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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乐未央——at the end of the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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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防吞。


1楼2010-06-19 21:26回复
    如果奇迹能够发生的话,那该有多好。
    某个平常的周日下午,萤茧坐在阶梯教室里低头往数学练习卷上涂抹答案的时候,大脑里的某根神经上悄悄鼓起一个芽孢,随即绽放出数不胜数的绚烂花朵。她手中的笔就是在那一刻停止,整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以她固有的习惯性姿势微微歪着头,用身边同学都难以察觉的声音一个人笑了起来。
    正是因为不可能发生,所以才叫做奇迹吧。
    侍侯她一次次触碰自己的腹部,那里横亘着一条异常凌厉的伤口,宛如一只嫩粉色的爬虫,轻而易举地贯穿了她的身体。然而当初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早已消隐,连同最后失去残存的意识前,那张笑得温柔而疲惫、沾满了鲜血的面容一起,沉淀到了记忆的最底层,间或想起,也飘散着隐隐血的气息。
    “又病发了么?”身边的同学终于注意到,她脸上带着不可捉摸的微笑,就像那件事发生之前她经常一个人所做的那样,于是紧张地推了她好几下。同时她匆匆掠过一眼萤茧的左手,确定她的手里空空如也而且安分地放在桌上,立即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条件反射般往旁边挪了挪,生怕萤茧又会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即使是如此细微的动作,亦被萤茧如数尽收眼底。她洞悉一切般眯缝起双眼,故意往同桌肩膀上蹭了蹭,附在她耳边轻呓道:“这题,该怎么写?”
    某位同学入学的时候,是一个阳光异常明媚、空气中充盈着躁动不安的气息的日子。
    邻座的蕾铃笑着向萤茧转过身来,指点着她手中一成不变的火腿面包语重心长地教导:“你每天都吃这个对身体不好的,像我这样(她颇为自豪地示意自己桌上摆放着的豆沙包和一盒早餐奶)才是均衡的营养早餐嘛!”萤茧听了也只能陪笑几声,依然往嘴里塞着面包,实在干得咽不下去就一仰脖灌一口水,把滞留在咽喉和口腔里的面包统统冲下食道。
    一阵寒风使得萤茧猛地打个寒战,她刚想起身关上漏风的前门,一双戴着洁白棉布头套的手早已先她一步轻掩上门,还细心地拉过门边放置的一把一直抵住前门,以免它再次被风吹来。萤茧伸出的手只是接触到那双棉布手套,便触电般迅速收回来,讪讪地楞在原地不知所措,脸上的温度一点一点蔓延到耳垂,似乎整张脸都红得要烧起来。
    面前,银白色头发银灰色眼眸的少年正好奇地转过头打量萤茧,从他唇间吐出的每个字符都宛如一粒光洁圆润的石子,在萤茧心中激起一圈一圈涟漪。
    


    3楼2010-06-19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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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树润碧青翠的新叶顶端,一例点染着明艳的亮粉色花簇,在阳光下其展开的花心白得眩目,乍看仿佛一群停歇树梢、正振翅欲飞的蝴蝶。透过窗户平视外面的景色,萤茧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轻了起来,就像一片羽毛般随风飘了出去,在满园蔷薇的郁香中沉沉入眠。
      床单和房间内部绝大多数摆设一样是纯白的,散发着一股阳光特有的蓬松而温暖的香气,萤茧偏过头去看邻床的少女,不久前一堆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将她推到了这里,喧闹片刻后重归沉寂。她依稀记得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女孩攥着床单哽泣,瘦小的肩头一下一下地颤动;窗上的少女却仍旧无知无觉地躺着,右手紧握着一只小巧的手机。
      现在那个女孩已不知去了哪里,逼仄的空间里只有萤茧与那名少女。她们谁都不说一句话,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攫住了萤茧的心,她不自在地翻身面朝天花板空睁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萤茧不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他们一定是把她暂时安置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还活着嘛,至少她还能动呢。
      不知不觉间,一个修长的白色人形已逼近萤茧床前。
      是那名已然死去多时的少女。
      然而,说她是死人或许并不确切,仅仅是凭萤茧主观臆测而已。她似乎完全被这个苍白的房间吸去体内残留的血液,周身肌肤呈现出半透明的宝蓝光泽,宛如一个与真人等长的琉璃玩偶。少女容貌端正,长着一副东方人的轮廓,无论从任何角度看去都无可挑剔,洁白的长裙与过肩黑发也与她本人极为相配。
      她不发一言地一直走到萤茧床前,以居高临下的傲然气势俯视着她,黑水晶的瞳仁失去了焦点,像是在凝视着萤茧,又像是在眺望更为渺远的地方。
      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压迫感将萤茧包围其中,动弹不得。
      随后,她朝萤茧倾下身体,伸过两条淡蓝的纤细手臂,扼住了萤茧的咽喉。
      萤茧就是在那名少女掐住自己的喉咙时,猛然惊醒的。
      还好是个梦。她带着少许如释重负的轻松舒了口气,额头上的一块毛巾却因此滑落下来,挡住了她的半边脸。沾着体温,温凉而柔软的触感,令她想起了春天赤脚行走在草坪上的感觉。毛巾上的水分渗进皮肤,她本能地抗拒一切潮湿的东西,伸出右手想把毛巾拿开。当她眼角的余光扫过右手手腕时,右手赫然凝固在了空中,任凭毛巾掉到水盆里溅起一地水渍。
      右手手腕处包着一圈纱布,暗红的血迹透过密密的绷带仍清晰可见。
      “萤、茧?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一个清冽的声音由远而近,在偌大的义务室里发出轻微的“嗡嗡”回音,仿佛预示着这里只有他们二人而已。萤茧在蓦地听 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后全身不由一悚,原本已失去知觉的手腕再次传出椎心刺骨的剧痛,像是为了呼应那个并不一定准确的猜测。自然不好意思再在床上赖下去,她勉强支撑起身体对走近床边的人说:“嗯,没什么。”眼睛却是看着床单的,左手心虚地掩护着右手手腕。
      虽然没有看到,但是萤茧可以确定那个人无声地微笑了一下,笑容想必也和他爱吃的糯米丸子一样温软柔和,没有这个年纪常见的锋芒毕露。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任何秘密怕都是无处遁形的吧。
      “以后,不要再那样了哦。”那个人的声音和温暖,平和而缓慢,萤茧感觉每一个字音间停顿的时间都长达一个世纪,始终没有流露出愠怒或是不耐烦的情绪,不是命令,却带着一丝丝不容抗拒的意味。她把头垂得更低,以掩饰自己在阳光中展露无遗的绯红面颊,假装显出困倦的神态来,只从牙缝间挤出一声微弱的“嗯”。
      其实,大部分时候她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
      就在他打算掀开帘子出去的时候,萤茧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把头抬起来:“呐,亚连……”
      他放下帘子转过身来,白发在淡金的阳光中折射出通透的光线,纯粹得耀眼,银灰色眼眸含着笑意正对上她慌乱无措的视线:“什么事?”他全身形成一种奇异的气场,与梦中相似的压迫感排山倒海地卷来,令她瞬间窒息。
      “亚连,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不过我已经决定去看一下《驱魔少年》,这样就行了吧。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走了。”言毕,他笑着抚摸了一下萤茧的头发,轻掩上门离开了。
      


      4楼2010-06-19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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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萤茧发现自己生病了。病中的她一直在做梦,没有开端,也没有终结的梦。
        常常是独自一人躺在竹席上,唧唧虫鸣透过纸糊着的拉门缝隙漏进来,明白无误地显示着一派盛夏风光。然而裸露在外的脚踝却愈发冰凉,让她想起庭院里晾晒在月光下的夏布衣服。同一时刻,木屐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呱嗒呱嗒的响声,正由走廊的那一头,由慢而快地向这个房间里传过来。到最后,她几乎可以凭借门外渗进来的月光,望见那名女孩散乱的头发被风扬起,夏季短衣的下摆在夜风中飘舞。
        每次从幻觉中惊醒时,她总是躺在医务室的床上,一手缠着绷带,一手打着点滴。陪伴在萤茧身边的往往是见习医生考姆伊的妹妹,同样就读于此校、比萤茧高一年级的李娜莉。她一边感叹着萤茧为什么要在学校里和别人打架,一边探身取下萤茧额头上的毛巾,又换上新的一块。说话时李娜莉喜欢侧着头,注视着萤茧的眼睛,语气柔和得几乎听不出责备的意味。
        “再这么下去的话,你的身体迟早会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害,最终分崩离析成一堆肉块喔!”说着李娜莉伸手敲了一下萤茧的头,力道控制得恰倒好处,更像是爱抚。
        通过亚连吐露的只言片语,她大致了解到萤茧的性格,那个小小的孩子绝对不会同别人打架。然而每次帮昏迷的她包扎伤口时李娜莉总会惊觉萤茧手臂上的伤痕在不断增加,皮肤撕裂露出粉红的肌肉和淡青的血管,更多的则是火焰烧灼过的痕迹,沿两道手臂一路蔓延,或许爬满了她的全身。李娜莉不知道在萤茧背后发生了什么故事,她只是坐在床边带着稍许悲悯的目光看着她在睡梦中不安地辗转、皱眉,最后伸出双手扼向自己的咽喉。
        抓住萤茧的双手,将它们按到床上直至她的呼吸平缓下来的,并不是一直守在床边的李娜莉,而是不知何时已推门而入的亚连。午后的阳光如同融化的蜂蜜,均匀地涂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隐去了少年的面部轮廓,只在整张连的边缘围上了一圈毛茸茸的光晕;唯有横贯他大半张左脸的伤痕,由于一条红色的蠕虫,由额头的倒五芒星延伸到嘴角。
        伴随着醇厚咖啡浓香而来的,是李娜莉的淡笑:“亚连君,那个孩子现在安静点了吗?”她的目光湖得般轻吻了一下床上女孩熟睡的面颊,随后姿态优雅地在杯中注上咖啡。下午放学后的教学楼寂静无声,隔着厚厚的窗玻璃他们仍能清晰听到西府海棠绽放的爆鸣,以及校园另一头樱花纷纷飘落的声音。河边流水发出低吟,与玉绿色烟雾似的杨柳隔岸相望的几棵维持了一个冬季肃杀景象的枯木,也在枝头萌动着细碎的几星翡翠色。
        浅酌一口咖啡,亚连沉吟良久,方才有些尴尬地起身对李娜莉道:“考姆伊先生想必也才回来了吧。”少女亦不挽留,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瞳中闪动着夕阳血色的余辉:“还有什么没说的吗,亚连君?”
        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亚连的。
        无论是那个世界的亚连,还是这个世界的亚连,都很喜欢。
        即便是生活在不一样的世界,亚连也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呢。
        所以也难怪亚连身边总是聚集着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因为亚连是光啊,你的出现使得这个粗糙而平凡的世界,变得宛如童话。在亚连面前我总会变得不知所措,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逃离,在一个你永远意识不到的阴暗角落默默关注着你。
        仅仅是,远远地看着你就够了。之前我有一种无来由的感觉,如果你真实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话,我一定不会那么喜欢你。因为那时候的你太过真实,我却只喜欢虚幻的东西。
        可是直到现在才发现,无论如何,喜欢上你不是一个巧合,而是注定了的必然。不管让我选择多少次开始,最后都会喜欢上亚连的。
        萤茧赤着脚坐在长椅上,眼睛盯着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光洁如镜却映照不出她与背后那名少年面容的地面,手紧紧拧着冬季校服大衣直到捏出一个麻花结,放掉,耐心抚平褶皱,再继续拧着衣角。她不记得学校里有这样一间琴房,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白色的钢琴琴盖上一尘不染,四周的墙壁似以玻璃砌成,但无法看见外界的景象。身旁的少年闭着眼睛,微微低下头,戴着白色棉布手套的指尖流泻出近于摇篮曲般的音符,使她想要就此在这番平和宁静的氛围中沉沉睡去。
        那首乐曲,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睡梦中没有杀戮,也没有死亡。萤茧置身于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数着天空中飘过的云朵。有一朵小白云长久地停留在她头顶,然后慢慢地扩散开来形成一个颀长而优美的人形,穿着洁白的夏布裙子,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鼓胀如一叶风帆。
        萤。在那个人形对萤茧露出熟悉的笑容时,她轻呓出了少女的名字。与此同时,她朝着蓝得几乎要融化自己的天空,伸出了双手。
        


        5楼2010-06-19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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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上过油的纸门被拉开,没有丝毫声响。来人连木屐也来不及脱便径直走进昏暗的内房,想必对这里的道路已极为熟捻。心底的不安随着呱嗒、呱嗒的脚步声的逼近,在一点一点地扩大,逐渐变成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仿佛要把萤茧整个吞噬一般。
          梦在头顶的薄被被掀开了,紧接着钳住她手腕的是另一双冰凉的手,皮肤薄得令她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彼此血管中血液的流动。被那双手拖出房间时她竭力仰头使那个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拉门大开着,皎洁的月光在那名少女的脸上落了一层淡淡的霜,少女眼中不断涌上迷茫的雾气又不断凝结为液体从她眼眶里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忽然间,萤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图挣脱被少女扼住的右手,可是她的手腕瞬间从少女堪比铁钳的手中松脱下来,接踵而至的是刀刃划开肌肉时细微得几不可闻的哧啦声。
          沐浴在月光下的花树,静静地飘下雪白的花瓣,一片,又一片。血沃之地覆盖着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细雪。
          熊熊烈火湮没了少女的面容。萤茧支撑起支离破碎的身体努力想再看少女一眼。那名少女的面孔在火光的映照下也依旧显出苍白,身体包裹在沾满血迹的衣裙中剧烈地颤抖,几乎要站立不稳倒下去,好象正在死去的不是萤茧而是她自己。不知为何,此时萤茧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悲伤,她甚至想强打起精神对那名少女轻松地笑一笑。火舌舔舐着她的躯体,噬咬着她的骨髓,她听到骨头碎裂的毕剥声,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切宛若预示着,此时此刻,在火上灼烧着的身体,并不是萤茧自己的。
          “萤茧,这场梦,要结束了哦。”
          一直,一直,都在一个梦里。
          一个长长的、充满着怀念与悲伤色调的梦。
          常常在最后时刻猛然惊醒,慌乱地看着流血的右臂,以及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却还没有完全死去的身体,听着下铺同学均匀安详的呼吸声,掩面而泣。
          并非是出自某种不可言说的自怨自怜的情绪,而是懊丧地想着自己为什么还不死。这样的噩梦成为夜夜纠缠她的魔鬼,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死了可是没有,于是她恹恹地睁眼仰望被午夜月光染得幽蓝的天花板,任凭伤口的血液风干。
          “茧,很快就要结束了。”少年俯下身贴近萤茧耳际,一股温暖的气流吹乱了她鬓角的短发,全身又一次像初次见面时那样无知觉地颤抖,右手刹那通过细小的电流,引起一阵同样轻微的痉挛。自初见以来,每次听到少年的声音,萤茧的右手总是无法动弹,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少年伸手想为她把短发梳理好,接近萤茧发丝的右手却被她精准地握住;待他惊异地望向萤茧,她的眼睛又分明是合上的,只在那张日益苍白的脸上,隐隐残留着一死笑容。
          呐,亚连,你们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在这个世界,对吧。
          因为啊,亚连的手很温暖,是人类所特有的温度呢。
          我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哦,围绕在亚连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这件事,还有班里的同学逐渐忘记了亚连的存在这件事。另外就是,每次我被你送到医务室时,那里始终都只有李娜莉而已。
          现在,真的是到了离别的时候呢。是时候要回去了吧。
          那么,就送到这里咯,亚连。
          这一次的梦境里没有悲伤,我目睹了一望无际的草原、湛蓝的天空,最重要的是,醒来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
          


          6楼2010-06-19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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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细若游丝的声音缭绕在少年耳边,每开一次口都仿佛是在消耗最后的力气,她却死死抓着少年的手不许他打断自己说话,闭着眼睛享受位于一片舒适的黑暗空间中的感觉。
            真的是没有一丝光明的、彻底的黑暗,她抓着另一个人的手慢慢地但又是坚定地朝那里走去。潮湿的衣料摩擦着背部,体会到一种粘稠的温热感。萤茧重新睁开眼,眼皮还粘连在一起,依稀可以瞥见少年除去手套的双手:被她握着的右手,用以拯救人类;而血红的左手,则是为了救赎恶魔。
            当他用左手化成的那把剑轻而易举地贯穿她的身体,她的脸上甚至没有展现出太多错愕的表情,很多很多早已遗忘了的记忆碎片连同他的剑一起抽离她的身体:遍地澄明的月光,映在纸门上飘扬的长发和衣袖,藏在右手掌心中仅有韭菜长的匕首,挣扎、哭喊、毫不留情的手起刀落,沾满鲜血的流泪的面庞,一次次被血染红又一次次将罪迹掩埋的白花,铸剑炉火焰簇拥下未完成的“半夏”,湮没为灰的少女的躯体。
            想起来了,她的名字。
            曾经被她称为“姐姐”的、总是笑着揉乱她梳好的长发的少女,和反反复复出现在她梦境中的、冷冷掐住她的脖子的白衣少女,是同一个人吧。
            想要把少年的手抓得更牢一些,她的指甲嵌进他的皮肤,发出类似野兽的尖锐嘶吼。她又嫌这样做还不够似的,扭动着身体想要爬离这个封闭的空间。当她发现自己连挪一下的力气也没有时,索性挣开少年的手,把自己的头狠狠往地板上撞,让亚连几乎以为在某一时刻她已经疯了,只有头骨碎裂脑浆四溅的痛楚才能制止她接近自杀的行为。
            呐,亚连,你知道么,长久以来我都怨恨着这个世界,就像我怨恨自己一样,唯一值得感谢的,就是它把你带到了我的面前。
            一相情愿地相信你一定会了解我,无论我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你都会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的理由。
            你比我身边的任何人更全面也更深刻地了解我,甚至比我自己更能洞悉我内心的感受。
            在我的印象中,你始终都是一位那样温柔的少年,即使在看清自己身上盘根错节的悲郁、阴谋、爱与利用后,继续展现出一脸疲倦而温和的微笑的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为多么心烦意乱的事所纠缠,只要一想到你,心就会莫名其妙地安定下来。
            其实,很想要就这样,一直和你在一起的。真的很想要任性一回,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般哭着挽留你的。
            可是啊,亚连,我知道的,你们马上就要离开了。假如我真的喜欢你的话,我想我应该学会放手,我想我应该学会放手,让过往的所有飞向湛蓝的天空。
            也许多年以后,我会明白,原来人的一生真的有那么长,长得足以让我忘记你,长得足以让我再喜欢一个人,就像当初我曾那么喜欢你一样。
            少年的面庞在她的视线里逐渐模糊起来,有灼热而清凉的液体滴落到她脸上。她伸手想替少年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却无论如何也难以触及。那些液体落到她的眼睛里,化作更多温暖的水流汩汩淌出,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刚想张嘴询问少年,却被他固执地捂住口不许再说话。
            没有说再见的机会了。她扫过一眼河畔的樱花,宛如一盏盏嫣红的小灯笼般垂挂下来,将纤弱的枝条压得几乎贴近地面。在死亡气息的包围下,她终于感到了安然。
            


            7楼2010-06-19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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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市中心医院的特护病房内醒来,是多日后的一个夜晚。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倾泻在被单中间被一圈小小的红字围在中央的红十字标记上。应该是出于睡得太多的关系,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有什么东西在大脑中形成了断层,只剩下与现实显得分外不协调的、几个月前那个明媚的初春。
              接着萤茧习惯性地抚摩右手手臂,许久未剪的指甲在光洁的皮肤上一路滑下。过去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疤,纵横交错的刀印,统统隐没在了皮下,只有一段水蓝的手臂,在月光下反射出陶瓷制品般的亮光。
              “受了这样的伤能活下来也是万幸。”次日主治医师手执病历装模做样地往上面记录着她的最新病情,实际上说不了几句便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翻过镜片,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颇不好意思地掀开被子露出的包满纱布的腹部,“照理来说这一刀贯穿了大肠了绝大多数环节,应当引起肠穿孔以及细菌感染等一系列症状。但是就目前检查来看则只像受了皮外伤……”接下来的话更接近于含混的低语,萤茧一句都没有听明白。她只是表情呆滞地卷上被子,合上眼皮强迫自己睡着。
              自从她醒来以后,周围原本熟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陌生,所有前来探望她的人都无一例外地被拒之门外,因为她几乎完全听不懂他们到底在向自己叙述些什么。他们告诉她,从几个月前初春的那个上午开始她就变得精神恍惚,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或者躲到墙角偷偷观察前面空无一人的走廊,常常神经质地掐自己的手臂或脖子直至昏厥过去,常常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晃到下午放学后无人光顾的医务室里,自己在右手缠满绷带又独自解开。他们告诉她,最后当他们在一间废弃已久的琴房里找到她时,她的校服已完全被血浸泡发硬,整个房间充斥着浓郁的铁锈味,腹部的伤口几乎穿透了她的身体。然而警方没有找到任何疑似刀或剑的凶器,现场始终仅有她一人的脚印,和指纹——那架蒙满灰尘、已辨别不出其本色的白色钢琴琴键上,留下了她清晰的指纹。
              自始至终,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
              如果奇迹能够发生的话,那该有多好。
              可是,能够发生的,都不会被称之为奇迹吧。
              呐,亚连。
              每天早起叠好被子,她总会看着床的一侧,微微偏着头笑着说“早安,亚连”。
              每天夜里闭上眼前,她总会转向床的一侧,静静微笑低声道“晚安,亚连”。
              她的枕边,放着一个《驱魔少年》的挂件,没事做时她便会用手指轻抚画面中央少年的面庞,注视他的目光宛如恋人。
              楼下常常会传来钢琴声,拂动轻柔的浅蓝色窗帘,让她以为一直都是晴天。
              护士在为她端来早餐时顺便会为阳台上的盆栽浇水,偶尔她也会在护士未到来之前完成这件事,凝视着水滴渗入泥土,露水在翠绿的叶面上熠熠闪光。在过于热烈的阳光下她眯着一只眼睛,用仅存的右眼打量着这个繁华绮靡的世界。天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在城市那一头的山上,那架几年前停滞不动的摩天轮。
              现在萤茧已搬出了特护病房,转住入了另一个房间,差不多位于住院部顶层。这个房间很安静,绝大部分时间没人来打扰她,不再有人喋喋不休地质问她有关半年前那场谋杀案的话题。
              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塑料牌,恰好遮住向房间内窥视的那扇小窗。
              “呐,亚连,其实你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吧。”
              “其实,只有这个世界,才是真正虚幻的吧。”
              --------------------------------『初稿 END』-------------------------------
              


              8楼2010-06-19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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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好勤奋啊~更文了呢~
                于是明天还要上课,我在这里就简短地点评一下。
                文章的基调还是33一贯的【冷】的风格
                意识在错愕恐惧和不安里扭曲…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但是在那些不好的事情里面
                总能看到一些淡淡的期许,和单纯的爱
                无法言语,也不需言语。
                【梦里的梦里的梦】,大概就是文章的主线吧
                给我的印象有点点像《文学少女》的《木莲花下》那首曲子
                全文的基调和《文学少女》第一卷《渴望死亡的小丑》有点点相似
                钢琴的音符轻轻的敲打着少女身边的窗
                是梦幻,是现实
                是现实,亦似梦幻……


                9楼2010-06-22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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