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那种工作方式,英年早逝都不奇怪,何况是‘小小’的胃出血。”
胃出血,医院,以琛……因为她吗?竟是因为她?
——他以为她是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孤独,他从来不曾也不敢想象她会迷失了初初那个心动,可为什么现实竟是这样残酷?他的执着他的不能将就又算了什么?最可怕最无助的,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的生活,没了念想,要怎么填满空虚?没了希望,要怎么安排心情?那时苦在等待里,如今痛,是连等待的权利都被剥夺。空茫了愿望,又为了什么而活?忙碌,只是以为已经不空虚,哪可能真的忙成了幸福?
他可以在几乎没有希望的情况下一年又一年地等下去,我却不能。
你为什么不回来?我都准备好背弃一切了,为什么你还不肯回来?
——最不能看见的,是他的失态,因为没有伪装,来的沉猛来的真切。我已准备好背弃一切,良知的压力,仇恨的煎熬,寂寞的离间,可是你为什么还不在这里?等待或许可以不畏,恐惧的是等待里的未知和焦虑,不知道从此刻开始要蹉跎了多少的光阴去分离,不知道何时才是这个等待的尽头,甚至不知道这个等待里是不是有着涅盘。
写得很凌乱的诗句,从那潦草的字迹可以想像出下笔的人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的烦躁苦闷。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失去的惶恐,不甘,思念的愁苦,艰难,都只在笔端的纷乱里发泄。凌乱的心境,无措的情绪,得不到宣泄的厚重感情,想要消磨想要淡去,一遍遍沉吟诗句一遍遍咀嚼她的名,却还是消散不开的纠缠,还是停不下来的、想念。
“阿姨大概很爱叔叔吧。”
“其实以琛很像阿姨……”
据说,有这种唇的人大多薄情,以琛以琛,你为什么不?难道你不明白,我们已经再回不到从前,七年的时间,什么都改变了啊……
——这个人从来未说爱,是情深未曾说,但其实他比谁都爱得深沉,比谁都更懂得痴狂。你以为他是不懂现实,以为他不知道忘记可以更潇洒,不知道放手可以更从容,其实他比谁都清明,坚持只是疼痛的砝码,却也是等待的坚强。他只是比尘世中的我们更天真了一点,更不愿低头将就了平凡。他要的人从不是人海茫茫里一个随意的佳人。
以琛看着她拉开门,猛的拔掉左手正在输液的点滴,下床去拦她。可是他正在病中,又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脚步迈得又急,居然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病床边。
——何时,又是为何,他何以琛需要如此狼狈?他本是淡雅平和的风度,更常有一切皆在手中的胸有成竹,他从来是宠辱不惊的淡定,更在诱惑或坎坷里来去从容。却要在这里,狼狈到可怜,只成了一个无人照料的病患,加之心愿不得偿的悲哀,还有一辈子都无法再拥有所爱的凄凉和绝望。
“若非她给我重重的一击,我怎么会彻底的清醒。”
“我和她已经彻底结束了。不,应该说,我的一厢情愿彻底结束了。”
其实他何尝不是疲惫万分,只是他太需要这种忙碌。
——一厢情愿。原来这个男子心里还这么定义过自己的感情,他也有不确定。不论再骄傲,他也不知道,当初让他的世界充满花香的那个女子是否还执着依旧,是否还在时光冲刷中还残留着当初的那份温柔,和坚持。
很熟悉的赖皮劲儿,以琛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怀念着。
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得历历在目,清晰得让他下一刻就会心软。
——原来爱着是这样,是还记得你顽皮的一个眼神,是太容易柔软下立场,是不论分开多远错过多久,还依旧有你的喜怒哀乐在心头,依旧,你的每一个表情还清晰如昨。
“难道你没有结婚?那只不过是你用来挡我的借口?”
以琛心中浮起淡淡的苦涩,挡他的借口啊。但是,那隐隐的喜悦又不住地从心底冒出来。
什么理智,什么冷静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愤怒和难堪充塞他整个身躯。
何以琛,这个一厢情愿的小丑你还要当到什么时候!
以琛忍无可忍地喝断她,“你不必向我描述你和你前夫之间的种种,如果你想获得同情和安慰,那么你是找错人了。”
——这场等待里头都是苦,等待外头只剩一个羞辱。独咽被拒绝被推开的苦涩,又忍不住期待她其实没有背叛过,但真相终于还是残忍,拨开一点自欺欺人,满目的不堪和难以承受。默笙,你怎么可以折磨我到这种程度?听不得你与别人的种种,为什么要拿不属于我的那部分你让我听到让我知道,然后成为我放不开的介意,介意在每一个日出日落,介意在每一次人前人后。
“给我一个理由。”他看着前方说。
“告诉我,你爱我。”
“行了!”他突然又粗暴地打断她:“不要说了!”
半晌,他说:“你走吧。我明天给你答复。”
——什么时候卑微到连一句相爱都要开口相求?只因为不能相信,不能肯定,是不是你的爱情还没有被时光消弭被距离淡去。但还是不能放你走,因为一个看来简单的潇洒放手,却是要以无数的落寞无数的失意,和后半生的笑容,来殉葬来付出代价。
“去民政局。”以琛淡淡地说。
“是的。”以琛漠然的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我们去登记结婚。”
他是在逼她,也在逼自己,不管结果如何,他要一个了结,而且一点反悔的余地都不留。如果她现在下了这个车,那么他们今后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其实一切在这里已经尘埃落定。从此不会分开,也许还有挣扎还有苦楚,但确定了不会再失去。婚姻,是最坚实的保证,可也是最悲凉的誓言,因为已经不知道怎么样去信任怎么样可以惬意,只好用冰冷冷的契约锁住一个相守的承诺。这个了结,掺了曾经背离的苦涩,是破釜沉舟的伤痛,哪里看见了一点甜蜜或是一点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