、孩子气的工藤新一, 她心爱的大侦探.
                          这个无可忽视的原因, 把其馀不安定因素暂时缓压下来, 她伸手回抱了他, 带著甜酸交织, 苦乐参差的心情, 轻轻在他耳边喽哝:「我也一样, 大侦探.」
                          「……来我家吗?」
                          和叶一边拍著粉一边笑看兰转瞬幻变的神情, 接电话一刻开心透顶, 说著说著俏脸下沉, 挂线的时候黯然不甘, 对著嘟嘟响的电话筒走神游魂. 她禁不住嗤嗤轻笑, 兰方如梦初醒, 红晕上脸, 正要发难, 和叶透过镜子瞥她一眼, 说:「工藤君抽不到空吧?」
                          她别上钻石耳饰, 长长的一条, 於灯光下闪烁生辉. 兰嫣红著脸微微点头, 和叶好心情地咯咯大笑, 说:「兰的心事, 真是可以一眼看出来呢, 很可爱.」
                          兰有些烦燥, 本来打算趁他休假的几天, 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把秘密率先告诉他. 现下告吹了啦!这该死的侦探狂, 到底是妻子要紧, 还是案子要紧?
                          新一是笨蛋, 老是让她无了期地等等等等!但即使如此, 她还是觉得…这样的新一才是她喜欢的新一. 兰抿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侦探的妻子大多如此吧?想当初妈妈为了爸爸的工作时间不知吵过多少次, 和叶刚刚半开玩笑地向她吐槽, 她有心理准备平次为了案件逃婚. 可见…苦候的不止她一人.
                          她抬头已摆上精神灿烂的笑容, 伸伸懒腰, 给和叶理好歪了的发夹——烦恼不来的事就不要去烦恼吧, 这大慨是她人生最大的哲学了.
                          今天是和叶、平次订婚的大好日子, 她要开心快乐地祝福面对.
                          另一边厢, 新一放下电话后, 小哀从浴室慢慢渡步出来.
                          「打电话给老婆报行踪?」她习惯开带刺的玩笑, 新一也习惯听, 招手要她过来, 轻柔地替她擦乾滴水的头发, 小哀闭上眼享受, 说:「啊啦, 身娇肉贵的大侦探懂得伺候人吗?我真高兴.」
                          「你啊……高兴你个头!」他拿她没有办法, 转眼目光投向被枕狼藉的床褥, 也许残馀著他们一两根发碎. 昨晚他们很凌乱地撞入房子, 互相撕扯彼此的衣衫, 从玄关一路吻到寝室, 他没制造浪漫气氛的馀暇, 全身像烧著了一样, 每根神经疯狂呐喊著要她的欲望.
                          他进入她身体的一刻, 感觉到她的重量的一刻, 立刻明白为甚麼人世夹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这是为了让他们体验极致的乐趣, 一半天堂、一半地狱, 他们一半极乐销魂、一半受烈火焚烧. 他们既是正义的象徵, 又跟污秽画上等号.
                          可是他好爱, 他好爱紧紧抓著他手臂的小哀, 她汗湿的香气、模糊的视线、深锁的眉宇, 他全部都好爱好爱.
                          他垂首咬她的肩膀, 她闷哼一声, 伸手扯他的头发, 指头凉冰冰的触感和内心的灼热截然相反. 他们没有拉窗帘, 所有的灯光都是他们堕落的见证者, 她说:「地震了……」
                          是的, 地震了, 天花在摇晃, 杂物跌碎一地, 甚麼都在动摇著, 除了她身上的新一. 他捧著她的脸, 狠狠的发了狂的吮吻, 吻到尝到她舌尖的血腥味.「要是天花倒塌, 我们就以这种姿态向他们宣告, 我们的不忠.」他沉溺在她的味道不肯起来, 就是死亡也必须与她同在. 这刻的新一多麼疯癫, 难得是冷静见称的小哀意外地认同了他. 摇晃的天空、崩裂的大地、纷嚷的世界、逃生的人群………堕落的声音.
                          工藤君, 我多麼荣幸, 地狱之门打开的时候, 我们在彼此摧毁.
                          一整晚他们在废墟般的房子裏不停喘息, 像野兽一次又一次噬咬对方伤痕累累的身体. 看更在敲门, 有人吗、有人吗, 很尽责地寻找不及逃生的伤者, 可是他们不答, 房子没亮灯, 过不久看更拖著沉重步伐走了, 没有意想到大门后靡烂的光景, 远较外边的颓门败瓦不堪入目.
                          然后到了破晓时份, 他们筋竭力疲, 默默各据床边一方静听不熟悉的呼吸声, 彼此装出沉稳的吐呐欺骗对方睡得很香, 事实谁也无心睡眠.
                          后来由小哀率先打破沉默, 辗转背过新一, 垂臂到地下拾起一片玻璃片, 左看右看. 新一从折射的角度望见她蒙了一层灰色的双眼, 她惊人的冷艳突然失去颜色, 像枯榭的白玫瑰惹人怜悯垂青. 他心中激动, 猛地伸手抓住玻璃片, 缺口刺入掌心淌下浓稠的血液, 她轻轻舔去, 丁香似的舌尖从掌心一路移上指缝、指端、掌背, 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新一享受她的时候, 闭上眼睛迎接无底无垠的黑暗, 那不见天日的, 如何挣扎也走不出的迷宫, 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结, 置身其中便能领略何谓无限. 无限是不见尽头的浩瀚, 是没有终点的宽阔与深沉. 如果闭上眼的无限是漆黑, 张开眼的无限, 便是小哀. 两者同样没有光明, 她是他见不得光的情人, 他想要她更多、更多, 怎样索取也不足够, 不止她性感的身体, 她七窍玲珑的心, 和猜度不透的思想, 他全都想独占, 那贪欲如同黑暗的深海摸不到尽头.
                          所以新一不讨厌摸索黑暗, 那熟悉的感觉如同触摸小哀.
                          他以合著眼帘的姿势去吻她的项脊, 她的发梢软软地拂在额尖很是舒服.「工藤君, 你真是孩子气.」她回头给他的表情不再模妨残败的玫瑰花, 他一绺绺把玩她的头发, 笑了笑, 说:「笨蛋, 论不上你来数落我.」他喜欢她幽深带笑的清澈瞳子, 凑过去想在眼梢吻一吻, 她却佯装伸懒腰, 不著痕迹地避开了他.
                          小哀披件睡袍起床收拾杂乱无章的房子, 把裤子扔到新一的面上, 吩咐他穿好裤子才准下床, 转头又一脸婉惜可怜她刚安装上去的厅灯毁於一旦. 新一整理好仪容也帮著她收拾, 扫掉玻璃碎后插手遍地书籍, 其中一本夹著信, 他翻过来一看, 是赤井在意大利出差时寄给她的.
                          新一眉梭一挑, 顺手想撕碎扔掉, 可是莫说惹小哀不高兴, 重要是他没有这个资格……他有甚麼资格阻止她和赤井来往?明明他是有妇之夫;明明这个时候, 他应当按兰的要求, 坐上前往大阪的飞机, 参加平次与和叶的婚礼……
                          作为朋友, 他自该出席平次的结婚典礼, 只是这一刻他实在不想离开小哀, 不管发生甚麼事也好.
                          他迷惘的背影吸引了小哀, 她伏在他的肩后耳语说:「啊啦, 在想甚麼如此入神?你的angel吗?」新一横她一眼, 把信丢到她的脚边, 骂道:「你**啊?甚麼话不好说偏挑这个?」
                          小哀漠不在意地在新一旁边取出信笺, 新一继续收拾书本, 想著赤井给她写了甚麼, 她那麼宝贝藏在书本裏, 看到纸页变黄还聚精汇神一次接一次重看. 小哀瞄见他心不在焉把福尔摩斯的小说塞进江户川乱步的盒子, 不禁略感神伤……工藤君, 难道事到如今, 你还要为这种小事呕气吗?你手上拿著的书, 难道不正正挑明了我对你…其实多麼不可自拔吗?
                          你真笨呢, 工藤君. 小哀暗叹一声, 道:「想看就过来吧.」
                          心跳一百, 连忙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待她软语相劝再扮作无奈一起看.
                          「又没甚麼, 这是你的私隐.」
                          「不要拉倒.」心中偷笑, 论腹黑的程度你还差得远呢.
                          「……」把盒子粗暴地塞进书柜, 这女人是天派来克他的!
                          她默默翻著信笺, 在封套拉出—张明信片, 举起来在灯光下凝神细望, 然后在新一回头前收起它, 轻轻靠在他宽阔的背上, 那一缕缕软滑的发立刻激动了他.
                          他想问为甚麼看赤井的信看得这麼入神, 他想问她有没有对赤井付出过真心……然而这些尖锐性的疑问盘旋到嘴边, 连化作一个跟她纠缠的吻的勇气也没有. 他是感情上的失败者, 放任自己的心天马行空, 终於还是让她受到伤害……新一从小哀媚艳的嘴唇往下看, 领口下若隐若现是他昨夜拼尽全力印上去的吻痕, 小哀抓住他的头发无力的拒绝著这侵略性的记印, 他却不顾一切, 带著玉石俱焚的心态——赤井要看的话就由得他看去, 他最好看见.
                          「工藤君……」她扬眼对上新一沉思的黯然, 新一慌忙换个眼色, 问她怎麼了. 小哀淡淡说道:「我要去意大利, 你有没有空…陪我一趟?」
                          「这麼突然?怎麼回事?」他不解地挑眉, 小哀站起来冷冷的走进浴室, 说:「你不愿意的话, 我不勉强你.」重重摔门开水龙头, 蒸气在磨沙玻璃门细细的镀上薄膜, 她窈窕的线条随著光影移动, 新一一边生气, 一边责骂怦然心动的自己没骨气.
                          他又没有说不去, 难道问一下原因也不可以吗?这坏脾气的臭女人!
                          这是他们相爱后, 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他无论如何都想做到, 莫说是去意大利, 她要是想远赴天涯海角永不回来, 依现在他对她的痴迷, 恐怕不惜做个遗臭万年的陈世美. 侦探不做了, 家室不要了, 他沉溺在她的温柔乡, 恼恨地体验著何谓英雄难过美人关.


                          IP属地:安徽13楼2020-10-01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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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一听著电话筒的嘟嘟声, 眉尖紧蹙, 发生这件事前, 他认为自己称得上勇敢机智的英雄.
                            「是我……兰, 对不起, 我突然有事来不了, 请替我祝福和叶和服部永结同心.」
                            「对不起, 这次又不能陪你了, 对不起.」
                            对不起, 兰, 这个时候, 我说甚麼都需要小哀……新一放下电话筒, 洗澡间的门打开了, 小哀披著毛巾迎向他, 像生了犄角长了尾巴的美丽天使, 怪异得十分漂亮. 他招手要她过来, 轻柔地擦乾她芬芳的湿发.
                            先生,太太……?
                            这个称呼让小哀猛地惊醒,大堂挂著一面大圆镜,她透过镜面看见兰惆怅愤恨的面孔,吓得叫都叫不出来。新一挽住她的肩膀,说是的,双人房。
                            「谁说我们是夫妇?两间单人房。」不留情面地甩开新一的手,小哀冷冷的从尴尬的服务员手上拿走房匙,头也不回扬长就去,留下新一叹也不是笑也不该。然而说笑,也是无奈的苦涩的笑。他当然懂得她的反应,他们怎麼是夫妇?说是的他,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一点?
                            他的妻子,还在大阪开心欢快地参加朋友的订婚典礼。
                            他亲自选择的称心的妻子。
                            新一不是不明暸她的仓惶和绝望,正因为明暸,才悉意包容。
                            从来他是个趾高气盛的公子哥儿,十七岁以前一帆风顺,上天对他青眼有加。新一是万人景仰的风云人物,生於富裕之家,父亲是出类拔萃的推理作家,母亲是艳光四射的息影女演员,他遗传了父亲的智慧和母亲的魅力,天生就是焦点所在。
                            他没有失意过,十七岁以前,他看人馀光都不带.
                            灰原哀是第一个让他发不出脾气的人。她可以高傲地甩开他的手,她可以冷漠地命令他山长水远来意大利,可以来到以後臭著脸给他摆面色……他不悦,但是无可奈何。
                            躺在柔软舒适的单人床上,回想小哀拿起行李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轻叹。她不是如外表坚强的女人,她害怕受伤、也害怕伤害别人……这种事,早在伸手抱住她前他便知道。
                            即使如此,他仍然抱住她。
                            说到底,他始终是个庸碌的人呢,贪图怀内的温香软玉,任性地选择了兰却不肯割舍小哀,自私幼稚又不顾後果。虽然她已经被他所伤,他还是不愿意放手。
                            他们没有将来,他们的爱情是阴沟下的细菌,藏污纳垢,见不得人。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好喜欢灰原哀。
                            好喜欢。
                            消沉下去不是办法,新一拍一拍脸,从床上弹跳起来,与其独个儿伤风悲秋,不如问问她的看法。毕竟这是两个人的……他们之间的事,他一个人决定不来。
                            新一振作精神去敲小哀的房门,敲了半响毫无动静,以为小哀心情焦燥不愿理他。正自沮丧,恰好收拾房间的大婶经过,他随意一问有没有见过房间的女住客,二十来岁的年纪,茶色短发,有点骄傲的样子。新一本不抱任何期待,岂料大婶点了点头,指手划脚呱呱叫表达她的意思,新一的意大利文不好,听来听去只听得懂“Ponte dei Sospiri”。
                            单单听懂这个字,就让他浮燥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Ponte dei Sospiri……
                            叹息桥
                            水城威尼斯著名景点叹息桥,横跨市政厅宫殿东侧和监狱,一边是高贵典雅的天堂,一边是绝望寂寞的地狱,桥下一脉静恬的墨绿色海水,骤看浪漫,深入品味过後,那凄凉的境况让小哀的心狠狠挤痛。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与她现在的情况多麼相似。
                            她是被关在监狱的囚犯,艳羡东殿的衣香鬓影却无从接近。身处天堂的当然是angel,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不论在法律或情理上她都是工藤新一最亲近的人。
                            那麼她是他的甚麼人?
                            是情妇吧?小哀眉头一皱,踏足桥上粗躁的石块,站在桥的中央,从监狱徐徐吹来的风带著对东殿的无穷渴望,飘到她的心裏一缕一缕撕扯著痛。
                            抿嘴自嘲苦笑,事到如今,後悔为时已晚。服部平次没有空言恫吓,得不到新一尚只自怜自伤,得到以後除了抖缠一起的快感,以後只剩馀分分秒秒钻心的内疚和惶恐,划不来。
                            内疚伤害了纯洁善良的小兰,却又…
                            …害怕他撒手归去。
                            人就是这样予盾,怀著侧隐之心去自私,同情他人又怜悯自己。她应该怎麼办?小哀凭栏惆怅……明美姐姐,要是你的话,你会怎麼抉择?
                            「……小哀!」
                            抬头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新一,他托著膝盖拭汗,映入眼帘的小哀憔悴失意,那凄凄楚楚的无助一下子把他的胸膛挤满。她水蓝色的,俨如小灯般明亮深郁的眼瞳有著他的身影,光是这个幽怨而诧异的目光便足够使他沉沦不起。
                            「啊啦,你来得好快。」小哀双手抱臂,桥上旅客鱼贯而列,阻扰不了他们四目交投,彼此的眼光深深钉进彼此的心坎尽头,那片最难触及的最柔软的地方。
                            她佯装镇定的小动作骗不倒他,她的手微微发抖,她的脸青白无色。「我应该称赞你的速度,还是问你来做甚麼?我不记得我要你来找我。」他不发言,她便率先冷言冷语,可是这麼说著自己心头也怪难受。小哀不明暸她到底想不想被新一找到。
                            也许躲避才是最好的办法,然而身体,总是比内心诚实。他是侦探,她的微小动作逃不过他的眼睛,尤其他们对彼此了解那麼深,她一挑眉毛,他就看出她心底的依依不舍。
                            「我害怕……」
                            「害怕?」
                            「害怕从此见不到你…昨天我在你家楼下坐了整个晚上,就想确定你在不在米花町,我还见不见到你。」他真诚的口吻让小哀心软,但她不是顶老实的人,心中想甚麼,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回事。「笨蛋啊你?我们见不见到面…又能怎麼样?」
                            不是完全的违心之语,她只是很残酷地把疑虑扔给新一。见到如何?见不到又如何?现下他们相见了,却各自怀著压垮自己的心事,倒不如永不相见,一了百了。他们的事要是曝光便身败名裂,影响的远远不只是自己,他的妻子、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的康庄的前途……小哀念及於此便不寒而栗,他是习惯出风头受景仰的天之骄子,怎麼受得了这样的挫败。
                            爱情从来负责制造问题,小哀的忧虑,新一何尚没细心想过,然而事实不容许他瞻前顾後太多。「是不能怎麼样……但是想见你的心情,却不是假的。」上前扳著她的肩,小哀天生一副多疑的性格,担心记者拍到新一外遇的照片,当下急忙挣扎。「你不看看是甚麼场合啊!」可惜她的力道不比新一,挣扎归挣扎,新一圈著她瘦弱的双肩,她如何奋力挣脱不开他的圈禁。
                            「想到神不守舍…一想到也许不能再见面,一刻都忍受不了。」他低沉的嗓子让她浑身酸软,他的味道、他的体温、他的头发拂在她脸上痒痒的触感……小哀抽一口气忍著眼眶的湿润,明明他比她壮得多,可是他抱住她的时候,却显得无助如同迷失的小孩,软软哀求她的首肯:「我爱你啊,小哀。你不要一声不响跑掉,我害怕你像烟雾一样消失,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真是够奸狡的,工藤君……你明知道,我经不起你的柔言细语,偏偏用这种恋恋不舍的口吻, 拖著我不愿离开的步伐……
                            小哀认命似的合眼,双手怯怯的,攀住他的身躯。
                            我不离开,我不离开!因为你说你想我,你说你……爱我。
                            只要你爱、只要你想,工藤君,我就是你的。
                            新一捧著小哀过份明艳的脸,指尖从她的额扫到点水欲滴的唇,跟昨晚的癫狂不同,在叹息桥上,他们怀著最虔诚的态度接吻。
                            即使将来的路多麼崎岖,我也不怕,有你在身旁,我坚信我们能走过去。
                            陪伴我渡过最难捱的岁月的人, 不就是你吗?
                            小哀,你知道吗?为甚麼从来不愿制造毒药伤害别人的你,冥冥之中制造了ATPX4869,阴差阳错又让我吃了下去?
                            你大慨屑之以鼻,但我相信那就是命运的安排,安排你来到我的身边。
                            所以这次我不会放手了,我爱你,我要你……
                            我的小哀。
                            「说甚麼没有科学逻辑的话?我又不是水蒸气,怎会像烟雾一样消失?何况我走了你不会找我吗?强人所难寻根究底是你的强项啊,大侦探。」一吻既毕,她埋首在他的胸怀,双手掐紧他後背的西装,露出罕有的娇怯小女儿情态。新一很是喜欢,意气风发地扬眉一笑:「我知道你一定答应的。」
                            「啊啦,马上就说大话了?刚才是谁瑟瑟发抖叫我不要离开的?」回礼,唇枪舌剑。
                            「紧张的心情是有的,但我还是很笃定哦。」
                            翻白眼。「真看不出那来这种自信。」
                            「因为你‧爱‧我。」新一坏笑著牵她的手,十指紧扣,掌心连著掌心,他的真心彷佛便跟她的连成一块。小哀脸上淡红,心窝暖烘烘的,啐道:「谁爱你啊, 自大的家伙。」话罢忍俊不禁,回握著他的手,抬头云淡风轻,清爽怡人。
                            「肚子好饿,去吃东西吧。」
                            是的,以後的事难说得很,这刻的温暖快乐也粉饰不了将来的灾难重重。工藤君,我始终是无药可救的傻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後粉身碎骨也不值可怜。
                            但是这样的结果不是最痛苦的,没有你的地方,对我而言才是地狱。
                            我不会逃……这一次,我选择面对。
                            回到日本以後,小哀不能再肆无忌惮拉著新一的手闲逛游街。
                            在意大利的四天她过得很快活,没有需要避讳的人,虽然她担心有尾随的记者拍他们的大独家,但是这种甜滋滋地提心吊胆的感觉,她意外地不感讨厌。新一几次劝她不要杯弓蛇影,说到後来,乾脆逼迫她挽著他的臂,在蓝天白云下光芒璀灿的一笑,怕甚麼?拍到的话就由得他们。
                            灰色的拱桥,红色的瓦砖,穿梭的人流,沉淀的历史与文明。晚上两人挤在狭窄的单人床上,小哀说他们在进行不伦之恋,笑得几许荒凉。新一边啄吻她的粉唇边回答她, 至少他们不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对。
                            无论多麼快活,兰的阴影总是悄无声息笼罩在他们头上。新一不烟不酒,但当晚实在心烦,便小小呷杯威士忌宁神,水晶的高脚杯和细碎的冰块,浅棕色的琼浆和璫璫有声的脆响。小哀大被蒙头,气氛一度僵持。她想过是自己不对,明明把心一横豁出去跟他一起,何必说话带刺中伤他的心?但是知道归知道,难受归难受,他们沦落到这个地步,一半还是由他做成。
                            她忍不住要他嚐嚐不顺心的滋味。
                            然後转念一想,换了是兰,大慨不忍心要他愁眉苦脸。


                            IP属地:安徽14楼2020-10-01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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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一仰头乾尽杯底,坐到床边轻柔地撩拨小哀凌乱的鬓,感觉藏在被窝下的她微微一抖,依然倔强地不肯求和。但新一不在意,他认定世上唯有她能够随意发他的脾气、给他气受。不是一味的纵容和让步,事实上是他了解她的焦躁。这个被他忽视了太久的女人,让他看进眼内抱进怀裏,仍然不安心地觉得她随时摇身变作一抹细烟,丝丝条条在他的心瓣绕过一圈便随风离去,不由得他捉紧。
                              可是他爱她啊。爱得疯癫爱得不合道理,爱得推翻过往二十多年的座右铭,只要和她一起,整个世界也可以迸诸门外的幼稚想法,确确实实存在於他以冷静见称的思维裏。
                              一旦爱上,一点小沙砾都让人痛不欲生。他想到回去後光明正大陪伴她、拥有她的人是赤井而不是他,酸涩的感觉从腹腔一涌而上,推心置腹,她想起兰也是同样地不舒服。
                              所以刚才她的口没遮拦,他只是黯然,并无生气。
                              他俯身吻她的耳朵,小哀叫他别弄,他改以沉声细语。
                              ——给我一点时间,我跟她…说清楚。
                              小哀惊讶过後是生气,气得把他推开。是的她爱他,所以抱著身败名裂的准备堕进他的温柔裏。既然她有万劫不复的预备,他就不要…坏心眼地拨起她的希望,捉狭的希望。『笨蛋!你认为她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你们结婚才多久?媒体会怎麼想?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大侦探工藤新一。』
                              『我不知道你这麼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冷冷的反唇相稽,要是他在乎媒体、在乎身份,现在就不会身处意大利。
                              他这麼不惜一切,换取的不希望是一厢情愿。他期望小哀有著同样的觉悟,即使犯错,即使受伤,也要在对方的怀抱血肉淋漓。
                              经过意大利一役,新一益发确定他爱小哀,那爱不是少年时代梦想迎娶兰的青涩,而是烈火焚身的一发不可收拾,模糊了理智的,她的一切他都想要。跟兰结婚是为了幸福的将来,跟小哀在一起……不幸福也不要紧。
                              『够了。』小哀轻轻一叹,满腔怒火在他倔强的目光下化为子虚。她伸手拂了拂他的黑发,这个男人真不是一般的不懂事,自小被迁就惯了,事事在掌握之中,一旦事情不在掌控之内便一刻不能忍受。他太习惯无所不能。但是世上有很多可怕的事,靠推理是无法解决的。『不要痴人说梦话,睡吧。』翻身欲睡,新一握住她的腕,强逼她正视他……那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眼瞳中,收藏著最美丽的她的暗影。
                              『你只答一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他似是半癫狂了,抓住她的力道越来越大,眼神益发凌厉,迸出野兽般锐利的碎光。『你要,我就给。』
                              新一不是小哀想象的不懂世故,当初自己夸下海口,誓言给兰一辈子的幸福。英理的愤怒、小五郎的咆哮、兰的泪水、父母和阿笠博士的失望、平次与和叶的侧目,在他的眼前一闪掠过,那些幻想中鄙视的表情剖伤了他的心,可他顾不上那麼多!因为光是握著她的手腕,光是跟她四目相对,她冷艳的孤高、眸光内压抑的动情,都让他理智的心,一层层崩解投降。


                              IP属地:安徽15楼2020-10-01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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