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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赈灾剧本第四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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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宪来


1楼2021-03-23 12:47回复
    民·乱过了五日,作乱的,被作乱的,没作乱的皆免不了一个人心惶惶;县衙空无一物,被砸了,抢了,剩下的人逃了——
    “县里百姓能逃的都逃了,剩下些老弱走不掉的,要么舍不下家财的,再就是……”
    我坐在衙中高堂那把椅子上,头顶着块歪斜的明镜高悬,反倒荒唐地生出几分鸠占鹊巢占山为王的意思来。
    “落草为寇的,知道。”
    旁边的衙役是锦衣卫抓回来的,战战兢兢回着话。我要问他的不多,不过三两句,继而转头看向了从锦衣卫带来的下属,
    “你说五军都督府的人到了,”
    手指了指门口,又一摊,须臾后,反而莫名笑着重复了句:
    “五军都督府…”


    2楼2021-03-25 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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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2021-03-25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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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到县衙用不了那么久,“所幸”昨夜里几乎未合眼,在公案上支着额头便不由生出几分困意,也拉长了我等人的耐性。赈灾平乱皆不是锦衣卫和刑部此行的本职,我本想着既然五军都督府的人今日便能到,这桩事趁早移交出去,也不算置户部的文弱书生于水火而不顾。
        衙外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我才醒,站在堂下的不是姗姗来迟的掌兵之人,一个马前卒。我本将他那句传话当作荒唐的戏弄之言,一笑便过。候在门口的锦衣卫见势便走到我的身侧,低声汇报着这段不长时间里城中发生之事。
        “中军都督府的沈经历来的路上…杀了几个乱民。”
        我轻轻按着眉心处,又在他几个字的停顿中稍抬起头,
        “哪个沈?”
        “就是那位安远将军,沈宪。”
        我才又去看那个小卒,眼中带了些了然,同时矛盾地混杂了点好奇,站起身手撑在案上,向前倾身问他:
        “你们沈经历…杀了几个人,可数得明白?”
        那小卒便伸出一只手,舒展开比了个五,须臾后又收回了一根手指,道尸首也被带了过来,就在县衙外面。
        我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收拢了笑意,转头去看跟来的马佥事,后者面上带着惊疑后的严肃神色,回望我时似乎有话要说。
        “别愣着了,跟我去门口迎人。”
        “侍郎!沈宪目无法纪,不知上下,何须迎他?”
        “身后有兵马,刀上挂着人命,”我下了堂,径直朝着门口走去,“他处上风,风里又带着煞。做人为官,最重要的是识时务。”
        若是沈宪接手此事,那么此时商城的水还不够深,火也不够热。四个人太少,总要留下添把柴。
        “既然如此,何不给沈经历一个他喜欢的开局。”


        5楼2021-03-27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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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他在请君入瓮。
          巡兵近汝宁时,便有亲兵来报商城有灾民暴动,杀县令抢粮仓,时刑部侍郎谢玏入商城探城中暴乱之缘由,后向中军都督府发讯求援。我闻后,只眼一低,无端勾来浅淡一笑,须臾,点兵千余,赶赴商城。
          ——那又如何。
          千骑急行,不过二三日便至商城,是时,商城门户大敞,城门无卫,城上无巡兵,千骑无阻直入,只见街巷狼藉,屋室凋敝,唯闻不远处有足步声纷乱,人声鼎沸。神色未改,只一调马头,领兵长取声来处。
          是粮仓大开,门前有人头攒动,似嗅到肉香的恶狗,闻到蜜甜的蝼蚁,汲汲涌向库藏。我于百步之外冷眼旁观此间乱象,少顷,向旁侧一伸手,接来亲兵上呈的银弓箭矢,满弓紧弦,三箭遥指为首三人,有风起幡动,箭若银电,自其三人后心钻入,洞穿其肺腑。下颌一抬,示意部下可纵马入人群,冲散集结乱民,分切若干小块,以便驱逐,或……诛杀。
          ——世间诸众多是愚者,人云亦云,随波逐浪。
          马蹄声顿起,铁骑横入,有条不紊地冲垮人坝,割作寸段,自驱马若入无人之境,间搭箭上弦,连取开仓护门二人之性命,适才行至人群之首,不咸不淡地将话语撂下。
          “回去等着,已有命官去搬粮赈灾。”
          眼风扫过,蓦地一笑,施施然地抽剑出鞘,剑尖垂落,直指铁蹄下横尸的三人。
          “否则,一如此三人。”
          一晌寂静,后又有乱民暴起叫嚣,眼未动,而身已动,有银光一闪,薄刃已然浸血。一剑后,千骑起枪矛,圈围住片片乱民,是时开头,一字一顿。
          “我说,回去。”
          且让一半亲兵驱散乱民,一半搬粮相随,直待乱民肯散时,才把粮食逐一相予。自顾自地寻来粗绳,随意套住六具死尸之脖,拖曳于马后,拉出一长道蜿蜒血痕,至府衙之前。
          “去请谢侍郎罢。”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1-03-27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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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1-03-27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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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楼2021-03-27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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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马上翻下,未曾施舍马后拖行的尸身一眼,只自顾自地取下酒囊行至旁侧,就着涓涓细流的清液,净去司命上几近凝固的薄血。
                琼浆兑了血腥,混作一滩红墨,在府衙一侧的石板上,滴答滴答地聚成了一汪血潭。司命涤去脏污,再化一叠银辉,是一弹指,且将其上垂露震去,剑鸣铮铮,似呼兵唤马的号角,在颂唱那屠戮的战歌。
                那一叠匆忙又纷乱的脚步声便是在此间急急地由远及近,待那杂乱的声戛然而止时,我将嗜血的司命归了鞘,亦将周身的阴戾囫囵地压下,又作世间最是寻常的“善类”。
                “谢侍郎,马佥事。”
                我施施然地一礼,作的是文人的揖,披的是温润的皮。
                “此一波乱党之首已伏诛,二位公可宽心几日了。”
                抬抬下颌,示意亲兵拖来那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依次排开,列在他等面前。声轻而缓,似受不得喧吵的读书人,慢条斯理地把后话娓娓道来。
                “只这杀鸡儆猴,镇得了一时,却非是长远之计,沈某杀得了几个乱臣贼子,护二位公一时,可杀不尽乱党,护二位一世啊。”
                我轻轻地笑了声,眸光缓缓地流过马佥事与府衙一众吃皇粮的主,终是一瞬不瞬地钉在谢玏身上,那幽深又晦暗的古井里闪着诡谲的光。
                “那些个乱党可非有鞋穿的惜命人啊。”
                417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1-03-29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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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真的挺难回的QAQ
                  可能我最近内心太平和了只想做个好人QAQ


                  11楼2021-03-30 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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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路的,都督府的兵、锦衣卫的下属,脚步嘈杂中因几分私心而带上了截然不同的情绪,只有对面的沈宪在人前装腔作势,深浅上又欠了点诚意,薄薄的假面还未来得及瞒人,就被寒刀冷骨和混着酒味的血腥气驱得干干净净。
                    “见识了,当真是把好剑……”
                    我将心思先藏在他人的脚步中,待走出来,与沈宪那并不含蓄的目光相对之后,又隐匿于一句似是而非的客套话里。
                    “不过沈经历的话,本官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垂目扫过地上六具尸首,无声沉默便叫人以为是在惋惜,却将其中利落的致命痕迹收在眼中。离了弦的箭,脱了鞘的刀,沈宪拿来杀人的东西,又像极了他自己。
                    那谁做挽弓拔鞘人?
                    “乱臣贼子,乱党…这是在说谁?”
                    “若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误入歧途的愚民,在沈经历率下的铁蹄尖刀下如砧上鱼肉,话未说上半句就被定了性,太冤枉了吧?”
                    我抬起头,为替旁人将这句略带几分谴责的话说出口而未带半分笑意。
                    “沈经历这是做什么来了?你话中带的这个‘名义’,我当不起啊。”


                    12楼2021-03-30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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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楼2021-03-30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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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明天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1-04-02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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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饮了血的邪剑会因餍足而伏顺,吃了人的厉鬼会因扒落的人皮而安分,我就着那血淋淋的皮囊裹来个人模人样,将周身的疯魔与邪戾悉数封藏,持着前所未有的耐心,听他把话一一来道。
                          “啊……”
                          微微拧了眉,多似困惑不已,作那苦学的学生冥思苦想,在他话后,余下一分长久的空白。是半晌,复一撩眼,端来一张谦逊的笑脸,慢条斯理地与谢玏轻话一二。
                          “谢公,某有一事,想向您请教。”
                          ——人命何价?乱臣贼子死不足惜,贫苦苍生无足轻重,地方小官轻于鸿毛,惟皇极门下的诸公众卿,才上得了秤,而紫宸殿上的那位,无价可量。
                          “您呀,官拜侍郎,身居高位,是朝之肱骨,容县令嘛,无名小卒,堪堪九品芝麻官,在您眼里,已是连官之一字都不配沾了么?”
                          ——鱼肉?这些个不堪教化的愚民配得上这二字么?乌合之众,一如昔年秋狝,众星捧月般围着谢玏,乞他出头庇护的废/物。
                          “沈某鄙薄无用,人微言轻,只多悯这凭白横死于,这些个‘手无寸铁,为人鱼肉’的‘无辜百姓’,与‘一着不慎,误入歧途’的‘愚民’手上的容县令罢。”
                          蠢不可怕,我尚不能算无遗策,挣不脱命运捉弄,也能盖棺定论“愚蠢”一词。只怕又蠢又不安分,举着铁锹与耕犁,人话也不听,只高喊不公与不忿,誓要以卵击石,与朝堂争出个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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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1-04-04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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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说出“请教”二字,多落在一个“请”字上,叫沈宪说出来,那口吻,就只剩下一个“教”,并不好听,也不客气,因此为假意的表,做出一个质询的里来。
                            他这是在教我。
                            我知道,却也就是抬了抬眉,又点了点头。
                            就听沈宪拿着县令为幌子,作他杀人为乐的借口。他说得在理,中军都督府的众人面上没有异色,我身旁的几个人倒是露出几分迟疑——若以学问文章作比,他对得工整切题,又刚好很会煽·动听者情绪。
                            “没办法,刑部侍郎嘛……办公差就不能讲究草莽间的快意恩仇,杀人偿命问的不是沈经历手上这把剑,死刑案件尚需‘五复奏’。例律怎么写,程序怎么走,都轮不到一个‘你以为’。”
                            他当真说得有几分对,我无法对一个枉死的县令生出动容和怜悯,公事公办略显冷硬,我此刻大抵尚有些莫名其妙的耐心,便同他道:
                            “皇上没有下围剿的诏令,不过是个“查”;中军都督府没有先斩后奏之职权,即是临危受命,至少该与刑部锦衣卫协同一致。我等尚未拟出个章程来,沈经历就自作主张杀了人,不论是百姓还是贼寇,日后往御前上的折子就不得不令几司与你一并咎责,太草率了吧?”
                            往日我并不愿意在人前扮演这样的角色,仿佛为人收拾烂摊子。
                            “特意将几个尸首到府衙,应当不是为了祭奠容县令英灵;如今我等已经看见了,沈经历做事有始有终,给处理了?”
                            但我又总有种他会再度叫人挥刀碎尸的荒谬错觉来,本已经说完的话又再度续上了半句:
                            “劝你们宽仁些,因为这个容县令,商城百姓对我们这些‘狗官’‘狗兵’的无甚好感,再将人惹怒了,情绪一旦酿起,事态收不住,就是小事化大,到时候就算把这些人都屠尽了才能平乱,也算搞砸了;千秋笔墨上不免记上一笔,‘商城之乱始作俑者……沈宪’,哦,自然了,还有我。”


                            IP属地:加拿大16楼2021-04-07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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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眼下的耐性极好,是以将一张温驯的笑面端端画在这人皮上,在诸众面前,来扮一个“伸张正义”的……以这位谢侍郎的话来论,当以匪寇来定。
                              “刑部侍郎嘛,尚未询清事实,收足证据,便能一论这杀县令抢粮仓之辈乃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而这横死他人之手的县令是‘丧尽天良’的‘狗官’了。”
                              我有些想笑,便轻声地笑了起来,快意恩仇?这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谢府大少爷,不仅骑射功夫差劲之极,怕还把脑子养朽了——人心纳垢,那九曲十八弯里,哪一转中塞的不是腌臜与不看。快意恩仇?不若去那些尚且流着鼻涕,玩着泥巴的孩童里寻上一寻,或当能得来这快意恩仇的一二端倪。
                              “某亦想等五军与刑部锦衣卫商榷来一章程,只锦衣卫与刑部能话事儿的可皆在这商城之内,而这外头情势,大家可都有目共睹的,只怕待某费尽工夫潜进这商城,请教完谢侍郎,这些聚众者也成大势了。”
                              那容县令可是狗官,这些个百姓可是暴民,我皆不在意,左右不过死尸几具,只能等着随枯枝败叶共腐朽——我对死人啊,向来无多怜悯。
                              “谢侍郎,‘宅心仁厚’,可非所有人皆如你这般‘明事理’,他等先时敢杀县令,而您等命官入城后,敢围府衙,待他日势众,只怕敢剑指京都,一胁圣人。那时,您也不必等千秋笔墨了,来年坟头碑上,也该刻着更朝换代的‘大功臣’。”
                              目光下落,慢腾腾地划过横陈于地的几具死尸,旋即又坠回谢玏身上,面上画着的温笑,无端添来几分阴森的诡谲。
                              “谢侍郎,三人能成虎,可将黑作白,何况,一城已失理智之众。”
                              神色未动,连目光也未曾有半分闪烁,只轻描淡写地一挥手,便让亲兵将尸身拖下,慢条斯理地道一句。
                              “悬城门上去罢——”话一停,歪头思索片刻,“啊,既然谢侍郎说那容县令是‘狗官’,便把容县令一道请上城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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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1-04-09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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