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猫仗剑走天涯吧 关注:3,990贴子:258,148

回复:虹仗改写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第四集(5)
  猪无戒丧命于十里画廊,但达达可不想把人埋在自己家,于是在绝情谷草草拍了个坟坑,把人扔进去埋了完事,连坟堆都懒得立,何况树碑。如今一年过去,那里早已长满草木和别处无益,即便达达自己,也未必能精准找到这个地方。
  来到山崖下,达达用木锹拨开半人高的野草,轻轻叹息一声,先抬头向远处的十里画廊望了一眼。
  夫人和达达如今还在玉蟾宫,这是虹猫的安排,和玉蟾宫众宫女一起,就不容易被掳走。
  从中秋节天外飞仙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天,如果这几天里有人动手脚的话,应该不至于没有痕迹。而如果在那之前,他们一家三口还在十里画廊,有人在这边挖坟刨尸,自己不可能一无所觉。
  但要是他们不知道猪无戒埋在何方,又怎么敢用蝴蝶镖做烟雾弹呢。
  怀着诸多疑问,达达开始挖掘。
  一年而已,虽然草长得高,但土层不会变高多少,挖掘的时间不长,达达的心思却在挖掘中几经变换。
  若下一刻看到猪无戒残破的骸骨,若下一刻看到一座空墓,若下一刻……
  最终他什么都没看到。
  达达望着已有半个他深的土坑思索,当初他不过是信手一拍,在地上拍出个能容人的坑,绝没有他现在挖掘得这么深。
  他也不认为自己挖错了地方,他当初特意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有一棵斜逸的老松,虽然今夏时那老松被雷劈焦一半,但此时它仍然在悬崖上长着,并在不详的秋老虎里顽强地迸发出一点新绿。
  所以不会错,这就是埋葬猪无戒的地方。
  可是猪无戒人呢?
  一年的时间还远不足以让人尘归尘土归土,就算骨头已经糟朽,也不可能完全找不到踪迹,就算是碎屑,也该看得到啊。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不仅没有人,也没有丁点儿痕迹。
  达达有些后悔挖坟之前没先瞧瞧周围的情形,但立刻他就回过神,知道根本没有细查的必要。
  被他挖开的草和土狼藉地堆在一边,但没挖过的地方,仍然芳草萋萋。
  这么茂盛的草,稍稍一动痕迹都很明显,根本不必细看。
  烟雾弹被砸实了,猪无戒到底是活还是死,是真的没法证实了。
  达达只能再叹息一声,用木锹把土往回填,然后将草重新插进土中,用手将土压实。
  松松垮垮的土壤与斜斜歪歪的野草,让人觉得命不久矣。但达达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只要把草扔回土里,它就会重新长出根芽,将松散的土地聚拢到身边,蓬蓬勃勃延续自己的生命。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它很有力。
  达达看着栽好的草,满意地拍拍手,随即又郁闷起来。
  猪无戒,他到底去哪儿了?幕后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行动的,他怎么会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呢。
  达达拎起木锹回到十里画廊,将它放回屋里,不自觉将手抵到下巴,但立刻又意识到手上沾满了泥,便又将手放下。手掌带动的微风扑到鼻尖,味道难以描述。达达先是嫌恶地皱皱眉,随即怔住,又凑近嗅了嗅手上的味道。
  土腥气、草汁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气味,不是尸体的腐臭气,没有那么难闻,但也称不上好闻。
  达达蹭地站起身,重新回到绝情谷,在他刚挖开的地方站住,闭眼细嗅风中的味道。
  是的,就是这种气息,不光是在他挖开的这个地方,整个山谷都是这种气息,只是刚才他待久了,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浅淡的味道所以闻不出来,但现在他感受到了,山谷里全是……
  他从怀里取出手帕,擦干净手,然后随便找了个地方,揩下一小撮土凑到鼻尖。
  没错,不仅是猪无戒的坟墓,整个山谷的土都是这种味道。
  谷中的土都是最普通的土,草也是最普通的草,这味道只可能是别人留下的。
  达达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完全想错了!
  他以为想要猪无戒消失,必须找到坟墓的位置,然后挖坟刨尸。其实未必非要如此,如果幕后人有某种药液,能渗透土层将掩埋的尸体溶解……这完全是可能的!幕后人也根本不必知道坟墓到底在哪儿,只要往整个山谷里都撒上这种药液,猪无戒的尸体当然逃不过去!
  达达连忙唤来灵鸽小一,将手帕绑在它腿间,正要放飞时,发觉它腿上有道细小的划伤。
  “果然被人袭击了?”达达抚摸着灵鸽心疼地问。
  灵鸽点点头,蹭蹭他的指腹。
  “辛苦了,不过这回不会再有人拦截,尽快把这手帕送给虹猫他们。”达达先用干净手帕将灵鸽受伤的腿包扎起来,然后才将那条手帕系在它腿上。
  灵鸽咕咕叫了几声,盘旋着飞远。
  与此同时,六奇阁内,跳跳望着被撕掉的书页,轻轻合上书本,将它放回架上。
  “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他轻轻呢喃着,手掌虚虚一抓,“越想遮掩,露得就越多。”


IP属地:山东16楼2023-03-10 00:19
收起回复
    第五集(1)
      收到跳跳传来的消息后,逗逗立刻将虹猫蓝兔聚在小院里,坐在硕大的石磨上,低声商议。
      “他们正在查蝴蝶镖的来路,想来不需要我们担心,倒是这所谓的寒烟花……”逗逗让两人再详细看看纸上描绘的花朵,“是不是和灵儿那个纹身很像。”
      两人细想,觉得有理。那纹身被咬得看不清楚,只有断断续续的线条,依稀拼凑出牵牛花的形状来,然而却又是重瓣的,单靠那个轮廓,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什么花。但再看纸上所绘的花型,就一目了然了。
      “只看那个纹身我还想不起来,再看这个,我就有点思绪了。”逗逗说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寒烟花,而是重瓣的曼陀罗,是一种有剧毒的花,根本没有后面写的这些功效,但的确是生长在川谷之中,而且就只有一个地方的川谷会长。”
      “哪里?”
      “祁连山北脉的乌鞘岭。”
      虹猫蓝兔对视一眼,又看向逗逗:“只有这一处吗?”
      “只有那里,别处的曼陀罗虽然也有重瓣的,但绝不是这种形状。”逗逗对此颇有自信。
      虹猫微微点头:“既然如此,就传信让跳跳他们去祁连山查看吧。”
      逗逗也满意地将信纸焚烧,蓝兔则始终想着二郎封印金晶石的事:“二郎究竟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有人要害小镜子的,他如果提前预料到了,为什么不多做一些准备?”
      逗逗附和着:“是啊,他明明为了治小镜子的眼睛费了那么多功夫,怎么明知道有人要害小镜子却不管呢?”
      虹猫看着二人:“难道不会是你们想得太复杂了吗?”
      “什么?”逗逗一时回不过神。
      “二郎虽然探得一些蛛丝马迹,但他未必能想到,幕后人所图是五晶石,若他以为幕后人所谋只是金晶石的话,当然觉得藏起金晶石就能击破幕后人的阴谋,之后纵然还有行动,天狼门也一定能发现端倪。”虹猫一层层分析道,“毕竟我们能看到的,二郎看不到。他不会知道幕后人的真实目的,而且……他自己恐怕也不会想到会有人伤害小镜子。”
      蓝兔默然,的确,身为父母,只有想着全天下人都和他一起保护孩子的,绝不会去想有人会处心积虑害他的孩子。
      虹猫神色凝重:“最重要的,他并不知道天狼门有内奸。”
      提到内奸这两个字,三人又严肃起来。
      这时房中传来低低的絮语,是小镜子醒了过来,大郎正在陪她聊天解闷。因为晶石的祸害,小镜子时睡时醒,全无规律,大郎一直陪在她身边,每当晶石作乱,便立刻用内力为她镇压,每次小镜子惊惧而醒,也都耐心陪她聊天。
      “我觉得无论谁是内奸,大郎都不可能是。”逗逗说道,“这段时间他频繁消耗内力,已到了会损伤根本的地步,如果是表演,做不到这种程度。”
      虹猫也这么觉得,不过他认为仍要谨慎行事,还不宜将幕后人之事全告诉大郎,但部分透露,比如二郎的信件是有人伪造这种事告诉大郎。
      “那……我去告诉?”逗逗犹疑地说。
      “不必这么着急,且再观察灵儿一段时间,看看她想怎么应付我们。”虹猫拍拍逗逗的肩膀,“马上要入藏了,必须先确定灵儿背后的人有多大势力。”
      逗逗不解,蓝兔却明白了:“灵儿不蠢,先前一直粉饰,是为了不让我们怀疑。但是经过这么一遭,她就知道我们一定怀疑她了,现在就看她如何行事,如果她依旧像往常一样小心谨慎,就说明她背后的势力不算太大,她没有和我们硬碰硬的底气。但如果她开始肆无忌惮,和我们抵角,那就说明她的势力不小,有对抗七侠和天狼门的资本。”
      “虽然不能十分确定,但蓝兔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也这么想。”虹猫对逗逗说道,“所以要看住灵儿,还要不断试探她,这都是你的任务。”
      “放心放心。”逗逗连忙保证,“一定看住了他!”
      说着又往后看看,好像灵儿正在那边监听似的。但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逗逗不停给她下麻药,只要他不想让灵儿醒,灵儿就能长睡不醒。
      虹猫笑着扳回他的头:“差不多就是这些,他们以乌鞘岭特产的曼陀罗为纹身,那么乌鞘岭就算不是他们的据点,也一定与他们密切相关,这是一条极重要的线索,追查下去必有收获。但也一定会遇到加倍的阻击,逗逗你传书回去时,要叮嘱他们千万小心。”
      逗逗答应一声,回房撰写书信。虹猫望着夜空上闪耀的星子,又侧头望向蓝兔,见她正垂眸思索,便道:“你担心小镜子?”
      “她有心结。”蓝兔缓缓说道,“很深很重,解不开。所以她这么乖巧,这么听话,都是因为她被心结折磨。”
      虹猫虽没看出,却相信蓝兔的判断:“那接下来的路我驾车,你多陪陪她。生而失恃,也的确需要你这样的姐姐辈来安抚引导。”
      蓝兔微笑:“谢谢。”
      “我们之间何须提这两字。”  


    IP属地:山东17楼2023-03-10 00:23
    回复
      第五集(2)
        “小镜子,你为什么会叫小镜子呢?”马车上,灵儿一边替小镜子编头发一边好奇地问。
        上次她清醒过来之后,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甚至都没问逗逗自己怎么突然就昏迷过去,只笑说自己真没用,那么点儿疼都挨不住。
        逗逗有些迷惑,拿不准主意。但没过几天他就发现,灵儿虽然嘴上更热络,但行动上却比之前强硬了些。譬如从前,她去陪小镜子消磨时光,总是先征询逗逗,小镜子现在身体如何,经不经得住一下午的攀谈。但现在她不再问了,抱起小镜子就走。或者找蓝兔说话,从前总是先小心翼翼探进个头来,问他们谈完了没有,再挽着蓝兔的手臂出去,现在却不这样小心了,推开门便径直往蓝兔身边坐下。
        这种做法柔中带刚,看来她应该是蓝兔所说胸有成竹的那一类。
        心里想着事情,不耽误逗逗继续听小镜子的回话。
        “我不知道,但是听大伯说,和母亲有关。”
        小镜子似乎不想提起,微微垂下眼睛。
        蓝兔注意到了,笑问:“那你想不想知道呢?”
        “我……”小镜子嗫嚅着不说话。
        灵儿笑道:“那怎么会不想知道呢,谁会不想知道自己名字是怎么来的!”
        小镜子迟疑地点点头,循着声转向大郎的方向。
        大郎叹一口气:“的确是和她母亲有关,我那弟媳叫阿鸾,所以二弟就取了这个名字。”
        “鸾、镜……鸾镜。”灵儿笑着捋捋刚给小镜子梳好的辫子,“小镜子,你爹爹还有几分文人情怀呢。”
        小镜子一脸不解。
        灵儿张口欲解释,话到嘴边又一顿,冲蓝兔笑道:“我就记着有这么个典故,是什么典故却忘了,蓝兔你一定还记得吧。”
        蓝兔若有所思,听到灵儿的话才回神,爱惜地抚摸着小镜子的脸颊:“说是从前呢,有个人捕获了一只鸾鸟,把它关在黄金笼子里,给它喂食世间难寻的山珍海味,但这只鸾鸟始终都很低落,从没有叫过。然后就有人说,这种鸟只有见到同类才会叫,所以我们用镜子照一照它试试吧。那只鸾鸟就这样看到自己在镜中的倒影,悲伤地叫了起来,声音上干云霄﹐而它就这样鸣叫着死去了。”
        察觉到小镜子更加难过,蓝兔又说道:“你父亲一定很爱你,所以才会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毕竟你是你母亲留下的最珍贵的礼物。”
        小镜子仍低着头不说话,蓝兔叹息一声,她猜到小镜子一直以来的心结是什么了,但这心结又只有二郎才能彻底帮她解开。
        蓝兔给逗逗抛了个眼色,逗逗会意,正要说话却被虹猫从车外喊了一声,便开了车门探出头去。虹猫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逗逗连连点头,关上门从百宝箱中掏出两包药材:“我们玩射覆吧,我最近新钻研出一种玩法!”
        灵儿立刻被吸引目光:“怎么玩?”
        逗逗在药包中摸索,然后握紧拳头伸出手来:“正好灵儿你在学习辨别药性,现在就猜猜我手里的药材是什么。”
        灵儿左看右看,最后抬头问:“有提示没有?”
        逗逗点头:“你可以问两个问题,药性寒热温凉、主治病症和生长地什么的都可以问,但是只能问两项。唉唉唉,小镜子不要凑过来,你的鼻子比我还灵呢,退后退后!”
        大郎笑着将小镜子抱在怀里,小镜子只能努力吸吸鼻子,想从这个距离上嗅出逗逗手里的草药。
        灵儿则摩挲着下巴,纠结地说:“我先问寒温吧。”
        “大热。”
        “大热?”灵儿一愣,随即笑道,“那就是附子吧。”
        “别这么肯定,大热的草药多着呢。”逗逗高深莫测地摇摇头。
        灵儿果然底气不足,想了想又问:“它治什么病呢?”
        逗逗顿了一顿,灵儿分外紧张地看着,只听逗逗缓缓说道:“主风寒、咳逆、邪气……”
        “那不就是附子!”灵儿忿忿嚷道,“师父你这分明是耍着我玩呢!”
        “是你自己不坚定啊。”逗逗笑嘻嘻摊开手,掌心果然是一味附子。
        小镜子依偎在大郎怀里,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她早在心里猜出来了。
        “好啦第二味,这回你只能猜三次,三次猜不准,就算输了。”逗逗向外看看,虹猫的身影被日光投进来,脊背挺直,似乎专心于驾马。
        “我不问药性了,直接问治什么不是更容易嘛。”
        灵儿自以为得法,没想到逗逗早已料敌之先:“治火疮、恶气。”
        “……没了?”
        “没了。”逗逗笑着点头。
        灵儿又问:“那长在什么地方。”
        “川谷之中。”
        “药性……”
        “不能再问了。”逗逗笑着摇头,“猜吧。”
        灵儿眉头拧得死紧:“大黄?”
        “大黄生山谷,药经怎么背的!”逗逗一脸恨铁不成钢。
        灵儿缩缩脖子吐吐舌头,想了半天又迟疑地说:“羌……羌活。”
        “能想到它不容易。”逗逗欣慰点头,但随即坚定否决,“可惜不是。”
        灵儿一脸期盼被转瞬打灭,不由颓丧起来,想了半天又想到个紫苏,但还是不对。
        “答案是……”逗逗摊开手,得意一笑,“景天!”
        灵儿愣了半晌,还被逗逗教训道:“忘记它别名了吗,慎火,这么明显都没想到!”
        灵儿凑到蓝兔身边小声说道:“他现在是逮着我了,天天撒师父威风。”
        蓝兔看着逗逗笑笑:“说不定这是看重你,另类的言传身教呢。”
        灵儿好胜心强,又猜了好几次,被逗逗耍着各种小把戏几乎都没猜中,更加忿忿不平,这一次听逗逗说性温有毒,便几乎脱口而出:“曼……”
        话说出口她就一怔:“曼……漫天撒网地猜,谁能猜着啊,这个游戏根本不公平,我不玩了!”  


      IP属地:山东18楼2023-03-10 00:25
      回复
        第五集(3)
          自从那一日,逗逗几乎逗引着灵儿说出“曼陀罗”三个字后,灵儿便越发闭紧嘴巴。每日只和小镜子玩耍都去,一见逗逗来便一言不发。
          逗逗也知道她越发提防,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留心观察她的行为举止。
          这一日,又走到一处镇甸,虹猫找了间客栈安顿众人,自己亲自抱了草料去喂马。灵儿抱着小镜子在树下,招引了两三只鸟儿围着她叫。
          小镜子凝神细听它们叽叽喳喳,然后笑问:“这都是什么鸟儿啊?”
          灵儿咦了一声,揉着她细软的头发:“***药上这么精通,却不认识这些鸟儿吗?”
          “不认得。”小镜子黯然摇头,“我一生下来就看不见,只听得到鸟儿的声音,想不出他们是什么样子。”
          灵儿听她这样说,一时也默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蓝兔准备了甜汤,来寻二人时听到这话,微微一笑,招手让一只画眉鸟落在手上,举到小镜子面前:“小镜子,你来摸一摸吧。”
          小镜子听着近在咫尺的鸟叫,眨了眨眼,试探着伸出手,摩挲着鸟儿柔软的翅羽,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点在鸟喙上。
          “它的嘴巴是什么颜色?”
          “是鹅黄色。”蓝兔笑道。
          “鹅黄……”小镜子抿着嘴巴,好像在努力想象,最后还是摇摇头,“那又是什么颜色呢?”
          “是很明亮的颜色,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蓝兔将鸟儿放飞,从灵儿怀里抱过小镜子,“现在先回去喝汤好不好,我听说一感消损,其他四感反而会更强,不知道我做的甜汤经你一品,会不会更甜?”
          “我不爱吃甜的。”小镜子故作矜持。
          “是吗?”蓝兔故意逗她,“可我明明听你大伯说,你从前吃桂花糕的时候,都要额外添一勺蔗糖。”
          小镜子一听,立时满脸红霞,把头埋进蓝兔肩上不再起来,蓝兔轻轻笑了一声,抱着她进屋去。灵儿跟在两人身后,又回头看一眼天空中盘旋的鸟儿,垂下头叹了口气。
          当晚众人各自安睡,虹猫蓝兔在外守夜,忽然听到有人上了楼梯,蓝兔笑道:“瑶台殿的人来了,小萍做事总是如此谨慎,八大分殿殿主,数她最是勤谨。”
          说着开了门,果然是抱着大包裹的瑶台殿宫女。
          “见过宫主,虹猫少侠。”为首的大宫女颇为伶俐,口齿清脆地问过好,又一一将殿主吩咐之事道来,“这是入藏前最后一站了,高原孤寒,殿主特令我们为宫主和几位少侠准备了御寒雪衣。这一包是神医开的药单子,另有一只小锅子和几根火折子,若要煮药,只需找到几根树枝将锅子支起即可。还有一应清心丹、辟火丹,林林总总都在其中。”
          说完这些,她挥手摒退其他宫女,关上门小声对蓝兔说道:“宫主特意吩咐的那件事,殿主也查到些蛛丝马迹了。的确有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在朝西北方行进,我们曾派出几个武功最为高强的宫女易容成独行侠客去与他们交手,发现他们神智并不十分清明,似乎颇有杀意,武功路数也奇怪得很,那几位宫女拼死挣扎才逃了出来。之后又发现他们居然紧追不舍,若不是殿主及时接应,帮她们洗去易容,洒了香粉更换气味,只怕他们会一路追杀。至于他们的手腕,那几名宫女特意抓过,的确有曼陀罗纹身,但那纹身古怪得很,以前从没见过这等花绣手法。”
          她自袖中取出一张信笺,双手交予蓝兔。
          蓝兔接过,微微点头:“你们辛苦了,那些受伤的宫女要多加抚恤,千万不要吝惜什么。这阵子也不必再打探什么消息了,否则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宫女笑着一一应下,告辞而去。
          虹猫这才说道:“看来是灵儿给幕后人传递了消息,才让他们一径往这里赶。”
          “可灵儿是怎么传递消息的呢,逗逗并没见她传递什么消息。”蓝兔打开信笺,正是一张曼陀罗纹身的花样,和达达送寄的那张分毫不差。
          虹猫看了眼信笺,却也并没挂在心上,思索片刻才说道:“会不会她有某种方法,即便不用字纸传信,也能传递消息?”
          这猜测有些天马行空,但细一想却最有可能,蓝兔忖度着说:“若是这样,就更要细察她了。”
          “我刚才听宫女说,那群黑衣人的武功路数很奇怪。”虹猫已开始思索另一件事,“玉蟾宫的宫女,见识自然不低的。”
          蓝兔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又听他说:“就连她们都觉得武功路数很奇怪,可见这群人的确有些来路不明。”
          “也未必。”蓝兔倒不是替自家人谦虚,“天地之大,这群宫女常年在西南方经营,若是北地塞外的武功,他们自然没有见过。”
          虹猫摇头:“纵然没见过,若不是刁诡至极的武功,也不至于令她们觉得奇怪。可惜来不及让那几个亲历者来讲一讲了,只怕过不多久,我们便要亲自对战一回。”
          蓝兔也料着早晚会和那些幕后黑手对上,并不十分担心:“这也罢了,若他们真敢跳出来,咱们也就不必像现在这样东猜西想,也乐得省力。倒是天狼门身陷阴谋,这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大郎呢。”
          虹猫不解她如何想到这个,蓝兔便笑道:“实在小镜子有些可怜,父亲下落不明,门内又风起云涌,我是担心大郎不明就里,对她的保护不够,会让她横遭不测。”
          “这我倒没料到,你一说我才想起。”虹猫蹙眉点头,“二郎一定猜到了什么,留有后手,幕后人若要逼迫他吐露秘密,最好的方法莫过于用女儿威胁,这样一来,小镜子就危险了。我们就找个机会和大郎详细说说,让他加紧看护小镜子吧。”


        IP属地:山东19楼2023-03-10 00:27
        回复
          第五集(4)
            此后一路向西,地势渐渐高耸,人烟渐渐稀疏,又经行过一座夕照金红的雪山之后,众人都感受到凉风习习,满目荒滩。
            虹猫蓝兔就地扎营,将瑶台殿送来的大毛衣服分给众人。
            虹猫生起火来,对大家说道:“如今已入藏边,再不能和往日一样找到镇甸落脚了,只能暂且委屈各位风餐露宿。”
            大郎笑道:“少侠说哪里话,我等习武之人,怎会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他怀中的小镜子也微微点头,半张小脸都藏在银狐毛里,一点一点,似乎要睡过去。
            蓝兔披着一身白底青花斗篷,和灵儿自帐篷中出来,见状笑道:“我给小镜子送些真气,好歹熬过这一会儿,吃完饭进了帐篷再睡。”说着将小镜子抱过,依照往常一般为她渡气。
            虹猫和逗逗埋锅造饭,熬了一锅清粥分派给众人,灵儿正冻得搓手,见逗逗递碗,便一把夺过,并不喝,只揣在手上温着。
            蓝兔吹去粥的热气,一口口喂给小镜子,虹猫也转着勺,思索该如何绕过灵儿,把事情详详细细告诉大郎。
            静谧之中,只听得高原上晚风呼啸、掠地万里。
            忽然,几道脚步声突兀响起,虹猫拔剑而起,护在众人身前,蓝兔也立刻将小镜子交予大郎,持剑以待。
            那脚步声响来响去,周围旷野中却不见半个人影。虹猫冷声道:“朋友若要对付我们,只管现身就是,这样装神弄鬼却叫人瞧不起!”
            话音落时,五道红影如离弦之箭,凭空射出,落在众人眼前。细看去,五人皆是一般身量,通身红袍,猩猩如血,遮得一丝不漏,面上亦罩红布,只露着两只眼睛在外面,看着阴阴森森,定是邪派人物无疑。
            为首的红衣人低低笑了一声,声如怪枭:“何方来的无知小娃,闯入我们五法王的领地,也不通报一声!”
            “五法王?”蓝兔起身,与虹猫并肩而立,二人相视,虹猫笑了一声。
            “原来是藏边五鬼!”虹猫摇头笑笑,“我还当是谁,若早知是五位仁兄,我便让同伴歇着去了。”
            边角上一鬼喝道:“小子倒还知事。”
            “当然知事!”虹猫笑道,“蓝兔你稍退,我来试试这五只红衣鬼的本事!是不是如传言中那样,不济得很!”
            “放肆!”五鬼怒喝,齐齐扑上前,五指屈曲成爪,抓刺之间风声连连。
            蓝兔果然不参与斗战,任虹猫一人在五人之间连连穿梭,长虹剑疾刺如雨,招招冲着五鬼掌心劳宫穴,逼得他们不得不收手。
            小镜子被大郎护住,尽力侧耳倾听,问大郎道:“藏边五鬼是什么东西?”
            大郎摇头苦笑:“大伯闭关多年,对江湖上新兴的人和事不大了解了,不过看虹猫少侠的态度,想必是不足为惧。”
            逗逗点头笑道:“大当家说的没错,这藏边五鬼是几年前才传出名号的,自称五大法王,使十八相阎王爪,在川藏之间劫持过往客商。虽然有些本事,但也稀松得很,普通的镖师也能护住商队,不然我们七侠也不容他们活到现在了。”
            灵儿坐在逗逗与大郎之间,见小镜子的头发被风吹乱,便伸手替她捋顺,问逗逗道:“我看虹猫少侠好像一直在刺他们的掌心,他们又一直躲,难道少侠之前就知道他们的命门在哪里吗?”
            逗逗摇头:“只是猜测而已,这十八相阎王爪虽然不算厉害,却是横空出世的一门武功,路数十分诡异。当时虹猫和跳跳恰好遇见了一对被他们伏击过的商旅,详细问过交手时的情形,猜测强中伏弱,其弱点大约在掌心。但到底没交过手,不能确信,今日看来嘛,哼哼……”
            他得意一笑,灵儿转头看着前方的争斗,五鬼已和虹猫交战不下百余招,虹猫将一柄长虹剑舞得密不透风,一刹间千百道剑光分刺五人,纵然五鬼指利如钩,腕动如电,却抓不住疾进疾退的长虹剑,反被它逼得连连收手。
            灵儿不错眼地看看,余光瞥见逗逗似乎在瞧自己,忙转向小镜子:“你瞧不见真是太可惜了,这五个家伙真叫虹猫少侠作弄得像个蓬头鬼呢!”
            说话间,五鬼分为两拨,其中三人围成圈,将虹猫环在其中,并爪成拳,击他神庭、商曲、志室三处穴道,虹猫横剑拦住身前一人,就势盘龙探海,当空翻了个身,躲过侧后两拳,落地之后,右腿向后一扫,将身后那鬼绊个不稳,脚下凌波微步,踩着此鬼肩膀轻松越出圈子。
            另外两人却冲着蓝兔而来,大约见她身纤貌美,料想也不过是美人觚一样娇脆,便不似对虹猫时如临大敌,四爪齐出要抓破眼前这颗美人头。
            灵儿眉头紧皱,不由自主呼喝一声:“小心!”
            那二鬼一怔,愣了片刻,便觉眼前寒光一闪,掌心剧痛。
            蓝兔刺穿二人掌心,冰魄剑却不停,横空劈下,砍在一鬼手腕上,只听呛啷一声,那鬼红衣残破,手腕被砍出一条白痕,却没有见血。
            风吹起红布,才看清这人手臂当真枯干焦黑有如鬼爪,其上隐隐看出一朵曼陀罗花的形状。蓝兔一眼瞥见,心中暗道果然如此,喊了一声“虹猫”。
            虹猫早将三鬼撂在地上,见蓝兔刺破了一人的袖子,霎时便明白过来。
            见已分出胜负,逗逗不由叫好,灵儿又替小镜子捋顺乱发,勾起她一缕鬓发在手上绕了一圈,轻轻刮着小镜子的脸颊逗她笑:“虹猫哥哥和蓝兔姐姐赢得好快,都没什么看头了。”
            五鬼艰难爬起,为首的人往小镜子那边看了看,恨恨对虹猫道:“算你小子有点本事,今天我们几个认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来别再落在我们手上!”
            “阁下未免把我们看得太便宜了,这岂是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虹猫冷笑,正要施展火舞旋风剑法,却听身后一声惊呼。
            “小镜子,你怎么了?”


          IP属地:山东20楼2023-03-10 00:30
          回复
            第五集(5)
              虹猫听到这惊叫,剑势迟了一瞬,藏边五鬼便如泥鳅一般溜了出去,意欲趁机遁走。
              “还想走,都留下来吧!”蓝兔一声娇叱,捻剑诀使出冰天雪地,剑气如雪花六出,冷意彻骨,纵横之间将五鬼牢牢困住。
              五鬼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再留守,合力使出一招狂魔乱舞,千万鬼爪击在一处,才勉强冲破牢笼,还未逃出多远,又有一道剑光如白虹贯日,缠住落后二鬼贯胸而出,二人当即毙命,倒地不起。那三鬼却头也不回,只顾跑远,虹猫蓝兔待要再追,又想到刚才那声是灵儿喊出,不免忧心小镜子安危,收剑回转至帐篷前。
              只见小镜子脸上罩着一层红光,是体内晶石又作乱的迹象,蓝兔忙为小镜子压制。虹猫与逗逗对视一眼,逗逗脸色晦暗,却摇了摇头,虹猫便知逗逗也不晓得灵儿如何出手,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问大郎道:“小镜子怎么会突然发病呢?”
              大郎摇头叹气:“我也不知,想来靠近地心之谷,晶石作乱变比往常频繁许多。”
              他眉目间满是自责,却一丝一毫没怀疑到灵儿身上,虹猫又看向灵儿,见她垂目不与众人相接,便也不和她说话,只看向蓝兔。
              不过盏茶功夫,蓝兔便将小镜子体内作祟的晶石压制下去,逗逗忙上前把脉,确定小镜子已安全无虞,才催着众人回帐篷休息。
              因此地荒无人烟,虹猫和逗逗便留在帐篷外守夜,其余人等都进去休息。灵儿听到这安排,张了张嘴,终究没说话,心事重重地随蓝兔进了帐篷。
              “我看不出来她捣了什么鬼。”逗逗拨拢火堆,压低声音恨恨说道,“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她也太无法无天了!”
              虹猫劝他消消气,笑道:“她敢胡乱动作,难道我们不敢?”
              “你的意思是主动出击?”逗逗往帐篷那边看了一眼,挪着身子靠近虹猫,声音压得更小,“你准备怎么做?”
              “先要去探探地形,看看有无可利用之处。”虹猫也低声道,“若真有机会,我们也该跟大郎说清楚了。”
              “天狼门的事也一并说了?”
              “要说,达达和跳跳接到灵鸽传书后,就要动身前往祁连山,莎丽和大奔要镇守玉蟾宫,都脱不开手。纵然他们两个藏好陨石,解脱出来,到底也不好深入天狼门。”
              逗逗晓得他的意思,莎丽到底是女儿身,不能像跳跳那样死皮赖脸硬在天狼门住下,大奔倒是可以,可他太过颟顸,万一还没打探出消息就先把自己暴露了可怎么是好。
              但他还是有些疑虑:“大郎就算知道这枝枝叶叶,会不会犯灯下黑的毛病啊?”
              如果幕后人如他们所想早有布局,那渗透进天狼门肯定也不止一日两日,大郎从前没发觉,现在更不可能发觉,甚至有可能与天狼门一众相处久了,而格外信任他们。到时候他们以疏间亲,岂不是给自己招惹麻烦。
              逗逗这么想着, 脸上就露出几分行迹。
              虹猫一见便明白他的顾虑,笑道:“你和大郎同行同止多少天了,还不了解他的性情吗?就算他不信此言,也绝不会因此与我们反目成仇。”
              逗逗微微点头,随即又苦笑:“为了这个幕后人,咱们可真是殚精竭虑战战兢兢,等挖到他们根上,我非得……”
              他虚虚打了几圈,一脸愤愤。
              虹猫但笑不语,半晌后才道:“我去探探前路,你继续守着篝火。”
              逗逗答应下来,目送虹猫的身影消失在旷野,又拢了拢火,刚伸个懒腰,就听到灵鸽咕咕声,一抬头,可不是跳跳的灵鸽来了,忙招手要它停栖下来。细看去,灵鸽腿上并无信筒,只系着一条丝帕。
              逗逗满腹狐疑地取了帕子,张开一看,帕上绣着青竹,是达达常用的那条,上面也没有写什么东西,只有几道土渍。
              千里迢迢送个手帕过来,莫非要我帮他洗?
              逗逗腹诽不已,正要将帕子收起等虹猫回来商议,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忙将帕子凑到鼻尖,仔细一嗅,恍然大悟。
              帕上没有达达惯用的熏香味,反而有很浓重的土腥气并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
              是这土有什么不对吗?
              逗逗捏着下巴思索起来。
              “呛鼻的药大多有腐蚀之力,即便干燥之后,用手触摸依然有灼痛感,可是这种药好像没那么严重……”逗逗不自觉捻了捻手指,“没那么严重,应该就不是金石做成,而是由草木榨取……”
              “什么草木?”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疑问,把逗逗唬了一跳,幸而听得出是虹猫的声音,惊吓之中也还有几分安心,没真吓出三魂七魄。
              将这丝帕的事情说了,逗逗便忙不迭问:“找到机会了?”
              虹猫丢了几块柴火到篝火中,闻言颔首,又问:“你有没有能让牛羊躁动起来的药?”
              “牛羊?”逗逗愣了下,忙点头翻起百宝箱,“有的有的,这有一瓶迷迷草磨成的药粉,牛羊之类的牲畜一闻就会……”
              说到这里他又噎住,片刻后才为难接上:“发风……风马牛不相及那个风。”
              虹猫已明白其意,含笑接过,问清了剂量又起身离去,不多时回来,详详细细和逗逗说了自己的计划。
              “前面有一道悬崖河谷,崖边生着许多老藤,又有一群牦牛在那边觅食,明日……”
              逗逗听得真切,拊掌赞叹:“好,我一定看紧了她,让她无所遁形!”
              二人议定,恰值天色破晓,蓝兔披着斗篷抱小镜子出帐,借着篝火煮早粥,虹猫也将计划附耳告诉了她,蓝兔轻轻拍着熟睡的小镜子,目不斜视却轻轻点了点头。


            IP属地:山东21楼2023-03-10 00:31
            回复
              第六集(1)
                高原上清朗,天空一碧如洗,偶有几丝白云飘过,也如羽毛一样是打着旋的。虹猫见时候差不多了,便领着众人继续前行,行至峡谷时给逗逗蓝兔悄悄使了个眼色,趁无人注意,洒出迷迷草磨的药粉。
                这药香人问不着,牲类却颇为灵敏,走进峡谷不过片刻功夫,刚看见那满壁藤萝,就觉地动山摇、烟尘四起。
                虹猫假作回头,面色恰到好处地一变:“不好,是牦牛群!”
                蓝兔也应声喊道:“快出峡谷!”
                虹猫却道:“来不及了,抓着藤上崖!”
                事起仓促,灵儿和大郎都未及反应,听到虹猫的话,便各抓住一条藤向上攀爬,逗逗凑在灵儿身边,一把抓住了好几根藤蔓,灵儿只得稍稍避让,抓住一根结着小红果子的藤条,纵身提起便向上爬。没想到那藤年老质脆,没爬几步,便啪一声断了,灵儿尖叫一声,跌入躁动牛群中,霎时便被裹挟着没了影子。
                “灵儿!”几人闻声回头,叫了几声都无应答。
                虹猫便对众人道:“小镜子怕是受了惊吓,上面有个山洞,大当家先带小镜子在那边安置,蓝兔逗逗留下来护法,我去找灵儿。”
                “我去吧!”逗逗主动请缨,虹猫也不坚持,陪着蓝兔和大郎进入崖中山洞,替小镜子镇压再度发作的晶石。
                逗逗则荡着藤条往谷外去,藏在嶙峋乱石间观察,果然见到灵儿手执长鞭从一只牦牛肚腹下闪了出来,却并不回转,而是留神见无人往这边来后,悄悄往另一边的峡谷中掠去。看她身法高妙,影动如烟,逗逗便知她平日里果然多有藏锋,忙也屏息凝气,小心跟上去。
                灵儿进入峡谷,先是吞下几枚药丸,而后放出一颗烟雾弹,嘬圆双唇仿着狼嚎长啸一声,不多时便有三道人影闪掠而来,也是先吃了药才进入峡谷。逗逗看在眼里,心中警惕,也给自己塞了一枚解毒丸。
                “圣女。”三人齐齐冲灵儿行礼,身上红衣猎猎,身份不言自明。
                灵儿此时神态傲然,与众人面前的乖巧俏丽迥然不同,她目光扫过三人,冷笑一声:“藏边五鬼,真是好大的名头,昨晚我若不及时出声,你们当真便要把大好头颅送给七侠做见面礼了!”
                三人慌忙跪下:“属下无能,请圣女降罪!”
                灵儿叹一口气:“降罪就免了,此时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时,七侠手眼通天,恐怕早就怀疑我了,若再没几个人里应外合,我怕真的应付不来。”
                说话间,居然有几分心力交瘁的疲惫,不过她立刻变敛起神色,问是三人道:“大祭司可有消息传来?”
                “禀圣女,大祭司已带人赶来,只是七侠也查到咱们鼠族的些许底细,正动身往祁连山,黑白二护法奉命拦截,因此不能前来协助。”
                灵儿听了,微微点头:“七侠果然也诡诈,查到这么多东西,却一丝风儿也不漏给我。也罢,想必地心之谷机关不少,来的人太多也未必有用,只要大祭司能安全无虞即可。”
                说着,她又凑近几人,小声吩咐:“你们……”
                逗逗听不清晰,正想凑得更近些,胸中却蓦地气血翻涌,喉头更是一紧,几乎喘不上起来。
                这烟雾果然有毒!
                逗逗忙点住身上几大穴道,也不敢再久留,悄悄远离了峡谷,拼命飞奔回山洞。
                此时虹猫蓝兔已替大郎安抚住晶石,小镜子心里记挂着灵儿安危,却扛不住身上弱,已在大郎呵护下睡沉了。虹猫蓝兔见时机大好,正要和大郎开口,却见逗逗跌跌撞撞冲进来,忙起身迎接,一左一右扶住他。
                逗逗摆手笑道:“我没事。”
                话是这么说,他却面色青白,是在不能不叫人担忧。
                虹猫担忧又自责:“你中毒了?是灵儿!”
                逗逗微微点头:“倒是我低估了它,这毒虽不厉害,却刻骨入髓,难以驱除干净,得放血祛毒才行,你们替我放风,若她回来了,还要帮我掩护一下。”
                虹猫蓝兔自是答应,逗逗便自百宝箱中取出一把利刀在手腕上割了一下,默默运功逼出毒血。
                大郎并非蠢人,见逗逗这样,又听他话里对灵儿很有微词,不由惊讶:“难道那位灵儿姑娘有什么不妥?”
                虹猫歉然笑道:“正要和大当家说这事,灵儿虽说是逗逗的徒弟,却也是年前突兀冒出来的,根底如何我们并不知道,只是她一直不声不响、勤恳做事,我们才没有怀疑。这一次我们前往地心之谷,她执意要跟上,本就叫我们有些奇怪了,这一路上又总有事故,留在玉蟾宫的兄弟们也察觉到许多异动,怪事越来越多,由不得我们不怀疑她,因此今日小设一计好引蛇出洞,果然探知到一些狐狸尾巴。”
                大郎听一句,点一点头,待虹猫说完,也自明白过来,勃然变色:“那这一路上小镜子体内的晶石发作莫非都是她搞的鬼?”
                虹猫微微摇头:“这就不是我们所知的了,只是昨夜我们正要歼敌,小镜子就忽然发作,只怕是和灵儿脱不开关系,由此推向,大约这一路上她没少做过手脚。”
                大郎面色深沉,虹猫知道他为人光明磊落,最不屑阴私鄙贱之事,何况灵儿所害的又是他至亲侄女,自然让他大怒。
                “此事也是我们思虑不周,想着若真有幕后人,自然要带着灵儿才能引蛇出洞,没想到她竟这样大胆,会屡次对小镜子下手。大当家若生气,千万别怪蓝兔和逗逗,只罚我就是了,也合该我领。”虹猫自问此事并没有做错,可小镜子所受之苦也实在因他一念而倍增,于情于理,也该道歉。
                大郎嘴唇微动,最终叹道:“少侠说哪里话,镜儿之事是那些卑贱小人所致,少侠一心救人,已是大公无私,老朽便再不知礼,也不会因此迁怒。”想起之前小镜子屡被下手,七侠明明知道却不阻拦,他自然生气,可是气过了便也知道这是为了大局,小镜子是他们天狼门的心头肉,可比起天下安慰,又实在轻如鸿毛。虽然不甘心,可实情如此,由不得他肆意作弄脾气。


              IP属地:山东22楼2023-03-10 00:34
              回复
                第六集(2)
                  逗逗轻轻哼了一声,将毒血尽数逼出,取出一滴麒麟泪倒在伤口处,而后飞快从百宝箱中取出绷带,给自己包扎完毕。
                  他又取出一个小小玉瓶,倒在自己逼出的毒血上,滋滋声响后,那一滩黑色毒血飞快褪色,散去血气,仿佛一滩清水般无害。
                  逗逗松了口气,向外看了看:“灵儿还没回来吧?”
                  “没有。”虹猫摇头,“只怕她在安排什么大计划。”
                  “我再出去找找她,免得她生疑,你们抓紧时间和大当家交代情况,只怕她很快也会回来的!”逗逗这样说着出了洞,故意大喊着灵儿的名字向四方找去。
                  虹猫和蓝兔目送他离去,回头来看着大郎:“之所以如今才把这些事情与大当家讲明,除了灵儿与幕后黑手的目标还不能确定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缘故。”
                  大郎听他语气沉重,不由聚精会神。
                  却听虹猫一字一字说道:“我们怀疑天狼门有内奸!”
                  内奸!
                  大郎睁大双眼,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我们三兄弟,一向同进同退、肝胆相照,怎么可能……”
                  蓝兔见小镜子微微皱眉,似乎要因痛苦而苏醒过来,便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慰,令她在睡梦中紧紧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大郎见到小镜子,才恢复几分理智,虹猫待他冷静才道:“大当家不要着急,这个内奸未必是二当家或三当家,也可能是天狼门的其他几位主事长老。”
                  “其他人?”大郎仍是难以置信,“他们也都是我的过命兄弟,怎么可能……”
                  虹猫沉声道:“我明白大当家的心,谁也不愿怀疑自己的兄弟,但有些事情是明摆着的,前几日跳跳和达达结伴去天狼门,故意提起二当家所收藏的珍本药经并非独一无二,六奇阁内也有一本,第二日前往六奇阁时,那本药经就被撕毁了几页。这说明天狼门内一定有幕后人的眼线,天狼门又一向隐世避居,若没有门内之人照应,外人怎么可能潜入到如此地步?”
                  大郎眸光连番变动,显然被虹猫说得有些意动。
                  虹猫又道:“大当家光明磊落,不愿怀疑门内的手足兄弟情有可原,但若还信得过我们七侠,还请您将天狼门内的情形与我们说上一说,咱们双方齐心协力,若能捉出内奸自然好,若经过调查确实没有内奸,于天狼门也是一件喜事。”
                  大郎深深阖目,半晌才道:“老朽仍是不愿相信,天狼门内会有投诚外人的细作,但我天狼门的高层有多少人,倒是可以和少侠说道说道。”
                  蓝兔哄好了小镜子,用那件白底青花的斗篷将她紧紧裹住,也将目光投注过来。
                  大郎缓声道:“天狼门内除了老朽与二弟、三弟三个当家人外,还有医、毒、药、香、工五个分堂,统领天狼门治下生意,五堂堂主郁金、敛木、逝水、流火、镇土,都是天狼门内的家生子,与我们兄弟三人一同长大,感情甚笃,老朽也不能相信他们之中会有人背叛。”
                  虹猫并不急于让他接受天狼门有内奸的事实,只微微颔首:“除此之外,便再无握有实权之人了吗?”
                  大郎颓然点头:“没有了,那些小寨主都由五堂堂主统领,一年之中除了述职,也很少到九嶷山来,是没办法接引外人入天狼门的。”
                  虹猫与蓝兔对视一眼,心想那么卧底大约就是在三郎和这五堂堂主内了。
                  二人并未说出猜测,虹猫只问大郎:“请恕我问得唐突,既然外门寨主都由五堂堂主直接统领,那三位当家到要紧关头是如何群雄的?”
                  “靠这个。”大郎自怀中取出一枚金灿灿的令牌交给虹猫,虹猫拿到手中与蓝兔共看,只见令牌上正面雕刻着一枚狼头,狼头雕刻得栩栩如生,似要浮凸而起,两颗狼眼是翡翠磨成,那种绿玉色幽幽森森,像两团浮动的磷火。
                  二人立刻明白这是什么,虹猫双手交还令牌:“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狼令?”
                  大郎微微点头:“我们兄弟三人,分别掌管着天狼金令、银令与铜令,但凡天狼门人,看到这三块令牌,都需令行禁止,不可稍有违抗。”
                  虹猫赞叹道:“天狼门果然统御有方。”
                  “这不过是第一道保障……”大郎微微一笑,似要再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到底没有说出来。
                  虹猫蓝兔都知道他还隐瞒了什么事情,却也明白眼下这样已经够了,大郎本就因小镜子的事情对他们略有不满,又被告知天狼门内有奸细之事,虽然知道这可能是事实,难免也有几分烦躁,进而迁怒于他们。
                  如今能忍住心中烦躁怒火,和他们交代这么许多,已经算是脾气很好,再要逼问下去,只怕大郎会受不住翻脸。
                  方才说明内奸一事由虹猫开口,此时要缓和双方的剑拔弩张,自然就要有蓝兔来,她望着小镜子道:“小镜子睡得安稳些了。”
                  说着把小镜子递给大郎。
                  大郎忙接过宝贝侄女,将她好生抱在怀里。
                  蓝兔便道:“如今灵儿必然在谋划些什么,小镜子最为体弱,最易成为她下手的目标,我和虹猫、逗逗忙于打开地心之谷,不免对小镜子有所疏忽,这就要靠大当家一力护持了。”
                  大郎和缓些神色,笑道:“蓝兔宫主说哪里话,小镜子本就是我的侄女,我岂能不尽心。”
                  蓝兔含笑点头,又道:“虽则已知灵儿狼子野心,却还要委屈大当家掩藏好本心,她平日要亲近小镜子时,也不可阻拦太过,免得叫她察觉到异常。”
                  大郎眉头微皱,却仍是答应下来:“我省得,有劳宫主提醒了。”
                  三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峡谷内远远传来逗逗的声音:“以后要是遇见这种突发状况,就跟紧你师父我!别胡乱抓这个牦牛尾巴就跑了,害得我东奔西走找这么一阵子,腿都快走麻了!”
                  虹猫蓝兔一听到这声音,不约而同地按住经脉,弄得脸色发白,在额头上逼出几点汗来。
                  大郎怔怔看着二人,不解这是何意。


                IP属地:山东23楼2023-03-10 00:37
                回复
                  第六集(3)
                    “师父你还好意思说,这腿是找我才走麻的吗?分明是看见牦牛群就被吓麻了!”灵儿笑声清脆,如银铃一般。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洞,虹猫和蓝兔扶着墙壁勉强直起身子:“灵儿你没事吧?”
                    “我们见逗逗也无音讯,还想着也要去找你,可小镜子体内的晶石又做起乱来,一时都脱不开身,心里实在担忧。”
                    大郎见虹猫蓝兔瞎话编得如此天衣无缝,心中略感微妙,却还是应和着二人的话:“都是我叔侄二人拖累了几位。”
                    灵儿摆手笑道:“大当家说哪里话,事起突然,谁能预料得到呢。何况我也不是那等娇滴滴的弱女子,武功不算太高,但还不至于在一群牦牛里丢了性命,不然我怎么感死皮赖脸缠着师父跟过来呢!”
                    逗逗哼了一声,皱着鼻子道:“你还说呢,我都不知道你藏得这么深,腰上那根鞭子就没见你使过,第一次使就是冲着我这个师父,我这是人头不是石头,你居然就用开山凿石的力气抽过来了!要不是我躲得快,你今天就成了欺师灭祖的罪人了!”
                    虹猫心知逗逗这是有意要拆破灵儿一些伪装,立刻接上他的榫卯,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什么鞭子?什么欺师灭祖?逗逗,你不会又在徒弟面前出洋相了吧?”
                    逗逗连忙摇头摆手:“没有的事,我堂堂神医,怎么会在徒弟面前出洋相!是我这徒弟太不懂尊师重道了,我见她被牦牛围困,想出手帮忙,没想到她转身照着我就是一鞭子!”
                    “我以为也是牦牛嘛!”灵儿目光连连闪动,抬起头小声辩解道,“师父您又不出个声儿,我还以为是这年头的牦牛都开蒙了,懂得声东击西了呢!”
                    虹猫点头笑道:“我懂了,逗逗你是想要闷声做大事,弄一处英雄救美的大戏,却不想人家自有本事,叫你给弄巧成拙了,是吧。”
                    蓝兔也道:“这可就是逗逗你的不对了,灵儿本来就是带艺投师,会一两套看家功夫也是常理,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呢。”
                    “好好好!”逗逗翻了个白眼无奈求饶,“算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们就向着她吧!也是我今天背时运,险些被抽一鞭子还不算,还要回来被你们唠叨。”
                    虹猫蓝兔不着痕迹地撇过灵儿腰间的长鞭,又与逗逗目光相对,电光石火之间,已明白了下一步举措,各自挪开目光。
                    大郎虽已明白七侠在演戏给灵儿看,却不大明白这一出戏的目的何在。虹猫之前明明说过,灵儿大约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只是与七侠心照不宣,硬要扯着还没被戳破的那一层窗户纸赖在其中,一直混入地心之谷罢了。
                    那做这一出戏给灵儿瞧,究竟是为了什么?这并不能使她打消怀疑呀。
                    下一刻蓝兔的话解开了他的疑惑:“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中,鞭算是颇难的一种,尤其是这样极长极软的鞭子,灵儿你有此等身手,怎么不早说呢,前面那一路都白白浪费了你这么个好手。”
                    “就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能在你们七侠面前班门弄斧!”灵儿忙摇头。
                    逗逗哼了一声:“别谦虚了我的好徒弟,师父脸上还有你留下的鞭痕呢,差那么一点点就破相了呀!”
                    虹猫笑道:“逗逗说的虽然是气话,却有道理,灵儿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进入地心之谷后的重重关卡,我们并无十足把握,届时若有你能出手的地方,还望你不吝出手相帮。”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眼中的笑意忽而收敛,灵儿被他定定看着,心头剧震,分不清他这是纯粹的请求还是暗含着威胁。
                    迟疑片刻,她点了点头:“好,我也就会这么几手鞭法而已,算不上什么好手……但我肯定不会做临阵逃脱的事就是了!”
                    虹猫微微颔首,复又笑得清澈:“如此甚好,只要你肯帮忙,逗逗心中也就不会这般郁愤难平了,是不是?”
                    逗逗一把普向虹猫,扯着他的领子摇晃了两下:“别老是提我差点儿被徒弟打破相的事了行不行!”
                    笑闹过后,虹猫见天时还早,便与蓝兔“调息”了一刻钟,待真气“尽数恢复”后,重新起身,带着几人前行。
                    穿过河谷后,是一片郁郁青青的草原,高原上的草并不像那些水丰土肥之地一般丰茸婀娜,而是硬扎扎地贴在地上着,所构成的那一份连天遍野的绿亦显得冷硬和不屈。
                    许多牦牛野驴在草地上悠然觅食,一条细细的溪流像是从天边发源的,颜色也是天空的蓝,无声地流下来,在草原上蜿蜒前行。
                    许是这里太过高远,阳光太过明媚,一眼便能看到千万里外的情形,这一片草原看着不大,却真真是望山跑死马,沿着河流走了整整一日,所处之地仍是那一片冷硬的绿。
                    “先扎营吧。”虹猫见西天云霞已被斜晖染透,便找了一处远离牦牛野驴群的地方。
                    蓝兔拉着灵儿架锅煮饭,逗弄着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小镜子,大郎虽虹猫逗逗一同架开帐篷。
                    “虹猫少侠,那个灵儿……”大郎意欲询问,却见虹猫竖起食指,便止住了声。
                    虹猫一边朝土里钉木桩,一边对大郎道:“小镜子很喜欢灵儿,到了地心之谷后,说不定大当家也要与我们三人一同出手对付关卡,有她照应小镜子,大当家也能放心些。”
                    “可是小镜子的身体本来就……”大郎话说了一半,又被阻止。
                    “地心之谷内有三颗晶石,就算不能立刻引出小镜子体内的晶石,大约也能有些安抚之用,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反复。”
                    大郎似乎明白了虹猫的意思,灵儿敢在路上对小镜子做些手脚以吸引众人注意,但进入地心之谷后,却会因顾忌谷中的三颗晶石而不敢轻易动手,那么小镜子就一定是安全的,可以放心交给她看护。
                    可是……
                    大郎心中微叹,自己的确是老了,有后辈的人难免心软,难免优柔寡断,即便认同这看法,他也还是不想让灵儿进入地心之谷。
                    素日耿直的大郎,平生第一次用弯弯肠子说话,绞尽脑汁才想出一句:“少侠,老朽以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譬如那藏边五鬼,或许他们明日便会再来寻仇也未可知。为何不趁着现在,先机在我们手上,主动出手把他们给杀灭了呢?”
                    “大当家真以为先机在我们手上吗?”虹猫回过头,意味深长地问。
                    大郎一怔:“难道不是?”可七侠不是已经查出了许多马脚……
                    “藏边五鬼在这里经营了四五年,天时地利一定只晓得比我们更多,虽是卒起不意灭了两人,但剩下的侥幸逃走,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岂是我们能轻易找得到的。”虹猫重重敲锤,把木桩楔进地里,“若真要提防藏边五鬼的骚扰,只怕不是提防一时一刻就算了局的,也许他们会如跗骨之蛆,追逐咱们到天涯海角也未可知呢。”
                    大郎目光凝重,半晌才叹一口气,微微点头:“到底是少侠目光长远,老朽晓得了。”


                  IP属地:山东24楼2023-03-10 00:40
                  回复
                    第六集(4)
                      夜间风冷,虹猫蓝兔披上斗篷相对而坐,生起篝火提防野狼。
                      逗逗拉着灵儿为小镜子把脉,美其名曰熟悉脉象,实则是困着灵儿不让她脱身,让虹猫蓝兔有自在商量的机会。
                      逗逗与灵儿进帐篷后,大郎曾唤来一只黑鹰,在黑鹰腿间信筒中放了一张信笺,二人都看得分明,蓝兔意欲阻拦,却被虹猫给拦了下来。
                      蓝兔便便一直到此时才开口:“大当家必是把消息传给三当家了。”
                      虹猫含笑点头:“想来是的。”
                      “那万一三当家就是别有心思,大当家此举岂不是开门揖盗?”蓝兔见篝火亮光渐小,取过火箸将柴火拨笼。
                      骤然明亮的光芒映照在两人眼中,虹猫说道:“总要赌一赌三当家的忠肝义胆,何况就算三当家真有异样心思,如今形式未明,他还不敢骤然轻举妄动,这一道书笺传回去,正好敲山震虎。”
                      虹猫说着,火箸在炭上轻轻敲了一下。
                      蓝兔立时明白他的用意:“莎丽他们必会很快派人前往祁连山,也会紧紧盯着天狼门,若三郎接到信笺后有所异动,他们必能立刻知晓。”
                      说到这里她不由抿嘴而笑:“是我多虑了,你决定告知大当家真相时,就早已盘算过各种后果。”
                      “不算多虑,有一个后果,是我没有考虑也没做准备的。”蓝兔不解地抬头,见他眼中笑意促狭,“也有可能大当家自己就心怀不轨,那我这些布置可就白费了。”
                      蓝兔忙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片刻后才抬头对虹猫道:“想来大当家不至于自毁基业,虹猫少侠不必巨细靡遗到如此地步。”
                      虹猫从善如流点了点头,又问:“那蓝兔宫主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暂时没了。”蓝兔又拨了拨火,“只是不知莎丽那边要如何行事。”
                      被二人念叨的莎丽大奔,早在两日前就将陨石沉于玉蟾宫后的荷花池中。跳跳与达达也在那时分别从六奇阁和十里画廊折返回来。
                      “猪无戒要么是真复活了,要么是被人淋了药水,尸骨无存。”达达打了盆清水反复盥洗,始终觉得身上还站着那股药水的怪味,蹙着眉头把水倒掉,又给自己接了一盆。
                      达夫人笑拉住他的袖子:“罢了,手都搓红了,再搓可怎么把剑弹琴?不如把衣服换下来熏一熏,说不定能除了这股怪味。”
                      莎丽恰端了一碟子蜜三刀给欢欢,听到这话,冲夫妻俩笑道:“就是,达达不如换件衣服洗个澡,这盆水还是让给跳跳吧。”
                      说话间有只手从斜里伸出来,要捻一块蜜三刀,莎丽高高举起碟子闪身一躲,跳跳捻了个空,叹一口气转动着手里的蝴蝶镖:“风尘仆仆回来,没个接风宴就算了,连点心也不让吃了吗?”
                      大奔端来水盆放在桌上,笑呵呵道:“怎么会,是叫你洗了手再吃,万一那群鼠辈也在逗逗书上留了一样的药水呢?”
                      跳跳又转了转手里的蝴蝶镖:“不会的,我是什么鼻子,要真有异常,一定闻得出来!”
                      “那也要洗!”莎丽放下点心碟子,皱眉望着他手里的蝴蝶镖,“你手里那东西也不知在水里跑了多久,一样怪脏的,赶紧洗一把去!”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跳跳直觉脑海中灵光闪过:“莎丽你刚才说什么!”
                      “她教你洗一把!”大奔笑着抓他的手。
                      跳跳愣愣地由他抓住双手按进水里:“不是不是,上一句。”
                      “怪脏的。”大奔抓着他的手在水里汆了一下就给拎出来。
                      “不是,再上一句!”跳跳挣脱双手,抓过巾帕自行擦拭。
                      “我说……”莎丽见他如此认真,便也收敛了笑,“那东西不知泡了多久……”
                      跳跳兴奋地打断她:“对呀,泡了多久呢!”
                      他招呼着几人一同围拢过来看那枚蝴蝶镖,形状质地都和猪无戒的蝴蝶镖一模一样,只是崭新铮亮,没有半点儿锈迹。
                      “猪老四的蝴蝶镖虽然厉害,却不是什么难以打造的神兵利器,不过是普通生铁锻造而成,若不抹上毒药,威力也不算大。”跳跳细细分析道,“这种铁器在水里带上一天,锈迹就相当明显了,可是我手里这一枚,却毫无生锈的迹象。”
                      “这有什么奇怪的?”大奔不明所以,莎丽和达达却都隐约意识到什么。
                      跳跳深深望着手中的蝴蝶镖:“这说明它泡在水里还不满一天,甚至有可能从它落水,到我把它从水里捞出来,根本只是前后脚的功夫!”
                      大奔这下意识到不对劲了,却还是不能理解:“那这会是谁放的呢?”
                      “一定不会是天狼门的内奸,毕竟最有可能的三郎一直都被我拘在身边。”跳跳又转动起那枚蝴蝶镖来。
                      莎丽不甚赞同:“他可以派手下去防止这些。”
                      跳跳摆手:“不止是这一点,之前虹猫和我提到过凉亭对联上的小划痕,后来我去探查时,那道划痕被人给漆去了,虹猫曾说过,只有三郎注意到他看着划痕的动作,那么刷漆的人很可能是三郎或天狼门内奸。可是漆痕已经干了很久,最少有一两天的功夫,如果是三郎或天狼门内奸所做,他们为什么不在那时候就把蝴蝶镖给扔进水里,这样一来,伪造得不是更加彻底吗?”
                      达达眉头锁紧:“你的意思是,蝴蝶镖是幕后人所扔?可天狼门内奸如果有动作的话,幕后人不会不知道的,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在漆了划痕之后又来扔蝴蝶镖?”
                      “许是他们急了呢!”跳跳笑道,“也许我们在天狼门那一番举动,让幕后人意识到我们已经怀疑上了三郎,生怕三郎所做的那些伪装还不够迷惑视线,所以又偷偷扔下这一枚蝴蝶镖,想把我们的目光引到猪无戒身上去。”
                      莎丽微微点头:“那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吗?我与大奔去九嶷山附近查看,你们仍是往祁连山调查?”
                      “还是如此吧。”跳跳拍板道,“虹猫临走前不是也说过吗,要好好分辨他们的烟雾弹,既然蝴蝶镖很可能是障眼法,那就不必理会它了。”
                      大奔脑筋急转,忽而问道:“万一……真是猪无戒复活,来和天狼门内奸合作呢?”
                      此言一出,几人齐齐转头看向他。
                      大奔微微尴尬:“干嘛这么看着我?这这是一种可能嘛!”
                      跳跳似笑非笑:“确实是一种可能,但如果是猪无戒的蝴蝶镖,那镖上的毒呢?”
                      大奔一怔:“是啊,毒……”
                      猪无戒的蝴蝶镖固然是个明晃晃的标志,但蝴蝶镖上的毒才是他的独门秘技,当初蓝兔用了许多法子为虹猫排毒,到底不能奏效,非得从猪无戒手中骗取解药才行,便知这毒是何等刁钻。
                      蝴蝶镖易仿,那毒药方子却早随猪无戒入土了,世上再难寻觅。
                      而猪无戒这样的阴险小人,若有机会怎么会不给蝴蝶镖淬毒,天狼门医堂毒堂药材甚多,若猪无戒真的勾结了天狼门内奸,想要重新配置毒药是轻而易举的事。
                      此时却偏偏有镖无毒,岂不说明这蝴蝶镖就是仿制的。
                      大奔总算全都捋清了,一时神气清爽:“那我们还等什么,马上行动啊!”
                      “等一等吧!”莎丽拉住他笑道,“今日天晚,就算要行动,也等养足精神明日再说吧。再说了……”
                      她悄悄向达达一家努了努嘴,大奔即刻会意:“也是,我正好有点儿困呢!跳跳,你也困了吧,走,咱哥俩睡觉去!”
                      说着也不等跳跳回话,揽过他的肩便往外走。


                    IP属地:山东25楼2023-03-10 00:47
                    回复
                      第六集(5)
                        达夫人见众人一股脑离开屋子,无奈冲达达笑道:“莎丽他们也真是的,咱们这样的老夫老妻还有什么依依话别的必要。”
                        达达淡淡一笑:“此去祁连山,前路未卜,他们是怕你担心。”
                        “也是怕你担心。”达夫人笑道,“可是不必担心,我和欢欢会好好躲藏起来,绝不会再成为别人威胁你的刀具。”
                        达达微微点头:“这我自然知道,我一定无牵无挂地完成任务,不会感情用事,你也可以放心。”
                        说着他又微微黯然:“但愿此行真能把二郎给平安带回来。”
                        达夫人见欢欢有些困了,便让他自去盥洗歇息,回过头来问达达:“你对这位二郎倒似乎有几分神交意味。”
                        “的确。”达达从袖中取出一沓草稿,“这是我临摹下来的二郎手记,他这许多年来,都在为自己女儿的眼睛操心,除此之外便是惦念亡妻,这等深情,确是我辈中人。”
                        达夫人接过那些草稿细看,入眼便是一首小词,她微微讶异:“这后两句怎么散墨了,是你不小心弄坏了,还是原稿也如此?”
                        达达不解她的意思,凑过来细瞧,果见最后两句词的墨已经晕染开来,有两个字晕染得最厉害,已经全然看不清楚。
                        达达蹙眉回忆:“我是将这些纸蒙在原稿上临下来的,但看原稿并没有散墨。”
                        他还记得那两句词是“相望在莲塘,好风吹断肠”,字迹十分隽秀,并没有散墨的迹象。但眼下“莲”、“风”二字却像是完全融化掉一般,显然内中有些蹊跷。
                        “会不会是临摹用的笔墨不大好,所以才弄成这样的?”达夫人虽然发现这个问题,却不甚在意,见达达眉头紧皱,才渐渐郑重起来。
                        达达摇头:“我用的就是二郎的笔墨,何况若当真散了墨,每个字都该散乱不清才对,怎么会只有这两字看不清楚呢?”
                        他说着,将纸张凑到眼前细看,忽而闻到一阵淡淡荷香,忙招手让夫人凑近些,将纸张放在她鼻尖下:“夫人你仔细闻一闻,这纸上是不是有什么味道?”
                        达夫人依言轻嗅:“像是荷花的香气,却又有些草木汁子的气息。”
                        达达将这页诗词叠好收入袖中,想了想又将它取出来:“还是留给莎丽他们吧,明日要叮嘱他们去天狼门瞧瞧原稿才好。”
                        达夫人见他坐立不安,似乎等不及要天亮一样,便将他的手按在桌上:“那就等明日再说吧,放心,我也帮你一起记着呢。”
                        达达见夫人言笑晏晏,紧绷的心弦缓缓松开:“也是,我这个人就是太紧张。”
                        “做什么事情都要紧张些才好,何况是营救意中朋友呢。”达夫人笑道,“夫君也不必太过担忧,幕后人筹谋已久,想来不会这么快就加害天狼门二当家。”
                        “我何尝不知,只是一想到二郎下落不明,他的女儿又远在千里之外受苦,就不免替他们父女两个难过。”达达叹息一声,“何况幕后人又是借他那一片爱女之心布局,就算他侥幸留得一条命在,得知一切都是骗局,心中该是何等地动山摇。”
                        达夫人随之叹道:“为人父母,都是一般心肠,但想来这位二当家也是为豪杰,不至于为此就一蹶不振,只要儿女还在,父母总不会就此自暴自弃的。”
                        二人静默无言,良久蜡烛爆了一声,火焰猛地变小,夫妻俩才双双回过神来,吹熄蜡烛陪着欢欢安眠。
                        第二日一早,达达果将此事告诉了莎丽大奔,二人答应一定找时机去把二郎的原稿带出来,达达这才与跳跳策马同行,朝祁连山赶去。
                        莎丽安顿好达夫人与欢欢,正要带着大奔去九嶷山,想了想又停住脚步,望着大奔魁梧的身影思索。
                        大奔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不明所以地回头。
                        莎丽捏着下巴思索片刻,招手叫他过来。
                        大奔便回来问:“想什么呢?”
                        “我们就这样去,很容易被盯上,得想个法子改换面貌啊。”莎丽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梨涡。
                        大奔并未发觉她笑中暗含的那点狡黠,点头附和:“有道理有道理,那咱们换成什么样呢?”
                        “跟我来!”莎丽勾勾手指,拉着他回玉蟾宫。
                        当天傍晚,九嶷山外青溪镇上来了一老一少祖孙两个,孙子穿短打带幞头,老人家须发皆白,身材倒是高大,穿着一身紫花绸子道袍,道袍却也直到他膝盖那么长短,两只蒲扇般的大脚靸着蓝绢鞋子露在外头,背后两面大幡,一面写着“有求必应真本事”,一面写着“铁口直断金半仙”。
                        二人信步而走,不觉走到青溪镇最大的客栈门前。
                        这客栈匾额上除了写有“悦来客栈”的字样外,还刻着一只啸月狼头,显然是天狼门的产业。
                        祖孙俩对视一眼,却是小孙儿微微点头,两人才进了客栈。
                        小二虽忙着迎来送往,见到两人这架势也不免愣了一愣。
                        见那小孙子往这边瞟来,小二忙打叠起笑脸迎上前:“二位贵姓,打尖还是住店?”
                        “路过贵镇,叨扰半晌。”小孙子咳嗽几声才道,“听说贵店菜色好,便来见识见识。”
                        小二听他声音低沉,说话却热络,脸上笑容也更真诚了几分:“原来如此,好说好说,两位是楼上包间坐,还是在楼下看看水牌,就这么吃了?”
                        “自然是在楼下了,客栈吃饭不就图个热闹嘛!”孙儿笑了一笑,拉着算命老人走到水牌前,上下打量,随口对小二道,“我这爷爷可是有名的老饕,贵店家水牌上写得如此热闹,要是端上来名不副实,爷爷他可是要闹的!”
                        小二呵呵一笑:“客官说哪里话,开门做生意只讲究个诚信,我们家这水牌要是名不副实,哪里还等得到两位来闹,早就被本地这些乡里乡亲把牌子拆去喽!”
                        算命老人张了张嘴:“谁敢你们家,都知道是天……”
                        小孙子悄悄拉了他一下:“都知道是天上太阳照着心肠的实在人,自然不会弄虚作假。好了,东西我都瞧过了,点菜吧!”
                        小二忙引着二人坐到靠窗那一桌,请二人点菜。
                        “既然那水牌上写的海八珍样样齐全,那就来个八珍宴吧。”那孙儿往椅背上一靠,看着不像什么有钱人,点起菜来却很有点儿气势,“干贝我们只要玉兰片溜的江珧柱;鱼翅要浸洗干净的青翅,别拿些边角料和粉丝吊汤充数;鱼肚要鳐鱼肚,拿嫩鸡滚的汤来兑,别用些不知住了几遍的老汤充数……”
                        他说得滔滔不绝,小二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点点头:“这……要求倒是好办,但是钱……”
                        那小孙子当即拍了一锭二十两的纹银在桌上:“我们祖孙俩可不是吃白食的,小二哥别小瞧了人!”
                        一见银子,小二眼都直了,当即双手捧起走到后厨,将这些刁钻要求一一说了。
                        算命老人见小二走远,才小声问对面人:“莎……”
                        被孙子一瞪,他忙改口:“好孙儿,我觉得这家店也不怎么样,干嘛破费这么一遭呢!”
                        “不在这里破费,去前面酒坊里破费,给爷爷破费出个酒槽鼻来吗?”孙子哼了一声,“我看这家店菜色名贵,人来人往的,想在这儿长久给人算命,就得先在这里住一住脚呢。”


                      IP属地:山东26楼2023-03-10 01:00
                      回复
                        第七集(1)
                          这伪装成祖孙的二人自然就是大奔与莎丽,二人倚窗而坐,时而打量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时而有意无意看着入店客人们的餐桌。
                          大约半个时辰后,小二引着几个才留头的小厮将莎丽所点海八珍端上桌来。
                          小二指点着小厮们摆好菜品,见那两杆算命大旗正斜放在大奔椅子扶手上,生怕它倒下去哐当乱响,便要伸手去拿,却不想大奔先一步搂住两面幡子,喝问道:“干什么呢!”
                          小二忙打叠起笑脸:“这幡放在这儿碍事儿,我给拿走,老人家才好尽情吃喝。”
                          大奔搂紧了两面幡:“不用,我看着它才好尽情吃喝,没了它我吃什么也不香!”
                          莎丽见小二面色尴尬,便笑着打圆场:“小二哥莫怪,我爷爷就是这么个脾气,待这两面幡比带我还亲,说我无非是个赔钱货,贴衣贴食养的这么大,却也赚不来几个子,哪里比得上那两面幡能让他招财进宝。我这亲孙儿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外人呢,摸一点儿都要引得他大发雷霆。小二哥也莫怪,这点心意只当是我祖孙两个赔罪,带着孩子们去买茶饼吃吧!”
                          她递过一块碎银,小二接在手里掂了一掂,约莫有二两多,心中那点郁气顷刻消散:“积古的老人家都有些怪癖,做晚辈的自然担待,哪有和老人家置气的道理,小哥也太小心了。二位慢用,我带着孩子给二位温酒去。”
                          一提到酒这个字,大奔喉头微动,忙冲着莎丽使眼色。
                          莎丽心里暗笑不已,对小二道:“这海八珍大多寒凉,酒却温热烈性,一起吃难免冲撞在体内,咱们这等年轻体壮的倒不怕什么,爷爷这等老人家哪里受得住,不必上酒了,有好茶送两壶来就是。”
                          “是是,老人家身体康健要紧。”小二应着退了下去。
                          莎丽见大奔挺直了背脊满脸紧张,又左右看看,见食客们各自谈论,无人在意自己这桌,便悄悄在桌下踢了大奔大奔一脚。
                          “这么绷着作甚!生怕别人不看见你是吧!”
                          大奔被她一训,忙佝偻下身子,极力想把自己那虎背熊腰缩成一团:“那我这样成不?”
                          “不成!坐起来!”莎丽又轻轻踢了他一脚,“往日怎样现在就怎样,别蝎蝎螫螫的!”
                          大奔直着背也不是、缩着肩也不是,进亦忧退亦忧,索性不管不顾,端起鱼肚汤往肚里送起来。
                          莎丽反倒笑说:“不错,就这样!赶紧吃,吃过了我们去街上找人算算卦!”
                          说着,她将目光放在其他客座上,见最便宜的那一桌尚且是粳米饭、莼菜羹,悄悄在心里算了笔账,收回目光,细细听食客的谈话。
                          “听说最近天狼门出事了?”
                          在嘈嘈切切的私欲中听见这么一句,不只是莎丽,大奔也立刻竖起耳朵。
                          “听说是呢,这两天去天狼门的渡船都不载人了,天狼门下那些小山寨都派出人来把守着各个关隘,见有生人立刻扣下来盘问。昨日我本要去连襟家探访,硬生生又让那群守卫从渡口边给逼回来了。”
                          “你连襟不是在天狼门做侍卫吗,也不能叫你进入站个片刻?”
                          “上次说过,你都忘了!我连襟三个月前就让天狼门给踢回来了,说是他贪杯误事、不堪大用,他本指望能升个十夫长,谁曾想成了个光棍光!”
                          “那你连襟现在住哪儿呢?”
                          “回莲花镇去啦,如今真在酒坊里帮工,也不枉了他那个酒槽鼻子。”
                          “说来也是的,你连襟那么大个红鼻子,却是滴酒不沾的品行,怎么会被说是贪杯误事呢?该不会是有人给他使绊子吧?”
                          “这谁知道,我上次给外甥送寿礼的时候问他来着,他一脸咬牙切齿,可就是不肯和我说……”
                          说到这里,那人稍微小了点儿声,大奔和莎丽把耳朵竖得更紧,才听那人说:“我猜呀,他八成是得罪那五堂堂主了,不然平日里分明有点儿人脉,怎么偏到那时候没人给他求一个情呢。”
                          两人相对唏嘘,不再提这事,转而说起水田的收成来。
                          莎丽和大奔对视一眼,大奔端起鳝丝面吸溜一口:“好孙儿快吃,吃完咱们做生意去!”
                          莲花镇在青溪镇东几百里,除了官道外、还有两三条林间小路、一条水路可通,莎丽和大奔先到码头晃荡了一圈,果见有许多天狼门守卫把持着渡口不让架船,丝毫不管百姓怨声载道。
                          大奔看得直窝火,恨不得提起老拳走到那颐气指使的小头目脸上。
                          莎丽见势不对,忙把他拉走。
                          大奔被拉到无人小巷内,才愤愤顿足:“这群家伙抓幕后人抓不住,倒会对着老百姓撒泼!”
                          “你真觉得他们这么大张旗鼓,是冲着幕后黑手去的?”莎丽挑眉问道。
                          “什么意思?”大奔不解,“不是为了抓幕后人,干嘛派出这么大阵仗,难不成是让那群脑满肠肥的侍卫出来消食?”
                          “比起幕后人,我想他们更在意的可能是咱们。”莎丽意味深长地说,见大奔拧着眉头苦想,又好笑拉着他的手往外走,“不过正冲着我们来也罢,假冲着我们来也罢,区区天狼门侍卫,咱们可不放在眼里,是不是!”
                          “当然是!”大奔顿起豪情,想起码头上作威作福的那几个侍卫,心中又是愤愤,“等查出个结果后,一定回来好好教训他们!”
                          二人齐齐踮脚跳上屋檐,一路飞掠,神不知鬼不觉出了青溪镇,取小路前往莲花镇。
                          镇上仍有天狼门的岗哨,但二人轻功绝佳,落地无声,莎丽又命大奔先笼住两只鹁鸪,待靠近岗哨时猛地将鸟儿放飞,几名守卫的目光被鹁鸪牵制住,二人便趁机贴着篱笆掠过岗哨。
                          虽有守卫很快收回目光,但九嶷云烟杳杳,此时天色又晚,一片昏暗中两个恍惚残影,他们也只当是飞鸟飞过,并未太放在心上。
                          二人穿过岗哨,马不停蹄来到莲花镇,不必特意寻找,便看到镇口挑着青旗、飘着醪糟香气的酒坊。


                        IP属地:山东27楼2023-03-10 01:01
                        回复
                          第七集(2)
                            暝色四合,酒坊高高挑起灯笼,青旗的影子被投到地上,扯得长长的。
                            莎丽和大奔踏着灯影走进镇子,在酒坊外的巷口,寻了一块青石板坐下。
                            不多时,有个酒槽鼻子、高高壮壮的伙计从酒坊里出来,捏着肩膀一路嘀咕着往家走。
                            莎丽掩着嘴冲大奔咳嗽一声,大奔便扬起声喊道:“拆字解卦、算命禳灾,不灵不要钱哎!”
                            伙计住了住脚,往这边略看了看,但立刻就收回目光,仍旧行迹匆匆往回赶。
                            大奔忙叫道:“小哥小哥!不来算一卦吗?不灵不要钱的!”
                            伙计苦笑一声:“天生的挣揣命,还用算吗,老先生还是找别人赚钱去吧!”
                            大奔急得要起身拉他,却被莎丽按住肩膀。
                            莎丽按着大奔,扭头朝那伙计笑道:“我看这位小哥虽是个红鼻头,却神智清明目光正大,不是贪杯之徒。即便如此,在这酒坊干活,怕也是易惹糟鼻子不吃酒——枉担个虚名的祸事。”
                            这伙计正是之前青溪镇食客的连襟,曾在天狼门做过侍卫的。莎丽所言之事乃他咬牙切齿、梦寐不忘的恨事,听她铁口直断,句句切中肯綮,不由回转过头。
                            “您二位是?”
                            莎丽重又在大奔身边坐下,招手示意他到对面坐下:“看命数混饭吃的两个人而已,不知道小哥高姓大名?”
                            “不敢,我叫四柱,就是这镇子上的人,今年二十有五。”说到这里,四柱叹息一声,“上有小下有老,正指望大展宏图的时候,不成想就碰见两位半仙说的这种事。”
                            莎丽看了看大奔,大奔忙清清嗓子:“小人构陷,实属可怜,也是你命中合该有此一劫。”
                            四柱大为吃惊,本以为那年轻人能一言说中他的心事,已是窥破天机,没想到这位老人家居然能更进一步,看出他的冤屈。
                            想起当初被人构陷,平日里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侍卫们,居然没有一个愿意给自己讲句公道话,一个个退避三舍还嫌不够,还要凑上来落井下石,四柱不免满心凄楚。
                            莎丽见他愤懑之情显露无遗,是套话的好机会,便道:“爷爷虽能勘破天机,却到底是雾里看花,小哥若有什么冤屈之事,不妨和我们细细讲来,我们祖孙两个替小哥调符水禳解禳解。”
                            大奔立马应和:“不错不错,小……后生,你且说说,究竟是叫谁给害了。”
                            二人套话之意很是明显,但四柱已是心血翻涌,哪里注意得到这些,便在昏暗夜色中缓缓讲起自己的冤屈来。
                            “我这个人,没本事,但体格还算好,十二岁那年被天狼门教习选中,拜入门下练了几招粗浅武功,会了手还看得过去的箭术,被大当家选中去做药堂下属侍卫,当到今年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本以为能这样长长久久地做下去,没想到……三个月前,二当家要带一队人马前往后山捕捉玄寒鸟给小少主疗伤……二位大约不知这玄寒鸟是什么东西吧,它……”
                            “知道知道!”大奔不必四柱解释,抢着说道,“你们九嶷山的一种神鸟,生长到十年以上,翎毛能抚气镇邪,这谁不知道呢!”
                            莎丽轻轻拐了拐大奔的胳膊:“九嶷山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好云烟,玄鸟飞鸣绿筠间,远村近甸,谁没念叨过这两句顺口溜呢,就只是无缘得见一番传说中的玄寒鸟,倒是小哥有福气,居然亲见过。”
                            “哪里亲见过!”四柱悲愤不已,“那日我不知为何,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还迷迷糊糊、头晕目涨,一身酒气,真清醒过来时,才听说二当家早就率队出发了,原本少了我这么一个缺也不算什么,二当家说本就是他兴之所至、突然提起,有人误了也不算大事,我还以为此事就轻轻揭过了,没想到百夫长河二以此为由,指责我贪杯误事,到堂主那里参了我一本,把我从内门撵了出来,让他那狗腿子顶上十夫长的位子!我在天狼门里待了这么久,除了武功别无长物,只好在这酒坊里做个伙计,帮着捣酒曲,一天拿个二三十文籴米钱,勉强饿不死这一家子罢了。”
                            莎丽眸光微动:“二当家都发话了,堂主又怎么会惩罚你呢。听说天狼门一向纪律严明,如今听你这样说,才知也不过如此。”
                            四柱虽被赶出天狼门,却仍旧忠心不渝,见莎丽这样说,忙更正道:“这可不是天狼门管理不当,是背时的河二去告状时,正好撞上三当家与堂主品茗观鱼。三当家一向疼爱侄女,听说是误了二当家抓捕玄寒鸟的事情,当即大怒,要把我逐出来,我还没来得及申冤,便被河二捂着嘴拖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是千王八万王八地咒个不停。
                            莎丽和大奔却一同想到,三郎在那个时候与香堂堂主一起听秉,又丝毫不给四柱辩白的机会,当真是巧合之下的盛怒吗?
                            可就算三郎有什么心思,又何必专门来对付四柱这个小小侍卫。
                            大奔想不出所以然,莎丽却想到一种可能,问四柱道:“小哥,你往日在天狼门是做哪里的侍卫?是来是极有油水的活计,不然怎么会惹得百夫长如此侧目。”
                            说起这个,四柱也颇为自豪:“我这个活计不算油水丰厚,却是极体面的工作,是看守药堂的藏药室。两位想必不知,天狼门医、毒、药、香、工五堂中,药堂最为紧要,没有我们转运分配药材,香堂的香、毒堂的毒、医堂的大夫都只是无米的巧妇。而我们药堂内部,关键中的关键,就是藏药室了,每月里我要在藏药室外守一旬的夜班,此外便无甚可忙碌的,真是个体面又清闲的活儿。”
                            说到这里,他又重重叹息:“可惜自己不中用,遭了小人的算计,如今白身出来,乡亲们面前脸都丢光了!”
                            莎丽听他说一句,点一下头,末了对他笑道:“小哥不必自暴自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明日,陷害你的小人就要后悔,一通算计反而是送你出虎穴,自己陷泥坑。”
                            四柱不知她为何说得如此肯定,但这话正中己意,便也就应下:“多谢小哥的吉言,但愿真能如此吧。”
                            此时天色早已黑透,远处隐隐有江水澎湃之声,又有猿啼缭绕不断。
                            四柱说了这一通话,感今怀昔,心中本就怅然,听见这断魂之声,更是悲不自胜,辞过两人快步回家去了。
                            大奔见他走远,小声问莎丽:“咱们这就去天狼门查查那个叫河二的百夫长?”
                            “正合我意!”莎丽粲然一笑。
                            大奔登时红了耳朵尖,忙抱紧两面幡子起身:“那咱们快走吧,事不宜迟!”


                          IP属地:山东28楼2023-03-10 01:16
                          回复
                            第七集(3)
                              那边厢,跳跳达达在玉蟾宫分殿协助下,昼夜兼程赶往祁连山。
                              天擦黑时行至荆州,在城中歇马留宿。
                              两人并不在客栈住宿,却在车马店里留下五十文,定下两个大通铺。
                              命伙计拿草豆喂马,跳跳回头看看已经挂上树梢的半弯月亮,与树梢上那只小小喜鹊的月下剪影,不回去歇息,反拉着达达在城中乱逛。
                              达达不解他为何不抓紧时间休息,反而在这里东西踅摸,跳跳便笑:“此处依着长江天堑,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咱们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岂能走马观花!”
                            达达虽听不明白他话中深意,但知道他一向不会无的放矢,便也就不再多言,随他在城中闲逛。
                              古城墙垣斑驳,凄凄月色之下更显颓圮,早不是当年盘踞长江、群雄竞逐的傲然姿态,城中繁华富庶倒是不减当年,街上彩灯高挂、小食飘香,人如流水、车马如梭,恍惚之间只觉千年的人间也不过就这般模样,实在无甚可忧可虑之事。
                              行过平康巷、烟花里,终于找到一条正经街衢,虽仍是熙熙攘攘,却是正当正经的繁华。
                              跳跳双手抱臂走过酒楼客栈、绸庄书铺,忽在一家棋轩前停下了脚步。
                              跳跳只管在门口站着,也不进去,也不向前,只抱臂站在门前,仰头看看棋轩的匾额,又看看屋檐下关着黄鸟的笼子,黄鸟只有半个巴掌大,爪子几乎抓不住底下的横木,正在鸟笼内上蹿下跳。
                              达达也跟着看过去,见上头写着“洪荒棋轩”四个字,没什么异常。正打算问跳跳杵在这儿做什么,就见跳跳左手两指点了点右胳膊,轻轻地向后指了指。
                              有人跟踪!
                              达达登时明白,不动声色问跳跳:“进去手谈一局?”
                              他不晓得跳跳是如何确定有人跟踪,又如何看出这棋轩有问题的,但这时候最要紧的不是问出疑惑,而是配合跳跳把幕后人引出来。
                              跳跳回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正好手痒,进去坐坐!”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棋轩,跳跳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轩内的装潢很是潦草,依稀能看出从前是家酒楼,墙壁上挂水牌的痕迹都未被粉刷干净。
                              正下棋的客人们都想表现出专注于棋盘的样子,但他眼角眉梢的细微抖动和与肩膀背脊的些微僵硬,都逃不过跳跳的眼睛。
                              他随手推开来应承的伙计,径自带着达达上了二楼凭栏处,捻过黑棋率先在棋盘上落子。
                              达达也落下白子,见伙计下了楼,才低声问跳跳:“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问题?”
                              “咱们来的路上,一直都有喜鹊叫,你听见没有?”跳跳边说边摆开棋势。
                              达达亦严阵以待:“听是听见了,却没在意。”
                              “以后可不能疏忽,上次咱们把消息传出去,不就靠着灵鸽的机变嘛。”跳跳围住达达一子,提出那枚白棋在盘上敲了敲。
                              “我这还有一口气呢!”达达忙道。
                              “一口气又如何,看见门外那只鸟笼了吗,雀儿几乎能在里头飞了,还不是被照样困住!”跳跳捻着白棋往门口指了指。
                              达达明白过来,门外那只鸟笼里虽关着一只黄鸟,大小却很不适配,想来它并不是为这等身量小的鸟儿所准备。
                              那只黄鸟在笼中上下飞扑,极为不安,显然也不是时常被关在笼中。
                              那么往日里,被关在笼中的鸟儿是什么呢?
                              达达回想起今天听了一日的喜鹊叫,叹息一声:“我还以为那是吉兆呢,没想到……”
                              跳跳半边身子都倚住了栏杆,下巴搭在栏上,随意往下看了一眼,忽而笑出声来。
                              达达抬头,见跳跳把脸抵在栏杆上,哆嗦着肩膀极力忍笑,诧异问道:“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跳跳往下一指:“瞧瞧他们摆的那棋形!”
                              达达依言看去,也差点笑出声来,有黑子白子斜连成一线的,有白子围困得一口气不剩,却仍安稳存于棋盘上的,甚至有些根本就是他陪欢欢解闷时信手摆的五子棋。
                              偌大一个棋轩,布置得如此潦草,来消遣时光的客人又根本不会下棋。
                              哪怕达达再耿直,此时也看出这棋轩内必定另有玄机。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跳跳,“是先打道回府,还是当场大闹一番?”
                              跳跳正要答话,就见刚才那伙计又上楼来,臊眉耷眼里挤出三分笑:“两位,我们掌柜要关门了,两位是不是……”
                              “才酉时,你们就打烊了?”跳跳一脸不信,随手指了下面几桌客人,“那他们呢?怎么不叫他们先走?”
                              伙计一怔,随即道:“您二位走了,他们自然也会走的,先把楼上的几位请出去,再去请楼下几位,不是更顺路些嘛。”
                              跳跳拖长调子哦了一声:“原来是顺路。”他说着,微微起身。
                              伙计以为他要起身,刚露出两分笑,就见跳跳又坐回去,原来刚才那一起,只是探过身子够茶壶。
                              “这是什么茶?”跳跳揭开茶壶盖子,凑到鼻尖闻了一闻。
                              伙计愣了一愣,老实答道:“雨前。”
                              “雨前?”跳跳笑了一声,“这都快泡成树叶子汤了,还好意思说是雨前茶。店家,咱们虽不是专为喝茶而来,这一壶茶四十个子儿也着实不便宜了,您不能把我们两个外地人当羊牯宰呀!”
                              伙计面色微变,朝下面瞅了一眼:“走又不走,棋又不下,我看两位爷不是来下棋,是来专门找茬的吧!”
                              “谁说我们不是来下棋的。”跳跳目光也往下一瞥,见柜台后立着一个矮胖掌柜,正捏紧拳头看着他们三人,索性更提高了嗓门,“说起下棋,我看这店里,没有比我和我这位棋友更会下的!”
                              “你说什么!”伙计面色更变,正要抽出藏在袖内的匕首,跳跳与达达却一同掀起棋盘朝他头上砸来。
                              他值得抬臂挡住,只听砰一声,胳膊砸得剧痛,眼前一阵发黑,棋子泼泼喇喇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跳跳达达踏着栏杆纵身一跃,分别落向两张棋盘,不等下棋双方反应,便一记扫堂腿将他们扫出若许远。
                              “岂有此理,你们欺人太甚!”那矮胖掌柜哇呀呀大叫,也从柜台后掠出,五短身材居然十足灵活,身子蹭一声如离弦飞箭朝跳跳撞来。


                            IP属地:山东29楼2023-03-10 01:28
                            回复
                              第七集(4)
                                跳跳见他来势汹汹,不便硬抗,弯腰向后一折。
                                掌柜双掌贴面门而过,掌风飒飒,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只这一招,跳跳就看出他武功乃刚猛一路,偏偏轻功身法极为诡谲,两相结合,着实不容小觑。
                                他脚尖一转,打个旋跃下棋桌,拔出青光剑平平刺去,攻其左肋章门穴。
                                剑锋其速无比,掌柜却能在剑尖将中未中猛地向后缩胸,让跳跳递了个空,自己趁机脚步连退,亦翻身下了棋桌,抓起棋桌腿朝跳跳抡来。
                                跳跳一剑斩碎棋桌,见他拿着桌腿如哨棒般称手,身形却不像刚才空凭肉掌时那样灵活,心思一动,冲达达喊道:“是个硬茬子,一起上吧!”
                                达达闻言,也仗剑而上。
                                这掌柜虽然一身见所未见的诡谲武功,但屋子就这么大,道道桌椅拦路,又被跳跳达达两个前后夹攻,不多时就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跳跳趁他回身抵挡达达的旋风剑,一剑横斩到底,将桌腿一劈为二,木屑飞溅中,剑锋已迫近掌柜的手,迫得他不得不撒开桌腿,出掌相对。
                                他掌心直对青光剑,竟是当的一声金石鸣响,跳跳手臂微麻,剑势斜向下走,似要刺其右股,却又忽而向上,直挑其左臂。
                                掌柜右腿向后,却没想到跳跳剑使七分尚能变招,忙举左臂躲其剑锋,如此一来空门大开,便被达达抓住可乘之机。
                                眼看旋风剑朝胸口刺来,青光剑也从脸颊边掠过,只待一瞬便能回转剑锋,无论往那边躲,都逃不开被抹脖子的下场。
                                掌柜愤愤叫道:“老白别干看着了!我真要交代了!”
                                话音刚落,一枚白子破空而来,叮叮两声,撞在青光剑剑刃之上,又借反弹之力将旋风剑撞开,两把剑微微偏移,露出些许空隙。掌柜便趁着这机会扭身而出,远远后退,直退回柜台之后方才停下,护着当门深深后怕。
                                达达紧盯住他,跳跳却转身看向棋子飞来之处,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站在二楼栏杆处,面上蒙着黑巾,无波无澜地望着两人。
                                刚才此人“一石二鸟”,一枚棋子便格开了他与达达的剑,可见起码在暗器功夫上造诣非凡。
                                且跳跳看得出来,若非掌柜一口叫破这蒙面人在此,他是不打算出手的。
                                无论是认为他们不会立刻杀害掌柜,还是认为掌柜之生死无关紧要,都可看出这人心思缜密、不为私情所动。
                                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
                                跳跳挽个剑花,将青光剑反执肘后,冲那人拱手一笑:“阁下功夫不错。”
                                蒙面人并不言语,只淡淡望着他。
                                跳跳却自有办法撬他开口,余光瞥见掌柜抚着胸口,望向蒙面人的目光有焦急却也有愤恨,唇边笑意更浓:“不仅是暗器功夫好,藏身的功夫也好,若非你这位同伴出声求救,我们还真不知道这楼里还有个厉害人物,只怕到时结果了他也就走了。”
                                蒙面人自然知道这是挑拨离间,奈何挑拨离间从来不是针对一人,只要有一个信了,这计就成了。
                                而看掌柜狰那狞目光,就知道跳跳的话已种进他心里。
                                蒙面人不得不开口了:“青光剑主说笑,江湖中有谁不知道,青光剑主最是细心机敏,这棋轩既入了你的眼,岂可能不被翻个底朝天。我这同伴虽性烈如火,却是棋轩之主,青光剑主又怎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他。”
                                这并非是像跳跳达达解释,而是像掌柜解释,否则这根刺埋下去,会扎得越来越深。
                                但跳跳既然开了口,又怎么可能任由蒙面人把话解释清楚。
                                他往棋桌上一坐,笑道:“我就说阁下是聪明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怕阁下本来是打算静观其变,待我二人从掌柜口中拷问些什么出来,放松警惕探查这棋轩时再出手吧。可惜你这伙伴实在不是什么好货色,只受了一点儿惊吓就迫不及待拉你下水,硬生生破坏了你的计划,想想还真是可惜呀。”
                                他边说边啧舌,气得掌柜连连跳脚,又从柜台后冲出来:“你胡说什么!”
                                达达抓起一把棋子,上三下四齐朝他掷去。达达的暗器功夫也自不差,摘叶飞花皆可伤人,何况眼下这棋与普通围棋不同,撵在手重上许多,去势自更加汹汹。
                                几枚棋子并不直走,滴溜溜打着转忽上忽下,看得掌柜眼花缭乱,及至离得近了,才看得清上三枚棋子是冲头顶清明、神庭、耳门而来,下四枚棋子也都直冲腰腹间死穴,眼看躲之不及,只好双掌齐出,一上一下将棋子一同抓如手中。那棋子在他掌心仍溜溜打转,疼得他龇牙咧嘴。
                                达达心中诧异,刚才这人用掌心对抗跳跳的青光剑尚且不落下风,怎么会被这几枚棋子磨损掌心?
                                但眼下不是细想这问题的时候,达达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稳站先机掣剑而上,一招八面来风拦住掌柜所有去路,逼得他在这方寸之地回掌应付。
                                跳跳自然信任达达,仍旧一派云淡风轻地与二楼蒙面人对谈:“你好像不太关心你同班的死活?”
                                “并非不关心,而是信任他的武功。”蒙面人道,虽语气平淡,却不难听出里面潜藏的一丝焦躁。
                                跳跳每一句话都是为挑拨离间,若他当真与掌柜亲密无间,自然不必理会这些话,偏偏他们之间关系微妙,他便不得一句一答。
                                而跳跳是否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漏洞,他却一无所知。
                                这位青光剑主太过敏锐,仿佛只要一眼就能看穿人的肝肺,在他面前只能当个哑巴才能真正保守住秘密,偏偏自己现在就是当不了。
                                蒙面人心中焦躁,狠下心来嘬圆双唇呼了个口哨。
                                听见背后风声呼啸,跳跳忙闪身一躲,却是一只燃烧的火箭不知从何处射了进来,深深插进槅门,霎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跳跳眼皮一跳,没想到这蒙面人居然这么狠。
                                “青光剑主,咱们后会有期。”蒙面人猛然跳下楼,掌如柔丝拨开旋风剑,拉着掌柜径直火焰最深处扑了进去,二人身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跳跳但要追去,火焰却猛地窜高,将他阻拦回来。


                              IP属地:山东30楼2023-03-10 01:56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