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无让】
“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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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病人睡地板

【自她出降以来，这是头一次来访。远远自街巷行来，门廊楹柱，一应陈设，都可看出赵饮簪的影子。我有时会想，这大抵，代表她是幸福的吧？】
【然而眼下并不容我多想，府前守卫觑见我身影，还不待开口，便传着燕国懿昭长公主的名头，将我往内迎去，直至立在她寝居前，才回过心神，又怔愕，又觉出些好笑来，抬腕叩门】

驸马走时吩咐奚女，这一日都要将我看顾好，切切谨遵医嘱，勿要劳神费力。而今便是想同他算截信的旧账，甫一动唇，却也叫那忧虑的目光止住了。
我是将要病入膏肓之人。躺在榻上时，无不讽刺的想。听见叩门声响，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撑起身：“进。”
奚女往腰后加了两个软枕。抬眼，迎向明光来处，唤她的声音竟有些虚无缥缈，“饮舟。”
屋子里药香未散，奚女再呈新药，盘中还放着一包蜜饯。太苦了，苦吃得太多，再坚毅之人，也忍不住贪恋那一点甜。

【我踏入寝居时，笼罩在东榆林巷的乌云恰巧散去，一缕晖光从半敞的轩窗中透进来，打在她单薄瘦削的背脊上。恍惚间竟像又回至永泰八年的北境，我守在营帐之外，近乎执拗地等着盈溪的消息。现下场景或与彼时相类，而近在咫尺的危机，与温水煮沸的折磨，我不知道哪一个更残忍。】
几日不见，怎么看着比起那时又瘦了。
【坦然至床榻一侧坐下，抬手将其起身时翻起的被角抚平】我来的时候看见御医出去，他怎么说？

下意识伸手抚了抚脸颊，目睹她近前，对这样的情景一时有些恍惚，诚然却并不陌生。
“我自己倒觉不出来。”
因手臂不宜挪动，是以只由奚女侍奉着用药。这等近身之事，原是样样亲力亲为，时至如今，却做得十分吃力，只好令她们代劳。
看了一眼门窗处，皱眉咽下苦药，“还能如何说，静养，务操劳。药须得按时吃，忌口万万不能犯。——这条条框框的，我委实是厌烦了。”

【昔日辽军战场之上舞剑若飞，而此刻倚身病榻，却连一碗伤药都无力持住，英雄虽尚年少，业已有迟暮之悲。垂眸不语，只将蜜饯递与她，待奚女将碗碟收走，才轻声叹道】
厌烦了有什么法子呢，你早些听他们的话，把伤养好，岂不是比什么都好？
【望一望屋内陈设，虽是头一回来，却样样都熟稔，与昔日在成平无异】驸马呢，你如今病着，怎么没见着他？

“日日都是这样饮药进补，我且疑心，还能好么？”
耳闻她一声叹息，便也缄口不言了。历过生死之后方知，此刻最为无奈的，或许并不是我。
将蜜饯含入口中，丝丝甜意驱散了苦涩药味。
“他是有官身的人，纵然做了驸马，又岂能日日守在我身边。如今国子监中正忙着呢。”

我只知道，倘使不这样进补，那便是再无病愈的可能了。
【近乎巧妙地绕过她抛出的疑问，按捺下病人不安的心，而我的心思又是否能被这点誑言搪塞过去，就不得而知了。从她出降起，我就不赞成这门婚事，但时日已久，又在生死之际，再大的恩仇也可弭于一笑，又何况这些末节。】
不能日日守在你身边，还做这驸马做什么？
【一时又带了怨怼，即便自己也深知是不讲道理的怪责。】眼下新朝肇始，朝堂不怎么太平，科举想来也快提上日程了，他往后只会越来越忙。【沉吟道】我已向官家求了一座道观，就建在东山上，等修葺毕了，你到我这儿来住两日吧。山上清净，也有我时时照拂，总比你如今一个人在这里好。

【我跟她大抵还算作是幸运的，尚能有彼此弥补的余裕，而已然消逝在岁月里的人，即便有心，却再无良机。此时此刻，才带出点笑意】
不怕叨扰便来吧，只怕你嫌我服侍不周。
【一约既定，一霎时又陷入静谧，千头万绪，在看见她那一刻尽数堵在心口，却不知要如何说出，最终又转为一句无声的叹息。】
时辰晚了，我也不扰你了，等道观建好，我便递信来与你。

“这还有点从前的样子。”
原是答应了她，要多笑，此刻唇边展露的一抹笑容，却全然出自无心。病中愈觉身子沉重，只是这么一笑，心中却蓦然松快了些。
“再坐一会儿就回去罢，或是往东京城里走走，别在这陪我耗着。日后时辰且多呢。”
目送人远归，吃过药，不免昏昏沉沉地睡去。

岁暮天寒，一剑飘然。

？你怎么住毛坯房

“无论是怎样的奋斗和成功，无论何等的痛苦和磨砺，都会很快渗入浪涛中，就像水墨颜料泼洒在纸上。”
——阿瑟·高顿《艺伎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