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凛寒的冬，如若不是迫不得已，我并无这样虔敬的心意，值此向晨天明，来祗奉什么绣佛塑像。囊昔的佛义教理，即便不为深造，也始终秉戒并心有憺畏。只可惜，随着年岁推移，愈发心似明镜，口诵再多的佛偈，灵祝祷祉不过是无用之功，现世的愿景，并不能因此而实现。】
【浑浑噩噩地依随着大流，往山下而行。回程的路上，我全然是跟不上脚步了。得亏都察院的那班子人，今儿也破天荒地不为这些细碎计较了。既如此，索性也不去追了。一个错神，脚下不稳，便要扑地。幸好，幸好，不知摊上了怎样的好运气，也许冥冥之中有所护佑，倒被人扶正。原来，竟也未留意，前头是叩德。】
害，幸好是你。不然，出丑便罢了，滚下山去，这一身吉服可要废了。
【见他横眉竖眼，赶忙安抚起来。】
这不是还有你在这儿嘛！我就是块顽石，改不得了。又没有旁人瞧见，出不了大事。回头，你去我那儿寻一幅好画，就当我谢过你这搭救之恩了。

【是年十月，青华山卧佛现世，以兆祥瑞。圣人遂有巡幸西京之行，直至冬月方起驾回銮。为人臣子，随驾自是荣耀之事，古都长安底蕴深厚，此行所见所闻也确实增了见识，只是回程这一路上飒飒北风，如刀般割得人脸生疼】
【一行人默然无声地往山下走，虽有台阶，但山势高耸，仍需当心，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身后的既白忽然踉跄了一下，手比脑反应得更快，已是转身下意识地扶住了他，低声询】没事吧？
【京中高门间盘根错节，已记不清最初是在哪一场觥筹交错的夜宴上与他相识，后来虽然既白从文我从武，却也是不曾疏远。见他还惦记着吉服，叹了口气】
是你幸好没事，若是摔伤了哪，我也没随身携带伤药，倒是麻烦了。前些天忙忙碌碌，也没找到机会细聊。听说你前些入了理藩院，此次回部王公朝见都是由你们负责，挺忙的吧？

【是年十月，青华山卧佛现世，以兆祥瑞。圣人遂有巡幸西京之行，直至冬月方起驾回銮。为人臣子，随驾自是荣耀之事，古都长安底蕴深厚，此行所见所闻也确实增了见识，只是回程这一路上飒飒北风，如刀般割得人脸生疼】
【一行人默然无声地往山下走，虽有台阶，但山势高耸，仍需当心，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身后的既白忽然踉跄了一下，手比脑反应得更快，已是转身下意识地扶住了他，低声询】
没事吧？
【京中高门间盘根错节，已记不清最初是在哪一场觥筹交错的夜宴上与他相识，后来虽然既白从文我从武，却也是不曾疏远。见他还惦记着吉服，叹了口气】
是你幸好没事，若是摔伤了哪，我也没随身携带伤药，倒是麻烦了。前些天忙忙碌碌，也没找到机会细聊。听说你前些日子入了理藩院，此次回部王公朝见都是由你们负责，挺忙的吧？

【我二人相熟，近来虽不常走动，但既是他相询起理藩院的事情，也断然没有遮掩的道理。】
这样的好事情岂能轮得到我？只不过逢着此次机遇，协同礼部，能置办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以往时候，必要将近来的晨兴夜寐，如何不情不愿地苟合取容，对着叩德一一道尽。可似是因着与兄长相见，俱怀逸兴，今日在这下山途中，却讪然一笑，未尝将其中吐露半分。】
忙归忙，这差也很难得了，你想多少王子王孙都抢着争着要干这事儿。再说了，我自小便离了这函谷陕地，好容易捞着机会，就是不知道这几日能不能抽空回老宅看看。

【与既白相友善，因而对他素日志向亦有所了解。入理藩院，正与他夙昔志趣相吻合，只这一点，就比许多人幸运了。见他提及礼部，不由又想念起玛法，离京月余，不知他老人家身体还康健否。眉山一舒，拍了拍他肩膀】咱们年纪、资历都尚轻，多做些琐事杂事也是应当，你能想得开就好。长辈们也常教导，一屋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从前你的蒙文藏文就比我学得好，如今该更进益了。我还没和你说过吧，少时因喜读《燕行录》，还想过入礼部，将来出使朝鲜呢。

【我二人皆生于华阀，外人看着锦衣玉食，仿佛一切唾手可得。但上天的公平也许就在于，对每一个人而言，寻找属于自己的“道”都是很艰难的。既白其人，沉郁聪慧。我与他投缘，正是因为自己骨子里也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虽然，我将这一点很好地掩饰在端方温良的外表下。眼见他脸上笑意一点点冷了下来，抿了抿唇，轻笑一声，眼神中却有悲凉一闪而过，道】有何不同，都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出使诸国，自我弃文从武的那一刻，就舍去了这个梦想。取舍取舍，我既然得蒙父荫，又遇良师，自然该付出一些代价。倒是你，理藩院是你志趣所在，以你的资质，假以时日，总会遇到机遇的。

【往日相见，他都不曾如此。未想，叩德寒石也会有所感喟，适才惊觉自己原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廊庙之上，身不由己者，又岂止我二人。即便云堦月地，绾黄纡紫，登临高阁，若非真心所想，那也不快活。便如我，尘随马去，月逐舟行。】
【这世间的造化多变，绕不开祸兮福倚，福兮祸伏。】
那又何妨？
【虽然奉使四夷，是会选派隶属礼部与理藩院的朝臣。不过，话说回来，崇儒兴礼，都是前明的规矩了。论性情、论气质，叩德神清骨秀，若换上飞禽补服，谁又会将其认作整日行走箭雨枪缨的统将。】
你莫要灰心丧气，我朝用人一向不问出身，将来遇着契机，说不定能遴荐安抚属国。

【人是不能回头看的，一位西洋教//士曾对我如是说。在他们国家的经典中，一位女子得到神灵的垂怜，在灾难来临前有机会逃离即将毁灭的城市，前提是不可回头。但她终因无法舍弃对旧日的依恋而回头一顾，于是变成了一根盐柱。于我而言，往事不可追。纵然心存眷恋，也清楚地知道鲸鼓横行，云前起阵就是我要面对的未来。朗然一笑】好，那就承你吉言了。不说这些严肃的事了，马上要启程返京，你给我推荐些有特色的土产吧，要是空手而归，我那两个妹妹可不会给我好脸色啊。

【问问周遭的同侪，敢信可驱六军门、七架营，身着皓兽的叩德原来也有如此柔骨，心悦诚服地为人策使？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两圈，故意摇摇头。】
怎么，叩德大人也有难断的家务事啊？你那儿点俸银，也不节省着点花。换作是我，哪儿会这么上心，买些红粉香脂，哄一哄就算了。
【莫说是女弟，偌大的觉禅府，除了阿玛与兄长，谁又能真正算作我半个亲故？要投其所好，恐怕是难了。】
你这话虽然问错了人，但我好歹知晓临潼的火晶柿子，洛川的苹果……可惜，这个节候没有半个石榴，不过买几支榴花样式的钗，应还算时兴。

【既白直至此刻，方露出促狭的少年气。见他如是，心中又气又笑却也欣慰。初时面不改色地顶着他别有深意的目光，终于崩不住笑着推了一下他肩膀】哎，我诚心诚意地向你请教，你好歹也在诸位同僚前给我留些面子。【小心我去向觉禅既约告状。当然了，这句话我也只是在心里念叨念叨】【胭脂水粉，京城各大店铺中都有，无甚新意。火晶柿子虽好，却不易保存。洛川的苹果有名，便多买些回去给元宵做甜点，凤翔的泥塑也应能讨她欢喜。至于长安，便给她带支红宝石的簪子好了。主意既定，与既白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着，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