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要给我五分钟 我给你完全不同的感受
显然地,这是张雨生以知识份子式的姿态,向开启白话文学运动的胡适等人作出最高致敬的动作。
当然,也可以解读是对开启校园民歌风潮的<兰花草>致意,所以〈再见兰花草〉似乎具有意在弦外的双重(文学/音乐)比拟。
只是,今天我要谈的仅是此歌曲中最原始的发声处:白话文运动。
歌词一起始的“谁”,令人联想到胡适、陈独秀、鲁迅等推广新文艺的大师,而珍贵的“兰花草”自然是当时尚在培育阶段的白话文,若从今日来看,这盆当初不知是否能顺利开花的兰花草,现今早已“长得一园好”,但是谁还会记得胡适与白话文学运动的“其人其事”呢?
只有张雨生这样如“今之古人”的文人型创作者才会念兹在兹吧。
第二段歌词更精采,以“茶花樱花满山开 杜鹃木棉沿街栽”形容目前在语文及思想上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美丽景致。在这个连火星文都大放光彩的时代,真的,“谁记得曾经有那一盆兰花草”?
究竟谁会记得呢?考国文的时候会记、修中国近代文学史的要记、念文艺系的爱记不记…而张雨生记得,因为他在初试创作的时期,就是遇到类似于民初白话文学运动刚推广时的问题:文白夹杂、旧瓶装新酒、受制于宋元词令的格律声韵、思想与文句处处拾老庄与苏白等古人之牙惠。
我想,敏感的张雨生知道自己的瓶颈在何处,也急于想突破此况,可是一直要等到出版《口是心非》,才展现出精致圆熟的的创作技巧与爱情观。
但我还是比较喜欢尚在摸索阶段的《卡拉Ok台北我》,就像学会成长前必然的挣扎与尝试,每一笔纪录都弥足珍贵。
当年想跳脱瓶颈和包袱的张雨生,需要的是心理上无拘无束的自由,所以期许以“吉它”、“铅笔”、“翅膀”、“空间”…来诉说“完全不同的感受”!
不同?有多大的不同?思考上、逻辑上、用字上、曲式上、唱腔上…的差异吗?
也许最大的不同是--跳脱心灵上的枷锁与否,无关乎想运用什么字句入歌词。
而枷锁中最深重难放的一部份,正如早期五四文人般的困境:古典文学的底子太好,信手拈来都像斧凿。这样的痛苦,看来也只能向胡适去诉~
嗯...说真的,我有时会怀疑张雨生是白话文运动时代的文人来转世。若要我猜是哪一位,我选刘大白(1880-1932),浙江人,还和张雨生的祖籍相同耶~
另附上胡适的原诗〈希望〉,收录于《尝试集》。
希望
我从山中来,
带着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
希望开花好。
一日望三回,
望到花时过;
急坏看花人,
苞也无一个
眼见秋天到,
移花供在家;
明年春风回,
祝汝满盆花!
和我们所熟悉的校园民歌略为不同,不过既然要缅怀致敬,就不能忘记原始创作。
突然想起也是音乐创作人的张宇,曾有一首非常爆笑的作品:〈写错歌了〉,文人包袱感不重的他,是这么谈歌曲创作的难处:
“以为这首歌词 它应该很有意思
白纸写上黑字 希望写出精彩故事
一直试了又试 也想不出个样子
写歌原来是件难事
也许花点心思 它也能草草了事
反正经过修饰 不想也不会觉得讽刺
可是有了坚持 所以有更多限制
我只想对自己诚实“
我欣赏张宇在此处的诚实坦白与不矫揉造作,精神可佳,但他真的…不适合作词!
在此处,谨以张宇这段毫无修辞学可言的歌词,隔空向胡适与张雨生当年的坚持及艰难处回应及献上敬意。
