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的醉眼迷蒙，险些忘却今夕何夕，借更衣的当儿饮了盏浓茶，醉意立时下去多半，松泛身子倚靠在圈椅内，笑眯眯的瞧着身边往来，偶尔愣去端杯凑个热闹，一抹嘴，一翻杯】
四哥，你预备养金鱼呢！
【浑不在意身处何处，只以家里的论法称呼，挠挠眉头，撇嘴摇头】
二哥躲在西南逍遥，连这样少有的热闹也不肯凑，听闻今年也有榜下捉婿的乡绅，难不成他是怕他也被捉去，才猫着不来？

【人生四大喜事，金榜题名时要占其一，未见这鱼跃龙门的新科进士们如何，倒在场中捉见了自家醉鬼一只，杯杓小小一只，还不及半截指头长，去了瓷底儿，满饮一杯也跟溜缝儿没两样，不知得是多少杯才能将他灌成这般，这手腕酸是不酸】
哦豁，你倒是不养鱼！看着还能给大伙来套醉拳助助兴。
【正衣冠装模作样了半日，酒杯随手一撂，坐到他旁边来，仗着是在一隅，跟着他一道散德行】
呿，瞎说，二哥那是蒙皇恩，在西南夙夜为公呢，怎么叫躲？再说，照他这年岁，如今都该来替侄女捉婿了，得是什么老眼昏花的来捉他做婿？

【晃晃身子挪地方，实则只动了上半身，如钟坐定，啧了声，反手指胸前补子】
四哥，獬豸，我是文官！斯文人
【醉话混着胡话，反正没有实话，满堂的春风得意，得允我等生出些许醉意。闻言连连点头，莫说夙兴夜寐鞠躬尽瘁，就是肝脑涂地也得信，殷勤的替他斟酒，满到几乎溢出杯沿】
我听闻今年武举出了个奇才，号称五岁就能抡石臼，十二岁举大鼎，一身的力气跟匹汗血马一样，十八般兵器也都耍的有模有样，就是不会说官话，一口陕甘土话叽哩哇啦，活脱个好像深山老林出来的，可是拨到你们营去了？

【所谓文刺“禽” 武绘“兽”，满场绣了金线的飞禽走兽晃的人眼晕，往日遇见督查院的各位恨不能绕道而行，这会才细细瞧起了那獬豸，端的是生就一副不好惹的凶相，便如场中诸位，谁敢将他们督察院视作文弱书生，摆手一叹】
打打拳疏通疏通经络，不耽误你做斯文人。
【酒波荡在杯壁上，一壁端一壁连连嘶声，到底是洒出了些许，甫将酒送入口中，叫他这醉话带偏了思绪】
仿佛只听闻陛下点了二甲传鲈去步军营，嘶……我们营……有你说的这号人吗？

【祖籍、学脉、姻亲、师徒，一旦设计到这顶朱缨帽，能论起来的可就多了去，我是蒙祖荫，混的最不入流，从来与那些清派们南北两条路，可偏爱看热闹】
四哥，你喝多了吧，是不是你们营的都不记得了？好像那个人姓牛，属猪
【絮絮叨叨引他的话，趁没有第三双耳朵留意】要是真在你们那，帮弟弟个忙？
【拖过盘小点凑过来，摸下巴忖道】我这有个差事，要往河北下头一个郊县去，那地方武德充沛，我这小身子板哪经得住来人一拳，最好有个能壮声势的，不用真的动手，随便挪个石狮子石牛震慑一番就成

【军中惯讲元龙豪气，饮酒也要大碗，这风雅的酒器精美有余，却只丁点儿大，岂肯认下这醉名】
我说你这斯文人，怎么推杯换盏的功夫，连人家属什么都套出来了？
【勉力思索了一会儿，勾起那么点儿印象，大约是说这人如其姓，生的牛高马大，一身蛮力，营中粗言贫腔的有的是，如此酸文假醋的一描摹，倒仿若对面不识】
要这么说，仿佛是有这么位新科，叫你说的武曲星下凡似的，话本子里的孙猴子也没这么邪乎，叫他随你走一趟倒成。
【叫那武德充沛说的一乐，添问一句】不过是什么差事？还得劳你左都御史的大驾，亲自跑一趟？

【两颊被酒气熏的热腾腾，蓦然想起年下最时兴的兔儿爷，抬手往帽子上摸去，抓了把空荡荡，心下顿时安心，得意卖弄道】
这点还打听不出来，怎好意思和四哥讨人，小事，小事
【端起酒盏特意矮了寸许和他一碰，是宗压了多年的旧事，这把去是要翻老黄历，依自个儿的心意本当躲得远远，奈何天不遂人愿。转了副委屈哀愁的神情，连叹三口气，摆手摇头】
不兴说呀，您看满堂的新科进士，各个踌躇满志，要我说随便寻个人去嘛，唔，左右你应了，明天我就把文书递过去，说好了，不是醉话，不能反悔

【他喝的面色染红，浑似年画里两颊厚涂了胭脂的小童，捧杯时摇首薄嗤一声】
德行，我又不是你，还落子有悔的。
【见他眉眼愁的跟苦瓜成了精似的，倒有些幸灾乐祸】
啧，那怎么偏叫你去？还不是你这左都御史贪功揽权，不肯叫人家后生新贵立功，不像话，委实不像话。
【难得他张一回口，应的爽快，玩笑开罢又觉不太放心】只带这一个唬人的便够吗？要不再给你指两个好手一道去？

【惯是个不操心的脾性，事到临头也才想起来，好在是柳暗花明，笑呵呵替兄长抚平肩上一丝褶皱，忝脸笑】
难得我有个上心的差，怎是贪功，当和二哥一样，这叫鞠躬尽瘁，夙夜为公
【手一伸不当心带翻瓷盏，手背袖口霎时湿淋淋的，不在意擦擦，示意小宫人换个酒盏】
不用，一人已是用了人情，怎好再劳动其他，叫人看去也不像样子，那个姓牛的，四哥给我留着，我看还有盯着他的嘞，别让人捷足先登

【旧岁里在江南萌太祖父们荫蔽的时候，最擅浑水摸鱼，得过且过，光前裕后是不曾想，兄长担当许存了些许，总也不多，我还不及这位六弟更谙宦海水性，索性也放心的很】
行，待你功成名就，别忘了我这滴水之恩，要请我喝一顿，不成，得请我喝三顿酒。
【盯了他那浸湿的袖摆一瞬，不甚在意的挥挥手】
知道了知道了，只消不是尚书大人事出不意，给他指了新差事，他一准儿跟你去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