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和他阿帕...娘一样高，八岁就超过我了！
面露黧黑，状作难说，眯眼拱了拱嘴，将主事的拇指和食指给塞回手里去。头也不回，揪着白克吐尔的衣领，把他拎到主事跟前。茵席一空，又来了个小官填补上去；冬去春分，来托关系入门的，如过江之鲫。
主事油盐不进，铁板一块，瞅着他那两撇胡，还真是硬茬。
：八岁...这话不假。
我抬头瞅瞅钿合的枝丫，风吹来，一边晃到另一边，闪出些斑驳，像人在眨眼。指肚抿去鬓沿儿的汗珠，从腔子前掏出一块内衬的布头。掌心一攒，尽数淌进了主事的革带里。
心里滴血呐，一脚踹上儿子的屁股蛋，大出一口气。
：白教你了？！跟叔伯说，中原安康！

《这踏马八岁》

夫蒙鹊从不会带着我过中和节，当然她也从来不会踹我的屁股。八岁生辰，她从同洲不知哪里带回一本《五经正义》，用红缎子包着。那缎子质地紧密，机织平纹，轻薄如蝉翼，奇怪的是，我从没在她的身上见到过这样好的一块料子。
她问我我的梦想，以及未来的打算。
我不屑又惊愕，心里想她把她的人生过成一坨狗屎，原来她也会打算未来。
或许是因为她爱我，或许是因为我也爱她。
我站在黄土堆砌的窗台上，远处是冯翊最大的骆驼场，黄沙扬起来，我的声音也和着驼铃拖腔高吭。
“我要飞去长安，见证帝国皇权的旁落，我要飞去江东，用脚尖儿捻灭成王败寇的传说。”
于是我飞停在宁人坊，成了一个叫王茧的老小子的儿子。
夫蒙鹊死之前，可从来没说过我有一个这样谄媚嘴脸的阿耶。但夫蒙鹊没死的时候，也常常教我，识时务者为俊杰。
“叔伯，中和安康。”

如何模仿孩子说话的习惯，于我们父子俩都是一个障碍。
西北没有孩子，小时候叫小树皮，老了叫老树皮，他们一出生就会打柴、牵骆驼，用另一个世界的目光看你，哪天被几声麂叫曳进野野的欲望，出来就成个人了。是西北人！在京都仍不作数。
中和没必要，安康更是无稽之谈，故而白克吐尔说得极滑稽。像个不解其意的波斯人。
：一袋生子，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主事拈了拈铁胡子，又不言语，只是招手，喊另一条鲫鱼上砧板。我俩便被挤到一小块汀洲，张着圆圆的喙，娃子仰头，看我鱼鳞闪，闪出父亲的自信；父亲眼里却发紧，看看胡子，又望了望高耸入云的学院顶。
：唉...
：你要么勾搭个贵族丫头，要么攀上个老爷，最不济最不济，读点书，这点不好...
鱼鳍啪啪拍着肚子，合计了一下，张嘴啖出一股世俗的腥味。
：你若要走仕途，岂不是还送青袋子？我有几个中和节够你霍霍啊。

王茧的脸色并没见舒展，风吹过来，我觑见旁边的几棵柳，光秃秃的枝条，薄薄得结着冰棱。我已然长得很高，拿手去碰，它竟断了。倏忽间，枝条昂扬弹上去，看起来竟比王茧还有骨气。
院门点着头，王茧哈着腰，去送人，我知道，要是我听话一些，我应该也裹上厚厚的一层冰，压的我耷拉下去，缀在王茧早就直不起来的脊梁上。
“人家的阿耶老子，指望着儿子腹有经纶，要做锦绣文章，要么文治武功，成个将才。你不一样，你叫儿子***股，卖给女的最好，再不然，男的也行。”
我没生气，反而哈哈一笑：
“我不明白，您到底是冯翊郡的爹，还是长安城的爹，还是……平康坊的爹。”
长安总有虚浮的升平景象，在我没来长安之前，我厌恶堆砌的麦垛，羌寨里浓红绿重的布幅。夫蒙鹊说我是日麦荒漠上的参狼种，我却总觉得我该做花萼楼下醉倒的小诗人。我有了汉人的血统，于是有了不属于羌人的忧愁。长安城里，大宁坊中，王茧往来酬唱，身染烟火，在谑而不浮的世事里，他没有我想象中父亲的放旷。
可若不是他，那我期期艾艾的那一半又是谁给予我的？
我不明白。

帝都的笙歌粉黛把冰溜子都吹得稀软，断的细短几截，还没我在天山撒的一泡尿硬挺。
一巴掌扇在他脖颈上，再蹀里蹀斜地凑前一步，宝贝似的搂了搂梢头，生怕碎掉地上，拾掇都拾掇不起来。
：你---特----么就是个狗---崽---子，撅--着---屁---股都没人----*，什么-玩--意，还管起我来了。
回过头来，一颗颓落的大脑袋停在春枝下，襕斜歪巾，穿上官袍也不像是能升官发财死老婆的大魁之相。呸，这扮相更稀碎，还不抵这满地的冰碴争气呢。
趁着鱼群溯洄之际，在春风不渡的一隅，老鱼魁雄的身影压在他笑嘻嘻的一张面上，有些急头掰脸道。
：我不想当爹！当爹？！什么...还不是你娘说的...
指尖的茧子顶着他抖了抖，仍旧甩不下来。愤恨地扯开领子，在明堂眈眈的虎视下，嘬着肩头，小范围地冲儿子发泄着。
：花了钱，可别真当自己是个人了，好好伺候着少爷们，他们嘴里说了什么就是什么，敢给我犟一句，就滚回天山陪你阿帕吃雪去！听到没有！

ID/姓名：叶卡捷琳娜
职位：贵人
上次晋级日期：8.31
晋级职位：嫔
晋级要求：70贴，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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