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雨暂歇,气温由凉转暖的好天气让不少嫔妃领宫人走出宫殿欣赏春景,连长时间在养心殿埋首政事的司徒智旻也被吹入殿内的徐徐微风牵引心神”阎典龙,母后身子好些了吗?”
敏锐推敲出司徒智旻想探望太后的念头,总管阎典龙机敏回话”回陛下,太后娘娘的食欲已恢复,只是汪女官提醒近日太后娘娘专心闭门抄法华经,不便面客。”
“好。”司徒智旻微微点头,容貌如岩石般不起眼的阎典龙是先帝从小赐予自己的内侍,生性安静,终日形同影子跟随左右,为人机灵,处世和善,是先帝难得留给他的好苗子。”陪朕走走。”
“诺。”阎典龙躬身领命,长年朝夕相处下,已能大致掌握主子的喜恶。
皇后楚许君和陛下之间平淡如水,彼此间不曾嫌隙争吵,宫人皆称赞帝后相敬如宾,但跟皇后相处时的司徒智旻如同一尊雕凿俊逸的人偶,喜怒不显。
良媛霍小玉是先帝赐予陛下的侧妃,家世中等,生来带心疾的药罐子,但在府邸旧人里最得司徒智旻呵护,像对待易碎琉璃般悉心赏玩,尽管清楚霍小玉被府邸其余旧人疏远,司徒智旻依旧置身事外。
才人鲁哀姜是自愿入府的痴心女子,据闻在元宵节时刚成为太子的司徒智旻临时起兴致替她解谜赢得花灯,一桩雅事司徒智旻隔日便忘的一干二净,但内向怕生的鲁哀姜为此废寝忘食,借此跟双亲求得这段姻缘,只是房事上最不得司徒智旻喜好,因此若无他人提点,司徒智旻时常忘了鲁哀姜的存在。
才人颜真定是司徒智旻亲自礼聘纳的妾室,时值先帝重病,为牵制野心勃勃的三皇子司徒智祉而重礼拉拢的文官世家,书香出身的颜真定虽是资历最短的府邸旧人,但待遇暗地里比霍良媛高出许多,跟颜才人相处时司徒智旻显得成熟稳重,言谈间暗藏保留和思量。
选侍汪薇儿本是颜才人的一等宫女,阎典龙也不了解她入陛下眼裡的缘由,先帝时期爬床上位的宫女不在少数,但司徒智旻自从太子时期就令太子妃严格约束奴婢,因此陛下登基后谁也不敢逾矩,可样貌平凡的汪薇儿偏偏让铁石心肠的陛下破例,实在奇葩。
阎典龙想起彻夜顾守在紫梦轩东厢房门口的经历,依照惯例,除了皇后,新入宫的嫔妃都是净身后送往金龙殿侍寝,司徒智旻鲜少亲临后宫,心中愈发牢记汪薇儿这位新出炉的小主。
兴许是前些日子被汪薇儿无意间截胡,司徒智旻前脚刚踏入后宫,鲁哀姜的宫女便慌乱摔倒于御前,随即被侍卫狼狈架起。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急着给姜才人送药,这才冒犯到皇上,求陛下饶恕奴才这条小命吧。”
回想昔日惯例,阎典龙正等着司徒智旻下令将冒失宫女送往宫正司领罚,出乎预料司徒智旻淡淡询问”姜才人怎么了?”
“回陛下,前些时日姜才人在厢房门口彻夜听雨,导致微染风寒,奴才一时心急才⋯”不等鲁哀姜的宫女瑟瑟发抖说完,司徒智旻挥手令侍卫放了宫女。
“快将药送去。”司徒智旻想起颜真定和汪薇儿也住在紫梦轩,跟居住主殿的颜真定不同,汪薇儿的厢房跟鲁哀姜相邻,若疫情在后宫扩散便麻烦了。
得了恩准,刚从虎口脱险的宫女瞬即箭步逃窜出司徒智旻的视野,犹如被恶虎追赶般惊恐踉跄。
“⋯⋯朕很可怕吗?”眯眼回想同为宫女出身的汪薇儿,鲜少留意过宫女的司徒智旻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宫人惧怕。
“陛下是天子,被凡人敬畏是理所当然之事。”阎典龙隐晦回答。
“⋯”想到召幸汪薇儿隔夜她那无精打采的脸,司徒智旻停下脚步,向来果决无畏的眼里难得流露出一丝踌躇。
他不想成为被汪薇儿惧怕的存在,现在才醒悟是否已经太迟了?
一路忐忑,待司徒智旻踏入紫梦轩东厢房时已到用膳时辰,自从侍寝后伙食配给大幅提高的汪薇儿看到司徒智旻也不吝啬,秉持越多人吃饭饭越香的汪家祖训,汪薇兒牵起司徒智旻的手,圆脸绽出喜滋滋的欢欣笑颜。
眯眼望着汪薇兒在饭桌上横扫千军,自从成为东宫便鲜少用晚膳的司徒智旻也持银箸尝了些饭,据阎典龙事后跟太后报告皇帝起居饮食时感慨,那应该是他唯一看过陛下饭吃的最香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