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理解“成句的文字”和“一个个符号”这些概念,总之整段话就显得非常外行。实际上帕里布森之前的文字可以视作成分残缺的句子,这些铭文缺了什么成分,不缺什么成分是可以辨明的。您真的了解巴勒莫石碑之前的埃及吗???您对这个时段埃及的出土铭文材料了解多少???
国内埃及学的研究状况也是很让我迷惑。每次这种涉及多文明多作者的合著,埃及部分总是拖后腿,翻译生硬,语言冗长,逻辑不清。登王名字存在不同解读和“登”是不是王名完全没有关系,至于“曼涅托列在首位的统一上下埃及的被确认为国王美尼斯(Menes)的纳尔迈(Narmer)或阿哈(Aha)是否是国王还在争论中”,这句话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曼涅托真没说过首位统一上下埃及的国王是美尼斯,那尔迈和阿哈当然是国王。
《世界诸古代文明年代学研究的历史与现状》古埃及部分的问题还远不止这些,奉劝那些爱从学术专著/论文,甚至专业学者写的网文里寻章摘句,然后在外行人面前背书显摆自己博学多识的民间历史/考古学家们提高鉴别能力,少闹笑话。不论你们搜罗资料的能力多么强大,但你们知识结构存在的系统性缺陷实在太过扎眼。外表伪装得再怎么唬人,再怎么遇人就狂甩资料,在我们眼里也不过是台复读机而已。
多说一句,民科们不要再从网上扒专业学者写的网文了行不行?
是说这文章怎么这么眼熟呢,这不是袁指挥在古埃及吧里发的科普文吗?因为不是正式论文,所以多有不严谨之处,甚至还有错别字。文章里面说因为鲶鱼比较凶猛,所以学者们就把那尔迈的名字解读为战斗鲶鱼。这段话不严谨,“凶猛”这个特征是由凿子的含义(痛苦、凶猛、残酷)推断出来的,并不是单纯因为鲶鱼很凶猛,这样的叙述容易引起误解。
在另一篇科普文中,袁教授对那尔迈年鉴的翻译也有待商榷。
那个罐子(nw)标志是一个音补符号,提示ṯḥnw的发音,用来帮助阅读者识别被打击者的身份。年鉴除了用这个语音符号来提示敌虏身份以外,男人头上的纸莎草丛再次起到地域指示的作用(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那尔迈调色板上),此外这个“须发重”的男人本身就是ṯḥnw人的典型形象
下栏右边的符号应该是ḥȝtt的早期写法,左上方的符号应该是ḫt(树枝),是一个度量单位。这类年鉴本质上是商品的标签,系在珍贵的货物上(尤其是进口油),那尔迈年鉴也不例外,下栏的意思应该是“300ḫt的上等油”。类似的表述在第一王朝的标签铭文中很常见(在更晚的文献里也一样)。
举个栗子,下图是古王国时期的一份供品清单,列举了七种神圣的油,表述的内容和方式都和第一王朝的油品标签非常相似。另外,从这里也可以看到连成线性序列的符号并不一定是个句子,实际上这份清单里没有一个完整的句子。
民科们在引用资料的时候能不能擦亮眼睛???[白眼][白眼][白眼]
可能有人好奇古埃及人为啥这么喜欢各种油,这里可以联系我这个回答里关于早王朝陵墓的内容。这些油不是用来炒菜的,古埃及人是一个爱香的民族,这些珍贵的香油是埃及人用来祭神、美容、治疗的香水或药品。
为什么良渚文化可以证明中华文明五千年,而龙山文化等其他文化不能证明? - 额外费如风的回答 -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34596082/answer/1781818210追加:蝎子王这段也是无知到令人哭笑不得。真应了那句话,同样的东西在专业人士眼里和在外行人眼里完全就是两个模样。做历史考古研究的人一定会特别注意context,这不仅仅是纯粹文本意义上的上下文,而是一个更加广泛的概念,学者们会将文物放在它们的原生背景下考察,以系统的观点进行审视。
U-j墓标签是埃及早期标签系统的滥觞,它和后来早王朝时代的标签系统之间存在直接的传承关系。德雷尔之所以能那么自信地将这些铭文解读为一堆涉及经济事务的名称,是因为通过对大量埃及早期标签铭文(不限于U-j墓标签)的古文字学研究发现它们一致记录了此类信息(甚至王后项链上有几颗珠子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这和当时的葬俗有关,就不展开细讲了。
此外秋兰菁的眼神似乎不太好,看不出那只蝎子(srqt)和另外一个符号(š)形成了字符组[16],不过就算他看出来了,也必定不知道其中的含义,这涉及到-š用法在埃及早期文本背景和丧葬环境下的系统演变,已经超出民科能理解的范畴了。真心劝秋兰菁一类的人在大发议论前好好了解一下原始材料,就算没有阅读原始文献的能力,好歹也把自己谈论的东西的全貌和来龙去脉搞清楚。
原始的记事符号一旦形成系统的文字就开始和语言发生关系(早期埃及文字比同期苏美尔文字更发达),埃及早期文字研究建立在语言学和符号学基础上(圣书文中的符号学现象又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由早期文字的不成熟所带来的不确定性不等于存在秋兰菁认为的“模糊地带”,这个阶段[17]的文字已经显现出圣书文最根本的借音原则,与后来文字存在明显的语法联系,它和成熟文字的区别仅仅在于后者能记录语言的全部成分,前者只能记录关键成分,所以早期文字的不成熟性是相对于文字系统内部的标准而言,这并不代表它跌入了所谓“模糊地带”。
奇怪的是中国文字似乎缺少这个发展阶段,导致很多像秋兰菁这样的人以为埃及文字的早期阶段和中国史前刻画符号类似,但实际上是由于中国文字演进过程存在缺环,在原始符号之后直接跳跃到成熟文字阶段,所以缺少能和埃及对标的早期文字阶段。与早期文字阶段的缺位类似,中国也缺少可以和近东对标的早期青铜时代。
按照埃及标准,中国那些材料还真就非常不可信,夏朝的自证情况可能还不如曼涅托记载的那些神话王朝。由于出土文献的匮乏,中国原史时期(其实按照埃及两河的标准相当于史前时期)的研究境况更接近美洲印第安文明(没有文字的那些),而不是出土文献丰富的埃及两河。与一般人认为的中国考古学非常严谨,许宏纠结自证性文字是严谨过了头的观点不同,从埃及学观点出发,二里头目前所掌握的材料完全无法将它和夏朝进行认同,中国目前在夏朝问题上使用的“二重证据法”不仅不严谨,还很牵强附会,许宏的坚持是在捍卫学术底线,而绝不是在钻牛角尖。秋先生在大发议论希望别人如何改变观念深思问题的时候,不如先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考古之目的,非为夸扬古国之文明,亦非为崇拜古人之伟大,更非为仿古以作复兴之举,实欲明了前途应走之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