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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纪委员与月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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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开贴后开戏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3-06-13 22:00回复
    凡有五陵少年做东道主,我都愿作陪去风月场上走一遭,是以不过数旬,俨然已成为挥金笑骂的红尘老手。只不过多数时候挥得是别人的金罢了。
    王郎豪阔,这日请了师行首奏乐。据传一手琵琶可媲美苏袛婆的娇娘,美则美矣,乐声却使我如牛嚼牡丹,便只杂坐四五人间,时而应和,默然饮酒。
    直到日暮酒阑,唯留一客一伎而已。灿金余辉中,缃色长风吹荡,拨弄得珠帘叮当作响,仿若屋主的逐客令。壶中仙慢悠悠地合拢残液,尽饮几盏,这才举杯拨开珠帘,似醉非醉地望向西座,嗤笑。
    “你还不走?弹得再悦耳,我也没钱赏你。”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3-06-14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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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咯,尝试今晚回


      IP属地:山东4楼2023-06-15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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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来的雁也佯作大梁秦淮河的一盏浮萍,昼如豢雀、夜如星火,给这销金窝浇铸一把假风流,而以绕梁之声遮面,做洞烛此间醉梦酣痴的真醒者。】
        【同那建康城的骚人墨士走笔属文无二致,何时须曲喻心胸动人泪下,何时要将绿丝弦儿化莺燕啁啾来挑拨春风,早已是扶南魁首师如琢信手拈来的事情。非善才不识趣,今宵此地太浑然,有些话必要在乐尽酒阑,无人时私语,譬如我和他心中的楚河与汉界,势要分明。在他笑意里按弦止了琵琶,灯火动荡摇曳,屏风映上一束纤纤秀骨,仍以跪坐之姿抬眼望他,眸比紫檀槽上的薄螺钿剔透】
        小女子不为赏钱,只为——单独与公子促膝倾谈。


        IP属地:山东5楼2023-06-17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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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霞光裁出迤逦的影,投在白绢屏风上,便徒添了几笔墨画。云幕上的肩臂随话音停摆,玉珠走盘的乐声随之断绝,但却接连递出了留人之语。
          酒杯把玩在两指间,颇为玩味地瞥去。此时此地此刻,于王谢退场之后,我只察觉出自己的这般用处。
          “娘子要和我谈生意?”
          美姬邀约,没有却之不恭的道理。懒散地从鸡首壶中杓满杯酒,起身拨帘而过,步伐行得歪斜,却极稳当地未将这青州从事洒落半滴。我这酒徒业非好色,故当巫山神女从云山雾罩的屏风后露出真容时,眼神只是流连滑过,便仰颈饮去杯中物。
          酒入愁肠,晃晃金光亦在俯仰间洒入眼中。一时目眩,屏脚使个绊儿,便教人歪身跌坐在竹簟上,酒盏脱手,伶仃滚落了好远。
          醉眸星目,交易前的友情提醒却未忘,一壁坐正身子,一壁开口。
          “五石散虽好,却不适你。”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3-06-17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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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缺月将至未至的时分,留听阁早早奏起春兴曲,置酒饮客来飨这欢愉场,谁不是为竭一腔奔涌情呢,他处得意了,失意了,皆要脱去这身俗骨放浪形骸,便须“神仙散”来佐迢迢永夜,彼时梦魂与身俨然两幅不相干的所在,再无拘检。男人来欢场寻欢,女人怎敢不作陪?那簪翠钗红的乱鬓,委地翻酒的罗裙,眼波饧涩而心焰蓬腾,我见得多,短暂的红光焕发,将被焚毁的却不止是她们赖以生存的花容月貌——我自知晓他语中意,可仍是问】
            小女观来往的客人服食此物之后,皆飘飘然,似欲羽化登仙去,堪称至于极乐环境,如此妙物,为何公子说,不适我呢?
            【游枭散于天地,看似行藏无拘,实则桎梏最深,因为永远被一缕看不见的丝线牵系着,更像纸鸢,放逐了,萦空不知何时便会毫无征兆地遇风浪冲淖而殒,尸骨荡然无觅,倘想要真正的自由——可风筝自己,是剪不断那根线的,只有危而高的与命运挣扎,进退无路。所以我又问】还是说,这五石散会销蚀人的心智,沉溺其中,让人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引颈近前,近他如刀刻斧凿的脸,凌厉而俊美,呼出暖息几要扑人面】公子是鸦栖何处,究竟是魏庭,还是梁枝?


            IP属地:山东7楼2023-06-20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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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明是秋杀季节,脊背却登时泛起细密寒意,它窜爬而上,悬绕在颈,又拴成细线。
              “寒鸦栖于北。”
              两厢对过暗号后,我回答她,脸上仍浮着笑,几分酒意的样子。浑身却竭力控制着想要后仰的躯体,仿若在突如其来的对峙里,退让即意味着信不由衷,胆怯心虚。于是,那双近似琥珀的眸子里,淌着军谋司的裁度,倒映着一个被审查的宴坐的像。我已学着不动如山。
              鸦,我又于心里反复咬嚼着兰息中的意指,一声代号真似前世冤孽,缠缠绕绕,要此生剖尽血肉去还。我必要以忠字来对。复直身而起,随着墨青袖袍垂落,抬起的臂上显露出几道新疤痕尾,鼓藏的暴力并不施予面前人,拇指与食指并力,掐住她的下颌,不费什么力气却也毫不客气地轻抬向上。懒散的面目横冷起来,随之俯压,几乎是额对额,鼻对鼻。
              我们彼此相看,却隔着不知几道墙。若是恩客,投在屏风上的将会是鸳鸯腻水。可惜一方似寒潭,不愿那流泽乌瞳来揣测,于是上一句横亘下的片刻沉默,又由己不紧不慢地打破。
              “但首先要活着。五石散让人的骨头变软,你,我,都不适。轻裘缓带,便是日后羔羊。”
              外面连天漫地烧成一片,似火红锦缎。眼神盛着讥讽的笑掠视向下,落在同样红艳的唇上,拇指左探右抹,将口脂点荡她眼下。好似傩戏巫女,又似点亮北魏蛛网中的一节。
              “我们这些人,最紧要的永远是先隐,若只为几次不听宣令,断不至于你来出面。升南署的金丝雀,是想要唱哪出戏?”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3-06-24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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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以色事人,可偏偏男人最可憎,连娼妓都要被他们划拨成三六九等!在他们眼中,最下等的,冶容诲淫、倚门卖笑,再高一等的,要从烧金篆玉之所,尚且宛转娇羞,未曾入过芙蓉帐,上等的,如闺阁娘子,须有貌兼才,乃至堪作陪于玳瑁筵席,与达官贵人说得上几句话,吟的来几句诗,呵,可笑。若我真是阜南署的金丝雀,此刻与他相距这样近,这样近,我该要迎上去吻他,或是垂眸合眼,待他来吻我,然而我不是,我不会吻他,也不知道什么叫羞什么叫怯,间军司早就先于这秦楼楚馆,狠狠剜掉了我的羞耻心了!还以从容的笑迎他,这里没有妓子,也没有恩客,纵然在外看来的攻守之势,他在上,我居下,可这俨然内里成了十丈珊瑚围裹的刑堂,若我是推官,那么他是什么呢——】
                看得出,公子是把硬骨头,不然不敢不听令,再有几次下去,恐会被人疑生了异心。
                【被五石散驱驭的奴隶分明知晓它是慢性毒药,却仍矢志捐生,是愚蠢吗?不尽然。人间的痛苦分很多种,正因我知晓,所以不愿置喙世人看似微不足道的苦闷——至少相比我们。他说的没错,无论如何首先要活着,而做我们这行当,根本没有放纵自己的资格,永远都要保持着清醒,即便痛苦,也要清醒着承受。挣脱他五指间的桎梏,探指尖去拭那抹殷红,好像在拭泪,师如琢的泪是红色,从三年前便是了,怅然唯有一瞬,不容捕捉间已重新归坐,没了适才的恣肆轻狂,为他舀露烹茶,仍端坐的直,身后像撑起一竿无形的尺,清贵如修竹】
                按资历我该叫你一声前辈。果真,你猜的不错,是为汝南许氏重启月旦评事。许氏迁来建康,当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是扶南署的常客,想在这儿以风雅集会作引子,褒贬品题,继续坐大士族之势。


                IP属地:山东10楼2023-06-29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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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抵霞光的龙雀从桎梏里挣脱,瓷白的下颌敛回,收作跽坐玉人。不知是什么铸就的骨血,撑起她的腰背,连烹茶的一举一动都自带闲雅。可这份非贵胄世族、权力金玉堆砌起来的清贵,却是朱紫王公豢养偏爱的玩趣,一身官皮便能轻易折辱践踏。
                  况且还在间军司滚过一遭。那锦绣长衣的皮囊下,又会藏着多少尘秽与珠泪?
                  位势不因上下而逆转,戏弄面前这位私堂里的审判者,犹若钻冰求火,没甚意义。可我好奇,好奇她那颗卫护罗网的心房,是否真如磐石一般,不可转也。
                  盘腿趺坐着,似有些乏倦。神情摊平成一纸画像,目光却力透纸背,像日光下无处不在的浮尘,明目张胆地笼罩着她。
                  “这里是南地,不是北方。我在侯府,不在鱼目混杂的外城。”
                  “我是这条单线中的线头,如何避免成为握在廷尉手中,连根拔起的露馅儿的藤蔓,比什么不明确的指令更重要。你们太急了,元年初的血,留得还不够多吗?”
                  同我那新鲜的欲望无法言说一样,我亦无法轻易地脱身而去。而即使忠义与自我,是无法两全的同炉冰炭,我也想在南辕北辙中寻找到安全的法门。
                  青釉茶碗落在荷叶型盏托上,一并呈置在案上。酒浆混沌着心绪,却也不想饮,目光垂下去,透过这名贵器物,从一端跳到另一端。
                  “中正评议早成正轨,许氏再想以一己之力影响用人,已是不可能。若想要借此挽救许氏衰落之势,或联手其他高门,进一步控制选官,握紧手中中正品第的袋子。”
                  “萧氏就要头痛了。”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3-07-02 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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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因是发源与渊薮,南地饮茶,就有很多精微的讲究。须烧坚而燥的龙眼木,以似鼎的风炉座上小陶壶,盛起半壶山水,三沸一止育其华,煮茶乃成。言谈间已两不相误的将这琐细逐一照做,酒卮颠三倒四不知去向,新火试新茶亦不入故人眼,他没有喝——尚且不算故人,聊作故人耳。我们今日始才算脱下魏牒鸦与雀的画皮,彼此以燕缙和师如琢的面目相待,只有我们相对时不必伪装,但还不够坦诚——至少我仍在猜度他。对于那句元年初的血不置言,收回递茶的手,凝碧处的烟融没于再一次的对视之间】
                    元年间军司遭重创,重建情报网后,上头急于立功归位。【论起正经事时,与师行首判若两人,语气稳静地像面前那盏秋夜里的冷茶】为士族推波助澜,让萧氏头痛。
                    【风起云涌皆为棋子,楸枰上的黑白,我与燕缙终究不同。他有承袭于父母的渊源功业,有北魏带给他的羁绊,也有自己关于忠孝节义的衡量,而我不过是间军司从鬼门关捡回来的一只“半鬼”,他们从饿殍白骨中施舍我一条生路,让我在杀戮与鲜血中长成。龙雀,是一种孤独而又凶猛的鸟,它只能有一个方向,一但飞起再不能停下。而元年初的血,燕缙应比我感触更深,肉食者可惜的并非人命,急于盘诘他,也是经不起第二次的节外生枝。可他既然这样问,或许是已经在四面楚歌的迷惘中动摇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渺弱如蜉蝣,也有权利享受朝暮之间短暂的生的欢愉。这样陡生的兔死狐悲之感过后,风还要继续吹】月旦评的重启定在下个月初一,秦淮河畔。
                    【原想为他醒酒,看来多余了,茶销睡,我本无眠,自不必饮,就这样慢慢冷却罢,转念一想,写就茶经,注成花谱,何事西东,左右现在也不是喝茶的好时候,思及此,添一点极淡的笑痕,不达眼底,只是自嘲痴妄,随即又复谈公事】孟尝君食客三千,今时的天子脚下,弹铗长歌未必就能换得鲤与车,据我所知,许多颇具才名的人跃跃欲试,去的人越多,越显出它的分量,你身在侯府,身畔想以此辟仕途的应当更多吧。


                    IP属地:山东13楼2023-07-09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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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壳被烧干,黑夜迅速高升。月光突破边界,越过绢纱做壁的洞开的窗,却朗照不出诗人骚客眼中的空明。这里灯火太盛,这里人心不古。
                      一场朝堂之上的权利角逐,如风过万物,利爪就要连荡起无数血的褶皱。向来是执棋者劳心治人,棋子劳力奔波,稳坐庙堂的朱紫,他们焉能体谅血肉耳目的悲欢期冀、死中求生?那惊雷的讯号传递至丝线末梢,率先敲下一记惊堂木,令签却留而不发。是威慑远大于制裁,是法度尚压揣测一筹,是舍不得萧氏长子门客的微妙位置。
                      我不语,忠义卡住脖颈。管弦丝竹吞没细碎人声,我只管听。听来听去,我关心的轻轻揭过,打一棍还要人继续舍身效死。
                      “是不少。”
                      酒化入千回百转肠,茶烟滚作雾帘,脑中眼中似乎变成一片混沌。我雾里看花,她清明的眼、沉稳冷峭的骨,连同此处被华灯突破的黑幕,都与我不适其时。夜承载我的伪装,我不该多留了。
                      起身,“我尽力而为,但结果不见得能称人心意。”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23-07-13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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