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沈昔（16）
正月廿五生，湖南辰州人。平民女，家中是五世同堂，未分家而兄弟姊妹众多，亦被唤作十一娘，因孝上悌下，在当地有诚孝的美名，所以也在选秀时期成为瞩目焦点。曾祖父乃配享太庙的退休高官，因一些政治原因后代一直未再做官，在本地依旧很有排面。十六岁选秀入宫，受册才人。性格处变不惊，为人谦和，双商在线，看似不争不抢，其实善于一鸣惊人，心有壮志。喜爱菊花与荷花，欣赏其在百花过后一枝独秀的品质，擅茶道、对弈。

时间：五月初二
地点：诗咏堂
婕妤·周善
时已进夏，渐渐燥热起来，眼见端午在即，往年预备的惯例已经定下了，但因今年有新人的缘故，便多打了一套钗环，此时正分出来当做见面礼，先送往沈才人这一处了。于是在沈才人见过皇后之后，果然往诗咏堂这边走，周婕妤看着窗外的景色浅浅一笑，把手中已经绣完的荷包收针绞线，就此娴静的倚着窗看景，直到沈才人进来才打破静谧，只端详了一下相貌认住人，便说：“你虽给皇后见了礼，但还没见过其他几位娘娘，最好后头几日，都将人认了，如果你有想问我的，我在今日可以给你解答。”
才人·沈昔
时维五月，北地渐热，因而沈才人着一身嫩黄的短褙子，常执一柄莲叶黄鲤团扇。是日在万方安和殿外拜谒谢恩后自往诗咏堂来。步调不疾不徐的，扇面正掩在自家胸前时而随细腕的转动而轻扑一下，本是低垂着眼眸，这会儿轻轻流转，含笑着：“妾晓得啦。日近端午想来诸方忙碌，不知晓妾择什么时辰拜谒合适呢？”
婕妤·周善
在她话后沉思了一会儿，过了一遍宫中诸人，方看向沈才人：“淑、德二妃掌领宫务，早间要处理事务，午间日头高上，并不适合访客。但你又是头一次拜谒诚心以表，我想辰时也不失为一个好时候呢。”不免带出一点笑意：“正是因时近端午，如今还不知到时是个什么情况，官家会不会莅临宴饮，那么有娘娘的眼善就尤为重要，我是不希望你泯然在行宫里这一处地方的。你觉得呢？”
才人·沈昔
在周婕妤话间沈才人或是点头或是轻应，故于最后答道：“妾记下了，自明日逐一拜谒。”由是想起尚在家中每每五日重五节……正是葵柳斗艳，栀艾争香，角黍包金，菖蒲切玉，以酬佳景。如今面对着周婕妤，言说从前：“妾家中五世同堂并未分家，因而妾称十一娘，在一众姐妹中委实不打眼，只好在素日里勤勉侍奉，是以能得祖母慈爱。今日听娘子所言诚觉家中长辈悉心嘱托，妾深有所慨，不敢忘怀。”
婕妤·周善
自应了一声“好”之后，悉听沈才人所表，在她话后笑意虽不曾有变，但已点过一回头：“如今你们四位娘子，俱都是从京师而来，老娘娘亲自遴选，又在大内受训考核，那么就不用我再为你担心什么了。”端茶吃了一口之后，眼光触及她手上的一把团扇，这就又想起来：“你与其他几位娘子相处日久，可有相熟的么？”
才人·沈昔
初时百余人，于今仅有四位而各又不同尝与沈才人同乡熟悉之人业携美名归家，是以自家轻悄一笑，而此时一阵夏风从窗下探来，吹起鬓边茸角，沈才人的耳朵尖薄，这番吹拂一脉融融：“倒没有过于亲近的，因来自四方，日后妾想着多走动走动。”
婕妤·周善
沈才人座位一侧的高几上，一只天青色的宽口素胎瓷瓶上插置着早间女使替换的荷花，不如远处的一片深红浅碧来的震撼，但此刻在她身后静静地展现妍丽，周婕妤很难忽视眼前这份俏丽的颜色，不免在她话里意识到日后如果荷花、海棠、或是玉兰相聚一处，如何较高下呢。不过惊艳过后便颔首说道：“好吧，既然如此，因念你初来，想是来不及准备这些，我叫人备了一些宫扇符钗等物，一会儿一齐给你送去，也好在端午跟前不显得那么局促，或能交友也不一定呢。”这厢说完，已没有要添的了，故而开口，“若没有别的事，你就去看看菱荷深处吧，若有兴致，还可以逛逛园子。”
才人·沈昔
自拜谢后退出了诗咏堂，经一丛低矮的芳草夹道而过，如此方有闲心细细观赏，眼波巡过一遭，远眺以水为界上下两景，因见沈才人驻足，身侧女史亦随之远观，日影倾斜湖面粼粼及至湖风乍起缱绻拖起那缃叶裙幅，声音轻飘：“起风了。”女史答：“也是清爽了。”自家但笑不语。折径归往菱荷深处，或是天意，沈才人爱荷。匾额中四字格韵兼胜，廊下葡灰衣衫的女史名唤绸青，盖因沈才人物品甚少，惟两只三尺有余的樟木箱子，此时正迎上沈才人，待寻常示下后，一众侍者退去，如是夏日的昼长，沈才人自身尚不清明的日后业希冀如此长明。

时间：五月初三
地点：曲院风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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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是日拜谒淑妃，无需多时则退下了。未见沈才人归去，福海之西见两道绵延垂柳，绿坪展敞，水畔交际有碎石犬牙差互，池水离荡也洗净了几支亭亭的莲。沈才人握扇遮在额前，行过柳荫道，登上九孔大石桥。为一支将开未开迎风摇曳的芰荷停留，饮绿欲为沈才人摘下，引棹摇影深入，自家便含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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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荀惟
舟楫慢荡，在漫湖蓊翠中开辟出一线罅隙，双桨带起的涟漪似月宫红线，推送着、悠晃着，将有缘的二人意外连结。田田荷叶中隐匿着一叶扁舟，耳边传来静水被划破的哗啦声，搅散了这场好梦。卢绥原本是背向而坐，此际听到动静也回首看去，又将目光转向已经坐起的皇帝身上，迟疑地：“官家…”皇帝摆了摆手，就以这般半靠半坐之姿，闲闲看向那女郎：“你是谁家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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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有三两新荷夹杂含苞待放的新苞在怀，素馨环盈，渐入藕花深处，天青、水绿，荷香不免令沈才人笑色：“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本搭在额间的扇移至小巧莹秀的鼻尖，后头听清那一声“官家”又翻了腕将扇掩在胸前，沈才人在小舟涤荡间翼翼站起：“妾乃才人沈氏、沈昔，出自辰州，昨日初到行宫。惊扰官家清梦，妾或能做些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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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荀惟
“沈昔——”这一句没有刻意敛压话音，而是慢慢念来，顷刻之间，便已记起日前在德妃处看过的那道折子上，关于新秀的生平种种。或因其孝名加身的缘故，皇帝难得认真打量了一番沈氏，视线经由她腰间所佩的山吹色香囊，自上乃是一张十分婉丽的面庞，被那捧粉荷所衬，更觉韵质娴静。皇帝淡淡一笑：“朕见你素手纤长，想必是有些才艺傍身，却不知擅专哪样，你细细说来才好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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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微抬起一双细嫩纤手，弯着的眉月融融的纳进一派暖光中：“妾常伴曾祖母左右，为其侍茶，赖蒙曾祖母点拨、不嫌。之于祖父，其言‘黑白二色见天地’，名手杨中和先生旅居湖南妾有幸受教，是以棋之道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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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荀惟
十分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两项尤需下足功夫，你能精通于此，想来是个坚韧持恒的性子。但朕不长于对弈，仅闲时手谈几局，只怕个中见解还不如你。却于茶道有几分领会，改日得了时机，便以一盏香茗作赔罢。”二人虽是正面说着话，但却并未同船共渡，皇帝在荷植中逡巡一圈，只见左侧一尺远处有支含苞欲放的紫荷，仰赖臂长之势折下，信手往沈才人怀中抛去：“信物，花谢之前必然履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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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倾身去接归拢在怀中那束粉荷里，四下里望了望惟腰间山吹色香囊，舒徐的池风蕴含淡馨吹皱了涟漪，拂起沈才人豆青绉纱镶花边窄袖袍，随风一抛，可称为愔好的光景，自家澹笑：“这亦是信物，以此为证，妾洗茶以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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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荀惟
这话说得落落大方，皇帝也十分赏脸地接住那枚香囊应了，待沈才人一行远去后，东西自然是交给卢绥收笼，他不解道：“官家六艺都拿得出手，怎么今儿个倒自谦了？”皇帝合手叩了叩船板，示意他驶离靠岸，笑骂：“多嘴。”卢绥当惯了差事，自然能分辨出个中喜怒，想了想又大着胆子问：“那官家今日可要宣召沈……”皇帝却打断了他这话：“不急，再看看吧…这花开得好，一并带去万方安和给姮娘瞧瞧。”卢绥一听这话，才见前方有一片荷正开得妍丽，及登岸后指令两名黄门摘取装瓶，又在去往万方安和路上将皇帝的话在心下过了一遭，便知皇帝对沈才人还未经心，能让这位真正在意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位与其饮过合卺酒的大娘娘……

时间：五月初五
地点：曲院风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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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照眼石榴红，艾虎朱符儿女意，香蒲角黍岁时风，小扇窗下晴好，流觞曲水宴乐。苏宝林位沈才人下首，席间除却一二问候、逢目而笑再无交流，及至稍晚万千火树银花，与沈才人同行之人则是苏宝林，澹笑：“在我家乡沅陵因冈傍阿，势尽川陆，临沅对酉，二川之交会，故每逢五五竞渡热闹非凡，冲波突出人齐譀，跃浪争先鸟飞退，若族中渡船得了头彩还可摆宴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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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林·苏斐然
长廊游转，疏记一朵荷、一片风，尚觉氛围太静。当身侧的沈氏开口时苏宝林的眼睛正望着空中飞焰，心间松快一点，纨扇面下柔和的胭脂水唇轻轻“哎”了一声，接话淡笑道：“此般与湖岳争锋的盛大场面妾不曾有幸一观，真是遗憾呢。武陵端午与此刻无甚不同，惟有一件‘赛百步’竞走算得少见，人人争先，想拔头彩。说来这端午倒从不离这一‘竞’字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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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微收远想，偏首侧目时可见神色熠熠：“若说‘竞’则从中看到了希冀，希冀下一辈人才济济，英雄辈出吧。咱们不也是从百数人中‘竞’来？如今（我们四人）颇有惺惺相惜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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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林·苏斐然
目神仿佛再见大选那日，时光流逝太快，回溯多日，以致一时竟有些朦胧：“是，那时谁能想到身旁会是谁呢？虽‘竞’，至今都将化成一腔相惜了。沈娘子，宴上…诶，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也多谢你现下先开口了。”在夜光中轻轻地抿开笑涡，欠低颌角以示谢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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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如此轻俏一笑：“缘是如今坐我身旁的是你苏娘子，求友在良，得良相善。” 在一旁暖黄宫灯下沈才人愈发柔和张致：“若结良友有赠扇一说，扇通‘善’。”一壁说着一壁抬指凌空虚写，续问：“娘子喜欢什么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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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林·苏斐然
相和地恬然一笑，答道：“倒附庸风雅地喜欢枝头梅，可总与夏日不称，因而我扇上大多数是荷、莲一类。”烛火熄忽里略向她侧首，攀来低枝一朵红，交付她：“我是很信缘、惜缘的人，暂时想不到什么能赠娘子，但若娘子有喜的，愿意一试为你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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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沈才人怡然的：“巧因我喜莲，而画中唯二能有几分神韵的便是画莲，届时再相送。”随即接过别于发鬓间：“颇有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的意味，其中诚挚我已知晓，这枝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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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林·苏斐然
鬓花与面靥配衬时苏宝林也很满意地说道：“我很少有这样好的眼光，多数时候对这些一窍不通，今日也算奇了。”相携走过一段路，随她答是：“那么，希望这个夏天，我们能一起赏莲。”

时间：七月初七
地点：菱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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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正如沈才人所言，今乃良夜，弯月高悬，月华似纱笼罩万物。于菱荷深处中庭，沈才人置下“乞巧楼”，排列出磨喝乐、花瓜、美酒、笔砚、针线。其中打眼的便是那并蒂莲模样的荷植。沈才人此时正着短衫与生色花青罗褙子，身下百迭裙随莲步翩翩。面前吉祥缸中轻浮黄蜡制成的凫雁、鸳鸯、水鸟等，彩画金缕。而自家正对香案，但闻：“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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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荀惟
原是七夕良辰，当将一腔情意付与心间之悦，但皇后病体未愈，意料之中的不便留宿……皇帝从万方安和出来时，履下方向不自觉调转，卢绥机敏的屏退了诸多小都人，只轻便跟随身后。踏月霜、披星灿，寂夜静苑中，唯听得北远山村与澹泊宁静中稻田的隐约蛙声——或许不止这些，分明诗吟过耳，再一抬颈，便见那月门匾额上‘菱荷深处’四字。皇帝负手迈入，对院中那道青影问道：“那你说，一年才得渡一遭的桥，值不值得罔计代价、费劲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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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众人未及皇帝亲临，待四方复定，沈才人的目光轻落在水中倒影之上转至皇帝面庞，慢道：“妾看来有些不值，不比牵牛织女，此间除却情爱还有许许多多。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大抵便是如此吧，从长计之，从长计之。妾的愚见，若是官家，会如何想呢？”
抛家舍业不可取，有情可以慢慢谋划，不当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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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荀惟
波光中那轮皎圆被风吹皱，荡起的圈圈涟漪摧晃着莲茎，皇帝想起的却并非眼前这一枝荷。没有看向她，只淡然再询：“你们四人从皇城来到这行宫，朕如何想的，你还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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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沈才人难得滞住了，细想之下复又心擂鼓鼓，抬眼时笑色嫣然：“妾有许多踟蹰与顾虑，这样一桩隽永的故事在妾这里落了俗套，有时当纵情一回。或许此时牵牛织女相见，妾与官家也在此时相见，但日后还有许多相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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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荀惟
将沈才人这话细细忖揣了两息，或是真有趋霾散雾之效，皇帝面上总算露了些笑意：“你说得有理，那么今夜良宵佳景，不邀朕入内坐谈么？”沈才人笑道当然，帝妃二人相携而入，转过一座翠鸟啄紫葡的红木屏风，皇帝不动声色将屋中布置逡巡了大概，却见那窗下荷影，神色有一瞬起伏：“论起来，朕还误约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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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见皇帝面色稍霁转笑，入了宫室延皇帝看去，投目在月下清荷，那纤影绰绰这般姿态总能令沈才人动容，再及约定时自家秀的眉眼流转：“官家说过有失焉知非幸事，妾想若没有前事，今夜许没有此良时，往事不可追，往后更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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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荀惟
微微扬眉：“那么朕今日还要再添一句，四名新人当中，当属你十一娘最为通晓圣意。”这俨然是极高的评价，起码在卢绥听来，是除却与皇帝有青梅情谊的皇后以外的第二者，且沈才人在短短时间内，能让皇帝从初见时的考察转变为眼下的肯定，前程似锦自不必细说。是夜，风催引着荷茎摇晃，粉白的瓣蕊吻过水面，虽并非是初见时的那枝紫荷，但也大约践行了一场有始有终的赴约。

时间：七月初九
地点：山高水长楼（回去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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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妤·周善
尽管婕妤面上的神情一向是含蓄婉约的，可得了老娘娘的赏赐，忍不住挽出一个松快的笑来。回程路上，行走时恰巧与沈才人走在了一处，因此温温搭话着：“沈才人前些日子辛苦了，现下，可以好好休息小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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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沈才人接过话来：“德妃娘娘提点着，再有娘娘身边女史知夏一道，我方能学得一二，这便满足了。”手中持着一盏风灯为人引路，话起：“随行而来的二位红霞帔，娘子可知为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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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妤·周善
淡淡地顺声：“趁着年轻多历练是件好事。”一贯柔煦地垂下眼睫，听之后话，微微抬看一眼：“原是侍奉官家的宫女，模样都算清秀可人，其余便不得而知了。才人问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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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盖因周婕妤并非主位，二人间少了些许生分，沈才人自能从善如流的笑来：“只是想着大娘娘凤体好转，或会回銮。如今太后娘娘与长公主并其二人也来了行宫，那行宫暂居又要延一延，这般就少不了在此相识了，是以想来问问娘子。能在御前侍奉定是周全细致的，日后相与起来应没有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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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妤·周善
女孩的年轻朝气，令婕妤心中有了片刻的黯淡。她低头看向脚下青石砖上苍老的纹理，觉得自己迈出的步调是这样沉重索然。一会，才理好情容，赞许着说：“才人的心思真是十分细腻。想来做事仔细，也是官家教你去学着操持各类事宜的原因之一了。待哪日你打算去天然图画（红霞帔的住处）走一趟，也叫上我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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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因周婕妤的模样令自家偏了偏首，将近廓然大公本就昏暗的夜色中，风灯曳曳明暗之间沈才人轻道：“若走一趟也应是姐姐领我，我在你身后呀。”随后问上：“能叫你姐姐嘛？自仲夏入行宫到如今，深觉娘子关切，日后还有许多相顾的地方，我遇事少资历薄，娘子也有许多要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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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妤·周善
笑吟吟地默许了，不过内心并无波澜。只将这位才人的处事、作派视为新秀中的佼佼者：“好妹妹，我见着你也是分外亲切的。我在宫中操持过的事宜不算多，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必倾囊相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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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两厢笑过后正抵廓然大公才作分别。于十一日二人一道往天然图画去了，四人对坐下从疏离客气到后还算是一派相融的模样。

时间：七月十九
地点：上下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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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这日从德妃处退下，正转过那白石堆就与岑才人打了个照面，但见沈才人笑着：“正巧恭贺你晋升之喜，我昨日送去的那一对缀珠帘梳瞧着可还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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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岑雪序
幸而德妃慈悯，历经三日耗磨的岑才人在一番调息后已然精气焕然了，脸颊一侧却不可避免地冒出一颗红痘粒，教岑才人的嘴角挂了挂。原不该扑重脂粉，只因拒不了二皇子欲往后湖喂鱼，又格外簪了支丁香花钗来分流注意，好在小人儿兴致来去极快，不过盏茶时候即起了困意。碰见沈才人的当下，岑才人正从偏殿（*二皇子暂时休息的地方）出来，绕过正中石堆彼此见过礼：“还未上门去谢过你，很是喜欢，一早还和玉竹说，叫她明儿给我换个发髻，要拿它来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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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沈才人未语先笑，随后说着：“喜欢便好，先前同斐然闲絮时就听她说岑娘子于装扮，莳花上很有见地，连大娘娘都有钦点，果真如此，也算是我投你所好了，还想着一直没有和你相谈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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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岑雪序
微微偏开头，在沈才人看来似是教破云穿出的光刺了眼，抬起绢帕作遮盖状，指尖轻轻按压盖在脂粉下的一小点，觉察有渐缩之势，方坦然续话：“这并不算得什么，可巧这会儿晴风蓝空，容许我请娘子喝杯茶吧。”这便恭请作邀，绽开满目的笑：“说来典仪威重不凡，你我都身感倦乏，我还在想，斐然孕中更应如是吧。还有沈娘子你，是来同德妃娘娘商量事宜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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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沈才人无有推脱的道理，二人便转过长廊一道进了云霞舒卷。依自家的惯性藉由行进这几步不动声色的看了遭，与沈才人所处不同，菱荷深处向不多饰，而眼前无一不显露着面前这位岑才人的意趣，两厢定下，沈才人方说着：“因典仪修缮宫室便搁了一日，今日就是送道折子来，没什么大事。方才见你从偏殿出来二皇子如何呀？今晨听说大皇子染上风寒了，这时节就是一场风雨对于孩子来说也是要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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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岑雪序
先有秋檀折身回去预备，待沈岑两人坐定在窗廊下的藤木椅里，圆几当中已有一壶百合养生茶与一碟玫瑰糕了。私下不甚拘礼，岑才人自先润了一回在湖边与二皇子说话时被风灌进后略有些干臊的嗓：“原是这样，常见你们座谈共商，处理宫务不是什么易事吧，那周娘子可曾…”将出口的话又在嘴里过了一遍，尽量说得圆满：“对你提点过些什么？”喉间被一阵暖意包裹，一时舒适不少：“（二皇子）嚷着要我陪他到后湖喂鱼，不过一会儿就涌了倦意，我便跟着乳母送他回去歇息了，那时湖边并未起风，想来无事。只是苦了大皇子，年幼娇弱须得多吃几副苦药、精心调养，方才能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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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言及皇子的话语自家点了点头，之于诚婕妤一言，沈才人先是侧目笑了一回，神色未变，接上话：“周娘子言说让我与娘娘好好学，娘子很是细致关切非常，十一日还领着我去天然图画同两位红霞帔见了见，这回娘子也得了封，还一道用了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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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岑雪序
顺着沈才人的话自然而然描绘出诚婕妤循循教导沈岑人的场面，该是如何的温言细语，暗暗和德妃当日“提点”相较起来，心中不免泛起微澜，思及此处不禁又想，一掌两面软厚不一，在日渐相处中德妃又分别待沈、岑怎样呢，一时无从得知，即送入口的糕点也停留一顿，轻轻嗯声：“周娘子对你真好，德妃娘娘（对你）也是这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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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沈才人笑意不曾减少，微微扬声轻哦（第二声），就如此澄目相视一时无声，偏首时：“我与德妃娘娘相见多以宫务方得以过宫，诚然娘娘不吝赐教，成全这桃李之情。而适才所言借来应是你与德妃娘娘相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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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岑雪序
相视仅一瞬就错开沈才人的目光，紧眨了两下眼来掩饰被人看穿这话背后真意的心虚，以咬了块糕点缓缓吞咽的时间整理好情绪，也在这须臾里了悟透然：真是自个多思偏想了，且不论素日吃穿用度无不缺的，亦不道日久相处见真心，便是德妃能将珍爱如宝珠的二皇子，允准岑才人陪同一道玩耍，就已能窥知几分了。犹是暗自懊悔中，面上仍要匀点笑：“正是正是，德妃娘娘待人从来温润娴和，不单说我是她摄下同居一宫的嫔妃，便是你这位好学不倦的徒弟，也该是无不尽心的。好了，你我只作闲话相谈，好容易见着你这位有缘的娘子，哪里就轻易放过（说话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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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沈昔
岑才人之举尽数放在眼中，而顺承其言：“叙话许久我也觉着你我有缘，这百合养生茶再让我饮一盏吧。”二人相视一笑，席间所谈甚欢。

又为女鹅买了新衣服

《今愿罗浮入梦香，婉娩最清绝》
才人·沈昔
诸事已定，前途固有万般艰难沈才人亦不灭培风图南之心，行于低谷总有开阔之时。这方拜别贵妃，在书案前数次提笔难落：……（道歉流程一条龙）行文至此，妾昔再有万言，却不知如何言说，斟酌格辞许久。彼时晴好，翠幕棹隐菡萏，抛一支荷，昔待官家如疏影谢琼华，数九香如故。今愿罗浮入梦香，婉娩最清绝。信中附上今晨新绽的寒梅，但尽绵绵系思，因不见皇帝，唯托黄门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