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丁俊晖
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再确认了一遍房内的安排是否真如备忘录上拟定的那样全部妥当。一切准备就绪的丁俊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车钥匙起身出了门。
车朝着机场方向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景物飞速地向后退去，一如匆匆流逝的那些年。唯一不变的是由窗框勾勒出的那方天地，恰似记忆里十载时光掩映的那个夏天。

（一）方智东
顺利抵达机场，丁俊晖对了一下手表。来自北京的CA9229次航班应该在半小时前抵达了，那么小东——
“小晖！小晖！”果不其然，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丁俊晖朝着音源望去，拖着行李的方智东正在不远处笑着朝他招手。还没等方智东迈开腿，丁俊晖就一个箭步冲上来和他抱了个满怀：“好久不见，小东！没想到你长得这么高了！”
一提到身高，快一米九的男青年笑得有些腼腆，“没想到吧？想当年你们一个个都比我高，一和你们说话就要抬头，我压力可是很大的！也多亏了你当时只比我高一点，不然...”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丁俊晖笑拍了一把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的肩膀，“现在轮到我仰望你了，小东？低着头看人的感觉如何？”
“嗨”，方智东的苦笑都快把“甜蜜的烦恼”写在脸上了，“作为全组内公认的‘学术巅峰’，实验室需要搬器材时可是逃无可逃的...”
可以，这很学术。丁俊晖含笑打量着方智东那开始上移的发际线和厚如酒瓶底的眼镜，嘴里少不了关切，“我之前听说你去美国进修，近况如何？这次回来之后还要再出去吗？”
“嗯，”方智东表示了肯定，“之前爷爷身体欠佳，所以就趁这次春假赶紧回来看看他。不过再出去的话也不用呆太久，paper已经提交给导师了，等答辩通过就可以回来了。现在就走吗？”
丁俊晖忙活着把他的行李往车后备箱上装，答道，“再等一会儿，阿森他们的航班很快就要到了。”

（三）郭天森与杜铁岩
郭天森在出机场前的最后一面穿衣镜前停下了脚步。
杜铁岩笑看着他小心地把西装上睡出的褶皱抚平，嘴上没忘了提醒，“阿森，小晖他们应该已经在出机口那儿等着了。”
郭天森最后在穿衣镜里确认了一遍自己全身上下无懈可击，“走快点应该来得及，我可不想被小晖小东他们看扁了——”
郭天森脸上那死不吃瘪的表情和他全身上下流露的钻石王老五的气质形成了有些滑稽的对比。杜铁岩强忍笑意但没憋住，为避免打击到他赶紧移开了视线。余光瞟到接机口附近一对熟悉的身影：“阿森，他们来了！”
郭天森嘴角顿时一抽，还没等到他重整表情，听到杜铁岩喊声的两人早已嘻嘻哈哈凑了上来：“阿杜！好久不见！”看着杜铁岩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影，想都不用想会是谁，两人促狭的笑容早已漫上了眉梢眼角，“嗨，我说着通身的气派会是谁呢，原来是阿森啊！”
阿森被吹得有些飘飘然，不过一想到第一个被发现的竟然不是自己，他还是要摆出点范儿来。才清了清喉咙，就被最快的方智东抢着问候了，“阿森，当年瞧不出来，你不戴眼镜的样子还挺帅的嘛！”
方智东那一米九的个子在矮了一头的郭天森心上真真切切地投下了阴影，虚空扶了一把已经不存在的眼镜，“对了一半。”他点了一下方智东的鼻梁以示威力，“对的是我不戴眼镜的样子确实很帅，错的是我戴眼镜的样子也同样很帅——懂吗？至少比现在的你帅。”
十年之后眼镜轮流转的理工男方智东顿时被堵了回去，“你这——”
一旁的围观群众丁俊晖和杜铁岩早已攀谈起来，一边聊一边笑看这两冤家拌嘴。“不知不觉我们也有十年没见了，”丁俊晖有些感慨，“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过得怎样？”
“确实，”阿杜也不禁回忆起来，“上次我们五个人聚在一起还是在北京拿冠军的时候呢，咱们难得这么光彩一回。”
丁俊晖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难得”二字，不禁担忧地问道，“阿杜你们——”
“还行的，”杜铁岩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宽心，“我现在跟阿森在跑生意，起步时虽然难了点儿，但终归有些盼头。”
“有盼头就行，”丁俊晖放下心来，侧耳听着不远处正“二十万买你一年让你知道什么是社会毒打”、“我一年就值二十万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互放狠话的两人，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快上车，路上的车载收音机就由你们来承包了。”
这回轮到剩下的三个人愣住了，“什么？你不等小范了？”

（四）黄莎莎
“亨利前天临时出了点事，”丁俊晖一边点火起步一边答道，“所以小范临时被拖住了，他说他明天再过来。”
众人松了一口气，探究欲被点燃了。“亨利出事所以小范必须要留下来，”郭天森咂摸了一下他的回复，“你们怎么对这因果关系一点惊讶的感觉都没有的？我是错过了什么吗？”
“理论上我们应该没错过什么啊，但为什么我现在感觉和你们断拍了！”阿杜嚷嚷。
小东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起了什么，激动地拍着座椅，“难怪！我跟你们说，去年小范和亨利还来过我们学校做短期学术交流，我还见过他们。你知道吗，早在那时候无论是他们两人还是他们两人之间，都给人一种熟悉而又沉稳的感觉，默契到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说尽一切——”
“他和那位英国队队长不一直都这样吗？”十年前亨范对决的目击者郭天森对他的爆料表示失望，“你现在才知道吗？”
方智东有些泄气，“小范又不是张扬的性格。他们之间的关系吧，说得夸张点，就是灵魂搭档，相当于对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另一半。”
“那这样小范出国也就好理解了，”阿杜恍然大悟，“当初我们在世界赛上认识了那么多朋友，走到现在的也只有小范和亨利两个吧？小东呢？凯佛最近有消息吗？”
眼看压力来到了自己头上，小东忙喊阿杜不厚道，“凯佛的事情为什么要问我啊！我上次见他还是前年他来我学校附近演出的时候了！你们一定想象不到，当年那位阴险说大话的冷脸潜水镜队长现在成了小有名气的乡村歌手吧？潜水镜队长摘下了潜水镜是真的帅，他弹着吉他唱民谣的时候全场的女生都在尖叫！”
“摘了眼镜都会变帅的，”阿森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呛小东的机会，“所以我们的方智东同学还是要好好努力啊？”
全车里唯一一位眼镜男方智东脸上吃瘪的表情比被踩了尾巴的猫还要令人愉悦。“嗨，”丁俊晖耸耸肩表示司空见惯，“这描述听起来也太像莎莎看的女频小说了。”
莎莎？丁俊晖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句吐槽把战火引到自己头上了，车内其余的三人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信息，连连追问，“好家伙，你和莎莎有什么新进展吗？”“看，他手上戴了戒指，不会是他和莎莎的吧？”“真结了的话一定要喊我们来吃喜酒啊！”
“去年刚订的，”说起这个丁俊晖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松开方向盘，手掌一翻，将手上的素面银戒指展示给他们看，“今年上半年就结。放心，这杯喜酒你们吃定了。”
“啧啧，”单身三人组羡慕的声音都快把车顶给掀了，阿杜隔着后座轻击了丁俊晖一拳，“好小子，当年全队就数你最闹腾，没想到最快安顿下来的也是你。”“那就祝你们三年抱两吧，”阿森的祝福还是一贯的羡慕归羡慕便宜归便宜，“到时候可别忘了喊我们当干爹。”“当年的经理人成了队长的新娘子，不知道领队会不会惊掉下巴呢？”方智东扶了一把眼镜，笑着揶揄道，“怎么，莎莎怎么没跟你过来？是怕她害羞还是怕我们闻到恋爱的酸臭味？”
“都有，”到了路口，丁俊晖扫了眼马路，迅速打起转向灯，“她说要是被你们叫嫂子的话感觉一下就老了。而且我们五人重聚一定有很多话要讲，她就不来抢我们的话题了。不过她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等会我就带你们去看看。”
“说起来还是害羞嘛，”小东笑得促狭，“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真没想到最快结婚生子的会是你。真让我们大吃一惊了。”
“还好吧，工作稳定下来了，我和莎莎这么多年彼此也算知根知底，见过双方家长后就打算结了。”丁俊晖瞅了眼导航，快到目的地了，“我能这么顺也算托你们的福了，如果当年没有大家齐心协力拿下世界冠军，我也不可能在日后凭这个被评上国家运动员。后来我也是靠着国家运动员走特招读的大学，才能在毕业后留体校任教。我丁俊晖能有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有功劳。”
一提起共创的光辉岁月，所有人都有些感概。见车内的气氛开始有些怀旧，丁俊晖赶紧出言炒热氛围，“不过我也没想到我会在这事上成了第一——我一直以为最早成家的会是阿杜。”
“啊这，”突然被提及到的阿杜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木讷地挠了挠头，憨憨笑道，“这几年一直跟着阿森在外面跑，哪有心思想这些。”
此话一出，资本家郭天森立刻感受到了车内两位打工人同仇敌忾的目光。唯恐自己被扣上“黑心商人压榨员工”上帽子的郭天森连忙辩解，“我不是我没有，阿杜跟我这么多年，要是带薪恋爱的话我一定会批的。但是阿杜自己都没个动静，我这做老板的也很难办啊。”
车到站，停下了。回应他的是阿杜憨憨的微笑。这个大汉习惯性地先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所有人的行李扛在肩上，“你们别误会了阿森，生意太好，我们哪有空去想这个。上次尤利来找我们订货的时候阿森就已经关照过我了，不过老板自己还单着呢，”他深深回望了一眼阿森，“咱作为手下也不急的。”
“尤利？”心直口快的方智东对阿杜的回复表示好奇，“是美国队的尤利吗？他说了什么能让阿森突然关怀起你的人生大事了？”
“咳咳，”黑心老板郭天森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误会了，“我一直很关心阿杜的人生大事，无论是作为老板还是作为多年的朋友。尤利那次特地找阿杜谈也是因为他带上了老婆姬斯妮，我觉得看两人和和美美的样子对阿杜的说服力会比较强。”
“尤利和姬斯妮也成了啊，”丁俊晖找到了奇怪的重点，“不过世界赛上他两就形影不离了，最后在一起也算理所应当。你们也要抓紧了，不然下次催你们的就不止是我——”
“老、老大？”此时此刻，众人的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打断了丁俊晖的话头。众人循声望去，一辆装满水果的平板车，车后是一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
鬼影！

（五）鬼影
阿杜第一个认出了曾经的手下，亲热地凑上去给了个久别的拥抱。
二十多岁的鬼影脸上有着超越年龄的沧桑，他紧紧抱住阿杜，语气激动，“老大，自从你解散强盗兵团后，弟兄们就再也没见过你了。弟兄们只知道你金盆洗手了，没想到你后面还能入选国家队。”说起国家队，这个年轻人语带羡慕之意，“唉，可惜我那时候技术不行，要是也能入选国家队，说不定现在我就不会在这摆摊卖水果了——”
那是一个机会，一个未能抓住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众人听着鬼影絮絮叨叨地讲他过去的十年：读完初中便出来闯荡社会，这么多年来打过零工也吃过苦头，现在下班了推个小板车在附近卖卖水果贴补家用。正讲的起劲，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断喝，“你这是在占道经营吗？”
是城管！鬼影的脸瞬间白了。眼看着城管正挥舞着罚单竭力从人墙中挤进来，阿杜心一横，直接拦在了城管与鬼影之间。平素沉默寡言也没啥自己见解的人突然涌上了一股执拗劲头，一米八九的个子如铁塔般堵在了路上，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城管挤了几次发现没挤进去，不禁心下窝火，“高个子的，让一下！”
面前的铁墙纹丝不动。眼看城管就要发作，意识到情势不妙的郭天森赶紧抢上去打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哥哥他腿脚不便，挪不动路，我来给您赔罪。”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朝方智东和郭天森使眼色，暗示他们赶紧拾掇东西开溜。
方智东和丁俊晖心下了然，忙凑上前，借着杜铁岩身躯的掩护，七手八脚地收拾好鬼影摆出的水果，趁着郭天森绊着城管的间隙赶紧逃之夭夭。
郭天森又是赔礼道歉又是打哈哈，总算把城管这尊大佛给送走了。
他转过身，发现方智东正看着他，眼神有些诧异，欲言又止，“阿森？”
郭天森看得出他眼底的心事，“没想到我会这样做，对吗？”
见他主动挑明，方智东也不再吞吞吐吐，“没想到，当年对谁都不低头的你居然变了这么多——”
“外出跑生意，这事情见多了就习惯了。”郭天森笑容坦荡，“当年刚开始闯荡的时候，我比今天的阿杜还犟，也是因为这个而吃了不少苦头。”他看了不远处正帮鬼影收拾东西的阿杜，“当然，那些苦头最后也没落多少在我头上——多亏了阿杜帮我挡着。但挡了一次，两次，三次或者更多次的时候，我忍不住会问自己，自己的错误让别人替我担着真的好吗？如果我能低下头，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他仰起头，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我曾经也觉得为五斗米折腰是一种耻辱，但是当我第一次按捺住脾气，和人谈下第一笔单子的时候，那天阿杜特地叫了一箱酒，要和我不醉不休。半醉的他拿着瓶酒，长大了嘴憨憨地朝着我笑的时候，”他弯下身捡起地上不知是谁丢的一毛钱硬币，“我才意识到，弯下腰并不意味着一无所获，只要调整心态，也能捡起快乐与幸福。”
他拍了拍方智东的肩，快步走向鬼影，方智东看他自作主张地买下了鬼影车上全部的水果，从钱夹里掏出张名片，似乎在向鬼影交代着什么。郭天森最后的话语散落在风中，余韵悠长，“方智东，你知道吗？当年全队里我觉得最傻的，也是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范海蓝。他和亨利对决的时候是那么的强，如果不拖着我们，他能打得更舒服。可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亨利，选择跟我们留下来？现在，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六）范海蓝
范海蓝的航班是第二天上午七点整。
东道主丁俊晖自告奋勇，以要去接范海蓝为名，将中午做饭的重任交托给了三位起床气没过还睡得一脸迷糊的队友。像昨天那样独自驱车行驶在高速路上，想着即将要见的十年挚友，丁俊晖不禁有些语塞。——我应该，说什么？
好久不见，范海蓝，不知你最近过得如何？不行，太客气了反倒显得见外。
小范！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啊！不行，都成年人了还这么腻歪，小范会嫌弃的。
小范，刚看护完亨利就马上赶回来，累不累？亨利他还好吧？不行，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干嘛要提亨利。
那，那要怎么打招呼呢？想不到啊想不到！
“叩叩”，半开的车窗被人轻敲了两下，一道清冽沉稳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注意看路，再开下去你要压线了。”
这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丁俊晖的呼吸都凝滞了，是他！是他！
一身灰色的修长风衣，衬得他的身形挺拔如树。清蓝的额发软软垂落，露出清秀的眉眼。十年过去了，他的眼瞳依旧清冽如湃开的泉水，澄澈中带着几分深邃。仿佛穿透时光的缝隙，眼前的这个男人，依旧是十年前那初见时的模样。
丁俊晖的眼眶不知怎的就湿润了。“好久不见，小范——”
好久不见，小范。就是这个曾经改变他一生的人，就是这样一位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人，就是这样一位——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怀的人。
沉吟之际，范海蓝早已走到了他的面前，笑容温和，还是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礼。“好久不见，小晖。抱歉，我来迟了。”
“哪有什么来迟的——”丁俊晖欲言，话音未落，目光却落在小范从包里掏出的一物上不动了。“这是——”
他愣愣地看着范海蓝打开盒子。躺在丝绒上的，是一枚精致的胸针。
“我想你不久后应该会用到这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眉梢眼角都是温润的笑意。“祝你新婚快乐。”
“可我明明没有告诉过你——”
“当你的收件地址变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眼前的男人依旧是十年前那个洞彻一切的少年，哪怕未发一言，也能说尽一切，“我想别的东西你们都应该备好了，你也应该需要这枚胸针，聊作装点，别嫌弃。”
丁俊晖凝视着他手心中的那枚胸针，简约而不失大气，的确是他的风格。
“怎么，怎么可能会嫌弃呢？”他强行掩饰住语音中的情感波动，“这太好了，我很喜欢，谢谢你。”
他拍了拍副驾，想把一时的失态赶紧蒙混过去，“快上来，小东他们要等急了。”
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丁俊晖扶了一把方向盘，眼角的余光偷偷瞟了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一眼。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丁俊晖自己也不知道。
是并肩作战一路行来的感知与默契，也混杂了当初拼命追赶时的仰慕与不甘心。更重要的是随着岁月渐长，他越来越能意识到当年那场世界赛改变了他的命运，也越来越能意识到，这个男人的无私帮衬，改变了整场世界赛的格局——在那个夏天里，那个看似淡漠却从未疏离的少年对他而言，是远方必须抵达的目标，也是一路上扶持他前行的拐杖。迟迟未能说出口的谢意在时光流逝下显得有些泛黄，但始终不曾褪色。十年过去，在这样一个短暂交集却又要立即分道扬镳的十字路口。他一定要告诉范海蓝，一定要亲口对他说出那句迟到了整整十年的话。
谢谢你，范海蓝。
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的我。如果没有遇见你，如果你没有全力帮我，现在的我又会怎么样呢？你永远是我在未曾追逐到的目标，如果没有你的放弃，我又怎么可能走上全国冠军的领奖台？如果没有你的鼎力相助，中国队又怎么可能击败各路强队，成为世界冠军？如果没有两次冠军奖杯，我又怎么可能以特招身份读完大学，并留校任教？无论如今的生活是平稳抑或是平淡，都是在你的陪伴下才能创就的精彩。
你改变了我的一生。
“注意，前方有岔道。”耳畔突然传来了温言提醒，丁俊晖回过神，他的提醒还是十年前的那套，低调不张扬。丁俊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方向盘上，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出了那句本该在十年前说出的、却一直未能传达给他的那句话：“谢谢你，小范。”
“没事，以后开车多注意。”
“不仅仅是现在，还有，十年前——”丁俊晖直视前方，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心中都有些忐忑，范海蓝会怎么回应？
“其实说起来，我也要谢谢你。”范海蓝的声音很轻，但一如既往地坚定。
丁俊晖的呼吸一滞。什么？谢谢我？明明他才是那个，从头到尾一直默默付出的人啊——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范海蓝微微笑着，眼神望向窗外，似乎牵动了过往。
“记得，可是——”丁俊晖有些语结。
“遇到你的时候，我正好到了瓶颈期。”范海蓝的笑容依旧云淡风轻，“成为全国第一是我和亨利之间的约定，但它也是我一直憧憬的目标。我努力过也挣扎过，眼看全国第一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心却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
丁俊晖心下诧异。这是范海蓝？这是他熟悉的范海蓝？
“我反反复复问自己，朝着全国第一努力不是我的目标吗？为什么我越来越不快乐了？”范海蓝收回视线，回望着丁俊晖，“然后，我遇到了你。”
“看着你从零开始，一场一场迎战强敌，一步一步充实自己，我想，这就是全力打球应该有的样子吧，纯粹的、全心全意的快乐。”范海蓝轻拍他的肩膀，“所以，我会帮你也是因为，是你告诉了我，打球能有多快乐。”
“所以，不必道谢——又或者说，在那段艰难的时候，因为有了彼此的扶持，我们才能走下去。”
因为有了彼此的扶持，我们才能走下去。
丁俊晖看着他的嘴角定格成一个微笑的弧度，几乎哽咽。是的，多亏了彼此的扶持，我们才能走下去——在首次对战强盗兵团时自己体力不支的时候，在对日本队时雾忍猫丸肆虐、自己无力追防的时候，在对德国队时卢恩之眼闪耀、全员斗志涣散的时候，在对英国队时地狱咆哮威压全员绝地逆转的时候，在对美国队时场地坍塌他挺身相护的时候——
是的，多亏了彼此的扶持，我们才能走下去。
有温热的东西划过眼角。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丁俊晖压抑住眼角的泪意，一脚踩下油门，眼神清亮，“嗯！”
轿车在如织的车流中灵巧地一穿而过，开向未知的远方。
“说不定小东他们要等急了。”
“别着急，你要相信，以他们的做饭速度，是没那么快的——”

（尾声）大团圆
那天晚上，丁俊晖的房子灯火通明。
大家齐心协力拾掇出的菜肴盘盘都是那么秀色可餐。闪耀的灯光下，众人齐齐碰杯，欢声笑语在夜色中回荡，“一、二、三，干杯！”
醉眼朦胧的丁俊晖笑着回望阔别十年的队友。十年一过，大家都褪去了曾经的青涩与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成熟，但不变的是，十年如一日的情怀与默契。
是的，多亏了彼此的扶持，我们才能走下去。
但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曾经来过我的世界。
十年之后，不，哪怕是此后余生，我都会感谢那个改变了我人生的夏天，那个遇见了你们的夏天。
（完）

好赞，也超级棒

写得好棒！

顶顶，我记得我小学经常来吧里找文，转眼我都大学了。

不知不觉都这么久了

真是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