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基死了。
泰民哽咽着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为我儿子做晚饭。匆匆挂断电话,默默关掉灶火,我笑着,试图保持脸上的表情,强装若无其事地呼唤着儿子吃晚餐。儿子吃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却仍旧乖巧地露出笑容以示安慰。突然想起,我没有放任何作料。看着儿子傻傻的笑容,自欺欺人的坚强防线崩溃了,悲郁就像决堤的海涌入我骨髓,它紧紧地挤压着胸口,暗涌着令人窒息的痛。儿子惊慌地说,爸爸你怎么哭了。我抬手捂住眼睛,儿子默默抱着我,如同那年你穿过人海跑来拥住我一样。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又哭得像个孩子。
李珍基你赢了。记忆里的紊乱四月天,你说,金基范,我累了。你说,金基范,再见了。那个叫做金基范的少年面对你离去的背影倔强妄言,李珍基我又不是没有你就不能活。你停住了脚步,我分明看见你捂住了胸口。你说,金基范,其实我很怕疼。我模糊了双眼,渐渐消失了你的身影。交错的时光还在走,你真的没有回头。我语言逞强,李珍基,你敢不敢和我赌一场,我一定不会后悔。
一年,一年,一年又一年。时间很长,又很短。青春被困在沙漏里,一点一点消失干净。岁月的风尘渐渐写在了我们的脸上。三十岁的时候,希望可以结婚的金基范孑然一身,对婚姻没有期待的李珍基结了婚。我语言素白祝你幸福,你淡淡微笑望向新娘。基范,谢谢,过好。你轻描淡写回以感谢,我笑容牵强和你拥抱。身后的手指收紧又松开,我听见我内心的眼泪在流淌。
在那段曾经。总以为,因为年轻,所以幼稚被允许。李珍基,其实我看到了你默默注视的眼光,感觉得到你习惯般的沉默守护。我知道在我伤心时,你会第一个发现并借给我可靠的肩膀,我知道你牺牲形象用温流状态想要我注视你,我知道你总把我推在镜头前面,而将自己隐藏在了我的身后。你的好,让我一眼看到老。李珍基,其实我的内心被你填得满满,我被你宠上了云端,并因此沾沾自喜且肆无忌惮。我亲近金钟铉,关心李泰民,友好崔珉豪,唯独忽略了你。我喜欢欺负你,看你傻傻微笑。我自私的认为,无论我多么矫情,多么没心没肺,多么肆意妄为,你都会以温暖的笑容包容我,等待我。可是我没有意识到你会怕疼,没有考虑到你会寂寞,没有安慰到你的疲惫。李珍基,对不起。请原谅我无意伤害和倔强逞强,如孩童般的在你转身之时赌气违心。人本能是自卫,我以为我年轻,有力气伪装。李珍基,对不起。请原谅我潜意识的恐惧胆小,心高气傲的人不肯示弱,太过害怕受伤才会躲躲藏藏。越是在乎越不让人好过,那是童年遗留下的顽疾。我不懂得温柔的极致是决绝,等待的极限是离别。李珍基,对不起。请原谅我把这出哑剧演成了悲剧。我对错了台词,拿捏过了尺度。对于内心的真实角色不知所措。李珍基,我终于明白,成熟以悔恨为代价。
人生须臾而过,韶华弹指落尽,惟有思念恒在,不曾改变。时间会将过去映黄,却抵不过习惯的潜藏。我从不对人说起真正喜欢的人和事,只想将你摆在心底成为独家记忆,谁也不行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李珍基,我没有告诉你。在那些一天天滑落的时光岁月里,我为了不输给你,用尽所有力气以日光掩盖,一切状如往常,却在黑夜偷偷记载,谁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李珍基,我没有告诉你。在孤儿院见到我儿子第一眼的时候,他微笑注视着我,很傻很暖很像你。李珍基,我没有告诉你。我常常在半夜醒来哭得很伤心,梦里有个少年笑靥温暖宠溺,他说,金基范,我原谅你。金基范,我们在一起,以相爱之名。李珍基,我没有告诉你。那些不曾开口的爱情。我。爱。你。
只是。
世上只有一个李珍基。
世上再无一个李珍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