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还不开

捧了满怀的桃花，莽莽撞撞的冲进崇明阁。
“姐姐，姐姐！”
不等宫人通报，就左探右探的寻着熟悉的身影，于是那一片片粉嫩花瓣便蹭着衣襟，散乱的落了满室。但我绕了小半宋宫，才采到这最盛的几株，是无论无何也不得慢慢等了。

（红炉烹茶，并围春日炭盆，乍暖还寒的季节里，总是担忧凉风贪霜。珠帘碰撞有声，飞快地眄向殿门处一眼，见是宫鬟簇拥着锦袍小儿，满脸具是笑意。从屏风后探身，弯弯一对远山黛。）
在这儿呢，怎么啦？——
（红唇扬笑，旋又低了颔，将散落在满室的粉瓣捕捉入眼。）
我说怎么一早便寻不到人影，原来是悄悄扮作青帝采春去了。

闻声望过去，也笑出一弯月牙。
绕过屏山，献宝似的举起怀中的桃枝，却发现自己早做了那摧花之人，哪里还剩几分好颜色。手立即垂下来，撇着嘴，闷闷不乐地开口。
“本来是给姐姐采花的，这下好了，真成十三独自个儿踏春了。

（花木本就娇弱，料想小儿脾性，玩闹行走间肯定不剩什么，却不忍弗了他的一片好心。曳裙趋步近案，取下一只青瓷花瓶，抬眼，兼有温煦。）
我这正好空着一只瓶，配你的花，也不算辜负了春。
（将桃枝插入瓶中，零星几点桃花虽不惹眼，却是别有一番风致。）
这不是挺好看的嘛。

青瓷厚润，桃花淡雅，配在一起倒也有几分古雅野趣。当即点点头，低落情绪一扫而空。
“也好也好。”
顿了顿，带着满脸慎重续道，“明日我再给姐姐摘，一定好好拿着。”
凑过去将瓷瓶捧着，小心翼翼的搁置在临窗桌案上。窗外杨柳风一吹，花瓣儿就轻微微颤着，所幸仍留在枝头。
“五郎出宫后，倒是没人在一旁时刻提点着了，十三还有些不习惯。也不知晓十三何时能出宫看一看，我倒是很想去小铺里尝尝糖霜桃条呢。”

（瓷花缠枝似如意，并配几朵残凋的花枝——勉强称为野趣吧。但见他神色好转，便放下一颗心，自己也乐得开怀。）明日记得少跑两步。（念由心动，颌首一笑。）花如美人，娇柔百态，十三作为君子，当有怜爱之心。
（小娥奉茶，盈盈一抹绿汤半满，趁氤氲雾气未散时，支颐托腮，稍斜目光去看窗台上的花枝。）
不必担心，时间会过得很快的，兴许还不等下一次春来，你便能出宫看一看了。（顿一顿。）届时，可以让你的伴读作陪呀。

连声应着，于明日再去桃林已有些新计划。此刻对着这残景，心中却难有惜花之情，只惜未能娱亲罢了，单指拨了拨枝条，笑眯眯的对着瓷瓶说道，“可十三又想着物尽其用，酿些桃花酒试试呢。”
我偏头，姐姐斜首，她的目光中带着对小儿的宽慰。当即从期盼中回望，斟酌开口。
“姐姐…想出宫看看吗？”

（小儿肖我，“酒”字入耳，登时抬眸捏袖，睇去的目光里又含了一丝喜悦神色。）这个主意更好——（朱唇轻抿。）花季旺时，酿出的酒更醇。
（又聆言，托腮不知思虑什么，百转千回，终叹一息。）想……可终究是不能了。（柔荑抚于其手背上。）大宋的繁华，你来替我看看吧。

乌珠一转，在晨光下露出一抹狡黠，似乎已能想象来日情形，连声色中都添上了雀跃，“再过些时日就是盛景了，我们摘它一大箩筐！”
双臂随之在空中划过圆弧，最终合成大圈。但在宋宫的绮梦里，没有谁能是圆满的，姐姐如此，我亦如此。
于这一声夹带遗憾的叹息里，我回握住她的手，互相慰贴着。
“待十三出宫后，一定做姐姐的眼睛。”
三言两语续下了桃花之约，不再多留，自往资善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