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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萧疏，一片肃杀之意，池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挂满了早霜，本已见暖意，一朝天翻地覆，又进隆冬。一路行来停在元池边，扶栏观鱼，连鱼儿也藏在深水下不肯露头，张口呼出一团白气，叹道】
自重湖去后早知会再有这一天，却没想到走的是少娥，她入宫时才这么高
【抬手比了个将齐肩的高度，到底我们也走到长吁短叹日子飞逝的这天】从那到现在，我只再见过她三次，一次在成光二年南巡时，一次在成光十一年的腊月省亲，再有一次就是上回在禁宫
【石栏杆浸满了寒意，打从掌心凉到心底，缓了缓神思，念及远来的侄孙，终是近日来的一桩好事】
文雍已经到山东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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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旁人家动辄十数成百的儿孙，自家人丁向来不健旺，便各个都是如珠似宝，少娥是，文雍也是，只她两个都被禁宫的高墙拘住，而今一个已是再回不来，触景又生情，不免凭添诸多感慨】
先在这住下，她那个院早就收拾好了，有栓哥儿在能活泛些，你那连个主事的女眷都没有，缓缓吧，重湖夫妻俩也不在，等她什么时候在这住的不耐烦了，想出去走走了再说
【世事难料，好像本应如此，却又不当如此，少叙家中事，敛神道】
三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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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人你还不知道吗，把闺女当眼珠子一样，进宫已教他心头空了一角，这回怕是彻底剜了心去了
【于宦海浮沉，仿佛就少了人情味儿，短短感慨子侄早故，接着便是要如何利用这等时机，局面僵持至今，已是很不耐烦，虽有谋策在先，可还要拖延多时，等不得了】
世益那让众人添柴拱火，而今气焰之嚣张，怕是你瞧了都要吓一跳，他道我是个外强中干的，又自持经营多年，动他不得，真真假假的，从前他信五成，现在能信到七成了
【都是沾了毛就成猴的人精，小小伎俩岂能蒙骗，用的无非是他的短处，忖道】我瞧这时机不错，世益好女色，让陈敬吾从他别院里挑两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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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多经思索，随即摇头】算了，他那先别知会了，做戏要做真，他要是先有个底在，再怎么演都像假的，世益心思很细，倘有差池让他察觉出来，前面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换上曾经的牧遒，兴许要讲一讲和弟弟的深情厚谊，于我却多是累赘，多年苦心经营，只为一步步向上攀，岂可被囿于此处小小囹圄，何况已布局多时，只差一把柴，防三哥心软，劝道】
别总拿迟弟当小的看，他早是独当一面的提督，行事又缜密，这里头的事他一瞧便清楚，不必咱们再去多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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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亲为子，这局棋方能险胜一手，三哥所忧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比起谋局，又有什么是不能舍的。掌心被石栏冰的发木，迟迟在挪开，握拳缩进袖口】
咱们是骑虎难下，由不得不做，也容不得犹豫，否则错过了——
【话没接着往下说，自然是错过了这次，便是一摊烂局，轻重有别，不得不为。池边水汽重，眉眼上挂了层薄霜，更应国丧之期】
我啊，再说吧，这一任还没做到头呢，哪能就想着跑了，何况咱们去留从来也不是自个儿能做主的，还得瞧着上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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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人送黑发人，哪想到是少娥
【上一回瞧见她，还是端坐明堂里，雍容华贵，瞧着眉宇虽有悲愁，倒是气色尚佳。说句大不敬的话，紫禁城的风水就不养人，怎得偏偏就个个凋零，没几个寿数长的。】
文雍回来了？回来好啊，不如去淮安小住吧，地方小没人拘束她。
【宫里规矩拘束人，早年还陪着少娥，心里说不疼是假话，都是自己侄孙辈，隔辈亲。什么都不如小一辈平安重要。】
时而想想，不知道是不是占尽了天时，反倒妨碍了子孙，落得个凋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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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后院便少有人女眷，这几年越发懒怠，趁着无人，三两个小伶拘在身边弹琴唱曲。想想确实不便，顺道】淮安地界地小热闹，可这劲儿闹腾也没人说她个不字。
【已然是炙手可热，连带着自己时而都觉得胆战心惊，这么下去，全身而退四个字怕是都难，已然是再无可进的地步。】
如愿那头怎么样了，也得了信儿了吧。
【彼时尚且年轻，老八不过是愣头青一样，自个儿这儿也没什么女眷，哥仨凑一块难免喝上两三杯。架秧子起哄老八就喝多了，到头还得是少娥过来拎人。将将十岁半大小丫头，说道理说的一套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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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着办吧，只是这事儿，且需不需先知会老八一声
【旁的事儿也就算了，独独这上头有些打鼓。诓骗的事儿没什么负担，只是亲兄弟伤口上撒盐的事儿，到底还有些于心不忍。若是知道，怕是非要翻脸闹一场不可。】
诓骗人的本事，可是你拿手的
【让他盯上的人，少不得脱层皮，盘算着这事儿能不能成，不成也无甚坏处。索性放手让老六去闹，自个儿探着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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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头反复盘算，手上不住的摩挲着菩提。倒不是皈依我佛，这么个俏件难得，翠色水头都不错，搁在手里把玩。】
罢了
【因时制宜。穆家已然是风口浪尖，怎么才能稳妥下来才是重要，便是少娥，怕是也是担忧于此。】看得出归看得出，只是这一着你让他看出来，回头怕是难好。
【彼此对望一眼，大抵也猜出来什么想法。都不是什么良善人，多那么点仁善也不过是茶余饭后。搁在大事前，还是凉薄得很。】怕是有的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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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也不无道理，真要是让老八知道，怕是这戏做不了。壮士扼腕，当断则断。】
罢了，只是悠着点，别太过火，闹得收不了场。
【老八是哥几个少有的仁厚，不得不说，穆家出他这么个人也是难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再折腾下去，我也该乞骸骨回家了。
【这倒是句真心，近年来越发觉得力不从心。背了手叫人换上手炉炭火，半晌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