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道身影从山道上掠过。残夜未尽，月华挥洒，清冷的月光照出了他的半边脸，青年人的容貌，个子不高，瞳孔里映不出什么奇妙的东西，只有反照的明月光。
　　这条山道沿着山峰环绕，只容二三人同行，右手一侧，便是山崖，掉下去，任你修为轻功再高，也要殒命。
　　他名叫项荣，年二十，母亲出身是灵息宗，生父不明，自己也从小在灵息宗长大。
　　“呼~嘶~”
　　轻轻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凌晨显得十分明晰，项荣每日都是在凌晨寅时就起床，沿着山道跑步。斜坡跑步和平地跑步可不一样，对身体的综合素质要求更高一些。
　　这个时间段，是他精气神高涨，最鼎盛的时候，平时虽然也算不上慢吞吞，但总是没有年轻人那样的活力。虽然偶尔也会羡慕那些意气风发的少侠，但有个事总能让他失去临时迸发的一丝丝激情。
　　跑到半山腰，项荣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微微喘了口气，运起剑指，很快便调整好气息。
　　武学三境：聚气、灵脉、太息。
　　第一阶段内练一口硬气，一旦泄了气或者来不及换气，轻易便会内伤，因此这个阶段极少动气。只有将这一口气练到极致，能够引动体内气海精气了，才可以开始塑灵脉，算是真正练得内功了。至于太息，那就是一流高手了。
　　虽然一口气还很长，但他放弃了继续奔跑，他的内气早已练到极致，但却始终没能引动精气，六七年了，都是如此。
　　和大多数人一样，或许他也是气感极差，与武学有缘无分。
　　项荣望向山道前方，夜色，迷雾，就像是未知的未来，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黎明，还是迷失。再往山崖下看去，人间万物犹如蝼蚁。
　　沿着山道缓缓向上走去，高山寒意逐渐袭来，项荣心情却忽而沉静下来，明月映入眼底，让他的明眸如同皓月般清冷。
　　凌晨的山道有些阴冷，露水沾湿了项荣单薄的外衣，走了没多久，天尚漆黑，却又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武者灵敏，项荣立即感觉到了，山道有另外一人。
　　他转身往身后看去。寂静中，一个轻轻的颂唱声传来：
　　“扶摇而上九万里，但以绝云气，负青天……”
　　未几，一个身影出现了，没办法看清对方的脸，但是能看出来，对方的身形有些瘦弱，不过，一身衣带飘飘，却被风带起了簌簌的声音。更让人惊讶的是，他是沿着山崖边缘走的。
　　“这……”
　　来人脚步很慢，一步步，似乎随意却又稳重。单薄的身影在这山崖边，仿佛风雨飘摇，随时都会失足落下。
　　项荣看得是一身冷汗，虽然不少轻功极高的高手都能轻易飞纵悬崖边，但这高峰不同寻常，看似风平浪静，其实越是靠近崖边越是有一股莫名的压力，项荣是靠近点站都不太敢的。
　　这个人未免太自负。
　　“这位大哥，这山崖边很危险的。”项荣靠近过去，才看清对方脸庞，清秀的脸，十分年轻，眼睛望过来，却深邃到让人看不清他的年纪。青年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没有回应，依旧固执的慢慢行走。
　　好意提醒却被人忽视，项荣心里不由有些疙瘩，但放下对方不管，又怕万一对方发生意外，没人救助。
　　于是，山崖的边缘，青年慢慢行走，而项荣落后几步，则在山道上走着。青年每踏出一步，项荣都为他心惊一把。
　　然而，神奇的是，青年自始自终，都脸色平淡，每一步都稳稳落下，身子未曾有丝毫摇晃，有几次仿佛踩到不平处，他都如履平地。
　　日光逐渐破开夜幕，而二人终于走到了顶峰之上。山峰突入云上，站在崖边，抬眼望去，便是浩渺云海，几束光线穿越云海，投射过来。看着苍莽天地间，让人心胸开阔，却也让人心生“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感觉。
　　“紫气东来，得天机，明天道。”
　　青年看着半出云海的太阳说道，项荣听得愣愣的，完全不懂。
　　“不知阁下是？”
　　“年轻人，你知道吗？曾有大鹏，扶摇而上九万里，尚不能触及天际，我等凡人，且不说不能扶摇，只是登上这小小山峰顶上，便已觉去天不盈尺。”青年答非所问，甚至都没有回头看项荣一眼。
　　而项荣听他一说，目光不由自主抬头看去，穿越云海之上，确实天空近在咫尺，然而伸手而去，却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这，可是，既然遥不可及，又何必去想着靠近它呢？”
　　听出对方语气中对自己不排斥，项荣便立即反问道。
　　青年顿了顿，显然有些意外，朝项荣看了一眼，才说道：
　　“仙人曾说：‘扶摇上青天，步步落后土。乘天地，御六气，方寸间，逍遥游。凌波踏微步，鲲鹏九万里，无穷虚空，悠然神游。’”
　　“仙人？什么意思？”
　　“不知道。”青年平淡的回应道，那神情分明是懒得说，项荣心中不以为然，你懒得说，我也懒得多问咯。
　　两人的对话便就此停止，站在山峰上，望着日光破晓，太阳初升。
　　高峰冷意，在日光下，才终于消散了一点。
　　青年放开脚步，突然缓缓向崖边走去，稳稳的站在边缘，脸色没有一点点变化，项荣却有些心惊，任由青年胆大着过去，他却与悬崖始终离着一定距离。这座山峰与普通山峰不同，崖边，始终有一股无形压力，不是壮着胆子就可以冒险的。
　　前方的青年人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傻子都能看出其修为非凡了，到底有多非凡，项荣却难以判断。
　　难道是灵息宗某个前辈？
　　忽然，青年回头望来，清冷的目光里，十分深邃，项荣不仅因为青年的回头而愣住，同时感觉身陷无尽深渊。
　　耳边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天眼半开，阴差阳错的，也算你有了几分仙道根基。”
　　项荣听完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看向前方，那里，却是一无所有，连青年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只有三个墨字在空中浮现，忽然化作黑光迎面而来，继而消失。
　　项荣心中疑虑顿生，却忽然头脑一阵眩晕，如同陷入了漩涡，天旋地转，一种时空的错乱的感觉涌入脑海。
　　“小家伙，一路向南吧，那里，有一座通天高峰。”
　　他自己不知道，他双眼的眼底，一抹微小的蓝色光芒在此时隐去。
　　“天意如此。”
　　青年站在一处山道上，看向不知何处的虚空，轻笑道，随手一挥，他收回目光，转身消失在迷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