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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三哥回程淮安，特地送出城，送他登上船，甚至赶到船上又叙话耽搁了一会儿，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却非是不舍他这个人，而是还没来得及再多商讨，时不我待】
【还是在洗砚台，仍是折了块热帕子搭在脑门上，一手捂着，对来人点了点头示意，致歉道】
梁大人见谅，头疼的实在站不起来，一站起来就是天旋地转，唉
【隔着巾帕在脑门上拍了拍，摆手吩咐仆从上茶】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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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坐处，同样的动作，把帕子从脑门上摘下来，展开再反着一折，搭在了后脖颈上。已进炎炎夏日，头两日的雨才落尽，天空放晴，外头暑气蒸腾，洗砚台中却是清爽宜人。扶着后颈缓缓转了转头，叹笑道】
早年不知事坐下的病，近来挂心的事多，又把这个旧疾给勾起来了，每每头疼愈烈，眩晕难耐，茶饭不思啊
【按着太阳穴苦笑，热帕子在这样的天儿里已成累赘，不消片刻便生薄汗，却又舍不得】
我既行伍中人，又兼顾水师，本不当如此，可又是没法子，平地上尚且行动受阻，何况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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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授文职，后转武将，虽没经过大的战役，但与匪寇缠斗却是家常便饭，也时常在前沿督师，少不得受到波及，抚膝道】
实不相瞒，瞧了不少大夫，也有退下来的老御医，家传的圣手，可都是治标不治本
【莫说看大夫，我也算得是个江湖郎中，季师父的外祖家是杏林世家，他得了不少真传，又时不时教我几手，大病不会看，小灾小痛也能大抵瞧个章程，我的“头疼之症”不在医，不在药，而在银】
我自个儿的毛病自个儿清楚，都是心病闹的，也不怕你嫌啰嗦，和您絮叨几句，我手下的情形您也清楚，几百年了，一个祖宗都繁衍出成百上千的子孙，多少大家族家道中落由此开始，就是因生计，我愁啊，人心不定，如何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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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一扫满面病容，掀开热帕扔给仆从，哈哈笑道】我这对外的法子在梁大人这倒是个累赘了，方才多是玩笑，您所言甚是，咱们说正事
【挥退了左右侍立，续道】不怕梁大人笑话，我从未经管过藩库或是内帑，却是见天在为银子发愁，早年贩售江南的丝绸到西疆，后又和外头洋人们做买卖，成了个不务正业的商贾，但不这么办又当如何？船要修，炮要造，动嘴皮容易，落到实处都是银子搭的
【狠倒了一番苦水，半生奔波往来，全为了书生贬称的阿堵物，不在其位，不懂其中艰难，是要不得不为，拇指指腹按在手上的玉指环摩挲，思量道】
我仔细端量过，如今咱们与外商贸往来占着上风，是他们求着咱们，那不如在这上的税再加一加，我想他们也会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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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大人
【说着冲他竖了个拇指】咱们这虽然口岸未开，但还有港口在，两广闽浙的商船要从海路走，少不得要在江苏或是山东的海港停靠、登岸，由此自然是要收些费用
【福建、广东的两处口岸，那是日进斗金所在，更不要说还有个十三行，多少人巴眼瞧着，都想分上一杯羹，但那是旁人的地界，手伸太长了要倒霉】
各地八旗驻军没有不缺银子的，至于口岸上关税能加几何，可以议，全做顺水人情，解一解大家都捉襟见肘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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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江宁，除却衙门与府邸，去的最多的地方只怕是穆府。这将军府好生雅致，往日是为饮茶、解惑，现在是为公务、解惑，细算下来又有不同。宦海的迷惑哪能同人生的风花雪月之惑相提并论，前者谓生存，毫无半分兴致可言】
【这我刚进门，就瞧见了熟悉的穆将军敷着熟悉的帕子，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与月前我来劝慰他时如出一辙】
穆将军的头疼还没好吗？【抬头望了望窗外】如今五月近夏，这几天也未有刮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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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江宁的好风光，如若不是眼下我担着此地的要职，我必定同小箴规划起致仕后的生活来，沿两江一带游玩再定居于此，好不快活。可惜诸事之下闲心消散得无影无踪，绝口不提】
事再多也要保重身子啊！若有何烦心的，也可同老弟我讲。
【四下环顾，斟了杯热茶水放到他面前】这头疼不见好，怎么没见您吃药？正所谓药到病除——诶，我认识一个郎中，是从太医院退下来的，医术了得，要不我明儿就请他过来给您诊一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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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大人是个顶好的官，我是如何笃定的？且看这为银钱的满面愁容、心心念念的是国家生计、练兵大事便可知。我出身户部，从前不少为国帑之事夜难成寐，地方更是如此。多由一地自顾，而人丁众多，又谈何轻松呢】
穆将军，您莫同梁训见外，若有想法不妨同我直说。【一顿，这也是我的难题】您可是想好了从何处筹得银两？
【他当已有办法】梁训也可帮您一同参谋参谋，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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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是个好法子。江宁陆路四通八达、水路条件更为优渥，这多少贸易的船只需经过此地。钱从何处来？银从这处来】
【我着实佩服穆大人的好头脑，若他为中枢尚书定也当得，因地制宜地提高关税，一举两得】此法甚好！
【忽而想到什么，迟疑问着】提高通关关税自是可行之法。只有一点，江宁本身并无对外通商的口岸，所要提高关税当也不经过这里，别人又凭什么要付给我们呢？
【一拍手】您想的应该也不是这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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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他早已有了万全之策，且等我点头后再大显身手。于他有益、于我亦是，又如何能拒绝呢？】
只怕将军奏报天听的折子都要拟好了吧？【同他说一句玩笑话，可只要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必然是全力支持的】梁训无异议，回头把相关的资料也一并整理给您送来，看看可有用得上的地方。
我出身户部衙门，对税收一事再熟悉不过，将军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心结既解，又寒暄一二，作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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