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雨兼程，在驿站等到了返乡处理私务的裴明夷，一行人稍待休憩后，就将入江苏府境内。此地的饭菜不甚合口，连平日最好的一口鱼羹也有股子难以言喻的怪味，遂在桌上只挑拣着用了少许清淡蔬类便搁下筷子，唤人来添茶]
这场雨是等不到停了。[裴明夷比预想中回来得更快，应也鞍马劳顿，纵然庄王所托付迫在眉睫，也先体贴问他]还行么？

【疾风而行，一路风雨打湿蓑衣，顺着帽檐滴答下落，脖颈间一片凉滑湿泥。心中燥热鼓动，一连数日疾行，未曾停歇。面上泛红，一双眼睛尤为明亮。翻身下马，只刚到江苏境内，瞧着驿站乌泱泱的杂役，好似黑云遮蔽。下马时踉跄一步，堪堪扶住循齐。额角抽跳，只觉郁气难消。】
不妨事，【起手扔了马鞭，瞥了一眼杂役】备水。
【三步并作两步，登入房中，铺面而来荤腥气，顶的胸口一闷，霎时有些气滞。借着更衣转身，长长吐了一口气，方坐了对面，等着杂役奉茶。】无碍，赶路急。二哥到了几日？

[得闻归讯以后，原本预备傍晚前就动身，晚间可宿于下一个驿馆，但见其风餐露宿后的狼狈之态，又改了口]
你且好好用顿饭，安心歇着，不差这半日。
[桌上的菜没怎么动过，不过添双筷子的功夫，将几盘勉强能入口的挪至其面前。裴明夷这趟返乡不为公干，故只以其兄的身份关心一句]
事儿可都办妥帖了？

无事
【心头沉甸甸似是压着大石，郁气难消。十年寒窗未有寸功，而今一朝扬眉，竟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如跗骨之蛆，如吸血蚊蝇。空有蛮力竟无半点用处。屋前的草尚青，田垄间的麦苗仍在，可怎么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有道是血脉至亲，而今一见，最难敌手的也正是血脉至亲。】
不差这顿饭【一把摸净额前虚汗，漠然有些食之无味，搁了筷子，一时出神。】眼看就到了，二哥打算怎么办？

[指腹摩挲着杯沿上一道不甚明显的残口，忧心忡忡，却还强打着谨慎，坦言道]
不好办。袁仲丙之案，你多少也有些耳闻，我并非不便与你交底，只是兹事体大，内中因由曲折，现下无实据便不擅做论断。
[奉旨赴任，临别前庄王追忆故人以大义托付，却与阿玛所看重的敬慎始终相悖，自闭时苦思不得双全之法，唯有力图在二者之间寻求平衡，此时亦需裴明夷在旁襄助]
听闻你从前学过珠算，识过账册？

【屋外的雨见小，落在瓦当上的滴答声也轻了不少。屋内的烛火混着盘内荤腥莫名的菜，一时晃的人移不开眼。】
你有章程便好。
【此事事关亲王，本不便我多掺和，奈何承宵头一个领命出来。认了命的跟他一路，便是用脚想也知道，早就把我与他捆在一处。若是这份差事办砸了，少不得说我和她一人一半的罪过。】
会一点，打的没有账房得快，怎么了？你想去亲查旧账？

[时逾多年，物是人非，不知袁仲秉在狱中还能撑几日，眼下唯一的线索便是从下吏匿揭的那几本赈粮的账册查起，但事涉调挪 军||饷与两位王爷，不可大张旗鼓，颔首道]
旁人我信不过，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此时多想也无益，需待到了溧阳后再从长计议，看了眼窗外天色，仍是一片混沌]
先回房养养精神，雨停了让人叫你。

无事
【紧绷的心神断没有歇下，此刻不是松懈的时候。抬眼瞥了一眼窗外，乌压压的黑云盖着头顶的房檐，淅沥沥的雨滴自瓦当砸落，滴答之声不绝。屋内唯有豆大的灯火摇曳瑟缩，半晌，唯有哔啵一声灯花爆裂。】
此一刻我也睡不下。
【素来不是个安耽的性子，况且事事小心本就刻进了骨子里，斟酌再三，方思量道。】昔年旧事难察，账册书吏大多或死或藏。这事，得有个底，倘或一无所获又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