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出去啊。”
“嗯。出去走走。”马雪阳扭头朝说话的人笑笑,拉开门又关上门。
他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这时的乘客不多,座位都还有一大半是空着的。阳光从车窗射进来晃花了眼睛。马雪阳在摇摇晃晃的午后中轻笑着闭上眼。偶尔有上车的人,他们都纷纷侧目。
——如此温柔明媚的人。
马雪阳在郊区下了车。那一站亦然只有他一个人下车。
脚踏在水泥路上,阳光把它们打磨的温和坚实。台阶下的几束小草从石缝中窜出来,是一个旺盛努力的小生命。
他低头盯着它们,褐色的刘海垂了下来可是依然看得到他翘起的唇角。
那是平淡的生命,却依然以独立的姿态愉快的活着,马雪阳心里渐渐滋生出一段旋律。
他离开站台,继续往前走。四周空旷的只剩下阳光的破裂声。
十五分钟后马雪阳在一片麦田停下,因为是夏天的关系还是一片盛夏的绿。天空呈现出一大片空旷的蓝,很低很低。
一阵热风吹过掀起潮水般的麦浪。
马雪阳走到麦田中。麦子的高度达到他的胸口,身边各别高很多的麦子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突然他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他扭过头去,发现身后并没有人。
他扭回头来,看见面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女生。
她的长发被风吹的飞扬起来,身穿草绿色的碎花棉布裙。她朝他笑着摆了摆纤细白皙的手腕。
马雪阳显然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到了。他疑惑而惊奇的看着她。马雪阳听到她银铃般的轻笑,细嫩如同刚冒芽的青草。
“跟我来。”女孩轻轻牵过马雪阳的手,把他带到一片草长比较稀少的空地坐下,他经常来这里却从没发现过的。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双手抱住膝盖,马雪阳发现她的肌肤是近乎透明的白色。
女孩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沁。”她的眼里好像有藏匿不住的光芒。
“你是……马雪阳。”沁仰着头闭上眼睛,像是思考了很久的样子。
“哎,你怎么知道?”马雪阳惊奇的望着她,却似乎明白了。
“我观察你很久了哎。你经常来。”顿了顿她又说,“你有没有诗?”沁侧过脸,把头放在膝盖上看着并肩坐着的马雪阳。乌黑的发丝在背后铺展开来。
“……你喜欢诗?”他问。
“算是吧……我只是捡到了这个。”沁不知何时从手里变出一张泛黄的纸片晃了晃,上面用钢笔潦草的写着几行诗。
「上帝对人说道:“我医治你,所以伤害你,我爱你,所以要惩罚你。”」
墨水在惩罚的“惩”字渲染开来。很显然那个人写到这个字的时候做了停留。
“泰戈尔?这是谁留下的。”
“一个背旅行包的男生。他死在那边。”沁伸出手指,指了指不远处十点的方向。
“你看啊,那边的麦子长的很肥沃。”她若无其事的笑。马雪阳突然觉得一股滚烫的东西涌上喉咙。
他吞了吞口水。
马雪阳抬手看了看表。
“我该走了。”他对沁说。
沁看着他没有动,表情是他见她以来反常的严肃。
马雪阳很疑惑,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别跟其他人说你曾碰到过我。”她站起身拍了拍双手,然后跟马雪阳握手。马雪阳不解,却没有再问。
“再见。”“嗯。”沁眨眨眼睛。
两人同时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马雪阳走了三秒之后回过头忍不住看她,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悠绿的麦田。
他转过身加快脚步,开始飞奔起来。气喘吁吁的跑到车站,真好有车来。他坐上了车,发现自己的心狂跳不止。
回到公司后马雪阳一直在发愣。
“发生什么事了吗……”张远坐到他身旁,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今天碰到一个女孩。很蹊跷。”马雪阳眼神恍惚的扭头望着张远。张远也看着他。
马雪阳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幻觉。”
两天以后他再次来到那个麦田。因为这几天里沁的身影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梦到她踮着脚尖站在麦田里张望。
他走到上次跟沁见面的大概方位,发现并没有任何所谓空地。
自然也没有见到沁。
他站在原地,猛然想起了什么。
「别跟其他人说你曾碰到过我。」她站起身拍了拍双手,然后跟马雪阳握手。
「我今天碰到一个女孩。很蹊跷。」马雪阳眼神恍惚的扭头望着张远。张远也看着他。
一阵风吹来,他感觉发梢被什么轻轻触碰。
他惊喜的转过头来。喊着。
“沁!”
身后依然只有剑拔弩张肥沃的麦田。它们轻轻晃动,漫不经心。
一张纸片从天上盘旋下来,他接住。
「上帝对人说道:“我医治你,所以伤害你,我爱你,所以要惩罚你。”」
墨水在惩罚的“惩”字渲染开来。很显然那个人写到这个字的时候做了停留。
马雪阳懊恼的把纸片捏成一团,转过身去。
依然只有无垠的麦田,其中夹杂着呼啸的风声。
还有所剩不多安然的暖色黄昏。
我医治你,所以伤害你。你是得不到救赎的灵魂,尽管拥有曾经明眸皓齿的容颜。
我爱你,所以要惩罚你。那是一场盛大的魔术,魔术师把操纵人都蛊惑。所有人在墨绿的掩护下长眠。
我知道那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