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刹海|玄都水榭]---章台柳

是不是…（ 目之所及虽与“萧条”二字相去甚远，但世人口中的“盛”，该也不至如此罢？我迟疑着歪首，对上小荷一双同样不解的浩眸 ）来得不是时候呀？
（ 前回小课作业，是以亭台为题习练，同窗商议共赴苏州街取景，怎奈届时忽染风寒，无缘与共。期愈近时，愁绪愈浓，思量着妥帖说辞可否免去白卷之责，便闻说城西有水榭才成，美轮美奂。我自新奇，又当是“救星”忽降，翌日便欣然而往，怎料所见不然—— ）
（ 小荷亦缄默，似是不知应如实相告，又或宽慰。倚上临侧朱栏，观尽湖中鱼儿嬉闹无忧，我不由撇撇嘴，轻声落下一叹。 ）

（正是夏时、临水之榭，植柳栽荷，光阴薄冷、午憩时分，却是静得能聆见小池子中红鲤越水的翻浪之声儿。栏畔鬓钗云影、清恬姝丽的姑娘、竟有一声儿悠悠的长叹，像是宝钞胡同隔壁住着的那位孤寡的老人家，日日等着儿子归来，夜夜灯下长息——）
你可是来此处寻甚么人？我对这儿熟、或可帮到你。
（满池莲荷，一只小鲤倏地跃上来，遥见她姝眸移下、似是盯着我手中的桂花糖，警惕地挪了挪。）
只剩一个了。

（ 诚然落下的是询音，叹念之中确有八分的心知肚明，余下的二分则要归作不甘——不甘风寒来得不合时宜，不甘今日之行也终落得不合时宜。愈是心切，愈是难捱，跺着脚意图排遣心中的愁，却忘了足下这一落恰惊了回游的鱼儿。愧意作祟，左右回观，比邻人儿倩影与柔声一同袭来，我自然答得不那么坦率。 ）
并非（ 不敢冒然对上秋水一汪，唯将目色下移，怎想这般竟也教她错意了去，忙又摇摇首，悉心去解 ）早闻水榭之景妙甚，今日原意在采风入画，可——
（ 语中一顿，遥指去午时的萧条景，叹来 ）该要晚些来才是罢。

（淡烟柳风，习习拂来，待将小袋儿中的最后一块糖放入口中时，才倏似心满意足地同她娓娓说来——）
你要画的，莫不是「华灯曼舞、笙歌盛景」？那京畿百里之内，每到夜间，却是最属此处热闹啦。我识得榭内的一位舞娘，每至她于船舫献舞时、都引得一岸上的人，水泄不通，一赌惊鸿，你若晚些来呀，是能看到这样的场面。但若是仅仅想画烟雨柳树，不如去京都八景，最是适宜。
（往她身侧一凑：）
呐，你鼻音有些重，风寒了吗？

正是这一处（ 从前只闻说水榭玄妙，复聆得她所述，入夜时的美轮美奂同脑海中又清晰几分，歌舞升平的盛景似是栩栩如生，只待莅临，亲去一睹，可——星眸一转，未及将心中憾然尽数道去，则又听来了关切。 ）
唔，还这样明显吗（ 初染病时，非单是诊脉大夫，长一辈处的叮嘱也常伴耳畔，出府之允自也因而免了去，约莫十余日的静养才复自在，原想应是一早儿大好了，却自适才语中又获迟疑，听闻大病初愈，最易教旁人沾染，忙下意识向后退去半步，满是歉意道 ）那该离您远些才是。

（华灯未起时，水榭中总是斥着种枨触感伤，好似是失去了它本来繁华的面貌。雪靥一转，弯出两道新月眼来。）
那你应当晚些时候再来，这个时辰，确实是没甚么热闹的——
（不知怎的竟忆起昔日我感风寒时，仪闲总是取笑我说起话儿来甚是有磁性，低沉了许多，俗话说病去如抽丝，风寒虽然不是甚么大病，得起来，也要人命。）
巧啦，我前些日子刚得过风寒，现下好了，一时半会不会这么容易感染的。欸，你试过城南医馆的风寒药了么，挺灵的。

（ 日上才三竿，歌舞未起，晚霞盛景何从觅？可即如我所闻、如她所言的美妙，凌日再访一回，也非不可。宽慰之辞同心中念过千百回，眉间的憾然才渐而散尽。又怎甘，将一己悻悻加之于人呢？ ）
单只记着苦，倒不晓用得是哪一味了（ 风寒卧病时候，神思多混沌，依着叮嘱用药足以消磨大半心力，再余不下毫分来辨品类。而她口中灵丹妙药大抵真有奇效，而今偶逢，当要好生记下，便盈着满怀的诚谢，由衷点点头 ）待我归府一询嬷嬷罢，如若日后派上用场，定再同您道谢。
（ 自非是客套，便抿唇又添 ）话儿说了许久，还不晓格格芳名？

（依依斜柳，载着盈盈画舫，似无尽头，姝眸去寻那天际之光时，「嗯」地侧过臻首，回过神儿来，似乎并没有听清楚她方才说些甚么。）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得了风寒，应当闷在闺中的被里头才是，你——仅仅是为了看风景，便跑来此处啦？
（眉眼弯弯，一啭鹂音。）
钮祜禄府的大格格，名仪人，如何，大抵是好记的名字罢？你呢？

屋里困得久了，才要出来透透气（ 不知这番道理可与世人口中的“春捂秋冻”殊途同归，既是好生求来的应允，便不心虚，幸甚今日天色正好，袭面的微风也不那样凛冽，煦煦的暖阳将额前碎发照得微红，我不由眯了眯眼，悄然又弯了唇。 ）
仪人格格，我记下啦（ 颔首罢，方顺那话音自报家门 ）我是汉府沈氏中人，名唤怜衷，便随姊妹一道儿唤我“小怜”罢。

（汉家姑娘，多是生得婉转姝柔，就连小字也如此的清丽——甚少这样和和气气地同人相处，还是在廖廖的晨榭中。水波推开，迎来徐徐几艘小船，天翳云开，熹微照射时，总是将什刹海的景儿耀得如在酣梦中迷离，）
小怜小怜，甚是顺口。瞧，前方小船只上有精致糕点，不如一同去尝尝？
（携手而去，余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